鏘!


    三日月掉落地麵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意識。同時,觀眾席方向傳來了盛大的掌聲與歡呼。


    我從舞台偷看觀眾的反應。大家都因為話劇社的公演而露出興奮不已的表情。


    這就表示公演成功了對吧……?


    「謝謝你們,真野,丸井。」


    站在一旁的江藤同學,眼睛一邊盯著舞台,一邊向丸男跟我道謝。


    從觀眾的模樣來看,大家似乎都已經脫離阿拉比亞塔的控製了。相信世界上感染了僵屍病毒的人們,也會逐漸恢複正常吧?


    也就是說,人類滅絕的危機已經遠離了……?


    我看向丸男。他有點難為情似地對我豎起了大姆指。


    ……我們贏了。


    江藤同學分別拍了我和丸男的背。


    「上台吧。要謝幕了。」


    我們一走上舞台,歡呼聲立刻變得更加熱烈。彪子學姐和天野學長都在歡迎我們,小鳩學妹把我整個人抱了起來,柴學弟手指下方的線控人偶,彷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地搖來晃去。


    小川老師走上舞台。他的表情依然維持肅穆,朝著彪子學姐伸出右手,彪子學姐也握了回去。雖然他們什麽也沒說,但大家都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這就是話劇社確定繼續存在的瞬間啊!


    一片歡呼聲當中,丸男的手機響了起來。畫麵上什麽也沒顯示。


    「……」


    丸男把其中一支耳機遞給我。


    『真是的,實在太了不起了。想不到你們竟然解除了我的催眠——真是驚人。』


    是阿拉比亞塔的聲音,不過他的語氣當中絲毫不帶半點悔恨。


    「哼,不要太小看地球人了!」


    讓大家脫離控製的其實是線控人,但現在不說出來應該不要緊吧。


    「萌奈美!」


    琉菜走上舞台,手裏捧著一束花束。


    「恭喜你!雖然萌奈美沒有登台很可惜,不過實在很精采喔!」


    獲得她的稱讚,我感到十分滿足……哎呀?她沒看到我跳的社交舞嗎?


    「這束花束是做什麽的?」


    「我想送給月影彪子社長——用來慶祝舞台表演成功,還有話劇社順利留存。」


    真不愧是琉菜,凡事都準備得如此周到,怎麽會有這麽細心的女生呢!


    這時,我回想起永遠學姐交代過的話。當阿拉比亞塔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就要連絡她——而且我也要告訴她,我們成功讓地球免於外星人侵略了。


    我拿出手機,打電話給永遠學姐。隻響了一聲,她就接了。


    「我是萌奈美。公演順利成功,阿拉比亞塔的侵略地球計劃失敗了。」


    『他打電話過來了嗎?』


    永遠學姐無視我的報告,直接發問。


    「呃……嗯,打來了。他現在正在跟丸男說話。」


    『是嗎。』


    這時手機突然斷訊了。


    「喂喂喂?永遠學姐!」


    沒有回答……真奇怪。


    此時,丸男的手機裏傳來了嗬嗬嗬的笑聲。


    『其實,我為了你們這些努力不懈的地球人準備了花束。』


    喔喔,阿拉比亞塔也很懂得人情世故嘛!就像琉菜一樣。


    『你們願意收下嗎?』


    「……不了。我完全不想從你手上拿到任何東西。」


    丸男二話不說拒絕了。我雖然很討厭阿拉比亞塔,但花是無辜的,收下也沒關係吧……


    『那還真是遺憾啊。沒辦法,看來我隻能按照原訂計劃,讓話劇社社長收下了。』


    咦……?


    我背上的寒毛全都豎了起來。總覺得……總覺得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


    『剛剛我請琉菜同學去拿花束了,剛好就在你們的舞蹈開始之前。』


    在那之後,線控人就解除了大家的催眠狀態,而琉菜正好不在場。這就表示……琉菜還在阿拉比亞塔的控製之下!


    「琉菜!」


    我看向琉菜,她捧著花束的雙手正好朝著彪子學姐伸過去。


    『話劇社的社長到底和國際藝術節的哪個人同步了呢?我很期待看見明天的新聞喔。』


    我的耳中已經聽不見阿拉比亞塔的聲音了。


    琉菜的右手——除了花束之外,還拿著一把散發不祥冷光的刀子。


    「不行——!」


    她的右手朝彪子學姐的左胸刺去。不行,來不及了!


    然而——


    風吹了起來。丸男挺身擋在琉菜麵前。她的刀子刺進了他的左胸。時間就像是停止了一樣,沒有任何人動彈。


    我腦中的飯團人動畫開口——你,會失去非常重要的東西。


    紅黑色的團塊,啪答一聲掉落地麵。


    騙人……丸男他——他才不會死掉!


    「呀啊啊——!」


    不知何人的慘叫聲,把大家從禁錮當中解放出來。


    此時一道強烈的燈光閃爍,直接打在企圖逃出去的學生身上。體育館內的所有人全都停止動作,意識不清地站在原地。我看向燈光操作台,線控人坐在開關上麵,他用催眠術阻止了大家。


    我……我的身體可以動。


    「丸——!」


    我朝著丸男奔去。


    ……真是糟糕。


    倒在地板上的我,在逐漸遠去的意識之中如此想著。


    想不到身為斜天一族的我,竟然會被高中女生捅了一刀……


    我不後悔自己的所做所為。因為如果不這麽做的話,話劇社社長就會被殺,而這一定會變成世界終結的導火線吧。


    對,所以這樣就好了……


    「丸男——!」


    這個聲音,是萌奈美吧。


    哈哈……一想到這麽一來那家夥就不可能再給我添麻煩,我就覺得鬆一口氣。


    「丸男!睜開眼睛啊!丸男——!」


    真希望她不要搖得這麽用力,這樣我就沒辦法安靜地死去了啊。


    這時,臉頰上滴落了某種溫熱的東西。


    眼淚嗎……?


    是嗎?知道我死了之後,萌奈美會為我哭泣啊……


    我擠出最後一絲力氣,睜開眼睛。眼前是萌奈美的臉。她眼中的滾燙淚水——沒有掉下來。


    ……奇怪?


    仔細一看,我發現那家夥嘴角流出了口水。而那些液體嘶的一聲,滴落在我的臉上。


    「給我等一下!」


    我倏地坐起上半身,直接抓住了萌奈美的衣領。


    「你現在是怎樣!這個時候流的應該是眼淚,而不是口水吧!」


    「暫、暫停,暫停!」


    萌奈美一直拍著我的手臂。我稍微放鬆了絞頸的力道。


    「丸男……你沒死嗎?」


    聽她這麽一說我才注意到。


    我還活得好好的。


    琉菜的刀子準確地捕捉到丸男的左胸。放在胸前口袋裏的迷你紅豆麵包被無情地刺中,紅黑色的紅豆內餡漏了出來。


    「丸男——!」


    我大聲呼喚,但是他沒有回答。


    「丸男!睜開眼睛啊!丸男——!」


    我搖動他的身體,但是沒有反應。紅豆內餡從口袋中掉了出來。唔唔……看起來真好吃。明明是在這麽惡劣的狀況下,但是我的視線還是忍不住跟著紅豆餡移動。


    不小心流出來的口水,滴到丸男的臉上。


    結果——


    「給我等一下!」


    丸男坐起了上半身。這、這家夥難道是僵屍嗎!


    然後他伸出雙手抓住了我的衣領。


    「你現在是怎樣!這個時候流的應該是眼淚,而不是口水吧!」


    「暫、暫停,暫停!」


    我不斷拍著丸男的手臂,表示投降之意。而他的力道也漸漸放鬆。


    「丸男……你沒死嗎?」


    對於這個理所當然的問題——


    「我怎麽能在這種狀況下死掉!」


    丸男表現出一副不開心的樣子。哼,真是不懂惜福的家夥。


    「不過,你為什麽會沒事呢?」


    丸男應該也在想著同樣的事情吧?他認真地調查自己的胸口。破了一個大洞的胸前口袋下方,露出了地球防衛軍的製服。


    「你……一直穿著這個嗎?」


    「這是我今天早上在實驗準備室裏找到的。畢竟再怎麽說,我也是最高司令官呀。」


    「我還沒有把最高司令官的位子讓給你吧。」


    永遠學姐的聲音傳了過來。身穿白衣的永遠學姐在僵硬於原地的學生們之間緩步走來。前襟的白衣下方,可以清楚看見地球防衛軍的製服。


    「辛苦你們了,雜務ab。」


    永遠學姐走上舞台,遞給我一條蕾絲手帕。這是什麽意思啊?


    「拿去擦掉——你的眼淚流下來了。」


    「咦?」


    我連忙用蕾絲手帕按住眼睛……我是什麽時候流出眼淚這種東西的?


    永遠學姐撿起了丸男掉在地上的手機,拔掉耳機,按下擴音鍵。


    「聽得見嗎?阿拉比亞塔。」


    『你是哪一位?』


    「我是地球防衛軍最高司令官——神田川永遠。」


    永遠學姐對著手機說:


    「這場戰爭是我們贏了,現在立刻投降吧。」


    『這還真是愚蠢的提議啊,地球防衛軍最高司令官。』


    阿拉比亞塔的口氣充滿了輕蔑。


    『距離倒數計時結束還有好幾個小時。隻要有這麽一點時間,我就可以離開這台手機,繼續增加我的同伴。』


    「……」


    『你應該了解吧?我是不可能輸的。人類滅絕的未來是無可撼動的。」


    阿拉比亞塔說得像在誇耀勝利一般,哈哈哈的大笑聲從丸男的手機裏傳了出來。


    『要不要求饒啊?要是你哭著哀求我,我說不定會稍微考慮一下喔。』


    「你試試看啊。」


    永遠學姐輕聲說道。


    『你說什麽?』


    「你剛剛不是說,現在就要去增加同伴嗎?我叫你試試看。」


    『哼——那麽,我就依照你的願望去做吧!』


    手機靜了下來。


    我開始思考。丸男手機裏的資料……他傳簡訊給琉菜後,馬上就把資料刪了。剩下的是……是我!我今天早上打了電話給他,那個時候,號碼有留在丸男的手機裏!我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機,關掉電源……雖然不知道這樣有沒有效,不過至少不會有電話打來。


    接下來是……丸美小妹!裏麵有丸美小妹的簡訊資料!


    我和丸男互看一眼。再這樣下去,丸美小妹會被阿拉比亞塔操縱的!


    「永遠學姐……」


    現在應該要盡快阻止阿拉比亞塔才對,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做……不對,會不會已經太遲了?我看著丸男,他現在隻會驚慌失措。一旦和妹妹扯上關係,他就變得完全派不上用場。


    無視於我們的坐立難安,永遠學姐朝著燈光控製台的方向走去。她看到坐在控製台上的線控人之後,行了一個禮。


    「初次見麵,您好。我是地球防衛軍最高司令官神田川永遠。」


    我大吃一驚。永遠學姐說敬語——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這還真是位大美人咧。」


    線控人的聲音聽起來相當開心。我說你啊,「大美人」這種詞匯,要是沒有同時用在像我這種「miss武藏虹北」身上,可是不行的喔。


    「承蒙您協助保護地球免於遭受侵略,實在感激不盡。」


    「別在意唄。你們也有幫我回去母星呀。」


    「另外還有兩件事想要麻煩您,請問您的意願如何?」


    「盡管說唄。我是不會拒絕大美人的要求的唄。」


    永遠學姐讓線控人看了看丸男的手機。


    「您在回去母星的途中,能否順便把這個丟掉呢?」


    「等、等一下。你想對我的手機做什麽!」


    永遠學姐無視丸男的抗議,逕自將手機貼在耳朵旁。


    「聽到了嗎?阿拉比亞塔。你之後就會被丟棄在外太空。如果運氣夠好,可能會被某個星球的引力拉過去吧;運氣不好的話,就隻能在漆黑的宇宙當中永遠漂流。」


    永遠學姐咧嘴笑了一下,那是會讓所有看到的人背脊發涼的微笑。


    「你就去懺悔不該和我們地球防衛軍為敵吧。」


    『……真是太讓人懊惱了。』


    手機裏傳出了阿拉比亞塔的聲音。


    我如釋重負。太好了……阿拉比亞塔還沒有去到丸美小妹那邊。


    哎呀?可是他為什麽不去呢……?


    看到我狐疑地歪著頭,永遠學姐開口:


    「阿拉比亞塔現在無法離開手機。因為現在武藏虹北高中的校區內發出了幹擾電波,任何類型的通訊設備都無法使用。」


    呃……這個意思就是——


    「我剛剛啟動了防盜係統。」


    前幾天晚上,我的手機也因為永遠學姐的防盜係統而無法使用。除此之外,剛才她的手機也是突然掛斷。那應該就是因為防盜係統啟動的關係吧。


    也就是說,阿拉比亞塔無法透過電話回路離開手機。


    丸男向永遠學姐提問:


    「你今天早上說要解散地球防衛軍,那是騙人的嗎?」


    「對。不是有句俗話說要欺騙敵人之前,必須先欺騙自己人嗎?」


    丸男的肩膀重重垂了下來。雖然從來沒說出口,但他果然還是很想當上最高司令官吧……真是夠了,男生實在讓人傷腦筋。


    「那麽,由於阿拉比亞塔為我們準備了花束,那麽我們地球防衛軍也該回送一個禮物。」


    永遠學姐從白衣口袋當中拿出了一個金屬小箱。


    「這是防磁箱。對於即將在宇宙漂流的你來說,是張完美的床鋪吧?」


    『住……住手啊!』


    阿拉比亞塔的聲音因為恐懼而顫抖。


    永遠學姐把手機放進小箱子裏。


    「good night,and have a nice dream.」


    金屬箱的蓋子緩緩蓋上。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親耳聽見名為絕望的慘叫。


    「拜托您了。」


    永遠學姐把金屬箱交給了線控人。


    「了解。那麽另一件事咧?」


    「希望您能消除這裏所有人的記憶。辦得到嗎?」


    聽到永遠學姐的請求,線控人拍了一下胸口。


    「老實說記憶操作相當麻煩,我一直都不太喜歡做,但是大美人都開口了,我當然不能拒絕——所以你要消除多少記憶咧?」


    「麻煩您消除掉三天前早上到公演結束為止的記憶。」


    「了解啦。不過我會把公演帶給他們的感動印象留下來,就當成是售後服務唄。」


    永遠學姐聽完線控人的話之後,露出微笑。


    線控人開始操作開關,燈光一閃一滅。


    「哎哨,我得趁大家的記憶消失之前,把這裏整理一下才行—


    —」


    丸男先是撿起了掉在舞台上的刀子,再用三日月把釘在天花板上的體育館布鞋打了下來——我有沒有什麽可以做的事啊?


    啊,對了!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得快點和正在國際藝術節上進行警備工作的納魯造報告這件事才行!這邊和那邊是同步的。琉菜在這拿出了刀子,那邊應該也會出現某種危險才對!


    「怎麽,你想用手機嗎?」


    看到我拿出手機,永遠學姐跟著拿出一個小小的遙控器,按了一下按鈕。


    「防盜係統解除了。現在可以打電話,也能傳簡訊了。」


    我向永遠學姐點頭致意,然後開始打簡訊。


    可是,我該打些什麽才好呢?


    就在我猶豫的時候,線控人喃喃自語起來。


    「哎呀……?怎麽這麽快……」


    同時,我突然覺得非常惡心。就像鼻子和嘴巴被人硬生生地塞住一樣呼吸困難,耳中也不斷持續著類似用指甲刮黑板的聲音。這種惡心的感覺……是同步嗎?


    線控人對永遠學姐說道:


    「看來我回去的時候到咧。另外操作記憶的部分,隻要用『當、當當、當,當當』的節奏按下紅色燈光的按鈕,就能完成。」


    「了解。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線控人一屁股坐在防磁箱上麵。


    「最後還要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相對的,我會確實把這個箱子丟掉的唄!」


    「等一下!在你丟去外太空之前,先讓我另存丸美寄來的簡訊啊——!」


    丸男發出聲嘶力竭的呼喊。


    我的簡訊也還沒打完啊!至少也要在記憶被消除之前,把琉菜動手刺了丸男這件事寫出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我才打到「luna(琉菜)在」——


    「那麽就再見唄。」


    線控人和他屁股底下的箱子,色彩變得越來越淡,感覺就像是逐漸融化於空間之中一樣。


    丸男的臉痙攣起來。


    ……我完全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麽快就能再次聽見名為絕望的慘叫。


    接著,永遠學姐的手指在燈光控製的開關上跳動。


    當、當當、當,當當……


    一陣盛大的掌聲讓我驚醒了過來。我從舞台邊看向舞台,正好看見琉菜遞給彪子學姐一束花束。小川老師站在兩人身旁,一臉不服氣地拍著手。


    「真是太好了呢,公演很成功——」


    我朝站在燈光裝置附近的江藤同學這麽說。


    「啊啊——咦,真野!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江藤同學發出了彷佛看到白蟻一樣的聲音,用手指著我。


    哎呀?這麽說來,我又不是話劇社社員,為什麽會在舞台邊看表演呢?


    「打擾了。」


    這道聲音讓我嚇了一跳。不知為何,穿著白衣的永遠學姐就站在我的身後。平常總是待在實驗準備室裏的永遠學姐,也會想看舞台劇嗎?——不過應該不需要刻意選在舞台邊觀賞吧?


    「請問學姐在這裏做什麽呀?」


    永遠學姐完美無視了我的問題,離開舞台邊。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


    接下來則是另一件更不可思議的事。


    「為什麽〇男也在這裏啊?」


    「我是丸男!」


    前陣子應該已經轉學離開的丸男,不知為何也出現在舞台邊。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啦!」


    「不……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丸男的製服左胸破了一個大洞,上麵還黏著一個扁掉的迷你紅豆麵包,這莫非是新的流行?丸男不斷翻找著每個口袋。


    「真奇怪……手機不見了。啊啊,對了!因為手機不見了,所以我才會到處尋找!」


    說出這番用來說服自己的話之後,丸男看向我。


    「萌奈美,你知道我的手機在哪裏嗎?」


    「怎麽可能會知道啊,我剛剛才久違地見到你耶。」


    「說得也是。」


    丸男點頭。


    「那就再見啦。」


    丸男往上跳了起來,隨後在貓道上悄悄移動,直接離開了禮堂。真是個毛毛躁躁的家夥。


    這麽說來,我剛剛在他的製服底下看到一件詭異的t恤,可是忘記問他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到底是忘了什麽呢?


    se12.5 oomic沒有得救


    開演時刻逼近,劇場當中滿溢著肅靜的熱氣。在座位上就坐的觀眾們鴉雀無聲,全心全意地期待著即將開始的舞台。


    看到身穿燕尾服的我,應該不會有人覺得我是國際刑警組織的人吧。大概會認為我是從日本來的一流電影明星,或是社交界的新麵孔——我想他們肯定會如此誤會。


    我在大廳的鏡子前麵調整好領結的位置。很好,太完美了。


    「看來你很在意自己的打扮呢。話說回來,搜查進行得怎麽樣了呢?」


    站在我身後的茵達莉出現在鏡子之中。


    我回過頭去,望著身穿酒紅色禮服的茵達莉。


    「劇場內外全都已經調查過了。牆壁裏的水管也調查完畢,沒有任何異狀。」


    「是嗎……」


    再過幾分鍾就要開演了。公演一旦開始,我們就無法進行太過明目張膽的搜查。


    「差不多要開幕了,我們去舞台兩側吧。」


    我站在舞台邊右側,茵達莉則是在左側待機。連絡都以無線電進行。


    緞幕依然低垂的舞台之上,索蕾依正抱住膝蓋坐著不動。


    簾幕一拉開,索蕾依便緩緩站了起來。從她身上破爛不堪的襯衫與長褲,以及不帶任何裝飾品的身影,可以感受到她的孤獨。沒有任何台詞,僅憑音樂和效果聲來表現登場人物的心情。


    我看向觀眾席。台下坐著來自世界各國的人:一群經常出現在新聞上,被視為各國掌權者以及核心人物的人們,以及曾在資料上看過的各國財經界大老。的確,要是現在發生任何不測,肯定會變成使世界終結的大事件——讓人如此聯想的大人物們齊聚一堂。


    坐在最前排正中央的人,是喬治·穆恩。


    他的身後還坐著伊修。這時我看見了伊修旁邊的人,忍不住大吃一驚。那不是和伊修的國家互相敵對的鄰國首相雷尼斯嗎!雷尼斯的別名是「微笑的獨裁者」,他將自己的家族利益置於國家利益之上,企圖強占伊修的國家的水資源。幾天前才發生過與水資源相關的小型衝突。


    周遭並沒有看似保鏢的人物。要是出了什麽事,他想怎麽應對?


    「那邊那個……沒問題嗎?」


    我指向伊修,對著無線電悄聲詢問。


    「哎呀?會有什麽問題嗎?」


    「因為互相敵對的國家首腦坐在一起啊。要是出了什麽事,不就會變成世界性的問題嗎?」


    「沒事的。他們兩人非常清楚自己的立場。一定都會小心注意,避免引發戰爭這種愚蠢的行動。不必擔心。」


    如同她所說,伊修和雷尼斯首相的確看似相當融洽地欣賞著舞台表演,偶爾還會互相微笑,伸手指向舞台。


    伊修手中的木杖倒了下去,打中首相的腳。麵對著露出「真不好意思」表情的伊修,首相像是說著「我不介意」般,把木杖還了回去。然而沒有接好的伊修,腦袋也被木杖打中。於是伊修露出了「你應該不是故意的吧?所以我不會生氣的」的表情。而首相則是露出了「說什麽故意,是你自己沒有接好吧?」的表情。臉上說著「我不會在意啦」的伊修,啪啪兩聲拍了拍首相的肩膀。臉上同


    樣露出「那是我要說的」表情的首相,啪啪啪地拍了伊修的肩膀。伊修旋即露出了「你是不是多拍了一下?」的表情——


    我看向茵達莉,伸手指著那兩個人。


    「沒問題。不必擔心——應該啦。」


    耳機當中傳來的聲音,似乎微妙地抽搐著。


    我掃視整個觀眾席,發現其他地方也出現了許多類似的小動作。看起來就像是缺乏注意力的幼稚園兒童一樣。


    要是有人在這種狀況下散布毒氣的話……一滴冷汗流下我的臉頰。


    「觀眾席裏,有混進國際刑警組織的搜查官嗎?」


    「嗯——不過,我想就算他們發現了犯人,大概也無力阻止。」


    「為什麽?」


    「首先,他們動手殺死犯人前一定會猶豫。就算沒有猶豫好了,他們也不具備瞬間奪命而不讓其他觀眾發現的技巧。」


    「……」


    「所以我們才會待在這裏。」


    茵達莉說到這裏時,我放在內袋的手機震動起來。現在是工作中,我是不會接電話的。但是我卻莫名地非常在意。我看了看畫麵,是萌奈妹傳來的。我打開簡訊,上麵沒有標題,本文也非常簡短。「luna在」——就這樣而已。


    「……」


    我非常清楚萌奈妹是個冒失鬼,就算她把還沒寫完的簡訊直接寄出,也絕不是什麽稀奇事。


    但是同時,我也知道萌奈妹是不確定要素。身為不確定要素的她,一旦做出任何動作,就會讓這個世界得救或是終結。實在是個恐怖的存在。


    這樣的人傳了簡訊過來,當中肯定有某種意義。


    我回電給萌奈妹。日本現在是中午時間,正是她永無止境地吃著午餐的時候。


    「喂,萌奈妹——」


    『欸,這不是納魯造嗎!怎麽啦!——話說你現在在哪裏啊?』


    「我是mic!」


    我一出言訂正,一陣慌張的聲音立刻傳來。


    『啊啊,說得也是。是米克對吧?』


    其實應該是mic才對,不過現在事態緊急,不是講究這些小細節的時候。


    『所以你現在在幹什麽?』


    「前幾天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在進行國際藝術節的警備工作。」


    『哼~原來你在保全公司打工啊。太好了呢!不是自宅警備員,而是真正的警備員工作。』


    「……」


    我總覺得萌奈妹的回答相當怪異。不不不,雖然她平常一直都很怪異,但是今天特別怪,簡直就像是忘了之前曾經和我說過話一樣。她是不是吃了太多蘘荷了?(注24:蘘荷是日本香菜的一種。傳說有人因吃了美味的蘘荷料理,吃太飽導致想睡而遺忘自身所應做的事情。)


    不行不行,現在事態緊急,不是講究這些小細節的時候!我得詢問最重要的問題!


    「我說啊,萌奈妹。你剛剛傳了簡訊給我對吧?那個內容是什麽意思?」


    『簡訊……?』


    萌奈美的聲音裏透露出驚訝之情。


    『我才沒有傳那種東西給你呢。因為我已經好久沒有和納魯——和米克說話了呀。」


    狀況混亂起來了。不過我的手機的確收到了「luna在」這封簡訊,這是不爭的事實。


    「……琉菜還好嗎?」


    『很好呀!話劇社的公演才剛剛結束,我們正在討論暑假計劃。我們要去海邊喔!』


    「那還真是不錯。」


    『納——米克要一起去嗎?』


    「啊啊……我還真想一起去呢。」


    『到時候要記得請客喔!因為不管怎麽說,你應該都有警備員的打工薪水吧?』


    「不對……不是警備員,而是interpol的工作……」


    『你也有在賣interphone嗎?不要太勉強自己了喔!』


    不行。這段對話就像是肥皂劇的女主角一樣,越走越遠了。


    『啊,對了。我接下來要和琉菜一起去吃草莓刨冰。會很忙,所以先掛囉!』


    她突然掛斷了電話。我在心中默默整理對話當中獲得的資訊。


    首先,是萌奈妹一點也沒變。


    ……就這樣。而且我完全沒有獲得任何有利於現況的資訊。


    可以依賴的人就隻有自己。我讓自己化身成名偵探,看著萌奈妹傳來的簡訊。


    首先是發送時間。剛剛她說公演才剛結束,表示這是在公演結束後立刻打的簡訊。換言之,她想告訴我公演結束的那一刻,琉菜身上發生了「某件事」。


    下一步,就是思考那個「某件事」的內容。琉菜在舞台上大放異彩——這是不可能的。因為萌奈妹沒有提到琉菜參與話劇社的演出。琉菜在看過舞台劇之後大受感動——這也是不可能的。因為這種事情不需要一一傳簡訊告知。萌奈妹知道我在國際藝術節上負責警備工作(雖然剛剛不知為何忘得一幹二淨)。既然特別傳了簡訊給我,就表示一定和國際藝術節的警備工作有關。


    難道……


    『琉菜在話劇社的公演上搞破壞。所以和話劇社公演同步的國際藝術節也要小心「luna」。』——莫非她原本要傳的簡訊內容是這個?


    不過卻因為某些理由,最後隻打了「luna在」……


    「luna」的意思是「月亮」或「月之女神」。萌奈妹的簡訊是告訴我要小心「月亮」。沒有任何證據,但是現在也沒有時間猶豫了。我對著無線電開口:


    「請盡快搜尋與月亮相關的物品。現在沒有時間詳細說明,不過月亮就代表了犯人。」


    「可是……和月亮相關的物品……」


    茵達莉的聲音充滿困惑。


    「我也不知道那會是什麽。總之隻要是跟月亮有關的東西,什麽都行。」


    沒錯,不管是弦月形狀的耳環或領帶夾——畫著月亮圖案的衣服,滿月一般的禿頭——這應該多少有點關係吧?我逐一檢視觀眾席上的人……不行,在舞台邊沒辦法看到所有的座位。


    沒有什麽法子可用了嗎?


    舞台上,索蕾依的身邊開始漸漸聚集了人群,她的表情也跟著慢慢柔和起來。公演正在不斷往前推進,再不快點想辦法就會來不及了。


    想到最後,我透過無線電詢問茵達莉:


    「在這種狀況下,你覺得阿波舞、哥薩克舞和水舞哪一個比較適合?」(注25:阿波舞為日本傅統舞蹈;哥薩克舞是俄羅斯民間舞蹈;水舞(mayim mayim)則是以色列土風舞。)


    「嗯……我想哥薩克舞不太適合現在的氣氛,而且我也不知道什麽是阿波舞——」


    「了解!」


    我從舞台邊走上舞台。燈光實在刺眼。


    當我用誇張的動作脫去燕尾服外套時,觀眾們的視線瞬間集中到我身上來。雖然有些小騷動,不過我的美貌穩定了觀眾們的情緒。


    一個深呼吸之後,我將右腳移至左前方站立,跳起了水舞的舞步。觀眾們再次騷動起來,不過他們似乎立刻發現我跳的是水舞,紛紛跟著鼓掌打拍子。


    我對著觀眾席露齒一笑,用力揮手。同時也和舞台上的表演者們一一擊掌。


    漸漸地,舞台上的水舞開始擴散開來。


    當然,我登上舞台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跳水舞。而是為了詳細檢視每一個觀眾。


    和月亮相關的物品——我的腳踏著舞步,但是眼睛仍像老鷹一般銳利審視觀眾席……可是我沒有看到任何一位觀眾戴著月亮形狀的首飾或領帶夾。


    我邊跳邊回到舞台邊,連絡茵達莉。


    「觀眾席上沒有可疑人


    物。」


    「先別說這個,上麵的人現在暴跳如雷啊。藝術節的主辦單位說你的舞蹈把舞台流程全打亂了,正在和國際刑警組織機構發飆呢。」


    「那是為了捜查不得不采取的行動——」


    「主辦單位和國際刑警組織都不這麽想喔。」


    唉,真傷腦筋。mic碰上大危機!


    「反正事情都變成這樣了,你要不要直接調查喬治·穆恩?」


    茵達莉這麽說道。我剛剛出現的第一個念頭也是這個,因為他的名字裏可是有「moon(月亮)」這個字啊。但這是他一手架構起來的舞台,應該不可能自己動手散布毒氣才對——基於這個想法,我就把他從調查對象當中剔除了。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其他線索……


    觀眾席方向傳來了掌聲,簾幕逐漸降下。第一幕結束了,現在是為時五分鍾的休息時間。


    我離開舞台邊,走向喬治·穆恩的座位。


    「喔喔,你是剛剛跳了水舞的那個——」


    「我是mic。國際刑警組織的mic。」


    「對對對,mic。跳得真是太棒了啊!」


    喬治伸手抱住了我,在我的背後重重拍了幾下。


    我對著他的耳朵輕聲說道:


    「有件事情想請教您,可以請您跟我來一趟嗎?」


    我硬將喬治帶到機械室裏。周圍全是一些幫浦設備和管線,實在有點狹窄,不過要讓兩個人站著說話還綽綽有餘。


    「你到底找我做什麽?」


    他一邊小心不讓衣服沾上油汙,一邊詢問我。我對他露出了天使般的微笑。


    「其實我們收到了有人想在會場上散布毒氣的情報——」


    「啊啊,似乎是這樣沒錯。工作人員有告訴我。」


    「所以,希望您能允許我對您進行搜身……」


    喬治·穆恩露出了無比驚訝的表情。


    「你想對我搜身?——喂喂喂,我可是舞台導演,同時也是劇本的作者。你覺得我會破壞自己的舞台嗎?」


    老實說,我也是這麽想的,但現在已經沒有其他的可疑人士了。


    「哎呀,真讓人驚訝。自八年前拉斯維加斯的小劇場後,就沒再聽過這麽驚人的台詞了。」


    喬治用誇張的動作,如同歌唱一般說道。他已經不再在意油汙弄髒衣服了。


    「真的太讓我驚訝了。你是怎麽知道的?」


    接著,他就在我麵前,從口袋當中拿出一個瓦斯罐。


    「毒氣太誇張了。這是鎮壓暴徒用的催淚瓦斯——效果極佳,但對人體無害……應該。」


    喬治隨手把瓦斯罐丟了過來。我謹慎地接住。


    他兩手一攤,說道:


    「接下來,你要怎麽做呢?記得你和茵達莉接到的命令,是找出犯人之後立刻殺掉對吧?——你要殺我嗎?」


    我的確收到了格殺勿論的命令。但是在此之前,我有一件很在意的事情想問。


    「能請你告訴我動機嗎?」


    「……」


    喬治沒有回答。


    他的表情與其說是不想講,不如說是不知道該從何講起。


    「你想在舞台當中引起騷動,破壞索蕾依的名聲,然後再讓茵達莉取而代之之類的?」


    「嗯,那個主意也不錯呢。」


    他開始認真思考我的建議。不不不,你搞錯了喔。


    「其實啊,我大概隻是單純想要破壞而已吧。」


    喬治說出了我完全無法理解的話。


    「為什麽?為什麽要把好不容易才完成的舞台——索蕾依的演技也很精湛,觀眾也看得很開心。你難道不為此感到高興嗎?」


    我的話讓喬治搖了搖頭。


    「已經完成的東西,就隻能到此為止。不會再有未來了。」


    「……」


    「我在製作途中真的很開心,每天都絞盡腦汁思考這要怎麽做、那要怎麽做——可是一旦完成之後,所有東西都會立即失色。雖然周遭的人會讚美我,並且充分享受我一手打造的舞台劇或電影,那樣的確讓人開心,可是我卻已經變成局外人了。」


    「可是……也不需要破壞掉吧……」


    這時,喬治擺出了「你不會懂的」的樣子,閉上了眼睛。


    我雙手環胸,仔細思考著喬治所說的話。


    在破壞當中能誕生出新的想像——喬治想表達的應該是這個吧。不過真的是如此嗎?如果不進行破壞,難道真的就無法孕育出新的事物嗎?


    不管我再怎麽想也無法理解,所以我隻導出了結論。


    「我非常了解你有很多事情想表達。但是為了世界和平著想,我不能容許你破壞這個舞台。瓦斯罐就放在我這裏吧。」


    喬治點頭。


    「沒關係的。就算我沒有親自動手,你闖入舞台跳水舞,也算是把整個舞台破壞殆盡了。」


    咦?……我以為觀眾還滿喜歡的,那樣果然很不妙嗎?


    「另外我希望你告訴我一件事。」


    喬治伸出一根手指。


    「為什麽你會知道毒氣在我身上?」


    ……這就麻煩了。我該怎麽說明,才有辦法讓他了解呢?


    「請問你知道「luna」這個字的意思嗎?」


    我硬著頭皮開始說明。


    就在我放棄說明之際,舞台表演也即將結束。我帶著喬治回到舞台邊。舞台上,參與演出的演員們正手拉著手排成一列。簾幕緩緩降下。


    茵達莉的聲音從無線電耳機當中傳了出來。這麽說來,剛剛我和喬治談話時,因為耳機會造成幹擾,我就把無線電給關了。


    「你到哪裏去了?現在所有人都說你綁架了喬治·穆恩,大家都快瘋了!」


    「咦?」


    「再加上你剛剛闖入舞台,國際刑警組織早就把你開除了,打算假裝一切都和他們無關。」


    「怎麽這樣……我所有行動都隻是在執行任務而已啊。」


    我把喬治·穆恩企圖散布催淚瓦斯一事告訴茵達莉。


    「這就要看上麵的人如何判斷了。實際上喬治手中的並不是毒氣,而且他也沒有散布——現在的情勢反而是綁架他的你即將被興師問罪啊。」


    「另外我的水舞也獲得了觀眾好評啊。」


    「關於那個,我個人也覺得很不錯,所以我也和高層提過不要追究那件事。結果他們隻回答了『那種事情根本無所謂』。」


    「……」


    「不要太沮喪了。等等我會買打工情報誌給你。」


    「……謝謝你。」


    除了道謝之外,我什麽也說不出來。


    是嗎,被開除了啊……我其實還滿喜歡這份工作的,不過這也無可奈何啊。現在我擔心的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幫我支付回日本的旅費。遣散費八成是不可能有了……


    和我失落的心情完全不同,觀眾席那邊歡聲雷動。


    簾幕升起,演員謝幕。看到演員和工作人員一起站在舞台上,觀眾席上的掌聲變得更加熱烈。在聚光燈的照耀下,回應著觀眾喝采的世界知名明星們。


    好,我決定了!果然我還是比較適合當能歌善舞的暗殺者。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也一定會成為沐浴在聚光燈下的暗殺者!


    好好看著著唄!我一定會成功的唄!——為什麽我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關西腔呢?真奇怪。


    當我環手沉思時,眼角餘光看到有東西在動。那是和笑著揮手的演員們明顯不同的動作。


    綠笯——那是索蕾依的經紀人。她從背後悄悄靠近索蕾依,並從皮包拿出某樣東西。


    看到那一幕,我的身體自然而然地動了起來。我瞬間穿過了氣氛高昂的舞台,穿過層層人牆,像陣風似地跑到綠笯身旁。


    我抓住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這樣不行喔。怎麽可以讓舞台見血呢?」


    接著,我把她手裏的刀子悄悄收進了我的燕尾服口袋。


    我讓綠笯從舞台移動到通道。現在,我終於知道「月亮」所代表的意思了。在太陽周遭打轉的就是月亮。無法像太陽一樣發光發熱,無法成為主角——那就是月亮。


    「我最喜歡她了……可是也最討厭她。」


    綠笯這麽說:


    「她的行動永遠都是隨興所至,可是,她卻得到了所有我想要的東西;我比她還要努力百倍、千倍,可是我卻沒有得到任何事物。」


    「……」


    「我想變得像她一樣,可是不管我如何努力都無法實現。所以,我想至少要待在她的身邊,才當了她的經紀人。」


    綠笯這番話,與其說是對我說,不如說是像是對著另一個自己自言自語。


    「剛開始真的很幸福。每當她登上一個大舞台,我就覺得自己彷佛也跟著有名。可是——」


    她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


    「當我看到索蕾依嫉妒茵達莉時,就覺得那樣大錯特錯。像她這樣的知名女星,不可以把茵達莉這種小角色當一回事,可是她完全不聽我的話。嫉妒茵達莉的她,看起來真的非常醜陋。」


    「……」


    「我不想再看到這樣的索蕾依,那樣讓我覺得自己也跟著醜陋起來。所以我決定殺了她。」


    「……」


    「我最喜歡她了。可是同時也恨她到想殺了她。」


    「你錯了——」


    我開口回答。


    「你並不是索蕾依,也不是茵達莉。你就是你。」


    話一說完,綠笯就像是看到笨蛋似地嗤之以鼻。


    「這不是當然的嗎?你隻想說這種理所當然的話?」


    我啞口無言。她說的的確沒錯。


    這時,綠笯彷佛十分詫異地歪過了頭。


    「不過,為什麽你會知道我想殺死索蕾依?」


    「那是因為——」


    我即將張開的嘴巴又閉了起來。這要怎麽解釋才好呢?剛剛對喬治說明的時候也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更別說他還沒有聽懂。


    嗯……


    看到我如此困擾,綠笯出一口長氣。


    「不過這樣也好。能夠被你擋下來——」


    「……」


    「你接下來要怎麽辦?你的工作應該是發現犯人的同時,為避免事情鬧大而格殺勿論吧?」


    的確如此。我接到的命令是立刻格殺勿論……不過我現在已經被開除了,正處在沒有收到任何命令的狀況之下。我沒有理由殺她。


    這時,通道後方傳來了元氣十足的聲音。


    「喂,綠笯!你在那裏做什麽呀?」


    是索蕾依。


    「快點過來,我們要開始慶功了。我得把你介紹給大家認識才行!」


    無視於我的存在,索蕾依抓起綠笯手腕。


    「這次的舞台完美成功了!這當然歸功於我這個厲害的女演員。不過,我之所以能夠發揮百分之百的力量,全都是因為有你在的關係!來,我們走吧!我最重要的夥伴!」


    索蕾依連珠炮似地說完這番話。


    綠笯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她一邊被索蕾依拉著走,一邊回頭看向我。雖然沒有說出半句話,但是她的感謝之情還是傳了過來。


    我朝著綠笯揮了揮手。


    她應該不會再次試圖殺死索蕾依了吧。要是沒有太陽,月亮也無法發出光輝,而且月亮也有月亮的美麗之處——這一點,她也很清楚。


    所以再也不需要擔心了。


    那麽,現在的問題就是關於我將來的人生。總之還是要先找個工作才行……


    從在距離日本千裏之遙的溫哥華,失業的我窮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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