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盧宏和張平單獨進了房間聊天。


    沒人去打擾,所有人知道,這個家裏盧宏最在意的就是張平,也跟張平最談得來。


    房間裏,張平和盧宏再次坐在了桌子邊上,桌上放著半瓶酒,兩個酒杯,一碟簡單的椒鹽花生,兩雙筷子!


    張平慢慢倒了兩杯酒:“盧叔,你有沒有估計過,你這次回去會去哪裏?”


    盧宏笑這搖搖頭:“不知道,我對現在的情況了解太少,實在沒辦法判斷。


    我以前是做文職的,不管到哪裏,估計都是做這個。


    現在國家改革開放,工作重心都放在了經濟工作上,我估計回去後,應該會去負責這方麵的工作。


    我看你小子對做生意這一塊挺有頭腦,那你有沒有給我的一些建議?”


    張平也笑了:“嗬嗬,大領導跟我一個農村小子求教,這可是天大的榮幸啊!”


    盧宏笑罵道:“少貧嘴,有話就說!”


    張平想了想道:“我覺得吧,經濟工作說白了還是賺錢,隻不過我是給自己賺錢,你以後是要為國家賺錢。


    我是隻管自己這一片的事情,別人如何我管不到,但盧叔你以後就要全麵掌控很多大企業去賺錢了,我們各自的做事方式就完全不同了。


    我隻是用些手段,而你怎是要依據國家的指示,製定相應的法規去協調各種資源,盡可能的讓所有企業都能盡快擺脫困境,恢複活力。


    因此,我想要建議的就是十六個字:抓大放小,鼓勵投資,合理調配,注意合群!”


    這些話盧宏聽的很認真,隻是聽到最後四個字,頓時笑罵道:“臭小子,還拐著彎罵我是不是?我怎麽就不合群了?”


    張平的確是故意的,不過也不純粹是開玩笑,還有提醒的意思。


    盧宏之前被下放牛棚,一方麵是曆史的問題,另一方麵也很可能有他個人自身的問題。


    張平都敢肯定,盧宏當時絕對不是太合群!


    任何時候,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是真理,一個人太過個性,又沒有保障自己的辦法和底牌,那就必定要被人攻擊!


    當初張蘭問盧宏被下放是不是因為帶了手表的問題,雖然是個笑話,可仔細想想的話,其實也有道理。


    就事論事,要是當初大家都站在一個方麵,但盧宏卻站在了另一麵,那肯定要完蛋。


    從個人感情上講,張平真的希望盧宏以後能夠多團結一些人,少遇到一些挫折。


    “老頭子,我給你提個建議啊,以後你做事盡可能的圓滑一些,別那麽直接,就算跟人意見不同,不到萬不得已,也不要直接讓人下不了台。


    我衝一點人家還可能隻以為是我年輕氣盛,可你就不同了。


    人家都說商場如戰場,處處危機,可我覺得也沒那麽危險,反倒是覺得官場上卻是處處危機,您還是好好的保重,我可等著你那天提攜一下我呢!”


    盧宏頓時失笑。


    不過這次他沒有反駁,反而沉默了片刻。


    “小子,謝謝你了。要不是你,老頭子我也許早就凍死或者餓死在牛棚裏了。


    這份情,老頭子我永遠記著。以後真要是遇到事情了,隻要是不違背大原則,老頭子一定不會推辭!”


    盧宏說的很誠懇,甚至有些動情。


    張平也是很高興,老頭子有這句話就行,至於日後是不是真的需要找盧老頭幫忙,那到時候再說吧。


    人情歸人情,用一份少一分,再厚重的情分,也經不起無休止的消耗。


    他即便是要求盧宏辦事,也必須是在非常關鍵的事情上!


    這一晚,兩人沒喝太多酒,一共也就那麽半瓶,但聊得卻是不少,很晚才去睡覺。


    次日一早,張平沒有等在家裏為盧宏送行,起來跟他打了一聲招呼就照舊去上學了。


    盧宏也沒有任何不滿。


    他們都明白,他們兩人送不送行跟兩人感情沒什麽影響,一旦送行了,反而徒增傷感。


    正因為懂,所以不送。


    隻是家裏其他人很不滿,張大川知道後更是直接氣的破口大罵張平不懂禮貌。


    盧宏卻是笑著勸阻,說了一句讓張大川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話:“不見是為了再見,見或許是為了不見!這小子有慧根!”


    張大川一臉問號:“慧根是個啥玩意?什麽再見不見的,跟聽天書一樣!”


    盧宏嗬嗬一笑:“沒事,知不知道沒關係的!”


    然後留下一臉狐疑的張大川開始再次在院子裏慢慢都溜達,將每一個角落都仔細的看了一遍,看的張大川有些懵。


    這種人際交往的事情,如何行事,沒有準則,就完全靠個人去領悟和默契。


    懂就是懂,不懂也沒辦法,很多事情都是教不會的!


    當天下午放學回家,張平就被全家人一起輪番批鬥了一通,直到他態度良好的認錯才終於罷休。


    盧宏離開了,最不高興的就是小侯鵬了,連續鬧了好幾天小脾氣。


    沒有了親爺爺,他都快把盧宏當成爺爺了,可現在也離開了,他很是不舍!


    家裏的人在減少,日子也越發變得平靜,沒有其他事情的幹擾,張平仿佛真正的變成了一個勤奮好學的好學生一般,每天認真的上課,學習,仿佛此前的那些事情都像一場美夢一樣。


    時間到了三月下旬,氣候轉暖,林木的枝條上也重新冒出綠芽,整個世界也開始煥發生機,張平單純上學的平靜生活終於被王國棟給打破。


    這天中午,張平在學校食堂吃完飯,剛回到教室裏,同桌的女同學就跟他說:“張平,剛才有個幹部模樣的人來找你,說他在校門外等你!”


    “幹部模樣的人?”


    張平又問了來人的相貌,猜測應該是方大興,就趕緊出去。


    結果來人並不是方大興,竟然是許久未見的王國棟正牌秘書黃韜!


    “黃大哥,好久都沒見你了,你去哪裏了?”


    張平很是驚喜,這個並不怎麽愛笑的冷臉青年,卻是讓張平很有好感。


    黃韜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打趣道:“沒看出來啊,你做學生還挺像那麽回事的?”


    張平不滿道:“難道在黃大哥眼裏,我就不該上學?”


    黃韜搖搖頭道:“就你,還需要上學?你那腦袋瓜裏的餿主意,都夠別人學好多年了!行了,別貧嘴了,趕緊跟我走,領導找你有事!”


    “黃大哥,姐夫找我是急事還是要耽誤很久,要是很久我得去跟老師請假!”張平追問。


    他的確覺得上學挺好的,不但補上了上輩子的遺憾,而且是真的學到了很多東西。


    黃韜想了想道:“時間還真不好說,那你先去請一下午假吧!”


    張平轉身就回去找老師請假。


    張平的班主任是個快禿頂的老頭子,名叫陶四海,一副老學究模樣,平時不苟言笑,此刻一聽張平要請假就立馬不高興了。


    “張平,我記得你是轉學過來的插班生吧?這才開學多久就要請假?我看你平時學習還挺刻苦,可這也不能動不動就請假啊!沒有正當理由這個假我就不批!”


    張平趕忙賠笑道:“陶老師,我真的是有事情,不過您放心,我保證不耽誤學習,今天下午缺的課,我一定會自學補上來的,您後麵可以檢查!”


    聽到這話,陶四海沉吟了好半天才嚴肅的說道:“態度倒是很好,不過我可是真的會檢查的,要是這次期中考試你退步,那你可就等著瞧!”


    張平趕忙道謝。


    這個陶老師很嚴厲,對學生要求很嚴格,班上幾乎沒人不怕的,所有人私下裏都流傳著一句話:“寧可半夜起來跑三圈,不叫四海多看我一眼!”


    可想而知,學生對他有多怕!


    一旦作業不好好做,他能罵的你想哭!


    請好假,收拾了書包,跟同桌女生說了一聲,直接就在同學一臉詫異中走出了教室。


    黃韜騎著自行車,張平馬上坐上黃韜的自行車後座,直接往縣委而去。


    走近王國棟的辦公室,張平稍微打量了一下。


    這個縣長辦公室並不是特別大,也就二十平米的樣子,放著辦公桌和沙發茶幾,反而有些擁擠的感覺。


    “你小子現在倒是架子越來越大了,每次找你都要等好久!”王國棟淡笑著說道。


    張平趕忙笑笑:“姐夫這話說的,我這不是在上學麽,下午我請假了,有的是時間,有事您吩咐!”


    王國棟笑笑,示意他在沙發上坐下。


    “開春了,春荒的問題也凸顯出來了,原本有關給群眾借糧的事情一直難以最終定下來,現在總算一致表決通過了。


    我現在就想先找個公社先一步做宣傳,看看效果,其他公社稍微延後一點。


    不過我擔心有些人吃不透這個事情,第一步就搞不好,我想從你們韋水公社開始。


    這條建議是你提出的,我想請你去給那邊的人做個培訓,怎麽樣?”


    張平頓時有些撓頭:“姐夫,這事幫忙倒是沒關係,可我跟我們公社那邊也沒打過什麽交道,估計你想借著我臉熟的計劃實現不了。


    再說我還在上學,今天請一下午的假都很難,這要是隔三差五的請假,陶老師會把我罵成孫子!


    你通知下去沒有?要是沒有通知下去的話,要不更換一下,換到秦都公社吧,我跟田誌恒熟悉,你打個電話通知一聲,下午派個人跟我一起去一趟,我當麵給他講清楚,保證他把事情辦的妥妥當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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