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的夏天林疏清是在鄉下度過的。


    用三個月的時間來治療和散心, 加上她很積極對待心理治療, 一直在努力地讓自己保持樂觀的心態,到八月中旬的時候, 林雨柔給她做出的最新的診斷是完全沒有了抑鬱的傾向。


    她擺脫了輕度抑鬱。


    也就是說, 她可以回沈城, 做回那個急診科裏樂觀開朗的林醫生了。


    刑慕白開車來接他們,他把車停在外麵的大路上,步行進了院子裏,結果就看到女人一襲白色長裙,蹲在地上背對著他正在喂一隻小白狗吃東西。


    這隻狗狗正是那次他們在村子裏逛把她嚇得跳到他後背上的那隻。


    “小白,你多吃點啊,等我一會兒走了可就再也不能喂你了。”


    刑慕白聽到她對那隻白狗的稱呼, 嘴角一抽。


    小白狗低著頭吧嗒吧嗒吃的特別歡兒, 尾巴不斷地搖。


    林疏清的手在小白狗的後背上輕輕撫著,她的下巴擱在平放在膝蓋上的那隻手背上, “小白, 你會不會想我啊?”


    刑慕白:“……”聽不下去了。


    他走過去,小白狗率先看到了他,仰起頭嗚嗚了幾聲,林疏清感覺有個人影在身後,擋住了她周圍的光線, 她剛扭過頭就被他一把扯起來, 一瞬間, 林疏清就跌入他的懷抱裏。


    刑慕白微皺著眉說她:“你能不能別給它瞎起名兒?”


    林疏清樂了, “那它是小白狗,叫它小白不對嗎?”


    “嘶……”他揚眉瞪眼,“再說?”


    林疏清撇撇嘴,而後笑起來,她眨了眨眼,不怕死地鬧他:“小白?”


    刑慕白抬手就捏住她的臉蛋兒往外扯,“又欠收拾!”


    她撥開他的手,躲在他懷裏笑,臉上一派明媚燦然。


    ……


    回了沈城的家裏,林疏清收拾了下房間,然後洗了個澡,換了另一套衣服,一件白色的雪紡七分袖短衫和一條黑色的輕紗長裙。


    今晚是要出去吃飯的,不僅僅會有刑家的人,還會有許家的人,白瑞庭也在今天下午跟著他們過來了沈城,為的就是今晚的晚宴。


    這幾個月林疏清想通了也看淡了,該怎樣就怎樣,見他們,也認他們。


    她接受所有的事實和真相。


    許家其實對於林疏清這個孫女突然出現是意外又驚喜的,許老有兩個兒子,老大許建軍沒有結婚就英勇犧牲,老二許建國是結婚了,生活也安穩,就是因為孫淑蓉的身體原因一直沒有兒女。


    說起來,林疏清是許家唯一一個孩子。


    這是林疏清第一次見刑慕白的姥爺和她真正的爺爺許老。


    進包廂的時候林疏清挽著刑慕白的手臂,兩個人一出現,包廂裏的人齊齊望了過來,其他人都已經坐在了裏麵,就等他們兩個了,就連在外麵拍戲的刑信晗也正巧殺青回了家,趕上了這次的飯局。


    林疏清禮貌地挨個叫了人,這次喊許建國的時候去掉了姓氏,隻換了一聲叔叔,孫淑蓉也從阿姨變成了嬸嬸,許家兩老她便規規矩矩地喊爺爺奶奶,刑老她就跟著刑慕白叫姥爺,白瑞庭更不用說,林疏清很熟稔地喚了他一聲爺爺。


    這幾個月其實也多虧了白瑞庭開導她。


    許家的兩位老人見到林疏清笑的合不攏嘴,這段時間他們都有了解林疏清的狀況,也不敢去見她,怕會給她帶來負麵情緒,隻能囑咐在村落裏和林疏清還有刑晗珺一起生活的白瑞庭多開導開導這個丫頭,別讓她鑽牛角尖。


    許家人甚至對白瑞庭說:“隻要這丫頭好好的,她不認我們許家人也沒關係,隻要她好好的就行。”


    而最後的結果比他們想的要好,林疏清足夠堅強,挺過了那段艱難的日子,也想通了這些事情,聽了白瑞庭對她說的話。


    不為難自己。


    這句話刑慕白也對她說過。


    這頓晚飯不僅僅是歡迎林疏清同許家人相認,還有另一個原因。


    刑慕白想把他們的婚事定下來。


    再過不久中隊裏的老兵們就要退伍,到時候他也會從中隊離開,調離特勤。


    然後和她結婚,從今以後,他們一家人安安穩穩地生活。


    足矣。


    飯桌上幾位長輩很隆重地商量了一下他們的婚期,刑慕白自然覺得越快越好,最後在許老夫人和刑晗珺還有孫淑蓉三個人查了日期後,定了九月九號。


    那個時間正巧刑慕白剛剛能轉銜升職完。


    一切都剛剛好,正合適。


    隻不過接下來林疏清和刑慕白的任務比較重,因為時間不多,他們必須要抓緊拍婚紗照這類的事情了。


    ……


    晚上回了家裏後,林疏清和刑慕白商量,說明天她先給院長打個電話說下,後天再正式回醫院上班,然後明天他們先把婚紗照拍了,其他的適宜讓刑晗珺他們幫忙顧著點慢慢整。


    刑慕白應允,回她說那他明天告訴魏佳迪聲兒,讓魏佳迪明天帶中隊訓練,順便趁這兩天打結婚報告給上級。


    林疏清把事情都計劃好,心情舒暢地坐到沙發裏,抱住抱枕輕歎一聲,說了句真好。


    刑慕白笑了下,過去就把人給抱了起來,一瞬間,她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林疏清在鄉下治療和散心的這三個月他們在一起的時間真的是屈指可數,每次他去找她也隻能和她呆幾個小時而已,每次都是根本還沒有溫存夠兩個人就又要分開。


    這下終於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不再受任何因素幹擾,能同她好好地呆在一起。


    刑慕白去親吻她的時候她很上道地抬起手去解他的衣扣。


    客廳的燈還開著,滿屋亮堂。


    他們之前沒有一次是開著燈做的。


    林疏清把他的衣扣全都解開後手指撫過他的胸膛,附在他的耳畔聲音極輕地對他說:“在這兒嗎?”


    刑慕白的嗓音很啞,嗯了聲,極其壓抑的那種。


    “燈……”


    “開著。”


    林疏清:“……”


    他含住他的唇瓣,含糊著說:“讓我好好看看你。”


    林疏清的臉色潮紅,對他笑的明媚,眸中泛著水光,她揚聲勾著尾音說:“好啊,隊長可要好好看,記在心裏。”


    他低笑了下,“你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我都不會放過,全都會刻在這裏,”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然後抓著她的手摁在自己的左胸口,“還有這裏。”


    ***


    後天林疏清早早地去了醫院,和之前就約好的院長見了一麵,然後回了自己的休息室,換上了自己許久都沒有穿過的白大褂。


    快到了上班的時間,林疏清從休息室出去,在走廊裏遇到了之前經常跟著她的小護士張恙,小姑娘驚訝的說不出話,幾乎都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實的,她萬分錯愕地不確定地喊了林疏清一聲:“林……林醫生?”


    “嘖。”林疏清對她笑,“好久沒有聽到別人這樣叫我了。”


    張恙突然哇的一聲就哭了,撲過來抱住林疏清劈裏啪啦的掉眼淚,抽噎著對林疏清說:“你之前怎麽都不和我們打聲招呼的,背著我們大家就離開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特別擔心你嗚嗚嗚……”


    林疏清微微歎氣,拍著她的後背安撫:“不哭啦,別哭了,張恙……恙恙……祖宗……”


    張恙鬆開林疏清,用手背抹眼淚,抽抽嗒嗒地說:“蘇醫生可是很生氣的,他都放話你回來他也不搭理你了。”


    林疏清越過張恙往她身後看去,目光同男人驚詫的眸子對上,挑起眉含著笑懶懶散散地“哦”了下,問:“是嗎?蘇醫生。”


    蘇南臉色不好看,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林疏清輕笑,和張恙往急診科走的路上每遇到個同事就會對她一同噓寒問暖,每個人嘴上都責怪她不辭而別的事,但語氣裏全都是對她擔心。


    林疏清的心從來沒有這麽暖過,這群人和她沒有絲毫的血緣關係,他們隻是同事而已,卻讓她感受到了超越親人的溫暖。


    急診科這個大家庭,在科室的每個人心裏都有很重的分量吧。她想。


    就像她當初不想告訴他們她要離開的事不想讓他們為她擔心一樣。


    整整一個上午,蘇南一句話都不和林疏清說的。


    林疏清也不急,一直到吃午飯的時候,她走過去問他:“一起吃飯嗎?”


    蘇南依舊哼了一聲,不搭理她。


    林疏清理解他的心情,他們是特別好的朋友,可她遇到了事情一點都不告訴他,走的時候也沒和他說實話,更沒同他好好告別,換誰誰也會心裏不舒服會生氣,會覺得她把他當成了外人,完全沒有把他當做最好的朋友。


    她隨著他去了醫院的餐廳,買了飯後跟他坐了同一張餐桌。


    林疏清期間又和他說了幾句話,蘇南就是作出一副你愛說什麽說什麽我就不理你的模樣給她看。


    有點幼稚。


    但也是真性情。


    因為他在乎他們這份友情,所以才會和她置氣。


    “我要結婚了,蘇南,你來不來?”


    “不去!”


    林疏清樂了,說:“哦,那你別來,晗晗邀請你你也不許來,聽見沒有?”


    蘇南瞪她。


    林疏清嘿嘿笑,說:“蘇少爺,別生氣了行不行?”


    “我給你賠罪,給你們賠罪,今晚請所有同事去吃飯。”


    蘇南翻了個白眼,“以後再單獨請我一頓。”


    林疏清:“行行行,帶上你的晗晗一起來行嗎?”


    “這還差不多。”


    林疏清嘴角上揚,對他伸出手,蘇南抬手和她互相擊了個掌。


    “從今以後還是好戰友。”


    “必須的!”


    然而林疏清說的晚飯並沒能實現,下午四點鍾急診科接到急救電話,路華工業區一化工廠發生火災,需要急診科出動去現場救援。


    林疏清跟著急救車到現場的時候,現場已經被封鎖,隻有來回奔跑的消防員們進進出出。


    林疏清一來就陷入救治工廠裏被救出來的工人的任務中,根本無暇分心去看刑慕白在哪兒,但她知道他肯定在。


    他一定在現場。


    那就,一定要平安,刑慕白。


    ……


    廠房上方彌漫著滾滾黑煙,同時夾雜著明亮的火光,空氣中散開很刺鼻的化學品氣味,哪怕林疏清他們戴著口罩都不管用。


    沈城各個區的消防隊全都趕來了這裏參與這場救火行動,一群群消防員逆著逃生的人群衝進去,再帶著被困在火場裏的人員撤出來,換了氧氣瓶後繼續往火裏衝。


    工人們一個個被救出來,卻有幾個消防員在火場中受了傷,每次有消防員從火場中抬著人出來大喊醫生的時候林疏清的心就會狠狠的顫一下。


    將近三個小時,廠房的明火才被控製住,大部分被困人員被安全營救出來,但消防員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他們要繼續搜救和滅火。


    林疏清在火場在來回奔波,給一個又一個受傷的工人做緊急處理,另一邊的刑慕白依舊在火場裏帶著隊員滅火。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對講機裏傳來刑慕白平穩的聲音,“明火已經完全被撲滅。”


    “收到。”


    廠房裏的消防員正在往外撤,他們在裏麵呆的時間太長,氧氣瓶不足以再供他們呼吸,需要立刻出去換氧氣瓶。接下來的搜救工作會有另一波消防員進來。


    林疏清做完急救工作站起來,轉身就看到一群消防員從還在冒濃煙的廠房裏衝出來,她的眼睛定定地盯著出入口,試圖找那道身影。


    但是無果。


    出來那麽多人,就是沒有他。


    刑慕白……刑慕白……


    她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默念他的名字。


    刑慕白也在往外撤,隻不過他之前進入的區域離出口比較遠,所以有些落後。


    跟他一起的還有特勤中隊的班長肖揚。


    “等等!”刑慕白突然叫停,肖揚停下來,兩個人站在原地,然後轉身朝左方走去,在一個角落裏發現了被砸傷的工人,刑慕白和肖揚把壓在工人身上的板子移開,將人攙扶起來。


    刑慕白看了看周圍的情況,對扶著工人的肖揚說:“你先把人送出去,我再去那邊看看。”


    “隊長,”肖揚話語擔心:“咱們的氧氣就快要沒了,到時候你會有危險。”


    刑慕白說:“我心裏有數。”


    肖揚不敢耽誤時間也不能違抗命令,隻得帶著工人率先往外走,可就在肖揚和工人剛剛踏出廠房的那一瞬,身後突然發出轟然聲響,肖揚護著工人趴倒在地。


    而起火的廠房,就在剛才,發生了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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