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龍鬥和愛莉絲兩人一起走在上學的路上。


    和周圍的學生相比之下,龍鬥的腳步顯得有點無力。臉色也不太好看,三不五時就會伸手去揉呈現血紅色的眼睛。不過這也沒辦法,因為龍鬥昨晚完全沒睡。


    「你真的沒事嗎?臉色看起來不太好耶。」


    「……愛莉絲,不要對我太溫柔。我沒有資格讓人對我溫柔……」


    龍鬥會這樣消沉的原因有兩個。


    一個是時雨。和時雨相識已經過了數天。雖然接下來這幾天,她是沒有像剛開始一樣強硬,不過依然還是對龍鬥展開各種攻勢,這令他在精神上十分疲勞。


    另外一個則是由紀。實際上這個問題占的比重比較重。


    自從文藝社裏發生那件事以來,龍鬥和由紀就沒有再碰麵。雖然其中也有因為見了麵會很尷尬這層理由,但主要是因為艾米莉再三警告龍鬥,在想起自己入社的理由之前,絕對不要和由紀碰麵。


    艾米莉會這樣說的確是有她的道理。龍鬥自己也覺得,就算和由紀碰麵也隻會傷害到她,他不知道現在碰麵到底該和她說些什麽才好。


    而最嚴重的問題,就是龍鬥直到現在仍然沒有想起自己和由紀相識的原因。


    不管他怎麽想,甚至整夜不睡一直想,都還是想不出來。


    「對了,有關今天放學後的事。」


    「我知道啦。我在學校關門前都會待在圖書室裏,愛莉絲就去文藝社吧。……由紀的事就麻煩你了。她和你聊天的時候,看起來都很高興。」


    自從惹由紀生氣的那一天之後,愛莉絲在放學後就會和龍鬥分開,前往文藝社。因為如果連愛莉絲都不去的話,那文藝社就隻剩下由紀一個人了。


    龍鬥現在既無法和由紀碰麵,而時雨又會在放學後對龍鬥發動攻勢,所以艾米莉為了保護龍鬥以及監視時雨,會和龍鬥一起待在圖書室。於是能去文藝社的人,自然就隻剩下愛莉絲。


    龍鬥保持垂頭喪氣的姿勢走到學校玄關,打開鞋櫃——然後就突然停住不動了。


    「怎麽了嗎?龍鬥。」


    「有人在我鞋櫃裏放了這個……」


    龍鬥把放在鞋櫃裏的東西——白色的信封拿出來。


    「信封上沒寫是誰寄的,不過裏麵看起來是真的有信。」


    「信嗎?……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情書……!?」


    「我想應該不是吧。以情書來說太單調了……是說,你為什麽要擺出架勢?」


    龍鬥直接把信封拆開——接著整個人僵在原地。


    這封信是艾米莉寫的。而內容則是:


    『放學後十七點,一個人到屋頂上來。做個了斷吧。』


    愛莉絲看到信上寫的內容,眉頭皺了起來。


    「我還以為是情書,沒想到是挑戰書啊。」


    「……無法否定這句話,真令人感到悲哀。」


    「不過為什麽艾米莉要特別寫信呢。明明都在同一班,直接講不就好了嗎?」


    「大概是連和我說話都不想說吧?」


    從龍鬥傷到由紀的那一天開始,除了由紀之外,連艾米莉都不太和他講話了。


    在護衛時幾乎都不開口,午餐也不再和龍鬥一起吃。因為兩人就坐在隔壁,所以上課時真的非常尷尬。


    「那要怎麽辦呢?如果可能會和她打起來的話,我要不要也跟過去?」


    「還是算了吧。就算真的會吵起來,我也不覺得艾米莉會在還有學生的學校屋頂上使用〈幻想戲曲〉……而且——」


    龍鬥說到這兒先頓了一下。


    「我知道艾米莉在生我的氣,所以也已經有會被她揍個一拳的心理準備了。」


    他對愛莉絲這樣說的時候,輕輕笑了一下。


    但眼神卻完全沒有笑意,語氣以一句玩笑話來說,也太過認真了點。


    不管是上課或是午休,龍鬥和艾米莉都沒有講任何一句話,就這樣到了放學後。


    在放學的那一瞬間,艾米莉連看都不看龍鬥一眼,就自顧自地走出教室。


    而龍鬥則是照信上的內容,確認過已經下午五點了,才從位子上站起來。


    「那就……走吧。」


    他像是要為自己打氣一樣,用雙手在自己臉上用力拍了拍,然後走出教室準備前往屋頂。


    在他抵達屋頂上的練舞場,將手伸向門把後——突然停了下來。


    (……咦?)


    他透過門上的小玻璃窗,看見兩名少女在屋頂上。


    一個是艾米莉。而另外一個……


    (時雨……?)


    隨風搖曳的馬尾,以及尖銳的眼神。的確是朝霧時雨沒錯。


    「你找我過來是有什麽事?」


    從略為打開的玻璃窗中,傳來時雨說話的聲音。


    「我之前應該也說過,我並沒有在屋頂上和同性兩人獨處會感到心動不已的性癖好。……因為你說了『知道我的秘密』這種別有深意的台詞,所以我才會過來。有事就快說吧。」


    時雨的秘密。聽到這幾個字,讓龍鬥露出嚴肅的表情。


    (艾米莉該不會是……!)


    「說得也是。我也不喜歡和人講話時一直繞圈子。」


    艾米莉移動視線,看向屋頂大門。就像是在確認龍鬥是不是在門後一樣。


    「那我就開門見山好了。……你是契約者吧?」


    艾莉米以十分肯定的語氣這樣說。


    龍鬥聽到後則是在心中喃喃自語。——艾米莉果然是為了打探時雨的企圖,才把人叫到屋頂上。


    說完後兩人沉默不語,互相瞪視。就像是在測量彼此之間的距離一樣。


    在經過i段時間後,時雨突然笑道:


    「真令人驚訝。沒想到連丈八燈台都記不住的人,居然會用開門見山這種詞。」


    「不要裝傻了。回答我的問題。」


    「你剛才是說契約者是吧?」


    時雨邊說,邊從喉頭嗬嗬笑了幾聲。


    「真不好意思,我完全不懂你在說什麽。」


    「那我隻好說得更清楚一點了。我的意思是,你應是為了搶奪《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才會接近龍鬥的〈幻想戲曲〉契約者。」


    《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幻想戲曲〉契約者——時雨聽到這些關鍵字後,表情依然沒有任何改變。隻是不斷輕笑出聲。


    「我還是聽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時雨說完,轉身背向艾米莉。


    「你打算要逃嗎?」


    「你講話還真難聽,我隻是沒空陪你繼續幻想下去而已。我也是很忙的啊。」


    「那就更應該照我說的去做了吧?這樣的話,這個話題馬上就能結束了。」


    「真是可笑,我有什麽理由要幫你?」


    「你可不要搞錯了,我是在命令你。……我可以在你下次呼吸前,就在你後腦開個通風孔。」


    藏在艾米莉裙子底下的書盒當中,收有〈幻想戲曲〉……《魔弓射手(fly·hagel)》。


    雖然不知道艾米莉這句話是認真的還是在嚇唬人,但事實上她的確可以辦到沒錯。


    「還真是可怕。簡直就像是西部劇裏麵的牛仔啊。」


    時雨一邊說,一邊回頭看著艾米莉,她語氣聽起來很愉快。


    「那我該怎麽做才好呢?快點把事情了結吧。」


    「——下來。」


    因為艾米莉說話的聲音很小,所以龍鬥聽不太清楚她到底說了什麽。


    但


    是時雨似乎聽得很清楚。直到這時,她才首次露出宛若困擾的表情。


    「……你說什麽?」


    艾米莉以更為尖銳的眼神看著時雨。


    「我是說,把衣服脫下來。……這樣就全部都解決了。」


    龍鬥聽到之後,全身上下湧起一股近似於因貧血而頭暈的感覺。


    他能了解艾米莉打算要做什麽。如果是和犯人簽下契約的契約者,那在身體某處一定會有刻印。就算先不管刻印,契約者身上也很有可能藏著〈幻想戲曲〉。


    (但是她居然要在這種地方……?)


    「……開玩笑也要有點限度。為什麽我要在這種地方脫衣服。還是你有別人叫你脫光,你就會高高興興脫掉衣服的興趣?」


    「要看時間和場合。比如說被人威脅的時候。……雖然我很清楚這並不是該對女生說的台詞。快把衣服脫掉。」


    艾米莉語畢,現場一片沉靜無聲。


    不知道經過多久。時雨歎了一口氣,說:


    「……好吧。」


    然後就解開製服上的緞帶。


    「這……!」


    龍鬥看到時雨的行動,忍不住發出聲音。


    但是時雨好像沒有注意到龍鬥的樣子。解開緞帶後,讓它掉落在地麵。


    時雨毫不猶豫,接著開始鬆開鈕扣。一個、兩個,慢慢把紐扣都打開——把製服脫下來。


    龍鬥雖然感覺到自己渾身發熱,但還是盯著時雨的身體不放。


    她的肌膚十分滑漱,看了就令人陶醉。


    上半身穠纖合度,看起來讓人覺得十分健康。


    而在胸罩底下,有一對讓人光看就能充份想像多有彈力的豐滿雙峰。


    黑色的內衣和雪白的肌膚。對比美麗得令人迷醉。


    但是時雨露出的肌膚之上,沒看到刻印,也沒掉出〈幻想戲曲〉。


    「……還有裙子。」


    時雨並沒有出聲回答艾米莉,但她接著就鬆開裙子上的扣環。


    裙子就這樣瞬間滑落到地板上。


    露出令人驚豔的美腿,以及十分性感的臀部曲線。


    內褲和胸罩一樣都是黑色。


    龍鬥那顆已經沒什麽思考能力的腦袋想起這件和第一天遇見時雨時看到的內褲是同一件。


    同時也注意到,時雨的下半身一樣沒有刻印,也沒有〈幻想戲曲〉。


    艾米莉雖然露出吃驚的表情,不過還是持續看著時雨。


    「那我要脫到什麽程度才行呢?如果你一定要看到我全裸,那我就繼續脫了。」


    時雨一邊說,一邊把手放到胸罩的扣環上。但這已經十分足夠了。既然沒有刻印,也沒看到〈幻想戲曲〉,那時雨就不太可能是契約者。


    但是艾米莉看起來並不打算阻止。雖然她臉上已經開始出現汗水,但依然靜靜地看著時雨。


    正當時雨把胸罩扣環鬆開時——


    「已經夠了吧,艾米莉!」


    龍鬥一邊大喊出聲,一邊走上屋頂。


    時雨看到龍鬥突然出現,露出了懷疑的目光。


    「龍鬥?你為什麽在這裏?」


    「先別問這個了,你還是先把衣服穿上吧。我會先轉到一邊去。」


    龍鬥轉身背向時雨,走到一邊。這時艾米莉跑到龍鬥身畔。


    「艾米莉,這就是你叫我到屋頂來的理由嗎?」


    「……沒錯。因為隻要檢查時雨的身體,就可以判斷她到底是不是契約者了。」


    艾米莉在回答龍鬥問題時表情非常認真。雖然中午連話都不和龍鬥說,但她看起來很了解事情輕重,所以沒有表現出厭惡的感情。


    「那你就直接在信裏麵寫上要調查時雨的真實身份不就好了。隻寫那幾句話,不管誰看都會覺得是挑戰書啊。」


    「我是擔心時雨會從你的態度察覺到我們要逼問她到底是不是契約者。因為你不管在想什麽都會直接表現在臉上,我覺得很容易穿幫。」


    「……你這樣說,怎麽聽起來像是認為我是一個很單純的人啊。」


    「難道不是嗎?如果你夠聰明的話,應該就不會對由紀有那麽輕率的發言了吧。」


    ……好吧,沒辦法否定。


    「但你本來不是說,為了追查犯人情報,所以要刻意放時雨自由行動嗎。……難不成已經知道犯人是誰了?」


    「剛好相反。是因為就算監視時雨,也無法獲得有關犯人的情報。每一次都會失敗。」


    「……失敗?」


    「沒錯。自從和時雨相識的那天以來,我每i天放學後都會跟蹤時雨。……但是每一次都被她甩掉,不要說犯人的情報了,就連時雨的身份也查不出來。這實在太奇怪了。」


    每一次跟蹤時雨都被甩開,這很奇怪嗎?


    「我想時雨應該有發現我在跟縱她。但這不是重點。……奇怪的是,她每次從我視線中消失時,我就一定會跟丟她。而且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是每一次都這樣。」


    艾米莉咬了咬牙,看起來很不甘心的繼續說下去。


    「我有一次還曾經試過用〈幻想戲曲〉的力量來跟蹤,在身上帶著《魔弓射手(fly·hagel)》。但是這樣依然不行。」


    使用裝備型〈幻想戲曲〉之後,使用者就能獲得遠遠超越一般常人的五感和體能。一般人能從裝備《魔弓射手(fly·hagel)》的艾米莉眼皮底下逃走,這實在是難以想像的事。


    這樣的話,時雨就不太可能隻是契約者的協力者。


    「我隻能認為,時雨擁有某些超常的能力。雖然我覺得那能力就是〈幻想戲曲〉……」


    「她有沒有可能把〈幻想戲曲〉藏在其他地方?」


    「我想應該是不可能。因為我在時雨走進教室後,就直接找上她並帶來屋頂。她應該沒有時間把〈幻想戲曲〉藏到別的地方去才對。」


    原來如此。所以艾米莉才會把時雨叫到屋頂上,打算將事情一次了解。


    「但就算是這樣,也沒必要叫人把衣服全脫光吧?」


    「我、我也沒打算要叫她連內衣內褲都脫掉。本來我想隻要脫掉衣服,就可以證明她是契約者了。」


    艾米莉在說話的時候,頭上綁的雙馬尾好像也失去精神而垂頭喪氣……至少在龍鬥眼中看起來像這樣。


    雖然龍鬥等人認為時雨是和〈幻想戲曲〉有關的人物,但實情看起來並非如此。時雨身上既沒有刻印,也沒有帶著〈幻想戲曲〉。


    也就是說,時雨不是契約者……?


    「我都照你說的把衣服脫掉了,那問題解決了嗎?」


    龍鬥轉過頭,時雨已經穿好衣服。她露出意帶挑釁的笑容盯著艾米莉不放。


    「雖然並沒有解決,但已經沒有事要問你了。謝謝你的合作。」


    「看來好像是你會錯意了啊。那是不是有更應該要對我說的話呢。」


    時雨很得意地對著艾米莉露出笑容。


    「就是『對不起』。我想你聰明到什麽叫開門見山,那一定會知道對不起是什麽意思吧?」


    「……時雨這樣說的確是沒錯。」


    「唔……」


    艾米莉看起來陷入了掙紮。


    她對於自己強迫時雨脫下衣服自然也感到很過意不去。


    但是又因為還無法肯定時雨真的和〈幻想戲曲〉沒有任何關係,所以也無法乖乖道歉。在這種情況下和時雨低頭,令她無法接受。


    「我這身還沒讓其他異性碰過的純潔肌膚,就這樣曝露在龍鬥眼前。雖然我是非常情願給龍鬥欣賞啦,隻不過還是希望不是在這種情


    況下。我覺得隻要求你謝罪,是十分寬大的表現了。」


    「我、我知道了啦!我道歉!我道歉就是了!」


    艾米莉看起來像是惱羞成怒的對時雨大喊。


    「……對不起。」


    之後終於向她低頭道歉。


    但應該是真的很不甘心,從旁邊可以看到艾米莉的表情,已經咬牙切齒到快要發出聲音來了。


    「嗯,有乖乖道歉就好。……那龍鬥,我們走吧。」


    時雨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握住龍鬥的手把他拉走。


    「等、等等。是要走去哪啊?」


    「去哪都好啊,隻要是和龍鬥在一起的話。反正就先到街上去吧。」


    「等等!你憑什麽隨便把龍鬥拉走!我可不記得我有同意讓龍鬥和你出去!」


    「我搞不懂為什麽要你同意耶……對了,我想起來了。你剛才不是說,會看時間和場合決定要不要脫下衣服嗎?」


    時雨露出狡詐的笑容。


    「那你就現在像個脫衣舞娘一樣表演給我和龍鬥看看吧。要不然就待在屋頂上一整天,為你剛才強迫我脫衣服反省吧。如果都不要的話,我就會一直拿這件事出來說,隨時隨地要求你脫衣服哦。」


    她這番話的內容,完完全全就是威脅。


    「你……!這、這怎麽可能選得下去!你剛才說隻要求謝罪的寬大表現到哪去了!」


    「龍鬥,那我們走吧。」


    時雨完全不理艾米莉,拉著龍鬥走下屋頂。


    「等、等一下!給我等一下!我叫你等一下——!」


    一直到屋頂大門被關起來為止都還能聽到艾米莉的呼喊聲。但艾米莉卻沒有追上來。


    看來她大概是選擇要在屋頂過一晚了吧。


    (……現在到底應該要怎麽做才好啊?)


    龍鬥一邊走在街上,一邊看著身旁的時雨。


    她勾著龍鬥的手,配合他的步伐走在旁邊。


    因為手臂三不五時就會撞上時雨的胸部,令龍鬥想起剛才在屋頂上看到的脫到隻剩內衣的時雨,覺得全身上下都燥熱不已。


    「那、那個,可不可以離我再遠一點啊?」


    「我可不要。龍鬥的手臂抱起來很溫暖又舒服。而且我一直都很想和異性這樣手勾手走在街上。」


    「就算你這樣說,但真的很丟臉啊。」


    龍鬥用側眼看了眼和自己擦身而過的行人。


    現在是黃昏時分,路上有許多行人。雖然不見得全部人都在看龍鬥兩人,但其中的確有眼神顯得十分感興趣,又或者是很嫉妒的人存在。


    「又沒什麽關係,就讓他們看啊。以前有人說過,女人是越被人看越美麗。」


    「那能不能請你也多考慮一下男人的處境啊。」


    雖然嘴上抱怨個不停,但龍鬥並沒有強行甩開時雨的手。


    如果是在之前的情況下,就算是在街上,龍鬥應該還是會盡可能避免和時雨獨處。


    但是龍鬥已經看到時雨身上並沒有刻印,而且也沒有帶著〈幻想戲曲〉。


    所以現在,他已經不是那麽肯定時雨和〈幻想戲曲〉有關了。


    隻不過就算是這樣,時雨還是有些可疑之處……像是她為何會如此執著於龍鬥。


    「時雨,你到底為什麽要纏著我?」


    「為什麽要問這種事?龍鬥不喜歡我嗎?」


    「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吧。不管是誰看到有人這樣纏著自己,都一定會懷疑是不是別有企圖啊。」


    「……雖然龍鬥你不太了解男女之間的事情,不過至少還知道這一點常識呢。」


    「為什麽大家都這樣說啊。艾米莉也說我很遲鈍。不過我還是能看出來,你非常明顯是在引誘我就是了。」


    時雨聽到龍鬥這樣說,小聲地自言自語念了一句,讓龍鬥皺起眉頭。龍鬥聽起來,時雨好像是在講——我給的建議果然沒有錯。


    「總之,你為什麽要靠我這麽近啊。」


    時雨聽到龍鬥這麽說,更加用力抱緊他的手臂。


    「難道真的要我親口說出我想待在龍鬥身邊的理由嗎?……我都已經對龍鬥付出這麽多了,你都沒有發現嗎?」


    龍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不停加速。


    時雨貼在自己手臂上的胸部觸感,讓他腦袋一片空白。雖然拚命想保持冷靜,但卻一點效果也沒有。


    「……住手,時雨。這裏人這麽多,這樣太沒常識了。」


    「你真的隻是在意旁人眼光而已嗎?我想你應該是被異性抱住手臂而感到害羞了吧?」


    雖然龍鬥想開口反駁,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完全正中紅心,根本就沒有反駁的餘地。


    「龍鬥真是純潔。好可愛啊。」


    時雨露出天真的笑容。那是龍鬥在認識時雨以來,看到她露出最可愛的笑容。


    雖然腦袋一片混亂,但龍鬥還是努力提醒自己,她的目的是《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


    但時雨又不是契約者。隻是個和〈幻想戲曲〉無關的普通女孩。


    這也就是說,該不會真的是……


    (時雨真的對我……?)


    就在這個想法浮現在龍鬥腦海中的時候……時雨不知為何突然停下腳步。


    「……?」


    龍鬥順著時雨的視線看過去。


    看到一名男性和一名少女。男性看起來像是大學生,頭發染成顯眼的金色,身上還掛了許多銀製的裝飾品。


    而少女的年紀看起來就算用小朋友來形容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問題。頭發長度及肩,體型十分纖瘦,長相天真可愛。


    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但龍鬥可以很明顯看出來,少女臉上的表情十分驚恐。而男子則以連珠炮般的速度和她搭話。怎麽看氣氛都很不對勁。


    (不過那個女孩子,頂多才中學生左右吧……)


    如果是被搭訕的話……那個男子是個戀童癖?


    「嘖……」


    龍鬥將視線移回時雨身上。


    看到時雨露出似乎像是生氣,又宛若焦慮的複雜表情。


    (她剛才是不是嘖了一聲?……啊,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


    「喂!龍鬥!」


    龍鬥挪開時雨的手,然後直接朝被男子纏住的少女走去。


    「抱歉我遲到了!……這個人是誰啊?」


    聽到龍鬥和自己搭話,少女顯得十分驚訝。而男子則用險惡的眼神盯著龍鬥看。


    「什麽?你認識這個女孩子嗎?」


    「啊,沒錯。我們約好要出來玩,所以在這邊碰頭。」


    「這下得救了。我想要去郵局,你能告訴我在哪裏嗎?」


    「……什麽?」


    和男子問完詳細情況後,才知道原來他是第一次來到這裏,對地理環境不熟,才會和少女問路。但是少女卻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在龍鬥告訴他要怎麽去郵局以後,男子就對龍鬥露出友善的笑容後離開了。


    (……還是不能用外表來判斷一個人啊。)


    「……那個,真的很謝謝你。」


    少女以不仔細聽的話可能就聽不到的音量和龍鬥道謝。隻不過完全不敢直視龍鬥,感覺莫名地緊張。


    「我才應該為自己多管閑事和你道歉。沒想到他隻是在和你問路。」


    「……怎麽會,其實我也真的很困擾。實在是很謝謝你。」


    少女和龍鬥行了一個禮之後便離開了。


    「龍鬥你常常做這種事嗎?」


    時雨走近龍鬥身邊。


    「這種事……我是做了什麽怪事嗎?」


    「想出手幫助美麗的女孩子,我想對男性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但麵對看起來就粗暴凶惡的男子也能毫無猶豫挺身而出,這就很少見了。你人也實在是太好了。」


    「艾米莉也常常說我人太好。但這點事情很普通吧。」


    龍鬥完全不懂時雨為什麽會這麽說,表情看起來十分困惑。


    「而且我覺得這和女孩子可不可愛也沒有什麽關係。看到有人覺得困擾,當然會想要上去幫忙吧。」


    「……原來如此。我大概可以了解由紀的感覺了。」


    「由紀?你在說什麽?」


    「不用在意。我是指我對你重新評價了。出手幫助被流氓纏上的女孩,真的很帥哦。」


    「我就說這種事很普通了啊。……而且剛才那個人也不是流氓——」


    龍鬥話說到一半就沉默了。


    由紀。流氓。幫忙。出自時雨口中的這幾個單字,讓龍鬥的大腦產生了反應。


    他記得自己以前好像也碰過這種情況……


    「啊——!」


    他突然大叫出聲,讓時雨嚇了一跳。


    龍鬥腦海裏浮現了在夕陽照映下的文藝社以及一名正在看書的寂寞少女。


    他徹底想起來了。


    「抱歉,時雨!我臨時有事!」


    龍鬥說完就拿出手機,趕忙打電話給由紀。


    不過,電話另一頭卻傳來語音信箱的留言。但他覺得就算這樣也沒關係。


    「由紀。我現在要過去你家,如果你有聽到這通電話,請快點回去。我想和你道歉。」


    他在無意識之間緊緊握住了手機。


    「我想起來了……我和由紀第一次見麵時的事。」


    ◇


    由紀坐在自己房間裏的書桌前,看著自己手上的手機。


    我想起來了。我和由紀第一次見麵時的事。


    ……龍鬥從電話另一頭傳來的這句話,一直在由紀腦海中回響。


    因為知道電話是龍鬥打來的,所以由紀第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接起來。而在語音信箱的留言響起後,就聽到了龍鬥的聲音。由紀一聽到他說的話,趕忙回到家裏。


    她真的很想見到龍鬥。


    但同時又同樣不想見到龍鬥。


    雖然她很高興龍鬥想起和自己相遇時的事,但這並不會改變龍鬥原本已經遺忘的事實。


    就算龍鬥前來道歉,但由紀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原諒他。


    就在由紀快要被壓倒時——


    一陣輕快的旋律在房間裏響起。是電鈴的聲音。


    由紀並沒有馬上行動。隻要自己不去應門,他是不是就會放棄回家了呢。她這麽想著。電鈴再次響起。由紀終於無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來到大門玄關前,伸手握住手把。她能很清楚感覺到自己的手正在顫抖。


    然後由紀終於下定決心打開大門——


    「您好!我是快遞!」


    聽到如此充滿精神的招呼聲,讓她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


    門口站著一名身穿綠色工作服的青年。臉上掛著讓人覺得好像有點過頭的友善微笑。


    「感謝您的關照!這是寄給村枝由紀小姐的包裏!麻煩在這裏幫我蓋章好嗎?簽名也可以哦!……請問怎麽了嗎?」


    看到由紀一臉茫然,青年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並在她眼前揮了揮手。


    「沒、沒什麽!簽名就可以了嗎?」


    「當然沒問題!」


    由紀拿起青年遞過來的筆——這時她突然想起。


    這到底是誰寄來的包裏啊?


    「那個,這真的是要寄給我的包裏嗎?我沒什麽印象耶……」


    「咦,真的嗎?好奇怪啊。」


    青年一邊說,一邊把手伸到褲子後麵的口袋裏翻找。


    「我記得應該是——」


    他的態度就像是從口袋裏拿出錢包一樣自然。從口袋裏拿出反射夕陽光線,發出白色亮光的那個東西。


    「這個地址沒有錯啊。」


    而青年也同時大步走進玄關裏麵,把刀架在由紀的脖子上。


    ◇


    「……不行,打不通。」


    龍鬥聽到不知道聽了幾次的留言語音後,把電話掛掉。


    他看著掛在房間牆上的時針。現在已經超過晚上十點了,距離他第一通撥給由紀的電話,已經有數小時之久。


    「由紀還沒有回到家嗎?」


    正在廚房裏麵洗碗的愛莉絲,語氣顯得十分擔心。


    順便一提,今天是愛莉絲負責煮晚餐。雖然菜色隻有大量的煎蛋卷和快從鍋裏滿出來的味噌湯,但總比沒得吃好多了。


    「由紀不是會夜不歸營的女孩,應該不可能還沒到家。說她搞不好已經睡著了都比較有可能吧。」


    龍鬥抵達由紀家時,裏麵空無一人。


    不管按幾次電鈴都沒有任何反應,站在大門前等了一個小時,也沒看到由紀回來。無可奈何之下,龍鬥隻好先回家了。


    「……也許是由紀不想和我說話吧。」


    「我覺得應該不會是這樣。因為由紀放學後還是會去文藝社,我想就是在等你才對。」


    「……在等我?」


    「沒錯。為了在你想起自己和由紀相識的契機後馬上就能找到她。所以由紀才會在放學後繼續待在文藝社。……雖然隻是我猜的啦。」


    「……這樣嗎。」


    這樣的話,隻要能和由紀碰麵應該就可以和好了吧。


    就在龍鬥思考時,手機突然響起。


    他慌張地拿起手機收簡訊。是由紀寄來的簡訊。


    『我也有話想和學長說。今晚可以來我家嗎?』


    「愛莉絲,拜托你看家!」


    「啊、龍鬥?」


    龍鬥完全沒注意到愛莉絲的呼喊,就這樣直接衝出家門。


    他快馬加鞭不斷朝由紀家衝,就算已經上氣不接下氣還是繼續奔走。雖然胸口很難受,但他完全不打算停下腳步。他想快點和由紀道歉。


    他轉進通往由紀家的近路。也就是第一次和愛莉絲結下契約的公園裏。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再次響起。這次是電話。打來的人是由紀。


    「怎麽了,由紀?」


    龍鬥心想她是不是突然不方便了,於是接起電話。


    「喂喂喂。這個……你就是龍鬥吧?」


    但是電話另一頭卻傳來陌生的男性聲音。


    龍鬥完全搞不懂是怎麽回事,呆呆站在原地不動。


    「啊,你果然被嚇到了呢。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啦。本來以為是可愛學妹打來的電話,一接起來居然是個男人。」


    「……你是誰?」


    「總之呢,你能不能先到櫻蘭公園裏的噴水池前?我有事找你。」


    雖然龍鬥以低沉的語調發出質問,但男子完全不打算理會他。


    「還有,你可不能掛掉電話哦。要是讓你去找那個綁雙馬尾的女生來可就麻煩了。如果你不快點來的話,你學妹不知道會出什麽事呢。」


    「……!」


    龍鬥腦海中浮現出由紀的臉龐。這令他背上產生一股寒氣。


    但是在下一個瞬間,就變成幾乎可以讓全身血液沸騰的高溫。


    「你對由紀做了什麽!」


    麵對龍鬥的怒吼,男子完全沒有打算要回答。


    龍鬥迅速衝向噴水池。他現在的速度,比起剛才以由紀家為目標時還要快上許多。


    在來到男子指定的地點後,龍鬥臉上的表情馬上僵掉。


    應該是剛才打電話來的那名男子站在圓型的噴水池旁邊。年紀看起來大概比龍鬥大一點吧,纖瘦的體型和眯眯眼是他最大的特征。


    而最讓龍鬥注意的一點,是他手上的三尖槍(trident)和左手背上的刻印。


    而由紀則是雙眼緊閉,橫躺在男子旁的地麵上。


    她兩手都被繩子綁住。也許是已經昏過去了,對龍鬥完全沒有反應。


    「你對由紀做了什麽?」


    龍鬥以努力壓抑住憤怒的低沉語氣,對男子問了和剛才一樣的問題。


    「我隻是讓她睡了一下。她醒著的話,對我們兩個都很麻煩吧?」


    「……你綁架由紀,目的是什麽?」


    「這就要看你怎麽做了。」


    男子說完,臉上露出令人不快的狡詐笑容。


    「那就簡單一點說吧。……能不能把《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交給我呢?這樣的話,我就放了這個女孩。」


    龍鬥聽到後咬住下唇。他的要求還真是簡單明暸到讓人不快。


    為什麽從來都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呢?如果真的下定決心要保護《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保護愛莉絲的話,就應該要考慮到會出現這種情況才對啊。


    自己的朋友——由紀被人挾持當作人質的情況。


    「快點把《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交給我吧。這樣馬上就能結束了。」


    「……這和由紀沒關係。快放了她。」


    「我說啊。」


    男子似乎很受不了龍鬥的反應,於是歎了一口氣。


    「你是笨蛋嗎?這樣就放了她,那我還去綁架她幹嘛?知道的話就快點交出來。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龍鬥在與男子對話時,同時也在思考是不是能用貝武夫救出由紀。拿出《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召喚貝武夫,衝到由紀身邊。


    完全不可能。裝備上貝武夫之後,要在一瞬間衝到男子身邊是輕而易舉的事。然而到召喚出來為止,至少要花上數秒鍾。一定會演變成戰鬥,很有可能會傷到由紀。


    最少最少,如果能夠讓男子的注意力稍微轉移的話……


    「你該不會在想,能不能用《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救出這女孩吧?」


    聽到男子這句話,龍鬥的思考瞬間停止。


    「我可是很清楚《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是裝備型的〈幻想戲曲〉。隻要你有任何可疑的行動,她就會沒命……你不覺得這句台詞聽起來真的很有反派的感覺嗎?」


    龍鬥嘖了一聲。看來這名男子很清楚《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是身兼役使型和裝備型的〈幻想戲曲〉。


    「你不走過來的話,我要怎麽把書交給你呢?」


    「你丟過來就好了啊。我會自己撿起來。」


    龍鬥慢慢把手伸進衣服裏,握住藏在裏麵的《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


    但是他卻沒有把書拿出來,僅隻是握住書。從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內心正在不斷掙紮。


    如果把《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交出去,那愛莉絲會怎麽樣?這點他不知道。他們隻知道犯人的目的便是要奪取《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


    但對手可是會把〈幻想戲曲〉交給一般人,讓他們襲擊龍鬥的人。愛莉絲落到他手上的下場,並不難想像……搞不好甚至有可能會死亡。


    龍鬥回想起在那棟廢棄大樓中一邊流淚,一邊露出笑容的愛莉絲。


    ……絕對不能讓事情變成這樣。


    「你到底搞不搞得清楚狀況啊?你的學妹搞不好會死哦?而且她明明和〈幻想戲曲〉一點關係也沒有耶。」


    這家夥居然連由紀和〈幻想戲曲〉沒有關係的事實都知道……!


    「明明是你綁架她的吧……!」


    「你既然知道,就快點交給我。」


    隻不過龍鬥還是無法下定決心,隻能瞪著男子不放。


    「看樣子,你是覺得愛莉絲比這個女孩重要多了是吧。我知道了。」


    於是男子舉起手上的三尖槍。


    「那就算她手上開個洞,你也不會在意對吧。」


    臉上露出令人寒毛直豎的詭異笑容。


    「你……!」


    龍鬥終於從衣服裏拿出《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


    但已經太遲了。男子已經將高高舉起的三尖槍向下揮動——


    然後像是要遠離由紀一樣,大步向後跳。


    「……咦?」


    龍鬥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呆呆看著男子明顯有所動搖的表現。


    然後再向由紀看去——這時他吃驚到語不成聲。


    一名少女在月光浸潤之下,抱起由紀。


    她身上穿著黑色和服。腰間佩著一把日本刀。


    那身打扮完全就是將人生奉獻給武道的劍術家。


    (但是為什麽……!)


    「你在發什麽呆。還不快點過來照顧由紀!」


    就在龍鬥聽到這句話而回過神時,她已經把由紀交給龍鬥了。


    然後轉身麵對拿著三尖槍的男子。


    「你叫什麽名字?」


    「……為什麽我得對你報上名號不可?」


    「真不懂禮術。在真槍實劍開打前互相報上名號,可是武士的禮儀啊……算了。」


    少女拔出日本刀,擺出正眼的架概。


    「我名為朝霧時雨……你對由紀兵刃相向的過錯,罪該萬死。」


    少女的馬尾隨風搖曳。


    宛如鈴聲一樣,英氣凜然的聲音。


    果然沒錯。這名穿著和服的帶刀少女——就是龍鬥熟知的朝霧時雨。


    「——看招!」


    時雨優雅地一甩衣袖,開始快速前向奔馳。雖然她身穿和服這種不方便行動的服裝,但動作還是快到讓龍鬥幾乎看不清楚。


    時雨隻跨出幾步就已經靠到男子身邊,將擺好上段架勢的日本刀向下揮出。男子舉起三尖槍想架住日本刀,卻沒辦法完全擋下,被時雨的刀勢給彈飛出去,在原地一晃。


    那是決定性的破綻。時雨馬上將最初向下揮去的刀直接朝上一劈。這一刀正中男子握住三尖槍的右手。


    「唔……!」


    男子發出呻吟聲,為了與時雨拉開距離而向後退。


    時雨並沒有繼續追擊。而是把刀扛在肩上,對男子露出充滿挑釁意義的笑容。


    「你該好好感謝我。本來我是打算直接砍掉你右手的。雖然最後隻是用刀背攻擊,應該也會被打到骨折吧。」


    如同她說的一樣,男子右手雖然出現紅瞳,不過並沒有出血。


    「我勸你還是快點投降吧。你現在那隻手應該連武器都快拿不起來了,更不要說繼續作戰。」


    男子的表情十分扭曲。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時雨的發言讓他感到恥辱。然而。


    「……不要小看我!」


    男子把三尖槍插進旁邊的噴水池裏。


    龍鬥看到他這樣做,不禁皺起眉頭——然後。


    原本沒有任何動靜的噴水池,突然噴出大量的水。


    水量十分異常。看起來就像憑空出現一根用水打造的巨柱聳立於此。


    (這該不會就是他的能力吧!)


    龍鬥瞪大雙眼。這恐怕是——操縱水的能力!


    「有這等水量的話,連車都能推出去。你可別以為用那把爛刀就能擋下我的攻擊啊!」


    男子大聲喊出這句台詞時,水柱就化為長鞭,對時雨發動攻擊。


    不光是時雨而已。以水柱的大小來看,連在時雨背後的龍鬥和由紀都會被波及。


    水柱像是要壓爛時雨一樣,猛烈地衝過來。


    ——時雨就算看到這種情況,依然保持著微笑。


    「號泣致歉時,冰霜寒氣傳四方,袖口結露珠。」


    少女收刀入鞘,像是在歌唱一樣吟出一首詩。


    「——哭皋女。」


    時雨手邊突然出現許多微小的光粒。這些光粒結合成刀柄,結合成護手,結合成刀身——最後成為一把完整的刀。


    刀身呈現通透的碧藍色。很明顯並非是以現實存在的材質所打造出來的。


    時雨拿起哭皋女擺出上段架勢。麵對波濤洶湧的水柱。


    (不會吧……她打算要擋下水柱嗎!)


    怎麽想都不可能。不管劍技如何卓越,都不可能有辦法擋得下來。因為對手是不管你修練了幾年劍術,都能在一瞬間將你吞噬的凶猛激流。


    時雨手上的哭皋女,終於和水柱接觸。


    而她手上的刀,終究會殘酷的被水吞噬,最後被水柱給壓過吧。


    應該會變成這樣。這才是正常的情況。


    那麽——現在出現在龍鬥眼前的光景,到底是怎麽回事?


    就像理所當然一樣,把水柱擋在前麵的時雨,到底應該要如何解釋?


    「……你們也真是太小看我了。」


    時雨輕輕一笑——這時龍鬥才注意到。


    是冰。哭皋女刀身接觸到的水柱,通通都結冰了。


    「哭皋女可是連華嚴瀑布都能凍結的魔冰之刃。不過這一點水量,就像是在河邊玩水一樣。」


    然後她用力握緊哭皋女。接著水柱發出肉耳可聽見的聲音,全都凍結了。


    接著時雨以哭皋女朝化為冰塊的水柱施以一擊——冰柱當場碎成一堆碎片。


    破碎的冰塊飛上半空。在月光照映之下,反射出閃爍光芒的無數冰塊,創造出有如滿天星塵般的景象。


    當冰塊全部落定,終於能看清楚對麵時——男子已經消失無蹤了。


    「……逃掉了嗎。」


    時雨冷冷地喃喃自語,一揮手上的哭皋女。刀以及和服都化為細小的光粒消失,身上的衣服也變成了櫻丘高中的製服。看來剛才那件和服似乎也是斷章(fragment)之一。


    而龍鬥看著時雨這一連串的行動,終於肯定一件事實。


    高強的劍技,一瞬間就能讓水凍結的能力,以及化為光粒消失的刀還有和服。


    「……時雨,你果然是契約者嗎?」


    「實在很遺憾,你猜錯了。雖然也是非常接近正確答案的解答了。」


    旁邊突然傳來少女的聲音。


    龍鬥轉頭一看,看到一名手拿書本的少女。以及——


    「龍鬥!由紀!你們沒事吧?」


    慌慌張張跑向龍鬥的愛莉絲。


    「愛莉絲,你怎麽會在這……?」


    「是那個女孩子跑到家裏來,告訴我你現在碰上契約者了。」


    愛莉絲一邊說,一邊看著少女。


    一頭及肩的長發,大約隻到龍鬥胸前的身高,以及天真無邪的長相……他似乎曾經在哪邊看一過。


    然後馬上就想了起來。她就是龍鬥今天在街上遇見的女孩子。


    「你是今天在街上……!不對,應該先問我是不是搞錯了什麽——」


    「還不知道嗎?龍鬥你果然很遲鈍。」


    時雨輕笑出聲。


    「我雖然不是〈幻想戲曲〉的契約者,但卻能和契約者平等對戰。……那答案,不是隻剩下一個了嗎?」


    「……啊——」


    龍鬥這時才想到。


    時雨身體上為什麽沒有刻印。時雨為什麽沒有帶〈幻想戲曲〉的理由。


    以及時雨完全勝過那個拿著三尖槍的男子的事實。


    原來,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啊。


    「……時雨,你是〈幻想戲曲〉的角色吧。」


    愛莉絲聽到龍鬥這句話後,深深吸了一口氣。


    隻有這樣才能夠解釋到目前為止的所有情況。企圖接近龍鬥的時雨,其實是〈幻想戲曲〉的角色。


    「正確解答。」


    時雨拍了拍手,讓聲音在夜空中回響。


    「我就是〈幻想戲曲〉《六劍劍客》中的劍客,朝霧時雨。而——」


    時雨說到這邊,把視線移向和愛莉絲一起來到這裏的少女。


    「她便是我的主人,日向京香。是櫻丘圖書館的幻想司書,也是《六劍劍客》的契約者。雖然不太擅長和別人對話,不過還是請你多多關照。」


    「時雨,不要說些無關緊要的廢話。」


    時雨話一說完,少女——京香就馬上警告她。


    (……櫻丘圖書館的幻想司書?為什麽櫻丘圖書館的司書會在這裏?)


    「龍鬥先生,愛莉絲小姐。要不要換個地方呢?我有些事要和你們談談,而且也不能放著由紀小姐不管。」


    京香看著由紀。由紀現在依然沒有醒過來,還是躺在地上。


    「啊,也是哦。能換個地方是再好也不過了。」


    「那就走吧。」


    於是京香抬起腳步開始移動。而龍鬥也背起由紀,趕緊追在京香身後。


    龍鬥把給客人的飲料逐一放在京香等人麵前後,坐到桌前。


    現在龍鬥住的公寓裏共有五個人。坐在桌前的龍鬥、愛莉絲、京香以及時雨。還有躺在床上,仍未醒來的由紀。


    因為打電話聯絡不上艾米莉,所以她人並不在現場。


    在給一個人住的出租公寓套房裏塞進了包含龍鬥在內的五個人,自然是擠到龍鬥都快要和旁邊的愛莉絲肩並肩靠在一起了。


    「那要先從哪開始說才好呢?」


    京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客氣,所以並沒有動龍鬥端出來的飲料就開始談正事。現在她並沒有下午那種畏畏縮縮的感覺,而是以十分堅決的態度看著龍鬥。


    而時雨則是飲料一端出來就馬上拿起來喝,所以杯子已經空了。兩人可以說是完全的對照組。


    「我想知道時雨為什麽要接近龍鬥。為什麽時雨會如此固執地要待在龍鬥身邊。」


    「……那是為了要回收和龍鬥先生簽下契約的《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所以我才會把時雨送進櫻丘高中,讓她去接近龍鬥先生。」


    龍鬥聽到後心想果然如此。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少女會如此積極接近自己,實在不太可能是出於單純的喜歡。


    ……隻不過龍鬥自己也曾經差點會錯意就是。


    「那又為什麽會派身為〈幻想戲曲〉角色的時雨前來?應該還有更適合的人選吧。」


    「我會派出時雨是無可奈何之計。因為回收《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是我個人的決定。所以也隻有我或時雨能執行這個任務……」


    「但京香說她害怕和不認識的異性交談,所以隻好由我——」


    「才不是這樣。我是覺得自己不可能有辦法裝成高中生。是真的。」


    京香從中插話打斷時雨。但是她的眼神似乎閃爍了一下,不知道是講真的還是講假的。


    「但如果是想要回收《孤傲


    英雄譚(heroic·solitude)》的話,那直接和龍鬥講不就好了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想盡可能避免被愛莉絲你們知道我們和〈幻想戲曲〉有關。……雖然我知道這很勉強,但我們沒有時間。必須盡快回收《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才行。」


    「不,其實一點也不勉強啊,京香。至少對龍鬥來說是很有效的作戰。」


    「……咦?愛莉絲,你這是在說什麽啊?」


    「實際上龍鬥你就快被時雨給吃死了啊。隻不過是把胸部壓上來,就乖乖被她給帶出去——」


    「喂、你、這種事……好、好吧,的確不能說是沒有……」


    龍鬥麵對愛莉絲尖銳的諷刺,也隻能結結巴巴的回應。


    坐在桌前的少女們看向自己的視線像針一樣銳利,令龍鬥仰天長歎。


    「隻是愛莉絲,你是不是在生氣啊?」


    「……我才沒生氣。」


    愛莉絲說完,就轉頭不再理會龍鬥。隻是她的態度,看起來實在很像在使性子。


    「不過京香為什麽想要回收《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呢?……不,我應該要問,為什麽京香和犯人都力想要《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


    「……對不起,但我不能告訴你。龍鬥先生和〈幻想戲曲〉沒有任何關係,不需要知道這些事。」


    「所以果然是有什麽特別的理由存在,讓你們必須回收《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對吧?」


    「——!」


    聽到龍鬥的問題後,京香咬住下唇。


    「我不否定。」


    「能不能告訴我呢?我已經和《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結下契約,不能說是完全無關吧。」


    「我不能告訴你。如果我說出來的話,就可能讓和〈幻想戲曲〉無關的人也曝露在危險的處境下。……龍鬥先生,你已經下定決心要負起這個責任了嗎?」


    京香的語氣十分強硬,讓龍鬥不由自主感到有點退縮。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京香露出如此高壓的態度。


    「……我知道了。總之先不提這件事吧。」,


    老實說,其實龍鬥並不能接受京香這種說法。


    隻不過現在看起來,想問京香為什麽要回收《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話恐怕就講不下去了。


    「那最後再讓我確認一下。京香你們的計劃,就是要讓時雨來引誘我,使我自己放棄《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的契約對吧?」


    「沒錯。所以我才會接到時雨和你兩人獨處的報告之後,為了會合而來到街上。」


    但是因為龍鬥上前幫忙京香的關係,讓那次作戰以失敗告終。


    她原本的打算應該是縱使用上強硬手段也要讓龍鬥放棄和《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的契約,所以才會企圖接近龍鬥。而要放棄契約,隻須讓契約者念出〈幻想戲曲〉最後一段文章就行。並不是很困難的事。


    i隻不過,這兩人從一開始就搞錯了。


    「我有件事得先和你們說。《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沒有辦法放棄契約。」


    「……咦?」


    京香和時雨聽到龍鬥這句話後都顯得十分吃驚。她們兩人果然不知道《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無法放棄契約。


    「我一開始以為是因為《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的故事還沒寫完,所以才無法放棄契約。但就算最後一段文章已經寫上去了,還是沒辦法放棄契約。」


    那是龍鬥已經治好在與拓也作戰時受的傷後所發生的事了。艾米莉拜托龍鬥實驗看看,能不能讓愛莉絲回到書本當中。因為艾米莉認為,如果《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的故事已經完結的話,那龍鬥和愛莉絲之間的契約也應該是完整狀態才對。


    於是龍鬥照艾米莉說的方法,在心中想著要讓愛莉絲回到《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當中。但是愛莉絲依然存在於現實世界。


    結果龍鬥等人得到的結論,就是他和愛莉絲之間的契約依然不完整,也無法放棄契約。


    其實龍鬥自己對於這種結果反倒覺得有點安心。因為還沒捉到犯人就先放棄契約的話,那就違反自己與愛莉絲之間的約定了。


    「怎麽會……?」


    京香說話的語氣顯得十分驚訝,而剛才就一直在思考的時雨在這時開口道:


    「這樣的話,那龍鬥就在保持契約的狀態下把《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交給京香如何?再怎麽樣那都是危險物品沒錯,如果交給櫻丘圖書館調查,搞不好能有些新發現。」


    現在坐在桌前的每一個人,都在等待龍鬥回答。


    京香和時雨的表情相當認真;愛莉絲雖然麵無表情,但看著龍鬥的眼神似乎透露出些許不安。


    「……我記得愛莉絲說過,因為我是《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的契約者,你必須保護我,因此兩人不能分離。對吧?」


    龍鬥說話的音量雖然像在喃喃自語,但是語氣卻很肯定。


    「這句話至今也依然沒有改變嗎?」


    「……到了現在,我必須保護主君的想法,已經沒有在剛遇見龍鬥時強烈了。因為那個時候,我隻認為自己是一把為了守護別人而存在的武器。」


    為了守護別人而存在的武器。隻知道與怪物作戰這種生活的少女騎士。


    那就是《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書中的愛莉絲,也就是剛和龍鬥相遇時的愛莉絲。


    ……但是。


    「假使犯人打算要搶奪已經和龍鬥結下契約的《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勢必會危害到龍鬥的安全。就算把書交給京香,也不能保證犯人就不會襲擊龍鬥。」


    但是現在已經不同了。


    「我並不是為了要保護主君才待在龍鬥身邊。而是因為想要保護龍鬥,才會待在龍鬥身邊。所以我無法同意將書交給京香。」


    現在她已經不是為了不特定多數人而戰的英雄。


    而是一名為了龍鬥而戰的騎士。


    這就是生活在現代的愛莉絲。


    「……我在決定要和愛莉絲同居的時候,原本隻以為接下來大概會很辛苦吧。」


    龍鬥說話的速度十分緩慢,顯示出他非常重視接下來自己想表達的內容。


    「但是我現在知道,有人想要攻擊愛莉絲。而且他還會把〈幻想戲曲〉交給普通人……我不想把愛莉絲交給這種人。」


    龍鬥已經看過擔心自己菜做得好不好吃的愛莉絲。也看過基於對時雨的對抗意識,感到不高興所以強行拉走龍鬥的愛莉絲。


    如果自己能夠做到,那他想保護這樣的愛莉絲。如果伸出手就能捉住,那他希望自己可以把手伸出去。


    因為龍鬥的確擁有力量——擁有可以召喚出貝武夫的《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


    「當然我也不是打算一直持有《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捉到犯人之後,要交給京香也行。但在捉到之前,我也希望愛莉絲能在我身邊。」


    京香聽完龍鬥這番話,看著他的眼神越來越尖銳。


    「我記得你在與《少女馴


    獸師(maiden of tamer)》的戰鬥中受了需要花上一個星期才能治好的傷勢……但你到底了不了解,隻受到這點程度的傷,是一件多麽幸運的事呢?」


    京香的語氣很明顯帶著不快,房間裏的氣氛顯得十分緊張。


    「可以獨自對抗國家的戰神。能夠在一瞬間奪走數千人性命的兵器。光是出現就令全世界所有生物感到恐懼的幻獸。甚至有〈幻想戲曲〉能夠召喚出這些東西……你也許會因此而喪命哦?」


    但對此龍鬥心裏也已經很清楚了。


    所以他才能二話不說就馬上回應京香的問題。


    「但這對於愛莉絲、對於艾米莉、對於時雨,以及對於京香來說也都是一樣的吧?我既然已經插手,那就無法再裝作沒有看到。」


    龍鬥的想法和決定都無法動搖。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在與愛莉絲約好的時候,早就已經下定決心了。


    「所以在捉到犯人之前,我會和愛莉絲一起——」


    「請不要輕易說出這種話!」


    一聲近乎悲鳴的呼喊傳遍了龍鬥的房間。


    這一聲呼喊,並不是京香,不是時雨,也不是愛莉絲的聲音。


    龍鬥以僵硬的表情轉頭看向喊出這句話的人——躺在身上撐起上半身,臉卜神情夾雜著悲傷與憤怒的由紀。


    「由紀?你什麽時候醒來的?」


    「……從時雨同學講她為什麽要接近石馬學長時,就起來了。」


    由紀以顫抖的聲音小聲回答龍鬥的問題時,小小的雙肩也一樣不斷在顫抖著。


    「……石馬學長,為什麽你要說自己要保護愛莉絲?為什麽要說自己也要作戰?」


    由紀看起來已經快要哭出來了。而看到她這種表情,讓龍鬥想到那名拿著三尖槍的男子。


    為什麽自己會忘記這麽重要的事情呢——由紀是被當作引出龍鬥的人質才會遭那名拿著三尖槍的男子綁架。明明她隻是一個和〈幻想戲曲〉一點關係也沒有的普通女高中生。


    「由紀,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讓你碰上這種事。」


    想到這裏,龍鬥不由自主地走向由紀身邊。


    「讓你被陌生人綁架,一定很害怕吧。雖然我不知道該如何道歉才好,但真的很對不——」


    「才不是這樣!我才不是因為這樣生氣!」


    聽到由紀再次大喊出聲,讓龍鬥吞了一口氣。


    「我被那個男人綁架的時候,真的很害怕。突然被刀架在脖子上,眼睛還被遮住,甚至以為自己要死了。……但是——」


    由紀握住自己的裙角,感覺就像是在強忍不讓淚水流出眼眶。


    「隻要一想到石馬學長可能會受傷,就令我更加害怕。一想到石馬學長可能會離我而去,比起這些事還要可怕多了。」


    龍鬥完全無言以對,隻能默默看著已經淚滿盈眶的由紀。


    她比起自己受到傷害,更害怕看到龍鬥會受到傷害。


    這本來應該很令人高興才對。因為由紀是如此深愛著龍鬥。


    但是龍鬥現在心裏湧出的情感卻名為猶豫。


    他沒有辦法肯定由紀現在的發言。因為自己已經決定要為了愛莉絲而戰。


    「……由紀。」


    由紀狠狠瞪著愛莉絲。


    「……愛莉絲小姐,石馬學長是因為你而卷入戰鬥的嗎?」


    「……這個……」


    愛莉絲隻能低下頭,閉緊嘴巴。


    「為什麽非得是石馬學長才行?他隻是個普通的高中生啊。為什麽他一定要投入可能會讓自己喪失生命的戰鬥裏?」


    這句話到底是在問龍鬥,還是在問愛莉絲呢?恐怕是同時在問他們兩人吧。


    龍鬥並沒有開口回答。——正因為他的答案十分清楚,所以才無法回答。


    他要保護愛莉絲。這個決心並沒有改變。


    如果《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被敵人奪走,那愛莉絲就可能會失去生命。事情演變成這樣的話,自己一定會後悔。……所以龍鬥下定決心挺身作戰的覺悟不會動搖。


    但他眼前卻有一個非常擔心自己的少女。


    她的心意,讓龍鬥十分過意不去。


    「如果石馬學長有什麽萬一的話,我——」


    接下去的話,她已經說不出來了。


    由紀為了讓自己不要咽嗚出聲,為了讓自己不要掉下眼淚而拚命在忍耐。


    「……對不起,由紀。」


    「那要怎麽辦?隻要你身上還帶著〈幻想戲曲〉,你的朋友搞不好又會被當成人質哦?」


    京香這句話讓龍鬥的決心產生動搖。


    就如同京香說的一樣。隻要龍鬥還持有《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自己的熟人就很有可能再被人綁去當人質。


    但如果交出《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那愛莉絲就……


    「……不過,龍鬥先生和愛莉絲小姐的顧慮也的確沒錯。」


    「……咦?」


    「愛莉絲姐說的沒錯,就算龍鬥先生交出《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還是會遭受犯人攻擊。就算讓犯人知道你已經把書交出來了,犯人為了確認情報的真假,一定還是會找上你。」


    京香以平淡的語氣繼續說下去。


    「雖然也有我把書拿走,然後請愛莉絲小姐繼續保護你的方法,但這樣風險太高。隻是把犯人的目標一分為二而已。」


    如果身為《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書中角色的愛莉絲死亡,那書本也會隨之消滅。也就是說,除了書本以外,愛莉絲對犯人來說也是非常好用的交涉材料。


    「所以我覺得,在捉到犯人之前讓龍鬥先生繼續帶著《孤傲英雄譚(heroic·solitude)》是最好的方法。」


    「……也就是要維持現狀嗎?」


    「不,光維持現狀並不可能。因為由紀小姐依然有可能會被契約者綁架。所以……時雨。」


    「怎麽?」


    「麻煩你在櫻丘圖書館派來司書之前,擔任由紀小姐的護衛。繼續扮成櫻丘高中的學生,待在由紀身邊。」


    「謹遵吩咐。……雖然我想這樣說,不過你要怎麽辦?我不在身邊也沒問題嗎?」


    「隻是幾天的話,還不至於對工作造成影響。我會先待在櫻丘圖書館裏麵,追查犯人的線索。」


    「不是啦。我是在擔心京香你一個人有沒有辦法安心入睡。你平常沒有我陪,就睡不好覺吧。」


    「……!」


    京香狠狠瞪了時雨一眼。看起來大概是在警告她不要隨便亂說話,照自己說的去做就好吧。


    然後龍鬥將視線從京香等人移到由紀身上。


    隻見由紀低著頭,不時發出抽泣的聲音。


    但是卻沒有流下任何一滴淚。一定是非常拚命,非常拚命地忍耐,讓自己不要哭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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