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26-027
畢業旅行時和校草睡一個房間 作者：紫矜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此為防盜章 張默也是一言難盡的表情。
以唐雲澤的性格，還真有可能會是這樣。
“就希望別碰到了, 不然你說我們是叫他一起呢還是不叫。”林佳源搖了搖腦袋。
“大阪也沒那麽小, 應該很難碰上吧。”張默這麽說著, 又想到大阪那兒遊客集中的地方就那些，一不小心還真會碰上麵。
對麵兩個男生在說的時候，夏鋅動了動，拿出了手機, 翻到了朋友圈，很快也找到唐雲澤發的照片。
是機場玻璃窗內拍攝到的藍天與白雲。
“你和唐雲澤很熟嗎？”
耳邊驀地聽到慕尋的聲音, 夏鋅被嚇了跳，慌張地關掉了手機：“一般。”
但是這麽在意的反應, 明顯不是“一般”的關係。
慕尋回憶了下, 也不記得夏鋅平時和唐雲澤走得有多近。
剛才想說的話還沒說, 但是夏鋅的狀態看起來比剛才還要差, 慕尋考慮了下, 就把話暫時壓下去了。
他默默握住了夏鋅的手。
夏鋅猛地回過頭看張默和林佳源的反應，同時掙了掙, 沒掙出來，怔忪地看向了慕尋。
昨天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 林佳源肯定已經跟他說了。
在短短一兩天的時間內, 慕尋對他的親昵就已經引起了高一杏她們的懷疑, 慕尋明明不喜歡男生, 還要繼續這麽親昵下去嗎？
慕尋不知道夏鋅在想什麽, 隻是瞧著他, 用眼神問著“你還好嗎”。
兩人之間的互動在這麽近的距離內自然引起了張默的關注。
他看到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目瞪口呆地看看兩人，又看看身邊的林佳源。
林佳源都為慕尋感到害臊，清了清嗓子幫忙掩飾：“正常正常，我們兩個也經常這樣的。”
張默嘴角抽搐了下：“這樣啊……”
夏鋅聽著林佳源的話，默默瞥了慕尋一眼，一副“原來是這樣”的表情。
慕尋在心裏吐槽，林佳源每次都是在幫他的忙，但怎麽每次效果都這麽微妙呢？
他趕緊補救：“滾，誰跟你經常這樣了！”
林佳源：“……”
也算林佳源反應快，聽慕尋這麽說了，立刻懟道：“是是是，反正小星星可愛，你就喜歡跟小星星牽手，我吃醋不行啊！”
張默張著嘴感歎：“沒想到你們……這麽gay裏gay氣的啊……”
林佳源麵色慘淡：“是啊，你要不要加入我們？”
張默：“不了不了。”
夏鋅本來心情沉重著，聽幾人這麽一番來回，忍俊不禁了。
慕尋見夏鋅笑了，心裏也鬆快了點。
他笑著捏了捏夏鋅的手，夏鋅垂了眼，之前那股青澀感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讓慕尋瞬間就穩了不少。
想起昨天的事情，想起剛剛達到大阪的那個男生，夏鋅的心情其實複雜到了一定程度，可上下不定的心卻仿佛也被慕尋這隻手握住了一般，突然間鎮定下來了。
最終，夏鋅沒有再掙脫，任由慕尋默默地握了下去。
小火車繼續往前開著，入眼的全是山和水，在嵐山站停車的時候，一行人下了車，而麵前就是大片大片的竹林。
不少遊客在竹林小道間徘徊著，拍著景色，耳邊的語言有中文，有英文，也有韓文。
下車後，易湘很快跑了過來，兩個男生之間的手自然也就鬆開了。
跟在兩人身後，在意了一路的張默跟著鬆了口氣：“終於鬆開了。”
林佳源無語：“關你屁事啊！”
“我就覺得吧，他們兩個……感覺好微妙啊。”張默盯著夏鋅和慕尋的背影說道。
“是嗎？以前我和慕尋在一起的時候你不覺得微妙？”林佳源為了死黨也算是豁出去了，他幽怨道，“我和慕尋這麽親密你都沒覺得微妙，現在慕尋和小星星在一起你就覺得微妙了？怎麽？你是覺得小星星長得比我好看？”
張默：“……”這人怎麽突然間胡攪蠻纏起來了。
而夏鋅被易湘搶走後，慕尋雖然鬱悶了幾秒，但還是回到了張默和林佳源的身邊，跟著走了兩步，他問道：“唐雲澤以前在班裏有跟誰走的比較近嗎？”
“怎麽了？你怎麽突然關心起他來了？”林佳源納悶著，就見慕尋往夏鋅那個方向使了個眼色。
林佳源瞬間懂了。
反正這貨現在整個就是繞著夏鋅轉的。
於是林佳源馬上轉問張默：“唐雲澤以前有跟誰走的比較近嗎？”
原本沒打算參與這個話題的張默：“？？？”
張默不解：“你們怎麽對他突然間感興趣起來了？”
林佳源忽悠道：“隨便問問。”
“好吧，”張默想了想，“也沒有啊，他平時獨來獨往的，我沒見班裏有誰跟他走得比較近。”
林佳源誘導道：“誒？我好像有幾次看到小星星跟唐雲澤在一起玩過。”
張默無比吃驚：“真的？他們兩個看起來完全湊不到一塊兒去啊！”
林佳源：“……”這反應應該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了。
沿路走上去，他們很快就在岔路口看到了指示標誌，指示著往不同的方向走過去會有哪些景點，但大多都是寺廟。
對於寺廟，他們大部分人都隻是看看，因此最後前頭的女生選擇往什麽方向去，後頭的人也跟著走了。
路上有一位老人，點著蚊香，坐在小凳子上擺著攤子，一邊賣著手藝東西，一邊還在製作著。
他做的是竹製品，竹子被削成薄薄的一片一片，各種形狀，組裝起來是蜻蜓的模樣，而組裝和削製的過程中，老人還在不斷地調整著——蜻蜓的尖頭部分微微往下彎，成品是尖頭觸及一個平麵，就能保持平衡的，看起來栩栩如生，十分有意思。
易湘和夏鋅都沒見過這東西，盯著看了好半天。
李苒見過，但也想不起來這東西叫什麽名字了。
慕尋他們走過去的時候，兩人還在看。
慕尋問道：“要買嗎？”
東西是一千日元一個，老人還很熱情地示意他們伸手，想把蜻蜓放到他們指尖試玩。
夏鋅這次出來預算不多，因此也不想多花錢，最終遺憾地搖了搖頭。
一幫人繼續往前走了，慕尋還停留在原地。
林佳源很懂他地睨了一眼：“要買？”
慕尋點點頭，還問：“你看哪種花色好看？”
高一杏她們經過，林佳源立刻打了下慕尋的肩膀，娘兮兮道：“討厭，你買什麽顏色我都喜歡啦！”
高一杏四人組：“……”
慕尋：“……”
高一杏被嚇得趕緊回過頭。
在嵐山裏轉轉悠悠晃了一個多鍾頭，時間接近十一點半，他們往山下走去，找最近的jr火車站。
兩天時間下來，他們對於利用穀歌地圖和日本的交通設施的來回已經十分熟悉，不用討論就到了目的地。
中飯他們分開行動，一部分人去了四條河源町，一部分人去了伊勢丹。
夏鋅中午的時候吃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海鮮蓋飯，刺身、魚籽等等鋪在了米飯上，澆一點醬油，吃得心滿意足。
吃完中飯後，他們在酒店集合，領了行李箱就由地鐵轉jr，一路坐到了大阪。
路上，夏鋅困倦地睡了一覺。
夢中，他回到了那個陰雨沉沉的傍晚。
辦公室外的轉角，背著書包靠在牆上等著他的男生，壓低了聲音的爭執，無意間撞破他們爭執的女生，還有自高考結束以來，時不時收到的那些短信。
夢裏，雨不停地下著，淅淅瀝瀝。
夏鋅有點喘不過氣。
醒來時，迷迷糊糊間，他感覺到手機震動了下。
夏鋅睜開了眼，感覺到自己正靠在男生肩頭。
“醒了？”男生的聲音很溫柔。
男生的肩膀足夠寬闊，這一覺夏鋅睡得很舒服，醒來時想起夢中的場景，一時片刻甚至有點想裝睡下去。
可到底不行。
手機又震動了下。
夏鋅紅著臉從慕尋肩頭離開，低頭說了聲“謝謝”。
慕尋抓了抓他的頭發，笑著說：“你的頭發太容易翹起來了。”
夏鋅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有點不好意思。
他拿出手機來看了眼，登時僵住了。
“唐雲澤去找你了？”
“你們怎麽還不在一起？反正他那麽喜歡你，你們兩個最般配了！”
桌子底下，孫媛扯著胡淼，低著頭用眼神交流著。
雖然她們剛才被慕尋嚇到了，但是剛剛慕尋說了什麽？
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慕尋有喜歡的人了！！
胡淼默默打開手機微信，在“校草團”五人群裏發消息：“慕尋說他有喜歡的人了！！”
往常，群裏隻要一有消息，立刻就會有人回應，很少會冷場，更不用說是這麽一個重磅消息了，然而消息發出去，竟然兩分鍾都沒人回應——胡淼撇著嘴關掉了手機，往對麵看去。
而就在對麵的餐桌底下，兩個男生的手都垂在各自的椅子邊上，維持著鬆開手後的姿勢。
夏鋅盯著餐桌上的食物，身體僵直。
而慕尋則是注意著夏鋅的反應，一丁點都不敢錯過。
服務員離開後，四個人之間的氣氛就變得很尷尬了。
過了半天，孫媛忐忑地拿起筷子，努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容，小心翼翼道：“吃……吃飯吧？”
幾秒後，慕尋拿起了筷子。
胡淼和孫媛都暗暗鬆了口氣。
慕尋沒再說話，卻感受著來自身旁的動靜。
在握住夏鋅的手，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真的沒多想，然而在話語落地的那一瞬間，他知道夏鋅感覺到了什麽。
後悔嗎？
不得不說有一點，畢竟太衝動了。
然而在後悔過後，慕尋的心髒飛快地跳了起來。
在意著夏鋅的反應，在意著夏鋅現在在想什麽，在意地快瘋了。
並不是不能掩飾過去——但是非掩飾掉不可嗎？
慕尋的腦袋裏冒出了這個念頭。
這短短一兩分鍾的時間，慕尋想了很多很多。
想著過去三年間兩人少到可憐的接觸，想著夏鋅羞紅的臉，那雙明亮的眼睛。
想著他填報誌願的那一刻，想著他曾經無比堅定的想法，想著剛才那一瞬間夏鋅的震驚。
——統統碎掉，碎成了碎片，而他站在碎片間，用腳踢著，用手撿著，審視了一片又一片。
在這短暫卻又冗長的考慮過後，慕尋做了一個決定。
他夾起一個天婦羅，沉默地放到了夏鋅的碟子裏。
夏鋅看到這個天婦羅，動作滯了滯。
然後，他什麽都沒說，筷子微顫著，夾起天婦羅送進了自己的嘴裏，默默地咬下一口。
慕尋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下來。
他垂著眼吃著東西，把剛才做下的那個決定在心裏放正了，扶穩了。
他已經沒辦法再說服自己為了兩人未來還能以朋友相處而放棄心中曾經冒出來過的想法。
他忍不住了，必須要試試看，才能夠甘心。
而接下來這頓飯，胡淼和孫媛吃得就相當煎熬了……
她們想說話卻不敢說，眼巴巴地看著慕尋給夏鋅夾了一次又一次菜。
而夏鋅默默地吃著，耳朵也越來越紅，偶爾還會抬眸想往對麵兩個女生那邊看看，結果也沒勇氣直視兩個女生的正麵，接受她們的反應。
他的腦袋裏在進行一場風暴。
——慕、慕尋到底什麽意思？
——握著他的手說自己有喜歡的人了，然後接下來就是拚命地給他夾菜……
——林、林佳源以前也有這待遇嗎？有嗎？自己現在在享受的，是作為慕尋普通朋友的待遇嗎？
夏鋅機械地吃著慕尋給他夾的東西，腦子都有點轉暈了。
而慕尋見夏鋅就這麽接受了他夾過去的所有食物，全部乖乖地塞進了嘴巴裏，心髒更是強烈地鼓動了起來。
這頓飯吃到最後，兩個男生吃的渾身都燙起來了，兩個女生卻跟在雪堆裏似的，又僵又冷，簡直是兩重天。
吃完飯後，四人回酒店。
兩個男生走在前麵，兩個女生走在後頭，拉開了很大的距離，而兩個女生已經不敢再追上去了。
路上，慕尋收到了林佳源發來的微信。
林佳源：“？？？”
慕尋：“有屁快放！”
林佳源：“剛剛吃飯的時候高一杏就不對勁，結果她說你有喜歡的人了？？？誰？？？為啥我不知道！！！！！！”
慕尋：“……”
林佳源：“你瞞著我！！！！為什麽！！！！還是不是朋友了！！！”
關於這件事情，慕尋是有點心虛。
剛想給林佳源道個歉，就見這貨說道：“你誰都說了就是瞞著我，不會喜歡的是我吧！！！驚恐！！！”
慕尋：“……”
慕尋：“滾滾滾！”
而這邊貧嘴完，夏鋅也訥訥開口了：“……你跟她們兩個說了那件事沒關係嗎？”
慕尋神經一崩，覷著夏鋅的臉色說道：“反正說也說了，沒什麽關係。”
夏鋅點了點頭，又不說話了。
兩個男生都緊張著，束手束腳。
“夏鋅，”慕尋頓了頓，來了第二次試探，“下午我們兩個單獨出去吧？”
夏鋅喉結滾動了下，直直瞪著前方，紅著臉結結巴巴：“啊……嗯。”
然後是沉默，沉默。
兩個男生在烈日底下，汗“唰唰”的流。
回到酒店後，再次看到那對“雙人床”，夏鋅的緊張簡直比昨天剛進門時還要厲害。
慕尋也有點不協調了，想要去衝個澡，剛想脫衣服，又立刻想到了夏鋅，連忙道：“要衝個澡嗎？”
“嗯？……嗯！”夏鋅腦子也跟著短路了，直接在房間裏就學著昨晚的慕尋把衣服一脫。
終於見到了夏鋅赤|裸的上半身，慕尋咽了咽口水。
夏鋅碰見了慕尋的眼神，整個人都差點跳了一跳，逃進浴室的時候身上都是粉色的。
夏鋅洗澡的時候，慕尋栽到了床上，單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夏鋅的反應意味著什麽？
在蟹道樂聽到他說的話的時候，夏鋅明顯是被他嚇了跳的。
是因為知道他喜歡的人是他了嗎？是這樣嗎？
還是僅僅是因為沒想到他會在胡淼和孫媛麵前說了本該是兩人間秘密的話？
後來呢？夏鋅並沒有對他有些刻意的“照顧”提出任何異議，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自然——他夾什麽，夏鋅就吃什麽——是因為夏鋅對他有同樣的心意，還是因為夏鋅一貫來的乖巧？
到底是哪個？
慕尋從來不覺得自己笨，然而此時此刻，他前所未有地糾結了起來，完全無法進行判斷，覺得自己簡直蠢到了家。
門鈴聲響了起來。
慕尋搓了把臉跑去開了門，林佳源見到他就跳起來捶了他一下：“好啊！你到底瞞了我——”
慕尋一把按住了林佳源的嘴，林佳源掙紮著：“嗚嗚嗚——”
慕尋把人推了出去，然後把身後的門合上，隻留下了一條縫，對著林佳源警告道：“小聲點！”
林佳源狐疑地看著他：“幹嘛？裏麵有誰？”
戲精的腦回路跳得十分快，下一秒林佳源就激動了起來：“艸，不會是你喜歡的那個誰吧？誰？到底是誰！！”
慕尋第一次對著自己的好友頭疼了起來：“是夏鋅！”
“夏鋅？”林佳源一愣，“夏鋅怎麽了？在睡覺？”
慕尋：“……”
慕尋：“嗯，他在睡覺。”
林佳源信了：“哦，這樣啊。”
林佳源一把勾住了慕尋的脖子，湊到他耳邊鬼鬼祟祟道：“說真的，你喜歡的是誰啊，你不能再瞞我了！”
慕尋聞言有點猶豫。
即使他跟林佳源的關係很好，他也不確定林佳源得知他喜歡的人是夏鋅時會是什麽反應。
見慕尋有點遲疑，林佳源疑惑了起來。
他瞅了瞅慕尋，想了想，問道：“……真的不方便說？”
慕尋看著自己高中三年關係最好的哥們，有點欲言又止。
林佳源有點驚訝。
他和慕尋認識這麽久，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
他這人雖然腦回路簡單，有時候做事不過腦子，但是和慕尋之間已經培養起了默契，因此也沒等慕尋開口回答，拍了拍慕尋的肩膀道：“好了好了，不說沒事，不過你應該是還沒跟任何人說過吧？”
慕尋愣了愣，為林佳源的體諒感到觸動。
而林佳源的體諒，也讓他瞬間釋然了。
他笑了笑說道：“沒。”
林佳源點了點頭，睨了他一眼：“搞得這麽神秘，不過總不可能瞞我一輩子吧？”
慕尋曾經確實是這樣想的，然而在中午那頓中飯過後，他的想法已經改變了。
有些人，不碰時還能按捺住心中的想法，一旦碰了，就止也止不住念頭。
到了此時此刻，連慕尋自己都不知道，在這趟旅行之前，他私敲夏鋅，要求和他做這趟旅行的室友的那一刻，他到底是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還是錯誤的決定。
對於林佳源的問題，慕尋最終搖了搖頭。
深呼吸一口氣，他說道：“是夏鋅。”
林佳源：“啊？”
——搞得這麽神秘，不過總不可能瞞我一輩子吧？
——是夏鋅。
在慕尋說出那個回答後的第一秒，林佳源茫然了下。
第二秒，林佳源暗忖著難不成他和慕尋的智商已經相差到這種地步，以至於兩人開始牛頭不對馬嘴了？
第三秒，林佳源想到了他剛才問的幾個問題中，唯一一個答案是對應人名的問題。
第四秒，林佳源放下了勾著慕尋肩膀的手，仿佛被雷劈到了一樣，震驚地看向自己的好友。
而他的好友，目光平和地回視著他。
對方的目光落在了夏鋅的身上，夏鋅也看到了對方的正臉。
晨光下，那是一張完全能用“眉目如畫”來形容的臉。
漆黑的雙眸仿若點星，鼻梁高挺，嘴唇微薄，麵部輪廓優雅俊逸。
夏鋅看呆了。
這個男生是他見過最帥氣最好看的男生，就連娛樂圈裏那些男藝人也無法和對方那一瞬間給他的感覺相比。
而兩人初遇的這一幕，便也在夏鋅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一筆。
慕尋最初在夏鋅心中的印象，是清冷淡漠的。
直到後來高中三年，在這不長不短的歲月中，夏鋅默默地注視著對方，看到了對方微笑的模樣，溫和的模樣，生氣的模樣，專注的模樣。
他知道慕尋喜歡物理，心中早早地就給未來定了方向。
他知道慕尋並沒有表象看起來的那麽冷漠，他有很多玩得好的朋友，每天中午都會一起去打一場籃球。
他知道慕尋有個堂哥在美國紐約讀大學，畢業後留在了那邊工作，慕尋未來也有極大可能出國留學。
他知道慕尋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盡管追他的女生真的很多很多……
夏鋅的心完全被這個男生填滿了。
摘也摘不走。
三年來，除了各項課程之外，他學的最認真的，便是“慕尋”。
十二人入住的酒店離鴨川很近，到了現在這個點，街道上人煙稀少，十分寧靜。
他們在酒店周邊徘徊了半天，最後湧入了一家小餐館。
店麵真的不大，裏麵隻有四五桌空桌，料理台後的女店長一見到他們就很禮貌地用日文打了聲招呼，應該是“歡迎光臨”。
除了女店長，還有一個年輕的男孩子在料理台後，兩人應該是母子。
十二個人分了三桌，女店長帶著笑容把三台平板電腦遞給他們，示意他們在上麵下單。
夏鋅、張默、易湘、傅欣欣坐在了一起，一看到平板電腦上的文字，張默咋舌：“哇，看不懂。”
易湘笑了：“隨便點唄，反正有圖片！”
店裏牆麵上貼了很多海報，有明星的，有相撲比賽的，有甲子園棒球賽的。
牆上一台小電視裏正在放著日本的綜藝節目，裏麵的主持人們正在笑得前翻後仰，應該是在進行什麽惡搞遊戲。
夏鋅新奇地張望著，他是第一次出國玩，對於陌生的國度真的十分好奇。
當然，也不能說十分陌生，畢竟日本的動畫片，他還是經常看的。
夏鋅他們這桌各自點了碗拉麵，又點了四份烤雞串。
等待的時候，幾人聊起了一些話題。
這趟畢業旅行最開始是張默組織的，畢竟早在高考之前就有同學提過這件事情，作為班長，張默自然扛起了組織的擔子。
因為暑假本來就是旅遊旺季，所以張默也是高考一結束就計劃起來了，怕晚了定不好機票酒店，那時候還是六月份。
然而沒想到最終響應的人並不多，全班總共四十八個人，最終也隻來了十六個。
“沈念他們最開始都說要來的，怎麽後來都沒音信了？”易湘問道。
夏鋅猶豫了下，說道：“我高考考完那天，有看到她在哭。”
而那之後，沈念幾乎沒在班級群裏出聲過。
三人都愣了下，然後沉默了下來。
張默無奈道：“我也是考砸了的。”
夏鋅垂眸。
他也是考砸了的人員之一。
“對了，夏鋅，你最後還是打算留在杭州讀書了？”張默問道。
“嗯，你呢？”
“我也一樣，”張默摸了摸後腦勺，“本來想去北京的，但這成績也沒必要去了吧，反正也上不了好的學校。”
“我也是一樣。”夏鋅這回真的是苦笑了。
夏鋅喜歡生物化學，曾經想過大學想要學生化方麵的專業，如果不學生化，就選小語種。他也曾想過要去外地讀大學，上海武漢成都北京等等等等。
然而分數出來之後，現實擺在了他的麵前。
有一個標準一直在夏鋅心中——他始終覺得如果沒辦法讀211、985，那也沒必要去外地讀書了。而他當時的分數，顯然是沒辦法幫助他進入他選定的幾個城市的211、985學校的。
放眼杭州，小語種專業大多是二本，生物類專業有一本，可臨到頭來要填報誌願的時候，夏鋅又退縮了。
生物類專業讀出來，未來要找工作會有所局限是事實，家裏人也並不讚同他選擇這類專業。
他們遊說著他：雖然很多人未來擇業可能會選擇和專業完全沒有關係的工作崗位，可不能因為有這個出路存在，就隨便亂選專業。
為了未來找工作考慮，最好還是選實用點的，比如經管類的，信電類的，建築類的。
可夏鋅的分數有限啊，就算是在普通大學選專業，那些所謂的“實用”類專業，很多他也高攀不上。
最後他的選擇落在了從未考慮過並且也十分陌生的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上。
當時他爸爸是這麽跟他說的：“這個專業讀得好，以後出去找工作也不難，你要是實在不想讀，大一認真點，到時候轉個專業，轉到經管或者建築學院那邊去。”
人生中最為重要的選擇之一就這麽落定了，夏鋅隱隱感覺到，他在父母勸說下做出的選擇，不一定是錯誤的，但一定是遺憾的。
而遺憾的產生，最終在於他的猶豫不決和膽怯。
他把自己限製在了一個狹小的世界裏，狹小的世界也限製著他。
選完專業之後，一次和黃河易湘出門時，他忍不住傾訴——那本《全國高校專業解讀》裏那麽多學校，那麽多專業，真擺在麵前了，好像選來選去也就那麽幾個專業能選的。
黃河和易湘也深以為然。
兩人的分數和他沒差多少。
“其實能選的專業還是很多的，隻是不敢選，”易湘猶豫了下說道，“我原本想去傳媒學校的，但很多專業出來之後在行業裏也挺難混的，考慮了半天還是選擇了‘安全路線’。”
黃河笑了：“都一樣，‘安全路線’。”
沒有任何激動和興奮，誌願填報完畢後，選擇了“安全路線”的他們心中隻有無奈的平靜。
“哎，聽說慕尋去北京，而且是去讀天體物理學，”易湘忽然說道，“聽高一杏說的。”
“牛逼啊，”黃河感歎，“不愧是物理課代表，不僅考得上，而且也真的敢選。”
說到這，兩人又看了夏鋅一眼。
夏鋅作為化學課代表，平時月考期中期末考，甚至幾次模擬考，分數和慕尋差得都不多。
高考，他是真的考砸了。選擇，他也退縮了。
而夏鋅抬頭，刺眼的陽光透過樹葉間隙落在他的眼中，刺得他下意識地眼眶酸澀了起來。
那一刻，他清晰地意識到，慕尋真的離他很遠很遠。
而此時此刻，在日本京都這間小小的餐館裏說到高考這個話題，四人一陣沉默。
“別提這個話題了，”傅欣欣開口，頭疼道，“聊點愉快點的吧。”
“嗯……比如誰啊？”易湘逗她。
傅欣欣在桌下踢了她一腳，易湘笑個不停。
“比如——”傅欣欣目光一轉，衝著夏鋅問道，“夏鋅你有沒有喜歡的女生啊？”
易湘：“咳咳咳咳咳！”
夏鋅：“噗！”
夏鋅正在喝女店長給他們的冰水，聽到這個問題真的噴出來了一點。
他手忙腳亂地擦了擦，傅欣欣見狀眯眼道：“看這個反應應該是有的？”
“小星星也挺受歡迎的啊，之前隔壁班不是有女生追過你的麽。”張默跟著揶揄。
夏鋅的長相其實也挺好看的，在女生那邊算是溫潤清俊的一掛，在男生那邊算是可愛的一掛，這麽一來，高中三年班裏不論男生女生都帶著各自微妙的“憐愛之意”，給夏鋅取了“小星星”這麽一個愛稱。
以唐雲澤的性格，還真有可能會是這樣。
“就希望別碰到了, 不然你說我們是叫他一起呢還是不叫。”林佳源搖了搖腦袋。
“大阪也沒那麽小, 應該很難碰上吧。”張默這麽說著, 又想到大阪那兒遊客集中的地方就那些，一不小心還真會碰上麵。
對麵兩個男生在說的時候，夏鋅動了動，拿出了手機, 翻到了朋友圈，很快也找到唐雲澤發的照片。
是機場玻璃窗內拍攝到的藍天與白雲。
“你和唐雲澤很熟嗎？”
耳邊驀地聽到慕尋的聲音, 夏鋅被嚇了跳，慌張地關掉了手機：“一般。”
但是這麽在意的反應, 明顯不是“一般”的關係。
慕尋回憶了下, 也不記得夏鋅平時和唐雲澤走得有多近。
剛才想說的話還沒說, 但是夏鋅的狀態看起來比剛才還要差, 慕尋考慮了下, 就把話暫時壓下去了。
他默默握住了夏鋅的手。
夏鋅猛地回過頭看張默和林佳源的反應，同時掙了掙, 沒掙出來，怔忪地看向了慕尋。
昨天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 林佳源肯定已經跟他說了。
在短短一兩天的時間內, 慕尋對他的親昵就已經引起了高一杏她們的懷疑, 慕尋明明不喜歡男生, 還要繼續這麽親昵下去嗎？
慕尋不知道夏鋅在想什麽, 隻是瞧著他, 用眼神問著“你還好嗎”。
兩人之間的互動在這麽近的距離內自然引起了張默的關注。
他看到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目瞪口呆地看看兩人，又看看身邊的林佳源。
林佳源都為慕尋感到害臊，清了清嗓子幫忙掩飾：“正常正常，我們兩個也經常這樣的。”
張默嘴角抽搐了下：“這樣啊……”
夏鋅聽著林佳源的話，默默瞥了慕尋一眼，一副“原來是這樣”的表情。
慕尋在心裏吐槽，林佳源每次都是在幫他的忙，但怎麽每次效果都這麽微妙呢？
他趕緊補救：“滾，誰跟你經常這樣了！”
林佳源：“……”
也算林佳源反應快，聽慕尋這麽說了，立刻懟道：“是是是，反正小星星可愛，你就喜歡跟小星星牽手，我吃醋不行啊！”
張默張著嘴感歎：“沒想到你們……這麽gay裏gay氣的啊……”
林佳源麵色慘淡：“是啊，你要不要加入我們？”
張默：“不了不了。”
夏鋅本來心情沉重著，聽幾人這麽一番來回，忍俊不禁了。
慕尋見夏鋅笑了，心裏也鬆快了點。
他笑著捏了捏夏鋅的手，夏鋅垂了眼，之前那股青澀感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讓慕尋瞬間就穩了不少。
想起昨天的事情，想起剛剛達到大阪的那個男生，夏鋅的心情其實複雜到了一定程度，可上下不定的心卻仿佛也被慕尋這隻手握住了一般，突然間鎮定下來了。
最終，夏鋅沒有再掙脫，任由慕尋默默地握了下去。
小火車繼續往前開著，入眼的全是山和水，在嵐山站停車的時候，一行人下了車，而麵前就是大片大片的竹林。
不少遊客在竹林小道間徘徊著，拍著景色，耳邊的語言有中文，有英文，也有韓文。
下車後，易湘很快跑了過來，兩個男生之間的手自然也就鬆開了。
跟在兩人身後，在意了一路的張默跟著鬆了口氣：“終於鬆開了。”
林佳源無語：“關你屁事啊！”
“我就覺得吧，他們兩個……感覺好微妙啊。”張默盯著夏鋅和慕尋的背影說道。
“是嗎？以前我和慕尋在一起的時候你不覺得微妙？”林佳源為了死黨也算是豁出去了，他幽怨道，“我和慕尋這麽親密你都沒覺得微妙，現在慕尋和小星星在一起你就覺得微妙了？怎麽？你是覺得小星星長得比我好看？”
張默：“……”這人怎麽突然間胡攪蠻纏起來了。
而夏鋅被易湘搶走後，慕尋雖然鬱悶了幾秒，但還是回到了張默和林佳源的身邊，跟著走了兩步，他問道：“唐雲澤以前在班裏有跟誰走的比較近嗎？”
“怎麽了？你怎麽突然關心起他來了？”林佳源納悶著，就見慕尋往夏鋅那個方向使了個眼色。
林佳源瞬間懂了。
反正這貨現在整個就是繞著夏鋅轉的。
於是林佳源馬上轉問張默：“唐雲澤以前有跟誰走的比較近嗎？”
原本沒打算參與這個話題的張默：“？？？”
張默不解：“你們怎麽對他突然間感興趣起來了？”
林佳源忽悠道：“隨便問問。”
“好吧，”張默想了想，“也沒有啊，他平時獨來獨往的，我沒見班裏有誰跟他走得比較近。”
林佳源誘導道：“誒？我好像有幾次看到小星星跟唐雲澤在一起玩過。”
張默無比吃驚：“真的？他們兩個看起來完全湊不到一塊兒去啊！”
林佳源：“……”這反應應該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了。
沿路走上去，他們很快就在岔路口看到了指示標誌，指示著往不同的方向走過去會有哪些景點，但大多都是寺廟。
對於寺廟，他們大部分人都隻是看看，因此最後前頭的女生選擇往什麽方向去，後頭的人也跟著走了。
路上有一位老人，點著蚊香，坐在小凳子上擺著攤子，一邊賣著手藝東西，一邊還在製作著。
他做的是竹製品，竹子被削成薄薄的一片一片，各種形狀，組裝起來是蜻蜓的模樣，而組裝和削製的過程中，老人還在不斷地調整著——蜻蜓的尖頭部分微微往下彎，成品是尖頭觸及一個平麵，就能保持平衡的，看起來栩栩如生，十分有意思。
易湘和夏鋅都沒見過這東西，盯著看了好半天。
李苒見過，但也想不起來這東西叫什麽名字了。
慕尋他們走過去的時候，兩人還在看。
慕尋問道：“要買嗎？”
東西是一千日元一個，老人還很熱情地示意他們伸手，想把蜻蜓放到他們指尖試玩。
夏鋅這次出來預算不多，因此也不想多花錢，最終遺憾地搖了搖頭。
一幫人繼續往前走了，慕尋還停留在原地。
林佳源很懂他地睨了一眼：“要買？”
慕尋點點頭，還問：“你看哪種花色好看？”
高一杏她們經過，林佳源立刻打了下慕尋的肩膀，娘兮兮道：“討厭，你買什麽顏色我都喜歡啦！”
高一杏四人組：“……”
慕尋：“……”
高一杏被嚇得趕緊回過頭。
在嵐山裏轉轉悠悠晃了一個多鍾頭，時間接近十一點半，他們往山下走去，找最近的jr火車站。
兩天時間下來，他們對於利用穀歌地圖和日本的交通設施的來回已經十分熟悉，不用討論就到了目的地。
中飯他們分開行動，一部分人去了四條河源町，一部分人去了伊勢丹。
夏鋅中午的時候吃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海鮮蓋飯，刺身、魚籽等等鋪在了米飯上，澆一點醬油，吃得心滿意足。
吃完中飯後，他們在酒店集合，領了行李箱就由地鐵轉jr，一路坐到了大阪。
路上，夏鋅困倦地睡了一覺。
夢中，他回到了那個陰雨沉沉的傍晚。
辦公室外的轉角，背著書包靠在牆上等著他的男生，壓低了聲音的爭執，無意間撞破他們爭執的女生，還有自高考結束以來，時不時收到的那些短信。
夢裏，雨不停地下著，淅淅瀝瀝。
夏鋅有點喘不過氣。
醒來時，迷迷糊糊間，他感覺到手機震動了下。
夏鋅睜開了眼，感覺到自己正靠在男生肩頭。
“醒了？”男生的聲音很溫柔。
男生的肩膀足夠寬闊，這一覺夏鋅睡得很舒服，醒來時想起夢中的場景，一時片刻甚至有點想裝睡下去。
可到底不行。
手機又震動了下。
夏鋅紅著臉從慕尋肩頭離開，低頭說了聲“謝謝”。
慕尋抓了抓他的頭發，笑著說：“你的頭發太容易翹起來了。”
夏鋅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有點不好意思。
他拿出手機來看了眼，登時僵住了。
“唐雲澤去找你了？”
“你們怎麽還不在一起？反正他那麽喜歡你，你們兩個最般配了！”
桌子底下，孫媛扯著胡淼，低著頭用眼神交流著。
雖然她們剛才被慕尋嚇到了，但是剛剛慕尋說了什麽？
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慕尋有喜歡的人了！！
胡淼默默打開手機微信，在“校草團”五人群裏發消息：“慕尋說他有喜歡的人了！！”
往常，群裏隻要一有消息，立刻就會有人回應，很少會冷場，更不用說是這麽一個重磅消息了，然而消息發出去，竟然兩分鍾都沒人回應——胡淼撇著嘴關掉了手機，往對麵看去。
而就在對麵的餐桌底下，兩個男生的手都垂在各自的椅子邊上，維持著鬆開手後的姿勢。
夏鋅盯著餐桌上的食物，身體僵直。
而慕尋則是注意著夏鋅的反應，一丁點都不敢錯過。
服務員離開後，四個人之間的氣氛就變得很尷尬了。
過了半天，孫媛忐忑地拿起筷子，努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容，小心翼翼道：“吃……吃飯吧？”
幾秒後，慕尋拿起了筷子。
胡淼和孫媛都暗暗鬆了口氣。
慕尋沒再說話，卻感受著來自身旁的動靜。
在握住夏鋅的手，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真的沒多想，然而在話語落地的那一瞬間，他知道夏鋅感覺到了什麽。
後悔嗎？
不得不說有一點，畢竟太衝動了。
然而在後悔過後，慕尋的心髒飛快地跳了起來。
在意著夏鋅的反應，在意著夏鋅現在在想什麽，在意地快瘋了。
並不是不能掩飾過去——但是非掩飾掉不可嗎？
慕尋的腦袋裏冒出了這個念頭。
這短短一兩分鍾的時間，慕尋想了很多很多。
想著過去三年間兩人少到可憐的接觸，想著夏鋅羞紅的臉，那雙明亮的眼睛。
想著他填報誌願的那一刻，想著他曾經無比堅定的想法，想著剛才那一瞬間夏鋅的震驚。
——統統碎掉，碎成了碎片，而他站在碎片間，用腳踢著，用手撿著，審視了一片又一片。
在這短暫卻又冗長的考慮過後，慕尋做了一個決定。
他夾起一個天婦羅，沉默地放到了夏鋅的碟子裏。
夏鋅看到這個天婦羅，動作滯了滯。
然後，他什麽都沒說，筷子微顫著，夾起天婦羅送進了自己的嘴裏，默默地咬下一口。
慕尋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下來。
他垂著眼吃著東西，把剛才做下的那個決定在心裏放正了，扶穩了。
他已經沒辦法再說服自己為了兩人未來還能以朋友相處而放棄心中曾經冒出來過的想法。
他忍不住了，必須要試試看，才能夠甘心。
而接下來這頓飯，胡淼和孫媛吃得就相當煎熬了……
她們想說話卻不敢說，眼巴巴地看著慕尋給夏鋅夾了一次又一次菜。
而夏鋅默默地吃著，耳朵也越來越紅，偶爾還會抬眸想往對麵兩個女生那邊看看，結果也沒勇氣直視兩個女生的正麵，接受她們的反應。
他的腦袋裏在進行一場風暴。
——慕、慕尋到底什麽意思？
——握著他的手說自己有喜歡的人了，然後接下來就是拚命地給他夾菜……
——林、林佳源以前也有這待遇嗎？有嗎？自己現在在享受的，是作為慕尋普通朋友的待遇嗎？
夏鋅機械地吃著慕尋給他夾的東西，腦子都有點轉暈了。
而慕尋見夏鋅就這麽接受了他夾過去的所有食物，全部乖乖地塞進了嘴巴裏，心髒更是強烈地鼓動了起來。
這頓飯吃到最後，兩個男生吃的渾身都燙起來了，兩個女生卻跟在雪堆裏似的，又僵又冷，簡直是兩重天。
吃完飯後，四人回酒店。
兩個男生走在前麵，兩個女生走在後頭，拉開了很大的距離，而兩個女生已經不敢再追上去了。
路上，慕尋收到了林佳源發來的微信。
林佳源：“？？？”
慕尋：“有屁快放！”
林佳源：“剛剛吃飯的時候高一杏就不對勁，結果她說你有喜歡的人了？？？誰？？？為啥我不知道！！！！！！”
慕尋：“……”
林佳源：“你瞞著我！！！！為什麽！！！！還是不是朋友了！！！”
關於這件事情，慕尋是有點心虛。
剛想給林佳源道個歉，就見這貨說道：“你誰都說了就是瞞著我，不會喜歡的是我吧！！！驚恐！！！”
慕尋：“……”
慕尋：“滾滾滾！”
而這邊貧嘴完，夏鋅也訥訥開口了：“……你跟她們兩個說了那件事沒關係嗎？”
慕尋神經一崩，覷著夏鋅的臉色說道：“反正說也說了，沒什麽關係。”
夏鋅點了點頭，又不說話了。
兩個男生都緊張著，束手束腳。
“夏鋅，”慕尋頓了頓，來了第二次試探，“下午我們兩個單獨出去吧？”
夏鋅喉結滾動了下，直直瞪著前方，紅著臉結結巴巴：“啊……嗯。”
然後是沉默，沉默。
兩個男生在烈日底下，汗“唰唰”的流。
回到酒店後，再次看到那對“雙人床”，夏鋅的緊張簡直比昨天剛進門時還要厲害。
慕尋也有點不協調了，想要去衝個澡，剛想脫衣服，又立刻想到了夏鋅，連忙道：“要衝個澡嗎？”
“嗯？……嗯！”夏鋅腦子也跟著短路了，直接在房間裏就學著昨晚的慕尋把衣服一脫。
終於見到了夏鋅赤|裸的上半身，慕尋咽了咽口水。
夏鋅碰見了慕尋的眼神，整個人都差點跳了一跳，逃進浴室的時候身上都是粉色的。
夏鋅洗澡的時候，慕尋栽到了床上，單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夏鋅的反應意味著什麽？
在蟹道樂聽到他說的話的時候，夏鋅明顯是被他嚇了跳的。
是因為知道他喜歡的人是他了嗎？是這樣嗎？
還是僅僅是因為沒想到他會在胡淼和孫媛麵前說了本該是兩人間秘密的話？
後來呢？夏鋅並沒有對他有些刻意的“照顧”提出任何異議，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自然——他夾什麽，夏鋅就吃什麽——是因為夏鋅對他有同樣的心意，還是因為夏鋅一貫來的乖巧？
到底是哪個？
慕尋從來不覺得自己笨，然而此時此刻，他前所未有地糾結了起來，完全無法進行判斷，覺得自己簡直蠢到了家。
門鈴聲響了起來。
慕尋搓了把臉跑去開了門，林佳源見到他就跳起來捶了他一下：“好啊！你到底瞞了我——”
慕尋一把按住了林佳源的嘴，林佳源掙紮著：“嗚嗚嗚——”
慕尋把人推了出去，然後把身後的門合上，隻留下了一條縫，對著林佳源警告道：“小聲點！”
林佳源狐疑地看著他：“幹嘛？裏麵有誰？”
戲精的腦回路跳得十分快，下一秒林佳源就激動了起來：“艸，不會是你喜歡的那個誰吧？誰？到底是誰！！”
慕尋第一次對著自己的好友頭疼了起來：“是夏鋅！”
“夏鋅？”林佳源一愣，“夏鋅怎麽了？在睡覺？”
慕尋：“……”
慕尋：“嗯，他在睡覺。”
林佳源信了：“哦，這樣啊。”
林佳源一把勾住了慕尋的脖子，湊到他耳邊鬼鬼祟祟道：“說真的，你喜歡的是誰啊，你不能再瞞我了！”
慕尋聞言有點猶豫。
即使他跟林佳源的關係很好，他也不確定林佳源得知他喜歡的人是夏鋅時會是什麽反應。
見慕尋有點遲疑，林佳源疑惑了起來。
他瞅了瞅慕尋，想了想，問道：“……真的不方便說？”
慕尋看著自己高中三年關係最好的哥們，有點欲言又止。
林佳源有點驚訝。
他和慕尋認識這麽久，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
他這人雖然腦回路簡單，有時候做事不過腦子，但是和慕尋之間已經培養起了默契，因此也沒等慕尋開口回答，拍了拍慕尋的肩膀道：“好了好了，不說沒事，不過你應該是還沒跟任何人說過吧？”
慕尋愣了愣，為林佳源的體諒感到觸動。
而林佳源的體諒，也讓他瞬間釋然了。
他笑了笑說道：“沒。”
林佳源點了點頭，睨了他一眼：“搞得這麽神秘，不過總不可能瞞我一輩子吧？”
慕尋曾經確實是這樣想的，然而在中午那頓中飯過後，他的想法已經改變了。
有些人，不碰時還能按捺住心中的想法，一旦碰了，就止也止不住念頭。
到了此時此刻，連慕尋自己都不知道，在這趟旅行之前，他私敲夏鋅，要求和他做這趟旅行的室友的那一刻，他到底是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還是錯誤的決定。
對於林佳源的問題，慕尋最終搖了搖頭。
深呼吸一口氣，他說道：“是夏鋅。”
林佳源：“啊？”
——搞得這麽神秘，不過總不可能瞞我一輩子吧？
——是夏鋅。
在慕尋說出那個回答後的第一秒，林佳源茫然了下。
第二秒，林佳源暗忖著難不成他和慕尋的智商已經相差到這種地步，以至於兩人開始牛頭不對馬嘴了？
第三秒，林佳源想到了他剛才問的幾個問題中，唯一一個答案是對應人名的問題。
第四秒，林佳源放下了勾著慕尋肩膀的手，仿佛被雷劈到了一樣，震驚地看向自己的好友。
而他的好友，目光平和地回視著他。
對方的目光落在了夏鋅的身上，夏鋅也看到了對方的正臉。
晨光下，那是一張完全能用“眉目如畫”來形容的臉。
漆黑的雙眸仿若點星，鼻梁高挺，嘴唇微薄，麵部輪廓優雅俊逸。
夏鋅看呆了。
這個男生是他見過最帥氣最好看的男生，就連娛樂圈裏那些男藝人也無法和對方那一瞬間給他的感覺相比。
而兩人初遇的這一幕，便也在夏鋅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一筆。
慕尋最初在夏鋅心中的印象，是清冷淡漠的。
直到後來高中三年，在這不長不短的歲月中，夏鋅默默地注視著對方，看到了對方微笑的模樣，溫和的模樣，生氣的模樣，專注的模樣。
他知道慕尋喜歡物理，心中早早地就給未來定了方向。
他知道慕尋並沒有表象看起來的那麽冷漠，他有很多玩得好的朋友，每天中午都會一起去打一場籃球。
他知道慕尋有個堂哥在美國紐約讀大學，畢業後留在了那邊工作，慕尋未來也有極大可能出國留學。
他知道慕尋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盡管追他的女生真的很多很多……
夏鋅的心完全被這個男生填滿了。
摘也摘不走。
三年來，除了各項課程之外，他學的最認真的，便是“慕尋”。
十二人入住的酒店離鴨川很近，到了現在這個點，街道上人煙稀少，十分寧靜。
他們在酒店周邊徘徊了半天，最後湧入了一家小餐館。
店麵真的不大，裏麵隻有四五桌空桌，料理台後的女店長一見到他們就很禮貌地用日文打了聲招呼，應該是“歡迎光臨”。
除了女店長，還有一個年輕的男孩子在料理台後，兩人應該是母子。
十二個人分了三桌，女店長帶著笑容把三台平板電腦遞給他們，示意他們在上麵下單。
夏鋅、張默、易湘、傅欣欣坐在了一起，一看到平板電腦上的文字，張默咋舌：“哇，看不懂。”
易湘笑了：“隨便點唄，反正有圖片！”
店裏牆麵上貼了很多海報，有明星的，有相撲比賽的，有甲子園棒球賽的。
牆上一台小電視裏正在放著日本的綜藝節目，裏麵的主持人們正在笑得前翻後仰，應該是在進行什麽惡搞遊戲。
夏鋅新奇地張望著，他是第一次出國玩，對於陌生的國度真的十分好奇。
當然，也不能說十分陌生，畢竟日本的動畫片，他還是經常看的。
夏鋅他們這桌各自點了碗拉麵，又點了四份烤雞串。
等待的時候，幾人聊起了一些話題。
這趟畢業旅行最開始是張默組織的，畢竟早在高考之前就有同學提過這件事情，作為班長，張默自然扛起了組織的擔子。
因為暑假本來就是旅遊旺季，所以張默也是高考一結束就計劃起來了，怕晚了定不好機票酒店，那時候還是六月份。
然而沒想到最終響應的人並不多，全班總共四十八個人，最終也隻來了十六個。
“沈念他們最開始都說要來的，怎麽後來都沒音信了？”易湘問道。
夏鋅猶豫了下，說道：“我高考考完那天，有看到她在哭。”
而那之後，沈念幾乎沒在班級群裏出聲過。
三人都愣了下，然後沉默了下來。
張默無奈道：“我也是考砸了的。”
夏鋅垂眸。
他也是考砸了的人員之一。
“對了，夏鋅，你最後還是打算留在杭州讀書了？”張默問道。
“嗯，你呢？”
“我也一樣，”張默摸了摸後腦勺，“本來想去北京的，但這成績也沒必要去了吧，反正也上不了好的學校。”
“我也是一樣。”夏鋅這回真的是苦笑了。
夏鋅喜歡生物化學，曾經想過大學想要學生化方麵的專業，如果不學生化，就選小語種。他也曾想過要去外地讀大學，上海武漢成都北京等等等等。
然而分數出來之後，現實擺在了他的麵前。
有一個標準一直在夏鋅心中——他始終覺得如果沒辦法讀211、985，那也沒必要去外地讀書了。而他當時的分數，顯然是沒辦法幫助他進入他選定的幾個城市的211、985學校的。
放眼杭州，小語種專業大多是二本，生物類專業有一本，可臨到頭來要填報誌願的時候，夏鋅又退縮了。
生物類專業讀出來，未來要找工作會有所局限是事實，家裏人也並不讚同他選擇這類專業。
他們遊說著他：雖然很多人未來擇業可能會選擇和專業完全沒有關係的工作崗位，可不能因為有這個出路存在，就隨便亂選專業。
為了未來找工作考慮，最好還是選實用點的，比如經管類的，信電類的，建築類的。
可夏鋅的分數有限啊，就算是在普通大學選專業，那些所謂的“實用”類專業，很多他也高攀不上。
最後他的選擇落在了從未考慮過並且也十分陌生的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上。
當時他爸爸是這麽跟他說的：“這個專業讀得好，以後出去找工作也不難，你要是實在不想讀，大一認真點，到時候轉個專業，轉到經管或者建築學院那邊去。”
人生中最為重要的選擇之一就這麽落定了，夏鋅隱隱感覺到，他在父母勸說下做出的選擇，不一定是錯誤的，但一定是遺憾的。
而遺憾的產生，最終在於他的猶豫不決和膽怯。
他把自己限製在了一個狹小的世界裏，狹小的世界也限製著他。
選完專業之後，一次和黃河易湘出門時，他忍不住傾訴——那本《全國高校專業解讀》裏那麽多學校，那麽多專業，真擺在麵前了，好像選來選去也就那麽幾個專業能選的。
黃河和易湘也深以為然。
兩人的分數和他沒差多少。
“其實能選的專業還是很多的，隻是不敢選，”易湘猶豫了下說道，“我原本想去傳媒學校的，但很多專業出來之後在行業裏也挺難混的，考慮了半天還是選擇了‘安全路線’。”
黃河笑了：“都一樣，‘安全路線’。”
沒有任何激動和興奮，誌願填報完畢後，選擇了“安全路線”的他們心中隻有無奈的平靜。
“哎，聽說慕尋去北京，而且是去讀天體物理學，”易湘忽然說道，“聽高一杏說的。”
“牛逼啊，”黃河感歎，“不愧是物理課代表，不僅考得上，而且也真的敢選。”
說到這，兩人又看了夏鋅一眼。
夏鋅作為化學課代表，平時月考期中期末考，甚至幾次模擬考，分數和慕尋差得都不多。
高考，他是真的考砸了。選擇，他也退縮了。
而夏鋅抬頭，刺眼的陽光透過樹葉間隙落在他的眼中，刺得他下意識地眼眶酸澀了起來。
那一刻，他清晰地意識到，慕尋真的離他很遠很遠。
而此時此刻，在日本京都這間小小的餐館裏說到高考這個話題，四人一陣沉默。
“別提這個話題了，”傅欣欣開口，頭疼道，“聊點愉快點的吧。”
“嗯……比如誰啊？”易湘逗她。
傅欣欣在桌下踢了她一腳，易湘笑個不停。
“比如——”傅欣欣目光一轉，衝著夏鋅問道，“夏鋅你有沒有喜歡的女生啊？”
易湘：“咳咳咳咳咳！”
夏鋅：“噗！”
夏鋅正在喝女店長給他們的冰水，聽到這個問題真的噴出來了一點。
他手忙腳亂地擦了擦，傅欣欣見狀眯眼道：“看這個反應應該是有的？”
“小星星也挺受歡迎的啊，之前隔壁班不是有女生追過你的麽。”張默跟著揶揄。
夏鋅的長相其實也挺好看的，在女生那邊算是溫潤清俊的一掛，在男生那邊算是可愛的一掛，這麽一來，高中三年班裏不論男生女生都帶著各自微妙的“憐愛之意”，給夏鋅取了“小星星”這麽一個愛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