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麵麵相覷:他們怎麽不知道, 新來的裴三郎居然還有個未婚小娘子?


    在裴劭來飛騎營前, 這些人都聽過他的大名, 百聞不如一見, 這常人口中隻會鬥雞走犬的紈絝子弟居然能一下子打趴他們三個,這次打獵, 也是滿載而歸, 一躍而為營中的風雲人物,他們摸摸下巴, 心道:沒聽過裴三有什麽風流韻事, 或許是真的心有所屬。


    裴劭看著阮明嬋, 沒有下馬, 而是朝她伸出一手。阮明嬋覷了眼麵帶曖昧的圍觀眾人和笑得無奈的裴宣, 有些猶豫。眾人也想:這是要她上馬, 共乘一騎嗎?這裴三也太不矜持了, 小娘子臉皮薄,怎麽好意思在眾目睽睽之下就和他走了呢?


    有好事一些的, 還幫腔道:“裴劭, 你這也太不厚道了,我說應該……”


    他想說,追求女孩子, 應該這般這般,循循善誘, 而不是直愣愣地伸出一手, 等她上鉤。


    他話沒說完, 便張大了嘴——阮明嬋隻稍稍猶豫了一下,拉住他的手,裙擺翩躚如彩蝶般,翩翩然落至少年馬上,順便也放下了薄紗。


    眾位單身漢目瞪口呆:這也能撩到小娘子?


    裴劭掃了眼眾人,十分不厚道地笑了笑,解下掛在馬鞍上顯得礙手礙腳的獵物,拋給裴宣,“給你了,回去改善一下夥食。”


    裴宣抽抽嘴角,笑而不語。


    他又一勒韁繩,將馬調轉了個頭,眾人見他要走,不怎麽正經地笑了兩聲,“你倆幹什麽去?”


    “體味自然。”裴劭扔下一句話,在眾人呆滯的目光中絕塵而去。


    阮明嬋被他不由分說劫走,還美名其曰“體味自然”,簡直是哭笑不得。


    她捂住麵前垂紗,不讓它被風吹得揚起來。裴劭控馬將速度降下,笑著將她麵紗撩起來,阮明嬋一驚,連忙抓緊了,他又一揚手,薄紗便仿佛水一般從她手中流走,那帷帽也不知被扔至何處了。


    阮明嬋怒嗔:“你幹什麽呀?”


    裴劭道:“有我在,誰敢偷窺你?”


    說著,他專注地盯著她熏紅的臉,突然意識道,出了長安城,再外是一片密林,又是將晚時刻,人跡罕至,她便隻剩自己可以觀賞了。


    他停了下來,將她抱下馬,腳下卻趔趄了一步。


    阮明嬋被他搖搖晃晃的步伐弄得膽戰心驚,生怕他一不小心和她一起摔個狗啃泥。事實上,平素神通廣大的裴劭確實絆了一跤,合身將她撲倒在草地上,阮明嬋驚呼聲還沒來得及誒出口,已經被他壓得差點吐出一口血,“……你是故意的吧?”


    裴劭埋首在她頸間,低低笑道:“故意的,你能奈我何?”


    地上已經冒出了一片嫩綠的草,墊在身下比那毯子還要軟上幾分。他身上沒有平日裏的嫋嫋沉香,而是方才從林間帶出來的樹木陽光的蓬勃氣息,讓阮明嬋有些無措。


    她不知道,裴劭這是太激動了。


    一日不見兮,如隔三秋,古人誠不我欺。他這幾日沒有回府,自然也沒有去找她,隻隔了短短幾日,便仿佛過了好幾個春秋。他正準備著擇個日子回城,便看到她突然出現在麵前,顏色亮麗,明明生輝,這枯燥悶人的早春也真正染上了一層絢麗的色彩。


    這時候他才發現,心裏那股占有欲越來越強,不想讓其他人看她分毫,哪怕是兩人在一起也必須四周萬籟俱寂,無人打擾。


    裴劭要麵子,在好友麵前不便太過於激動,便將她帶了出來。


    他的唇從她頸側一路往上,吻過腮邊和耳垂,又移至她唇上,若即若離地碰了碰,在她開口說話前,又將其堵住了。他手肘撐在地麵,將她小小身軀籠在身下,投下一整片的陰影。迷離的飛花和柳絮在臉側略過,提醒著他,這裏沒有一個人,身下這具橫陳著的嬌軀,可以任他采擷。


    裴劭不由有些心旌蕩漾,更加專注了些,但他不會再邁出一步,因為他早便下了決心,在他有能力保護她之前,不會碰她一分一毫。


    這個時候,阮明嬋的手忽然觸上了他腰間,小心翼翼地摸索著什麽。他渾身都繃緊了,立刻抓住她不知好歹的手,啞著嗓子道:“……你不要命了?”


    阮明嬋很無辜。


    他腰間有帶刀嗎?她一碰就會死?


    淫威之下,她弱弱開口,“你的刀柄膈應……”


    裴劭一愣,忽然意識到什麽,默默把刀朝外移了個位,同時離她遠了些,“嗯……好了……”


    阮明嬋看到他眯起眼,嘴角的笑變得有些邪氣和調戲意味,一推他胸膛,自己一滾,滾至一旁。裴劭伸手壓住她衣擺,湊上來,道:”還沒夠,婠婠,再讓我吻一會……”


    他壓低聲音,溫熱的氣息連同這迷人的春光一同撲在她耳側,差點讓她神情恍惚地答應下來,好在她立刻抽回裙角,義正辭嚴地拒絕:“我要回去!”


    她與意料之中相同的拒絕方式讓裴劭忍俊不禁,而很快,他嘴角的笑意倏地凝固了,轉而被眼神中的警覺所替代。他目光凝固在她臉上,但又不是在看她,而是在聽著周圍的動靜。阮明嬋正欲問一聲“怎麽回事”,便被他縱身撲倒,耳側是鋒利之物擦著衣袍而過的聲音。


    一支箭將他衣袖劃破,破了些皮肉,而後紮進了樹幹,入木三分。


    裴劭顧不上臂上的傷,半蹲起來捏住那箭的尾端看了看,又往後一瞥,林間草木微動,隱隱可以看得見幾個黑衣人的身影。就在這一瞬間,他什麽都沒多想,直接拉起阮明嬋一躍至馬上。


    “那是什麽人?山匪嗎?”


    阮明嬋也是一驚,但經了上次差點被抄家的事,她居然也沒有想象中那般驚慌。她突然想起最近京中流言說,長安城外不遠處的一個小縣有一些土匪隔三差五地襲擊,離這裏也不遠,莫非就是那幫人?


    “別探頭。”裴劭輕輕按了按她的腦袋,而後拿起掛在馬鞍上的弓箭,回身拉開,他本也沒想著射中那些人,果然隻聽得身後腳步聲驟亂。仿佛也察覺到了不安,他的紫騮也愈加暴躁地飛起雙蹄,直衝著不遠處大營奔去。


    “山匪怎會有如此精良的箭?”


    他說著,看向阮明嬋。她正在懷裏掏帕子,想給他的手臂傷口處裹上,又不放心似的頻頻看向他們後方,提醒他:“我們好像把他們甩開了……”


    阮明嬋抬眸,卻見他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眉峰深深皺起,額角還有些細微的汗。這副嚴肅的神情在他臉上少見,讓她也覺得有些不安起來。


    後麵那幫人見他手中有弓,就算懷中帶著一人也絲毫不顯狼狽,加之其他人也隨後趕到,不敢再追上來,早已在林木間消失。裴劭控馬放慢速度,微微鬆了口氣。


    “裴劭!是你們在那嗎?”很快又傳來一陣馬蹄,幾人策馬趕來,是方才和他一同出去打獵的一眾人,連裴宣也在其中。


    “我們看到附近有些人鬼鬼祟祟的,便趕出來想查探一下。”裴宣看到他小臂上的傷,道:“你沒事吧?”


    裴劭臉色冷峻,微微一點頭,並不說話。


    眾人以為他忍痛不好開口,道:“這些人是山匪嗎?好大膽子,竟敢在飛騎營外探頭探腦!看我不把他們一鍋端了!”


    “等等,別衝動。”一人阻止道:“他們不知逃哪去了,現在天色已晚,你貿貿然衝出去,在林間迷路了怎麽辦?要不稟報將軍去?”


    他們口中的將軍便是李釋戚,但此刻不在營中。


    “李大郎,你父親呢?”


    一開口,阮明嬋才注意到,出來的人中間還有李大郎,就是那日和裴劭幹了一架的那個呆頭呆腦的小子。


    李大郎心不在焉的,別人問他也隻是愣愣地“啊”了一聲,目光躲閃,看了眼阮明嬋,支支吾吾道:“不知道啊。”


    眾人一哂,唯裴劭淡淡抬了抬眼。


    “不早了,回去吧。”眾人提議,“裴劭,你傷口如何,要不要包紮一下?”


    裴劭道:“我無事。我今日回去,明早再來。”


    不用其他人勸阻,阮明嬋已經開口了,“不行,你得留在這……”


    裴劭道:“這點小傷不足掛齒,我確實有要事處理,你們先回去。”


    看他起色依舊正常,應是確無大礙,既然這般堅持,眾人也不好多勸,紛紛與他告辭。


    阮明嬋看著他右臂潦草地裹著一圈帕子,染了血又幹涸,轉身上馬的時候,卻依舊不用踩著馬鐙便一躍而上,挺拔如鬆地坐著,不由心想:他還真是個喜歡逞強的人。


    “李大郎!”


    李大郎魂不守舍落了單,正匆匆忙忙準備追上眾人,忽聞身後裴劭喊自己,下意識準備不去理他,裴劭鞭子一甩,抽在他馬蹄前,“站住!”


    他目光如刀刃一般,“你知道那些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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