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鈴藤小槙 其四


    鈴藤小槙沒有家人。


    曾經唯一的親人父親、鈴藤敬三是一位心理學者,同時也是一位臨床醫生。他在小槙十歲的時候因病長辭,現在小槙和作為監護人的叔父一起住在市內的公館裏。


    鈴藤敬三是世界聞名的心理學者,總是忙於在世界各地間飛來飛去,帶著年幼的小槙與各種各樣的人繼續著研究。在心理學上尤其專注於探究大腦與心理的關聯性,其所著的論文在國內外都被用到谘詢上或是寫入治療心身疾病的手冊裏。【譯注:這裏的心身(psyatisch)是指由精神方麵的原因引起的生理上的疾病,如胃炎、高血壓等。】


    小槙跟隨著父親,各種各樣的人都深深印在她眼中,也看過數不清的人心理平衡因什麽原因而最終崩潰。


    父親一直冷靜地分析著這些人,腦袋中就隻有研究的父親直到死的一刻都沒有依靠過任何人。沒有交過朋友,妻子也去世了,連與唯一的女兒小槙也沒開過口。隻是無論去到哪裏都沒帶著小槙,簡直像是想要把自己的人生刻在小槙身上。


    但是,隻有一個人是例外的,那是叫做果須田厚誌的超頂尖的心理學者。果須田厚誌畢生都在研究人類的進化,對於他那過於超前的理論,就隻有鈴藤敬三一直給予支持。


    一方是研究成果得到承認的心理學者,另一方則是在學會中都不被當成同事的幻想家。就是這樣一對不協調的組合,兩個隻要一有時間就躲在同一間房間裏展開爭論。


    果須田厚誌到鈴藤家拜訪的時候,肯定會帶上年幼時的果須田裕杜,以及比他大兩歲的姐姐。


    彼此的父親在討論的時候,三個小孩子就會埋頭於各種各樣的遊戲當中。遊戲類型以桌遊為主,不過也經常跑到屋外玩耍。


    無論哪款遊戲,排位一向是裕杜是贏家,接著是裕杜的姐姐,而小槙則是輸家。雖然排位如此定了下來,但三人從來沒有對此厭煩過。即使以某個時點為界線,裕杜的姐姐突然不見蹤影,小孩子的遊戲還是繼續下去。小槙在不知不覺中,就理解到裕杜的姐姐已經不在人世的事實。


    ——明葉醬似乎已經過世了。


    從父親口中得知這個事實的時候也是沒有吃驚,原來就多病的明葉,生下來的時候就患有其中一隻眼睛間歇性失明的身體殘障。小槙隻是單純隱隱地覺得,再也不能相見真寂寞啊的。


    回想起來,裕杜從姐姐逝世的時候開始就一點點地發生改變。表情越來越少,與之相反地,身邊漂蕩著一種大概可以稱之為高貴的、讓人無法接近的氣氛。


    父親病死之後,小槙就完全沒有機會再和裕杜相見了。隻是大概三年前,有傳聞說裕杜的父親也因病離世了。想起來那個時候,裕杜應該已經遠渡海外去上大學了吧。


    今天久違地看到的裕杜,仍然是小槙所認識的那個裕杜,但不知道為什麽會感覺到不安。和某次的夢境一樣,毫無理由地不安。


    裕君還記得我嗎?


    小槙心不在焉地想著。


    自己仍然記得,裕杜的事情都清清楚楚地記得。


    果須田裕杜到底是不是到現在還記得她的事情、鈴藤小槙的事情呢?


    「哈。」


    果須田裕杜作出開始宣言之後,小槙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腕。


    用鎖係著金屬製的薄板的手鐲正戴在纖細的手腕上。


    照著春野祥的電腦上的指示做之後,手鐲就無法脫出來。之後雖然跟春野祥道了歉,不過他說了「不用在意」。


    那台電腦將這副手鐲稱為參賽飾品。小槙對於自己的記憶力很有信心,所以不會有錯的。


    「春野君是打算參加裕君的遊戲的啊,做了些對不起他的事情啊。」


    小槙很自然地接受了這個事實,而沒有對本應單純是個高中生的春野祥為什麽會參加這種遊戲這件事深入考慮。


    「果然還是回去比較好吧?不過,放……也不能那樣說啊。總之,已經說了這個東西脫掉的話就會失去資格,該怎麽辦呢。跟裕君說一下想想辦法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從很早開始就完全沒有聯絡過,再說也不知道電話號碼。」


    小槙一邊啜著冰茶一邊考慮著。


    果須田裕杜,春野祥,通信終端,參賽飾品,一杯可口的咖啡。


    今天到現在為止取得的記憶在小槙的腦中飛轉。自己做出的行動,春野祥的言行,果須田裕杜的不可思議的笑容,從這些當中變換成一條路線,所花時間不足一秒。


    ——不能平常地說出來的理由,應該沒有吧。


    不知為何想起了春野祥的一句話。他在那個時候是做著怎樣的表情的呢?


    心中果斷地做出了決定。


    「在厭煩之前陪他參加吧,反正今天也很閑,差不多不行的時候就馬上放……投降就好了,在那之後再道一次歉就可以了吧。假裝不知道的話,肯定又會被欺負的。」


    在小槙低聲說著的同時,果須田裕杜再次出現在從窗口看得到的大型顯示屏上。


    『擁有決定規則的權利的玩家已經選定完畢了。』


    果須田裕杜一出現,喧鬧的人群便安靜下來。


    『第一關的通關條件是仍然生存,我能提示的規則就隻有這一點。對了,時間限製定為兩小時吧。在經過限定時間的那一刻,能夠始終保護好程式和自己的性命的玩家即可通關。當然,由於其他理由,例如終端的遺失或者破壞之類等而無法繼續遊戲的場合,同樣被視作遊戲結束。』


    小槙思考起來。


    也就是說什麽都不用做就可以通關了,一直躲起來就行了。相當輕鬆的條件呢。


    『那麽開始由玩家決定新的規則,被叫到代號(ame)(代號(ame)(ame))的人請打開和我的直接通信,當然過程會通過影像讓全部玩家以及各位觀眾都聽得到。第一關的規則決定者一共有三名,當然了後麵的可以決定規則的玩家會變得比較有利。那麽首先,第一名規則決定者是「龐德裏亞金」,有請給出規則。』


    摩擦產生的沙沙作響的雜音從裝在牆上的擴音器傳來。


    畫麵中的果須田裕杜的左半邊臉被撤去,取而代之從中間分開了的右半邊畫麵出現了一個長著胡子的滑稽的立體人偶。


    這是用電腦圖像畫出來的老人,如果os的外觀是來自塔羅牌的話,這個應該是隱者吧。


    『我是數學家、祇園寺蓮。首先請讓我為得到如此愉快且刺激的遊戲的招待表達我的謝意。』


    嗓音低沉嘶啞,讓人感覺到已經上了年紀。


    數學博士,祇園寺蓮。


    小槙知道這個人,是被譽為上世紀的偉大財產的數學家。至於為什麽是「上世紀」,其理由恐怕一般人都不知道吧。


    畫麵中與隱者並排的果須田裕杜眯起了眼睛,無法判斷是在微笑呢還是有點影響到心情。


    『「龐德裏亞金」,我不認為說出真正的名字會有益處。而且,身為真理的探究者的我們討厭不必要的社交辭令。你和我是同一類人,你是有這樣的認識嗎?』


    『生氣了嗎?沒什麽,隻是想讓你那有如十二月的黑海般平靜的表情動一下而已,是風燭殘年的老人發出的小小的挑戰書了。』


    聲音雖然平靜,卻傳達著不容動搖霸氣,對果須田裕杜的存在感絲毫沒有感到怯懦。看上去雖然是一副難以取悅的印象,不過還是無法完全掩蓋那惡作劇的心。


    不過周圍的評價似乎不太好,甚至有人露骨做出「什麽啊,這家夥?」的反應。


    『呼,你那獨特的挑戰書我確實收到了。那麽,請提出規則。』


    『嗯,禁止搭檔在同一時刻進行移動,這個如何?也就是說,小組的其中一個人進行移動的時候,另一個人則必須停止活動。可行嗎?』


    「不行。」


    小槙不假思索地叫了出聲。


    明顯是為了妨害搭檔間的合作而作出的規則,同時也是讓生存率下降的條件。如果對自己和搭檔的實力沒有相當高的自信的話,不可能會提出這樣的提案。


    果須田裕杜幹脆地點了點頭。


    『可行的。但是,無法否定,這樣時間上完全不留容餘的條件存在妨礙遊戲流暢進行的可能性。我提議允許三秒的同時活動的緩衝時間。』


    『沒有問題。』


    『感謝您的配合。接下來第二位規則決定者是……「焰龍」,請回應。』


    在果須田裕杜旁邊、叫做「龐德裏亞金」的賢者的影像消失了。


    取而代之出現的是顯示著「焰龍」這個名字的塔。由磚塊堆砌而成的塔的頂部,嵌著一個像是眼睛的球體。大概是代替不存在的口部吧,身體一邊一扭一扭地跳動著一邊發出女性的聲音。


    『裝備著的終端的機能當中,有一項是可以追蹤搭檔的當前所在地對吧。我申請凍結這一項機能。』


    一口流暢但重音有點微妙的不準的日語,玩家中大概也有不是純粹日本人的人物存在吧。


    「還有這種機能的啊。」


    有追蹤機能的話,在搭檔走失的情況下也應該能追蹤得到。看來第二位玩家是打算強行配合祇園寺蓮、不、「龐德裏亞金」的「挑釁」,想通過徹底的個人行動排除競爭對手。


    明明就在不久前才目擊了現實的殺人現場,剛才的兩個人卻根本看不出一絲動搖。


    小槙一邊喝著剩下的少量冰茶一邊思考著。


    這些人甚至不惜冒上生命危險,到底是想要得到什麽呢?


    『可行的。這是比較容易實現的程式更改,所以應該短時間內就能完成更改工作。那麽下一個,「諾瓦」,你是最後一位決定規則的玩家。』


    『提出規則之前,我有必須確認的事項……因為「home」裏也沒有進行說明,所以我要求得到王明確的答複。』


    這是一把讓人感受不到感情的、毛骨悚然的聲音,不要說年齡,連性別無法想象。


    在果須田裕杜旁邊出現的影像,是一個沒有臉的、披著黑色披風的人偶。不對,它是有臉的。黑色披風拿著的巨大鐮刀上,長著新月狀的眼睛和棒狀的鼻子。


    『請說。』


    『對同是遊戲中的玩家的傷害行為會對遊戲的進行造成影響嗎?』


    死神人偶發出的聲音是從前從未聽到過的缺乏感情和冰冷。現在還拿在手上的鐮刀看起來就像是要斬開旁邊映著的果須田裕杜,小槙產生這麽一種奇妙的感想。


    『是指不是防禦人的攻擊,而是參賽者裏的人故意實施的暴力行為這樣的意思嗎?』


    『沒錯。』


    『從結論上來講,不能繼續進行遊戲的人會被判斷為game over,而相對地,我沒有針對加害者一方的懲罰手段。但是在街道上還是和平常一樣,執法人員會繼續履行他們的工作。由他們根據與遊戲不同的罰則進行的刑罰,我對此也沒有責任。』


    隻要不被警察機關發現,做什麽都可以,在小槙聽起來是在說這個意思。


    死神人偶用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說道:


    『這就足夠了……我要提出規則了。在限定時間內,搭檔雙方中任何一方要擊敗一人以上的防禦人。這這樣。』


    果須田裕杜馬上回答:


    『采納該規則。接下來 我希望轉移到規則的變更工作上去,十分鍾可以完成。在我下次出現的一刻,遊戲就開始。對了,之前忘記說了,各位玩家是禁止使用手機等通信手段的。超出您們所想象的是,在參賽飾品裏裝有可以檢測出除了通過終端的衛星通信以外的所有通信手段的裝置。不希望非出於本人意願地game over的玩家,要回避那些不謹慎的行動。』


    留下笑容之後,果須田裕的身影消失了。


    大型顯示屏上播放著一個像是地球儀的物體緩慢地回轉著。那是「home」的畫麵,地球儀的表麵是潮天市的地圖,球體周圍有幾個菜單漂浮著。


    「突然間變成大危機了。」


    小槙喝光冰茶,低聲說道。


    首先第一第規則,搭檔之間不能同時行動。


    這就意味著,春野祥無法進行移動。因為在他看來,由於連續發生的不可解的偶然事件而成為了搭檔的同學(說不定還會認為她沒有察覺到已經參加了遊戲這件事)的行動是無法預測的。


    第二條規則,玩家無法得知各自的搭檔的動向。被孤立之餘對體力也沒有自信的小槙會成為防禦人那種人的目標。


    然後,第三條規則,必須打倒一人以上的防禦人。對於體育成績是令人絕望地差的小槙來說,隻能說是不可能達成的要求。再者,也沒聽說過春野祥打架很強的傳聞。僅從體育課來看,也無法認為春野祥的身體能力很優秀。


    「唉,春野君發怒的樣子都在眼前浮現了。又要被掐臉蛋了。」


    一邊因恐懼而顫抖著一邊戳著臉蛋的時候,果須田裕杜再次出現了。


    『工作完成了,規則已經得到確認。第一關的通關條件是,限定時間內保護好各自的程式和生命,還有禁止搭檔間三秒以上的同時行動,不過這是機能上隊伍中的某一方持有終端本體為前提條件。再者,搭檔的位置無法通過終端進行追蹤。滿足以上條件之後,參賽者隊伍中的某一方必須擊敗一人以上的防禦人。請在遵守這些規則的情況下進行遊戲。從現在起遊戲準備開始,十、九……』


    倒計時開始了。


    可以感受到整個街道都籠罩在緊張感當中。


    果須田裕杜讀著倒計時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緩慢。


    一個疑問閃光般地在小槙的思考中閃現。


    ——挑戰者們現在都是抱著怎樣的心情等待著遊戲的開始的呢?


    有的人也許已經準備好迎接戰鬥,隱藏起氣息了吧。


    有的人也許在鼓舞著精神吧。


    有些人也許因為恐懼而顫抖著吧。


    ——對這個遊戲什麽感覺都沒有的,肯定隻有我一個了。


    小槙歎了之後,緊接著果須田裕杜的聲音響徹整個潮天市。


    『rule of the rule,正式開始。』


    沙……小槙全身都豎起了雞皮疙瘩。


    因為感受得到周圍的空氣一瞬間就被幾乎要撕裂般的緊張感籠罩起來。


    仿佛就在這個瞬間,挑戰者們那野獸般的氣息支配了所有街道——這樣的錯覺向小槙襲來。


    一刹那的寂靜過後,地下街又回複到喧鬧。


    小槙一邊心不在焉地眺望著地下街,一邊讓思考轉動起來。


    在第一關的規則全部給出的那一刻,就已經變成了走投無路的處境了。


    在頭腦中整理一下狀況。


    對力氣有自己的玩家是主攻手,將搭檔藏到什麽地方去,然後去擊倒防禦人就可以了。頭腦好的人也一樣,隱藏起行蹤,設置陷阱就行了。那麽,完全沒什麽力氣而且也不想和任何人近距離交戰的自己又該怎麽辦呢?


    「如果能讓哪個強悍的人呆在身邊就最好了呢。」


    正要舉起玻璃杯點第二杯茶的時候,小槙察覺到窗外有一個人佇立著。


    那是一個身穿迷彩服、原本的相貌被墨鏡擋住了的黑人男性。戴著墨鏡,臉上畫著引人注目的油漆,在夏天的這種時候看到打扮如此怪異


    的男人,路人紛紛議論起來。


    剛才大型顯示屏裏看到的穿著大衣的人物在小槙的腦海裏蘇醒過來。


    認定現在站在眼前的人物是「防禦人」的一人,應該不會有錯吧。


    迷彩服的男人看到了拿著玻璃杯的小槙的左手手腕。


    「……不是的哦?」


    小槙用右手擋住手鐲,搖了搖頭。


    但是那個男人露出了令人戰栗的笑容,動了一下嘴唇。似乎是說了些什麽,但小槙聽不到。男人的耳朵上有副閃爍著青白色的光的耳環,那個就是防禦人的參賽飾品嗎?


    男人悠悠地走近這邊。


    「不行啊,也太早窮途末路了吧,太突然了。」


    隻要男人走進這狹窄的店裏麵,一切就結束了,完全沒有可以逃跑的地方了。


    「要在被殺掉之前投降嗎?」


    低聲呢喃著的小槙的視線中,突然闖入一個藍色的人影。一跳到迷彩服人的前麵,就馬上轉向對手,猛然衝過去。


    麵對迷彩服人的是一名高個子的少年,染成藍色的頭發是其特征。


    防禦人似乎吃了一驚,但馬上就露出了從容的笑容,擺出格鬥的姿勢。下一瞬間,咻的一聲,防禦人的拳頭發出了讓人覺得似乎聽到了撕開空氣的聲音。


    第一下大概是想作出威嚇吧,但防禦人的左直拳以漂亮地打了個空結束。男人的表情凍結了。


    在認為藍發的少年會讓身體向旁邊回轉躲開拳頭的那個瞬間,他跳了起來,並伸出了長長的腿。


    眼睛難以捕捉的高速踢擊分寸不差地擊中了防禦人的太陽穴。與空手道的後回踢相似,但有一點點不同,不過是幾乎看不見的高速的、漂亮的一記踢擊。


    防禦人被踢飛,以背部摔到瀝青路麵上。不會動彈的防禦人的耳環,冒出火花破碎開來。看來到底還是沒有死掉,不過似乎就完全暈厥過去了。


    確認防禦人陷入戰鬥不能的狀態之後,少年看向了這邊。


    「強悍的人,找到了。」


    小槙一邊看著向這邊走過來的少年,一邊暗自小聲地說道。


    7 春野祥 其三


    春野祥,十六歲,私立二美原學園高中部一年級學生。


    家庭成員構成是雙親和祥三個人,不過雙親長期在海外出差,所以基本上都處於一個人生活的狀態。


    祥還是小學生的時候,家裏還是四人家庭。


    祥過去曾有一個雙胞胎的妹妹。


    兩人是異卵雙胞胎,不過妹妹與祥不同,非常認生也非常內向。以此為代價,妹妹有著誰都沒有的東西。


    那就是卓越的頭腦。


    這是僅存在於兄妹之間的秘密,妹妹有著不可思議的能力。沒錯,她有著讓人隻能聯想到是在施展著魔法般的能力。


    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在切斷了妹妹的命運與未來的事件到臨的幾個月前,春野兄妹去參觀了在市內舉行的圍棋大會。


    在親切的指導員的邀請下,妹妹畏畏縮縮地來到了圍棋指導的位置上。兄妹都是第一次接觸這個叫做圍棋的東西,而實際上妹妹的手勢也非常笨拙,聽指導員的說明就已經用盡全力了。


    但是過了一段時間之後,盤麵明顯由黑棋的領域支配著,而指導員手執的是白棋。


    一個專業棋手湊熱鬧地走了過來。


    到專業棋手臉色變得蒼白為止,連一個小時都用不了。


    最開始的時候,一臉遊刃有餘的專業棋手看起來就像是在敲詐著孩子氣的少女似的,但過了中盤之後,妹妹的眼神就變了。少女每放一次棋子,盤麵就被黑色多侵占一分。


    當棋手一邊假笑一邊中斷了比試的時候,會場被沉默籠罩。


    兩兄妹拿著看起來很貴的點心踏上回家的路。雖然比試的決勝一著沒能下成,不過兩兄妹已經很滿足了。很早之前就已經知道沒有人比妹妹的頭腦更好了。


    妹妹說,她可以看到「突破(break through)」事物的通路。


    當時祥並不能理解妹妹所說的話,但是,妹妹罕見地鄭重其事地說了,說祥肯定能做到同樣的事情,說因為是自己的分身。


    妹妹為了保護祥而在交通事故中喪生的事件,發生在兩兄妹讀小學四年級的時候。


    祥曾經想過。


    妹妹難道沒看到自己生存下去的道路嗎?還是說毅然選擇了祥生存下去的道中嗎?祥為什麽沒有妹妹所說的力量呢?


    明白的事情隻有一樣,那就是在失去妹妹的瞬間,祥就失去了半個自己。


    即便是從那時起已經過了幾年,現在祥還是無法確信自己是一個完整的人類。


    果須田裕杜宣布遊戲開始後,祥馬上就想起了妹妹的事情。


    「人類的王者嗎。」


    祥在人多的森林公園裏一個人低聲說了句。


    『規則更改程式下載中,規則更改程式下載中。』


    屏幕中女魔法師歡喜地來回轉動著。


    『下載完成。開始安裝。係統更改中。係統更改成功結束。展開初期分配程式。「h&g」、hello-and-goodbye,與指定的玩家可且僅可交換一個程式。可以隨時使用,使用次數僅有一次,使用條件是除本程式外還擁有複數的程式。是否保存?』


    「yes。」


    果須田裕杜的身影已經從終端的畫麵上消失。


    取而代之,終端的操作係統女魔法師占據著液晶屏畫麵,看起來很無聊地轉動著法杖。


    「……」


    世紀的異端者,新時代的鬼童,超越者……名為果須田裕杜的少年,被全世界以各種名號稱呼著。


    果須田裕杜所製作的遊戲正如字麵上的意思一樣是賭上性命的這件事,實際上早已經知道了。從遊戲開始前的幾天以來,網絡上一直有傳聞在一部分人中間流傳。


    但是,不、正因如此祥才參加了這個遊戲。


    但是,確實沒有料想到會發生這種情況。


    隻是同級生的女孩成為了自己的搭檔被卷入了遊戲之中。


    「還真幹得出來啊、鈴藤」


    腦海中浮現出了在班上一直是孤身一人的少女的麵容。


    像人偶一樣無感情,口中說出的全是亂七八糟不明所以的話。難道是天生就是這樣嗎,或許又是出於什麽目的而假裝如此呢,任何時候都像在考慮著什麽事一樣地沉靜著。


    班裏的同學大多都對她敬而遠之。但是祥很清楚,班上的同學並不是討厭鈴藤小槙,而是單純的懼怕而已。不理解鈴藤小槙到底在想著什麽,所以懼怕。沒有理由的本能性的畏懼。


    鈴藤小槙這個少女,祥並不討厭。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的這點和其他的同學是沒什麽兩樣的。不同的事,祥越來越想接近這個不可思議的少女。原因不是很明白,不過這種感情確實存在與祥的心中。


    「就算我再怎麽惡劣,我也不會認為把同班同學卷入這樣危險的遊戲是很平常的啊」


    他覺得如果鈴藤小槙從教室的風景中消失也是無法接受的。


    所以,他馬上做出了決斷。


    「別怪我啊,鈴藤,下次在學校碰到絕對會讓你哭出來的」


    剛剛做出宣言的同時,終端的電子音響起了


    「第二位主人附近有防禦人接近!第二位主人附近有防禦人接近!防禦人的代號(ame)為『二十』,請迅速做好逃亡或是迎戰準備!」


    在畫麵中,女魔法師正在慌忙地轉著圈。


    顯示器上又出現的新的信息。


    name humonde


    corrales


    age 29


    prof secret


    code no.20


    祥睜大了眼睛。


    「humonde corrales?難不成是……原世界拳王的那個humonde?為什麽會是這家夥啊!」


    不過,就像要讓焦躁的祥閉嘴一樣,os上又發出了聲音。


    「『二十』使用了程序『l?』!程序『l?』開始作用時,被製定的對象如果離開了使用者半徑10米以上的距離就會被判定為game over! 『l?』的指定對象已經被設定為第二位主人!」


    第二位主人,也就是鈴藤小槙已經被防禦人的程序限製了。不過。因為本人沒有戴起耳機,所以也把握不了現況。


    祥想在鈴藤小槙被傷害之前自己先宣告放棄遊戲(give up),而os又響了。


    「有玩家接近第二位主人!現在顯示資料」


    畫麵上一排一排地出現了文字


    name 祇園寺新汰


    age 17


    prof 學生


    code ガロア(galois,某數學家)


    「祇園寺?祇園寺蓮的關係人麽?」


    祥知道祇園寺蓮這個數學家,這個人是他想找個時間去會會的對手,是個甚至被稱為『上個世紀的偉大遺產』的大數學家。


    讓祥思考中斷的是連續響了很幾秒的os的聲音。


    「home顯示,『二十』的腦波等級降低、並且已確認其參賽飾品損毀,已有別的玩家將『二十』打敗了。新的程序掉落在了防禦人身旁,別的玩家已經將他入手」


    名叫祇園寺新汰的這個人打倒了防禦人麽,至少,根本就想象不出那個鈴藤小槙打倒敵人的光景。


    「……」


    祥在一小段時間中,無言地觀察著狀況。


    os並沒有再說什麽別的事情,一成不變地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咕嚕咕嚕地轉來轉去。


    「不是、敵人麽」


    祇園寺新汰貌似並沒有要鈴藤小槙戰鬥的意思,難道是個友好的玩家麽,打倒了防禦人以後,馬上離開了。至少麵臨的危機已經過去了吧。


    「……可惡」


    吐出惡毒的話,祥狠狠地將拳頭砸向坐著的噴泉的護墩上,和鈴藤小槙聯係不上真是令人著急。本來考慮到同班同學的安全,自己都決心想要放棄了的,現在卻動搖了。


    不能多停留一秒了,祥把終端收好站了起來。


    在搭檔追蹤功能變得不能使用的前一刻,鈴藤小槙在相當遠的地方,要說地點的話,是有地下街的附近。


    但是要想向那邊移動的話就會有祗園寺蓮添加的第一條規則存在,搭檔不能同時移動,在不能掌握鈴藤小槙的動向的現在,祥就和被完全封住行動沒什麽兩樣。


    不能就這樣結束了。我還什麽都沒做呢!


    同班同學的生命是任何東西都無法取代的,但是祥卻怎麽都不想這樣放棄。不論這是一種自私也好,是一種任性也罷,總覺得如果失去了這次機會,就再也不能挑戰果須田裕社了。


    什麽都做不了就這樣站著的祥的耳中,又傳來的終端的電子音。是耳朵上帶著的耳機上傳來的os的聲響。


    「主人附近有防禦人接近!主人附近有防禦人接近!防禦人的代號(ame)為『零』,請迅速做好逃亡或是迎戰準備!」


    「……!」


    背後傳來冷意,祥回過頭去。


    在那邊,有一個看起來很詭異的人影出現在那裏。


    祥和的空間仿佛一瞬間變成了戰場一樣,這種溫度的差異尖銳地刺痛了皮膚


    全身穿著迷彩紋的厚厚的大衣和墨鏡,和在終端中看到的一樣的,隻是,被黑色的針織帽和衣領擋住的臉卻白得好像脫離了現實,毫無表情的臉直勾勾地望向祥的臉,和身體。


    祥讓終端把眼前的人物資料顯示出來。


    name nodata


    age nodata


    prof nodata


    code no.0


    祥的腦子中回溯起剛才播放的視頻,舉起兩人的屍體,好像在誇耀著自己的勝利一樣的人,他的背景映出的是茂密的樹木。


    「剛才的視頻,就是在森林公園中拍的麽」


    絕對沒錯。剛剛開始遊戲的時候,讓人們見證到殘忍的殺戮現場的元凶,現在正在祥的麵前。


    防禦人『零』,沉重地蹬出地麵。


    祥的大腦開始迅速地轉起來。


    怎麽辦?我不能從這裏離開。為什麽?因為這是規則。果須田裕社是這麽說的。快想起來!


    果須田裕社說了『不能動』這種話麽?


    不對。


    隻是被『不能動』的條件所製約了而已。


    祥背對著防禦人開始跑了出去,三秒以內的搭檔之間的同時行動是被允許的。


    三……二……


    心中默數著時間,跳往了人行道旁茂密的草叢中。


    迅速藏身於茂密的灌木中,祥把自己的終端放到了身旁立著的垃圾桶裏,手上就這樣抓著包。


    「在我回來之前,別被回收了啊!」


    果須田裕社說過


    「理論上來說,搭檔兩人都持有終端是前提條件」


    也就是說,將終端暫時舍棄的話,自由活動就沒有問題。沒有了末端就無法繼續遊戲了吧。根本不會存在因為喜歡才把終端舍棄的笨蛋。


    但是現在,除了『鋌而走險』,沒有其他辦法了。


    必須現在馬上那個和聯係不上,又不可靠,學習成績又是年級倒數的搭檔見麵。


    並且,要弄清那個同班同學少女的想法。如果萬一她已經同意自願參加遊戲,就不論如何也要一邊保護她,一邊繼續進行遊戲。如果她沒有同意進行遊戲,那麽就結束了,在那一刻,祥這次會自動宣言放棄(give up)。


    但是,不像就這樣一事無成地結束。


    不得不再去和這個少女見麵。和那個數小時前還在咖啡店碰到的鈴藤小槙見麵。


    剛剛想要站起來的祥的頭,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っ!」


    被打飛出去的祥,迅速做好受身站了起來。但是,防禦人白皙的臉迅速接近了祥的鼻尖。


    「!」


    驚訝之餘,向後仰身的祥的腹部,掃來了防禦人的靴子。


    用曲起雙肘的手臂來防禦,但是踢擊的力量實在是可怕,被踢飛出數米以後,祥才穩定住了體勢。


    「嗚……嗚……」


    僅僅在數秒之間,頭,手,腹部就受到了重創。最初的一擊,感覺就好像自己的鬢角的頭發被擦掉了一樣。對撫擦著鬢角咂嘴的祥,『零』隻是靜靜著注視著。


    防禦人『零』的全身纖細,完全看不出是適合格鬥的體型。雖然有著一股不可思議的壓迫感,但是並沒有感覺到像格鬥家一樣由裏到外散發出的鬥氣。


    「你、可不是普通貨色呢」


    在摸著頭的手臂下麵,眼睛直盯著眼前之敵。自己的表情也變成了在平常生活中可以的話絕不會露出的表情。


    「嘛、好吧,雖然我是很想要程序啦,不過現在我有急事呢。不去和呆呆的搭檔會和不行啊。總之我現在沒有和你戰鬥的意思……」


    祥說到一半,防禦人就蹬著地麵疾馳而來。


    看到了突然出現的殺人鬼,人群開始慌忙逃竄,在此之中,祥的表情扭曲了。


    「你聽見我說


    的話了沒,難得我為了從受傷狀態回複而爭取了時間呢」


    雖然視野還是搖搖晃晃,但是並不是不能戰鬥,祥降低腰部,以較低的體勢準備迎擊。


    從剛才的攻擊來看,『零』拿手的是打擊係的,但就算是這樣說,並不是空手使用拳擊的技能,而是更加適合實戰的軍隊格鬥技,或者可以說是綜合格鬥(mied marshall arts)吧。


    防禦人拔出匕首,直接朝祥的臉上刺來。


    祥驚險地躲過刀尖,鑽到敵人的腹部內側,瞄準胸口一肘子打過去。


    「呃?」


    防禦人就好像擦著地麵一樣降低身子。吃了一記從死角來的踢擊,祥便被踹了出去,在地麵上翻滾著。


    這時,刀光又迫近了,是不是考慮到剛才瞄準臉被避開了呢,這次瞄準的是腹部。


    「嗚!」


    祥迅速阻止了防禦人持刀的手,但是防禦人根本沒有放鬆力道,反而把身體重量壓上,更加用力地要把匕首刺入祥的身體。


    下一個瞬間,祥的臉上浮現出了笑容


    「上鉤了啊」


    以躺著的姿勢,祥提起雙腳向上踢,用膝蓋夾住對方的肩膀與頭部。


    「嘿!」


    將氣勢注入到力量上,一邊夾著對方,一邊翻轉身體,這樣祥和防禦人的體位就顛倒了過來。


    祥把對方拿著刀的那邊手腕牢牢地封死,這是一種被稱為腕十字固定的關節技。


    「不好意思我可是不會手軟的哦,就把這邊這隻圖謀不軌的手折斷——」


    但是,沒等祥說完,防禦人就很輕易地放開了拿著刀的手。空出來的另一邊手支撐住祥的腳


    真是令人驚奇的柔軟程度啊。


    防禦人吐出了尖銳的吐息。


    根本不管被固定住的手腕,防禦人劇烈掙紮著站了起來。


    「什……?」


    呆然的祥卻反而沒有想到要放開防禦人的手,空餘的手抓住了祥的衣服,另一隻揮了過來。


    祥不得不被迫放開了防禦人的手,躲過拳頭。在離開的那一刻,踢飛了匕首。沒有忘記用力剝開對方的手。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零』的上段踢瞄準了祥踢來,就好像是教科書上的示範一樣,完全沒有多餘動作,華麗的踢擊。


    祥低下身子,躲過這一擊。


    「就算這樣……」


    祥沒有放過踢空的一瞬間製造出來的間隙,將腳彎到極限,高高跳起,在空中回轉身體


    「吃我這招!」


    靠著跳起來回轉的動能,祥朝防禦人的下巴踢去。這是完全的死角的一擊。


    但是,防禦人就好像預料到了一樣,後退一步,躲開了攻擊。轉完後落到地上的祥不禁咬緊牙關。


    居然被避開了……!


    他到底多麽富有戰鬥經驗啊,有著讓人難以置信的判斷力和反射神經。


    從屬於立技的打擊戰,到屬於寢技的關節技,沒有一個起效的。不僅如此,與上氣不接下氣的祥比起來,『零』顯得非常從容。


    這家夥……


    祥的雙頰滴落下汗水,他發現自己劇烈運動而熱起來的身體一瞬間冷卻了下來……


    「切」


    祥毫不猶豫地轉過背去。


    技術、速度、體力、判斷力這全部的素質,『零』都是壓倒性地強過祥。而且,『零』現在有沒有把參賽飾品戴在身上也不得而知,這樣下去隻可能會輸。


    「我才不和你打呢!因為還要趕快找到搭檔呐!」


    祥朝著地下街的方向奔跑起來。


    8


    鈴藤小槙 其五


    走在地下街的主道上,小槙抬頭看著走在身旁的少年的臉。


    「呃?你知道我的事麽?」


    「你不記得了麽?真是遺憾呢」


    少年的笑臉上,不知為何有一股悲傷的氣息。


    身穿漂亮的襯衫,高挑的少年有著就算說是電視模特也不過分的端正的麵龐,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頭發,這種翠綠色的頭發當然不是天然的發色吧。


    並肩行走的兩人眼前出現了廣場,少年指著那裏的長椅。


    「在那裏休息一下麽?你看、有那個在的話也好掌握遊戲的進行狀況」


    廣場正麵坐落著的是一個廣告用的大型液晶顯示屏。平常是用來播放音樂和各個商家的產品廣告的,但現在正在轉播著電視的新聞報道。在畫麵中,有一個像播音員一樣的女性,在街上來回走著。


    「剛剛、我們又發現了在戰鬥的玩家,這裏聚集了大量人群,讓我們靠近來看吧。借過、我是潮天有線電視台的、請讓我過去!……呃?騙人……啊、很抱歉、借過了。正、正在戰鬥的是、chica……麽?對!沒有錯,現在高人氣的高中生作曲家chica正在戰鬥!她貌似也是rule of the rule遊戲參加者!」


    正在看著大屏幕的人們開始躁動起來。


    透亮的金色頭發,看起來還很年輕的少女,一邊耳朵上戴著一箭穿心形狀的金屬耳墜。


    「騙人、為什麽chica會在啊?這不是本人麽。那個地方、是哪裏來著?」


    「這不是很糟糕麽,明明隻是一個弱女子,卻要和這麽碩壯的男人戰鬥」


    「警察不去阻止一下麽。這再怎麽說也太……」


    人群中的聲音突然消失了。畫麵中發生了什麽變化。


    剛剛看到金發少女輕快地接近穿著迷彩服的人,下一秒就傳出了大聲的悲鳴。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仔細一看,迷彩服男子的手腕正在朝不自然的方向彎曲著。


    後來,隨著金發少女發出一聲小小的『嘿』,男子的身體飛到了半空中。頭朝地摔了下來、再也沒有動彈。


    異常的寧靜包裹住了周圍。


    看向旁邊,發現青色頭發的少年祗園寺新汰臉色蒼白


    「你沒事吧、祗園寺君?」


    「啊、啊啊、嗯」


    像是在自說自話一樣點點頭,新汰從大屏幕上移開了視線


    「那、那個、抱、抱歉,我都有點混亂了……好像chica已經獲得了勝利,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總之,現在來問一下本人吧」


    被人群壓得失去了平衡,畫麵還是朝著金發的少女接近,女性的播報員好像在詢問著什麽。


    「對……對不起、我、我……現在必須要和搭檔聯絡……所以……」


    和戰鬥的時候不同,少女用異常敏感地態度回避著麥克風。


    「為什麽會參加這個徒有其名的殺人遊戲呢?你的搭檔是誰呢?難不成、是那個傳聞中的男演員麽?或者說是、以前提供過作曲的音樂人呢……」


    「不、不是……怎麽會……啊、嗯、嗯嗯……接下來5分鍾會朝你那邊移動……嗯、嗯……」


    名叫chica的少女後半的話貌似是通過麥克風傳出來的和搭檔的對話。


    甩下犯人和播報員,chica鑽入圍觀人群中。運動神經很好吧,跑得非常之快。


    「有名的人真是辛苦呢」


    坐在長椅上,小槙吐了口氣。


    雖然新聞播報的女性很不理解剛才的事,但是金發少女使用的應該是合氣道的技巧吧。而且能做到那種地步,看來是個相當的高手了。


    小槙看向坐在旁邊的正在深呼吸的少年。


    「如何、冷靜下來了麽?祗園寺君還真是個纖細的人呢」


    「隻是因為器量小而已啦」


    這樣說著笑出來的新汰,臉上恢複了血色。如果仔細看的話,在膝上緊握


    著的手現在還在微微顫抖。


    「啊、真沒種啊我,明明像你這樣的女孩子都能平靜對待的」


    「才沒那種事啦。祗園寺君一定很正常的啦(這句是關西腔)」


    「……是呢。大家都變得奇怪了,為什麽會選擇參加這種遊戲呢?我自己都搞不懂了」


    新汰抬頭仰望大屏幕,咬著嘴唇。


    「沒辦法不害怕啊。因為,那群人……叫做防禦人的那群家夥,就算殺了我們這些參加者也在所不辭哦。那就是單純的殺人犯啊,那種家夥在大街上埋伏著,不知道何時會跳出來襲擊什麽的……」


    「不過、祗園寺君很強啊、而且,是個好人」


    「我是好人?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你救了我啊。這麽恐懼著防禦人,卻又挺身而出和他正麵對抗,還救了我啊」


    小槙的話使新汰吃了一驚,不過,很快他的臉上浮現出了微笑。感覺鬆了一口氣一樣,由衷地微笑。


    「看到你的瞬間、就在想該不會是你吧。然後,身體就擅自地行動起來。但是我不強哦,我隻是個膽小鬼罷了,還覺得必須要完全放倒對方,一直在不安著。還有,如果剛才對手沒有猶豫的話,打不打得贏就……」


    「這樣就好啦,比起那些為了自己高興而傷害他人的人要好多了,半開玩笑地去捏人家臉蛋的人最差勁了。警察叔叔們應該首先逮撲這種人」


    「臉蛋?」


    臉上浮現出不明真相的表情的新汰馬上又露出了笑容。


    「突然說點奇怪的話這點還是沒變呢、小槙醬」


    小槙醬——


    這個叫法和這張笑臉,小槙想起來了。


    「和爸爸一起去的學會的聚會上,有個和我同年的男孩子和我聊了一下天來著」


    「對啊,周圍都是一些說著難懂的話的大人不是很無聊麽?然後你就在那裏,穿著黑色的連衣裙,用小小的緞帶紮起頭發,我們還拿著盛著七麵鳥的盤子,出到會場外去說了一會兒話呢」


    這樣說著,新汰的臉上又充滿微笑,讓小槙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笑容。


    「祗園寺君、把頭發染得這麽綠,我怎麽認得出來啊」


    「我可是記得很清楚哦,這可是我被爺爺帶去參加的最後一個聚會呢」


    新汰把視線從小槙身上一看,望著廣場,不知是不是錯覺呢,他的表情變得嚴峻起來。


    被稱為一個世紀隻有一人的天才的數學的權威,祗園寺蓮受到學會的開除處分是距今已有六年的事了。


    原因是,他與外國的學者的共同研究成果在日本發表了,而與之雷同的論文卻在外國搶先被發表,這個事件就向剽竊研究成果的方向發展。


    但是對小槙來說,剽竊這種事完完全全是胡說八道。祗園寺蓮的知性不容許任何一個數學家能夠與之媲美。就算有人能從他領會得到什麽東西,他能從別人那裏學的東西一丁點也沒有。


    「這個配對真是好呢,祗園寺博士的頭腦加上祗園寺君的強大不就是無敵了麽?祗園寺博士還好麽?」


    「精神倒是蠻精神的,我就這樣被迫被拉來參加這個遊戲了啊。而且就算沒有我這種貨色,爺爺也是無敵的啊,明明是個已經年近八十的老人了,真是不敢相信……謝了呐、多虧了你現在冷靜下來了。你在這裏等我一下吧」


    新汰站起來,走向了廣場一角安置著的自動販賣機,兩手拿著飲料回來的新汰的臉上確實已經恢複了生氣。


    「這是回禮,請吧」


    「謝謝。祗園寺君現在在學數學麽?」


    「算是吧、大學想進數學係呢、不過成績的話就有點……專業數學科需要的可是比其他科目要難上兩個等級呢。時不時就會想『必須做好一次或兩次落榜的準備啊』什麽的」


    新汰將嘴巴湊上罐子,這樣做著,真的就好像變成了隨處可見的普通少年一樣。


    小槙也嚐了嚐罐子的內容物,是奶茶。


    不知為何,春野祥的臉浮現在腦海中。那個喜歡惡作劇的同班同學,現在會是什麽表情呢


    新汰抬頭仰視,嘴角露出了苦笑。


    「我倒也不是很笨、但是會時常想『自己到底是不是爺爺的孫子』啊什麽的,畢竟、我和那個爺爺一點共同點都沒啊。頭腦清醒對單純平凡,細致對粗枝大葉,幹的對濕的,超級電腦對計算器……不、最多也就是算盤吧。總之,比起爺爺我太沒用了。但是,倒不如說就是因為這樣,能說是憧憬麽?對、就是憧憬吧。我從一開始就放棄了和那個人到達同樣的地方這種想法,不過正是因為這份憧憬,我想至少和他走上同一條道路……」


    「就是因為這樣、明明這麽害怕卻還繼續遊戲嗎?」


    新汰的笑容變得有點寂寞。


    「不對哦,爺爺想通過戰勝果須田裕社來奪回從前的名譽,我隻是想幫幫忙而已」


    「祗園寺君很喜歡爺爺呢」


    「爺爺這麽貌似沒這麽想呢,因為我是個笨蛋,現在他正在著急吧……呐,比起這個,想問你一件事可以嗎?」


    小槙點點頭。


    「小槙醬的搭檔是、戀人?」


    「完全錯誤」


    小槙速答道。


    祗園寺新汰的眼中出現了動搖


    「過度強硬的否定、有時就是一種肯定哦」


    就像波紋擴散開一樣,少年的眼睛,瞳孔開始細微地收縮。黑色的眼眸,有那麽一瞬間染上了紅色。


    「原來如此,看來真的不是戀人啊。不過看你這個反應、應該是個男性。而且從你的暗示中可以看出,他應該是和我們同一世代的人……而且離你很近,是同級生?雖然不知道你是討厭他還是喜歡他,不過他這個人有著和其他一般的人很大的區別」


    「……」


    「開玩笑的啦(沒什麽的啦)~嚇了一跳?」


    小槙的表情開始扭曲的時候,新汰的眼睛已經恢複了正常。


    她看著少年的臉,想了想,開口了


    「祗園寺君能做到『超跳躍』呢,怪不得這麽厲害啊」


    新汰奇怪地皺起眉頭


    「超……?那是什麽啊」


    「唔呃、什麽都沒有」


    看來就算說他能夠『超跳躍』本人也沒有自覺啊。小槙在心中悄悄說到。


    「祗園寺君是『拉克斯珀(音同千島草,一種植物;亦通美國一個地名;貌似還是一個科學家的名字)』呢,我是『草莓』呢」


    「呃?那個、抱歉,我完全不懂你在說什麽啊,拉克斯珀,是那個植物的千島草麽?」


    「比起數學更擅長心理學呢,祗園寺君」


    「那是什麽玩笑嗎?不過在我看來你比起心理學更加擅長數學哦,我們是不是對調了父母啊?」


    新汰開心地笑著。但是那個笑容變得漸漸嚴肅起來。


    然後,新汰的表情改變了。用認真的口吻說到。


    「你到底是為什麽參加了這個遊戲呢?直白一點地說,你不是那種應該和這件事扯上關係的人,參加的人都是有著天才名分的野蠻人,雖然也有像爺爺那樣的例外存在呢。你不應該在這裏」


    正麵承受著新汰直勾勾的視線,小槙點點頭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而是像比這單純得多的不可抗力一樣而參加的」


    「那麽、果然還是馬上……」


    「但是、春野君肯定不會希望這樣,估計這樣做又會被他抱怨然後被他欺負的吧。真是過分呢,用全力捏女生的臉什麽的,真是超級疼的啊。比起被再來一次那個,在防禦人的鼻子底下逃竄還要好受些」


    想起這件事全身都


    發抖,那種痛可不想再嚐試第二次了。


    然後,新汰突然站了起來


    「這算什麽啊!」


    將飲料含在口中抬頭看,發現新汰很明顯地在生氣


    「那麽、也就是說那個叫做春野的家夥強迫讓你參加這麽危險的遊戲麽?太可惡吧他」


    看來新汰真的生氣了,明明不是自己的事,為什麽會這麽激動呢,小槙無法理解


    「祗園寺君真是個好人呐。這樣的話,要是祗園寺君是我搭檔就好了呐,全場一致通過呢」


    聽小槙抬頭說出的一番話,新汰不知為何臉紅了。


    「啊、沒……是、是啊!那麽,等下我就給那家夥說教一番吧!」


    「小槙已經再也不會被欺負了哦、告訴我吧、那家夥現在在哪?在附近麽?」


    少年熱心地將手搭在小槙的肩上,看著這樣的少年,小槙想都沒想就吐了一口氣


    「英雄啊。打倒惡魔的勇者就在這裏啊」


    「和他聯絡一下吧。跟他說『現在就過去』」


    「聯絡?怎麽聯絡啊?」


    「怎麽……你不是有話筒和耳機麽?用那個來聯絡啊」


    經他這麽一說,想起來了


    在看春野祥的包的時候,確實看到了有兩副看起來像耳機一樣的東西


    「沒有戴在身上。耳機肯定兩副都被春野君拿著吧」


    「呃?那、難不成你不清楚你搭檔的所在地嗎?」


    「不過現在肯定應該在森林公園哦。分開的時候他好像是這樣說的呢」


    「好吧、那我們走」


    新汰毫無迷茫地點頭,抓起小槙的手腕把她拉起來,這種『男子漢』果決的處事態度,與心中春野祥的身影重合了。


    「不過、這樣真的好嗎?祗園寺君不是打倒了防禦人麽?藏起來比較合適吧」


    「沒關係哦,啊不、和你在一起的話會比較好吧,比起一個人藏起來擔驚受怕,和你在一起會更勇敢一點呢」


    「為什麽?」


    「這肯定是個關係到人類起源的最大的疑問啊」


    拉著小槙的手,新汰害羞地笑了。


    「因為我是男人呐」


    9


    春野祥 其四


    從森林公園出來,祥徑直向地下街跑去。


    回頭確認一下背後,並沒有發現『零』追上來。看來成功蒙混過去了呢。


    「該不會防禦人團體裏每個人都是和那家夥同等級的怪物吧」


    回過頭,小聲地抱怨道。


    遊戲開始到現在30多分鍾了。


    祥離開了沿著大街方向的人行道,抄進了往地下街的狹窄的捷徑。


    然後,耳朵上戴著的耳機又傳來的os的警告音。


    「有別的玩家接近主人!並且有防禦人接近!現在顯示玩家資料」


    祥停了下來,看著前方。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迷彩服的男子砸落到地麵上的光景。


    倒下的防禦人的頭上戴著的閃著青白光的環狀機械現在冒著火花,碎開了。那個就是防禦人的參賽飾品吧,被破壞的參賽飾品被防禦著的額頭上留下來的血染紅了。


    「在主人附近的防禦人已經被別的玩家打倒!別的玩家入手了新的程序!」


    在被打倒的防禦人的對麵,os中所說的『別的玩家』正在那裏站著。


    手上沒有拿著終端,所以看不到對方的資料,肯定是玩家這一點是不會錯的。手腕上戴著的參賽飾品就是最好的佐證。


    是天然卷的嗎,她是一位黑色的波浪卷的頭發垂到了胸部的女性,年齡大概在二十歲前半,很可能是外國人,透過橢圓形鏡片的眼鏡注視著她的眼睛,根本就看不出剛才有和防禦人對峙過,相當地冷靜。袖口的扣子也扣到了最緊的一端,短襯衫上寫著大大的『love & peace』字樣


    「早上好」


    祥注視著的女性用完全沒有平仄的語調說著日語,這個一點都不像是打招呼的語氣。


    他望向了眼睛女性的纖細的手,她手中好像沒有拿著什麽東西


    這家夥、赤手空拳就打倒了防禦人嗎……


    一邊防備著第一次見到的除了自己以外的玩家,祥一邊從女性身旁通過。


    「抱歉啊,現在沒有閑工夫聊天,先走了啊」


    說出不解風情的話的翔通過女性的身邊,女性就像是要評估祥一樣一直盯著他看


    真是一個讓人不爽的家夥啊——祥在心中嘟噥到。


    背後傳來了毫無感情的聲音


    「你就是春野祥吧」


    一定是看到了祥的資料了吧,所以祥就毫不奇怪地無視了


    但是,下一個瞬間,不明正體的寒氣竄到了祥的背上。


    「再見了」


    在考慮著那句話的含義之前,身體先動了起來,同時彎下了身子。


    嗖!原本是祥的頭部在的空間被銀色的光芒切裂了。


    「幹、幹什麽啊、你!突然幹什麽啊!」


    黑發的女性不知何時手上拿著一根金屬的棒狀物體。和警察使用的特製的警棍相似,是一根約30cm長的武器。


    「真是問了個奇怪的問題呢、看到我的行動,你應該很清楚我的目的了吧」


    女性大大方方地用無機質的聲音說到。纖細的手拿著武器,什麽架勢都沒有,看來在格鬥技方麵完全是個門外漢。


    「不過、能躲過剛才的一擊我還真是沒想到呢。重新確定你為rank b級別以上的玩家,這次我要全力攻擊了」


    用冷淡的語氣說著的女性,眼瞳中一瞬間染成了紅色。惡寒再次遊走了祥的全身。


    這和在對抗防禦人『零』的時候的感覺類似。


    「你……是『諾瓦』吧?就是第三個增加規則的玩家」


    「真名是薩拉?馬克拉芙拉哦,沒有在終端上確認我的身份麽?」


    薩拉?馬克拉芙拉。


    因為在物理學領域發表了具有跨時代意義的論文,而被新聞大肆宣傳的人物之一。身為全球著名大學mit——馬薩諸塞州理工大學(麻省理工唄)的研究小組的一員,是在物理界中被盛讚為年輕的天才而聞名的女性


    祥咂了咂嘴。


    雖然表麵上漂亮得像個頂級模特,但在正要去地下街和林藤小槙相會的這個狀況下,還真是被一個棘手的玩家盯上了啊。


    「也就是說你現在手上沒有拿著終端、並且處於無法聯係上搭檔的狀態呢」


    薩拉?馬克拉芙拉用中指擺直了眼鏡的位置這樣說到。


    糟糕——


    瞬間就被冷靜的敵人識破了弱點、果不愧是天才呢


    祥一邊警戒著對方的動作,一邊一點一點地朝地下街的方向挪動。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的你要襲擊玩家啊,你還是找別人吧,我現在有急事啊」


    薩拉朝祥踏出了一步


    「為什麽?這種問題是沒必要問的呐……將敵人排除不是這個遊戲的大前提麽?如果是能夠妨礙到自己的強大的敵人就更不用說了」


    「敵人是果須田裕社,我們不需要自相殘殺吧」


    「當然最終的目標是果須田裕社啊。但是我認為最大的障礙並不是防禦人而是其他的玩家,防禦人隻是單打獨鬥,而玩家可以配合起來作戰,這個很棘手,而且絕對會成為我的阻礙。或許,你也是」


    「……」


    「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就好像不良學生看著老師一樣,薩拉用冷漠的視線盯著,又向祥走出了一步


    祥偷偷地瞟了一眼地下街的方向。小槙所在


    (應該是吧)的地下街,要跑的話大概十分鍾可以到,總之現在不能不去那裏。更不用說現在的對手還是就算打倒了也沒什麽好處的玩家。


    現在並不是與之敵對的時候。


    看著後退的祥,薩拉用手摸著耳朵。


    「你著急的理由在那個方向麽?」


    「!」


    「也就是說,如果我先堵在那個地方的話你就不得不和我交戰了。在那邊的好像是highway和……地下街」


    祥從偷看的視線轉回來的時候已經遲了。


    耳機唐突地響起os的聲響


    「別的玩家對主人使用了『keepout』程序!由於『keepout』程序的啟動,主人將不能進入以下指定的三個區域,這個程序在執行者沒有game over 的情況下就會持續有效!禁止進入的區域被設定為map332『地下街路口1』、map549『地下街路口2』、map711『潮天立交橋』!」


    「什……!」


    「那是因為你在很單純易懂地尋找方向(vector:向量)啊」


    薩拉把金屬棒狀物體拿起,低聲說到。


    程序執行的時候沒有看到薩拉的嘴巴有動作。大概是通過耳機聽到現在的情況的她的搭檔執行的吧。


    並且os也開始慌忙地叫起來


    「旁邊的玩家使用了程序『h?eye』。執行了『h?eye』的玩家與其搭檔的角色視野捕捉範圍是通常的五倍、擴大到半徑五十米!」


    角色視野捕捉範圍,也就是說防禦人和玩家接近時候的警告機能強化了吧。也就是說要從薩拉那裏逃跑的話最低也要離開五十米以上的距離。


    「好像不論如何都想和我戰鬥啊」


    祥沒辦法隻好擺出戰鬥的架勢,要和鈴藤小槙相會的話,必須先打倒眼前這位女性吧。


    薩拉也拿著武器降低體勢。


    「這是既定事項」


    「這麽堂而皇之地使用程序沒問題麽,而且在我看來,你好像也不是很擅長戰鬥呢」


    「沒問題,我已經得到了5個新的程序了。並且戰鬥也不一定需要臂力和經驗」


    「……你說什麽?」


    對著僵直的祥,薩拉迅速縮短了距離,腳步好快


    薩拉瞄準祥的頭部揮下了杆子。


    「切!」


    想用手直接組織薩拉攻擊的祥的手抓了個空、


    然後側腹便遭受了巨大的衝擊。


    「嗚!」


    臉因為痛苦而扭曲,祥的視野中銀色的物體在迫近


    祥下意識地彎下身子,呼、風壓從頭上通過。


    抓住這個機會,祥瞄準薩拉的手腕放出回旋踢。這對攻擊以打空而告終,體勢走樣的薩拉來說,這是從死角而來的攻擊。


    但是祥的腳也踢空了。


    就好像預測到了這個攻擊一樣,薩拉提前撤走了身體。


    薩拉在失去平衡的狀態下,揮來了杆子,明明並沒有看向這邊,但她的攻擊確實是瞄準祥的臉而來的。


    「嗚……!」


    並沒有躲開,祥用手臂保護住了頭部。受到杆子堅硬的衝擊,麻痹感充斥了雙手。


    對以被打飛的形式拉開了距離的祥,薩拉並沒有深追。一臉平靜地回複原來的架勢,觀察著這邊的情況。


    祥為了不把側腹和手臂的痛苦表現出來,咬緊了牙關。雖然好像沒有骨折,但這個傷害可不低。


    這家夥到底是……?


    就在這僅僅數秒的戰鬥中,祥切身感受到了薩拉的違和感。說是違和感,在於她的戰鬥方式,明明動作看起來是個生手,但是卻次次躲過祥的攻擊。不僅如此,薩拉使用的棍子不管是什麽情況下都是直逼著祥的要害而來。


    金屬棒這種特殊的武器也非常棘手,這種小型的金屬棒,就算是用女性程度的力量也可以自己操作,並且破壞力也很高。


    「真是奇妙呢」


    在無言地對視了幾秒之後,薩拉唐突地開口了。


    「你的移動都是很單純的直線運動,所以很容易預測下一步的向量(vector),明明是這樣,你卻可以避開我的攻擊,從第一擊開始攻擊到現在這種地步卻還沒有被摧毀的對手,你是第一個」


    就算是這種情況下,薩拉的口調也沒有半點抑揚頓挫。就好像沒有感情的機器讀出分析的數據一樣。


    「向量(vector)?」


    「物體所具有的方向性,也就是物體即將運動到的地方,我能看到所有物體的向量,於是我的預測是絕對的。我隻用把你的運動路線視覺化過後躲開,再從別的角度進行阻斷而已就好」


    突然地、薩拉的雙眸浸透了鮮紅。不知是不是錯覺呢,她的臉色也變了。


    看著薩拉的變化,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睛


    ……難道這家夥,可以『超跳躍』麽?


    是不是察覺到了祥的動搖呢,緊攥著棒子的薩拉往前邁步。


    「你完全就是個戰鬥型的玩家呢。那麽,你的搭檔應該是擅長頭腦戰的。但是從完全沒有進行援護這一點來看,你和搭檔的聯係應該被完全切斷了吧」


    麵對薩拉冷靜的分析,祥隻能選擇苦笑。不明不白地成為了搭檔的,是一個以年級成績倒數為傲的人,和頭腦戰什麽的簡直是八竿子打不著。


    「我一個人就夠了啊。我就算這樣也要把果須田裕社贏給你看」


    「不可能的。隻靠一個人能贏果須田裕社的人類,這個世上不存在」


    「這還說得真是斷然呢。你知道果須田裕社的事麽?」


    「並沒有碰見過本人,不過就算是稍微能理解一點他的人也會和我抱有同樣的想法哦」


    「果須田裕社的話,我也還算了解呢,不過我根本就不這麽想呢」


    「這是因為你很愚蠢」


    「可能吧。不過我可沒有笨到一開始就認為這是不可能的」


    祥、堅定地說到。


    於是,薩拉的表情改變了。優雅的秀眉稍稍抽動了一下,眼鏡深處的眸子赤紅的顏色在擴張,


    「你是在說我是笨蛋麽?」


    「生氣了嗎?比起剛才像機器一樣的你,這樣的你更有魅力哦。如果化妝的話,或許會更漂亮呢」


    於是祥再火上澆油,薩拉的臉上已經很明顯地充滿了怒色。


    「你這種發言在一般社會上是被稱為性騷擾(或譯:性別歧視)的哦……你或許是我最討厭的類型呢」


    「那真是榮幸呢、反正都是要戰鬥還不如讓你更加討厭我,這樣才好下手呢」


    到這一步的話,祥就不得不盡全力打到對方了。


    做好覺悟擺出架勢的祥的耳邊響起了聽慣了的os的警告音


    「別的玩家對主人使用了程序『g?heart』!『 g?heart』是在三十分鍾之內能阻斷對方物理性攻擊的程序!在接下來的三十分鍾內,主人禁止對附近的玩家做出除程序攻擊以外的任何攻擊行動!若是因為主人的接觸造成附近玩家參賽飾品有任何異常的話、在確認異常出現的那個時間點,主人就會被判定為game over!」


    對突然聽到的提示條件,祥的臉顏色都變了。


    「騙、騙人的吧喂!」


    「這都是你那個無能的搭檔的錯哦,我的搭檔紐曼?薩蒙可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我現在想幹什麽她都可以正確把握哦」


    紐曼?撒蒙。如果祥沒有記錯的話,她作為mit最年輕的教授,擔任著薩拉所屬的研究所的所長。記得是位女性。


    但是比起這個,對剛才薩拉無心


    說出的話,祥的眉毛抽動了一下。


    「鈴藤並不無能,雖然也不是很能幹……她隻是個無害的同級生而已啊」


    薩拉?阿嗚拉芙拉。不、『諾瓦』縮短了與祥之間的距離,揮舞著棒子攻了過來。


    祥向後跳躍,躲開了金屬棒。


    不過好像薩拉又預測到了祥的行動。最初的一擊隻是佯攻,她向前方踏出一步,瞄準朝祥的喉嚨刺出了金屬棒。


    在一瞬間,扭曲著身體避開了攻擊——本該是這樣的、被薩拉隔住了腳,祥的平衡大大地被破壞了。


    「呼!」


    薩拉尖銳地吐息


    就在要直擊到臉上的前一刻,祥用手擋住了金屬棒的攻擊。又硬又重的攻擊,讓手臂的骨頭都為止震顫。


    「可……惡!(此為變通翻譯)」


    祥迅速接近準備采取近戰,但是動作有突然停止下來。因為『g?heart』的效果,祥的物理攻擊被完全封印了。


    「你先前不是說、要戰勝果須田裕社麽?」


    薩拉赤紅的眼瞳在祥的胸口前閃耀著,因為祥不能采取攻擊,所以薩拉可以毫無顧忌地繼續著近戰。


    「不可能的,孤身一人的你,是不可能戰勝我的」


    銀色的棒子從斜下方朝祥襲來。


    太陽穴受到直接攻擊,祥整個身體在空中被打橫過來,飛了出去。


    孤身一人——聽了這話,祥不禁咬緊了大牙。


    祥抓緊拳頭避免已經模糊不清的意識中斷,即將失去平衡的時候拚命張開腳支撐。


    抬起臉的祥的茶色的眼睛盯著薩拉的赤瞳。


    真的隻有一瞬間,『諾瓦』的臉上浮現出稍稍驚訝的表情。


    「你……還可以戰鬥麽?」


    用手停止了薩拉的攻擊的間隙,祥轉身過去,背向薩拉,朝著狹窄的小巷徑直跑走。


    現在隻持有一個程序的祥,在使用了那個程序的那一刻,就會因為程序全失導致game over


    再加上現在的戰鬥被封鎖了攻擊,祥是壓倒性的不利,被這種狀況脅迫的他,能做到的事隻有從薩拉那裏逃走。至少在接下來的三十分鍾內,受到程序攻擊的製約,與薩拉近接戰的話是很危險的。


    「不會讓你逃的。在以後的遊戲中,你一定會成為我的障礙」


    從背後傳來了薩拉冷澈的聲音。追逐著祥的皮靴的聲音踏在地麵傳來回響。


    祥頭也不回,在進入了的小巷上全速奔跑著。


    薩拉?馬克拉芙拉很強。


    再加上,身為搭檔的紐曼?薩蒙是一個擁有相當高智商的人。她們是不會放棄追擊祥的吧。重新認識到了rule of the rule的參加者的實力,每個人都是天才。而這些天才配合起來互相幫助。說是一個人贏不了,那也是理所應當的。


    但是、就算是這樣,祥也不想放棄。


    肯定還有什麽轉機存在。


    在再次遭遇薩拉之前,就算是自己一個人也好,也要打倒多個防禦人。獲得新的程序的方法隻有那一個。如果有強大的程序的話、能夠反擊的可能性也會變大。


    不僅如此,祥手上還留有一張王牌。但是這張王牌並不是以自己的意識就可以使用的。現在隻有等待『到來』。


    祥一邊尋找防禦人一邊向開闊的街道奔跑著。


    雖然途中碰到了幾個一般人,但是防禦人卻很難發現。


    「其他玩家接近主人!其他玩家接近主人!」


    聽到os的聲音,祥馬上停下腳步。到達街道上還沒過幾分鍾。


    在狹窄的小巷的對麵,黑色長發的白人女性站在那裏。


    薩拉?馬克拉芙拉。


    祥想起了剛才發動的程序『h?eye』,現在要甩掉薩拉的話,至少也要逃出半徑五十米的區域以外。


    祥砸咂嘴,朝身旁的街道竄去。


    緊繃著呼吸在密集的建築物之間的間隙中奔走。


    但是,又過了幾分鍾。『諾瓦』又阻擋在了麵前。從拿著棒子的女性眼前,祥再次逃走


    於是——


    這樣的躲躲藏藏重複了幾次,祥的體力也到了極限。


    祥藏在一棟小樓的陰影之中,停下腳步,好像要昏倒彎下了腰,靠近了地麵。


    「哈、哈、哈……」


    滴落下的汗水混著鮮紅的血,濡濕了地麵。應該是剛才受到薩拉攻擊而產生的傷口。祥粗魯地將血與汗用手拭去。


    「……就連防禦人都不來找我戰鬥啊,可惡」


    防禦人應該是怎麽走都能碰上數百人的,跑到現在居然一個人都沒找到明顯很不自然。


    應該是薩拉使用了『h?eye』事先確認了防禦人的位置,為了不讓他遭遇防禦人而先繞過去了吧。


    「總之現在先回複體力……這種狀態,就算是真的要戰鬥的話也會被秒殺的吧」


    嘟噥著的祥,在身體要崩潰之前用手撐住了地麵。


    那個瞬間、os大聲地吵鬧起來。


    「主人進入了map『商店街09』!『商店街09』被其他的玩家埋伏了陷阱程序!主人受到了陷阱程序的影響!」


    「陷阱程序?」


    祥的腦中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trap?j』。陷阱『joker?in?the?bo』啟動以後,如果不能在指定時間內回答出『國王的問題』的話,玩家所持有的程序將會被任意個數地破壞。現在正在強製下載『國王的問題』。現在已經運行完畢。」


    「果然還是想窮追不舍麽……」


    os並沒有說『其他的玩家』,但是很明確地可以知道這個是誰設置的。這肯定是薩拉預測了祥的動向事先準備好的陷阱吧。


    站起來的祥環顧周圍。


    但是,並沒有看到戴著眼鏡的白人女性的身影。


    「將被問到的問題等級是『c級』,表示『簡單』。如果沒有在三分鍾以內用終端輸入任意的答案的話,將會被破壞兩個程序」


    祥臉都扭曲了。別說是兩個了,現在的祥隻持有一個程序。


    「運行完畢,現在正在載入問題」


    沙沙地雜音刺激著耳膜


    「從前有一個封閉的小國」


    祥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從耳機中聽到的聲音,毫無疑問是果須田裕社的聲音。


    「這裏有一個孤身一人的國王,絕對看不見『他』;與騎士們偶爾可以看見『他』;農夫每天都可以看見『他』。王為了見到『他』,命令騎士和農夫讓他來覲見。但是王一直沒有實現這個願望,陷入了悲傷。『他』到底是誰呢?」


    就好像是在朗誦一樣的果須田裕社的聲音中斷了,雜音再次響起。


    「播放完畢,需要再播放一遍嗎?」


    「……no」


    向著參賽飾品,祥這樣說到。


    「陷阱程序現在發動,請在三分鍾之內解答問題」


    一邊警戒周圍,祥陷入了沉思。


    王絕對看不見,騎士有時看見,農民天天看見……但是就算是王命令了騎士和農夫把他帶來也看不見。是一樣東西麽?如果是這樣說的話,那麽就是指拿著那樣東西的某個人麽?


    就在考慮的時候,時間漸漸流逝。


    「現在應該優先集中精力想出答案呐」


    祥嘟噥著,吐了一口氣的下一個瞬間


    「其他玩家接近主人!其他玩家接近主人!」


    os的警告音響徹耳朵。


    察覺到不對抬頭起來的祥的鼻尖,一根銀色的棒子正在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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