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告知向自己提及《蝕武祭》一事的男性酒客,願意參加《蝕武祭》──還會帶一名朋友──之後,對方馬上指定日期與場所。


    深夜一點,位於再開發區域的廢墟。


    在一間破爛不堪,月光從崩塌的天花板灑落的房間內。站在朱莉與馬迪亞斯麵前的男性身穿西裝,臉戴麵具,外貌極度可疑。


    「……因此今晚請兩位參加的,是總計十二人的大亂鬥比賽。」


    男子以禮貌的語氣,說明本次《蝕武祭》的比賽內容。以非合法的地下比賽而言頗為細心。


    「原則上《蝕武祭》不存在任何規則。可以使用任何武器,也沒有所謂的犯規。無法戰鬥就視為落敗,但即使在比賽中喪命,我們也一蓋不予過問,還請兩位明白。」


    一個不小心可能沒命。這對過去早就司空見慣的馬迪亞斯而言並未放在心上,但朱莉多半沒有這種經驗。


    如此心想的馬迪亞斯瞄了一眼身旁,隻見朱莉露出一如往常地苦笑,十分冷靜。


    「……難道學姊經曆過不少生死關頭?」


    馬迪亞斯湊過臉壓低聲音尋問,朱莉卻微微搖搖頭。


    「不,以前從來沒有賭上性命。不過沒有關係,我對自己的生命看得不是很重。」


    同樣壓低聲音的回答,與馬迪亞斯心中對於朱莉的印象大相徑庭。


    即使內心驚訝,馬迪亞斯依然嘴角自然一揚。


    ──果然很有趣。


    朱莉是馬迪亞斯以前從未見過的類型。


    「好的,時間差不多到了。為了嚴守秘密,要暫時保管兩位的手機,可以嗎?」


    男子看了看懷表確認時間,同時敦促兩人。


    「明白了。」


    「ok。」


    朱莉與馬迪亞斯依照指示,將手機交給對方後,男子大方點了點頭。


    「很好。那麽搭電梯下樓就是比賽場地,請往這裏。」


    「電梯……等等,在哪裏?」


    聽到這句話,馬迪亞斯試著睜大眼睛環顧四周,但這座廢墟內實在找不到像電梯的東西。


    可是搶在男子回答之前,周圍的景色一瞬間切換。


    「!」


    「這是……!」


    連朱莉都驚訝地掩著嘴。


    這也難怪,剛才明明還是月光撒落的廢墟房間內,卻突然變成黴味彌漫,潮濕無窗,類似地下室的地點。


    (不,不對,改變的不是景色……)


    「這是……將我們移動到其他某處地點了嗎。」


    「嗯,我也這麽想。」


    亦即似乎被強迫瞬間移動。


    「話說回來,我有聽過。雷渥夫好像有種純星煌式武裝,能力是可以交換事先指定的空間座標……」


    「哦,聽起來很有道理。」


    這麽一來,這場《蝕武祭》就是這種純星煌式武裝的使用者,甚至雷渥夫本身主動參與其中。


    房間內隻有隨意設置在地上,類似照明的東西,眼前僅見到一麵單調的銀色門。


    「所以說,這就是電梯吧。」


    「應該是。」


    馬迪亞斯按下門旁邊的按鈕,銀色門隨即開啟,呈現大約兩平方公尺的四方形空間。


    都已經上了賊船,也沒什麽好猶豫的。兩人一起進入電梯,沉浸在電梯往下移動的獨特感覺之際。


    「對了……雖說事到如今,但這樣真的好嗎?」


    朱莉忽然開口。


    「嗯?什麽意思?」


    「讓你跟著卷入這麽危險的事情啊。你願意幫助我這樣的人,真的很感激,我打從心底感謝。可是我實在難以好好報答你。」


    「不用報答啦……話說之前不是也提過這些?」


    馬迪亞斯隨口一笑置之,朱莉似乎還不太釋懷地皺起眉頭,卻並未再多說什麽。


    實際上自己並未要求任何報答。


    當然,馬迪亞斯沒有這麽好心腸。


    隻不過馬迪亞斯以前幾乎從未對他人產生興趣──不,應該說一次也沒有。不論對方是正是邪,是強是弱,甚至友好或敵對,對馬迪亞斯而言,『他人』隻是對自己的環境造成多少影響的尺度而已。個別的差異隻在於這個尺度的多寡,既不多也不少。


    馬迪亞斯的世界裏隻有自己存在,馬迪亞斯一直對此十分滿足。


    ──直到遇見朱莉為止。


    「噢,到了吧。」


    電梯停下來後,銀色門緩緩開啟。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眩目的照明,以及歡呼聲。


    還不是平常《星武祭》,在撼動舞台的狂熱與興奮中簇擁的氣氛。


    而是充滿更加汙濁,低劣,邪惡情感的聲音。


    『各位觀眾,最後登場的參賽者是星導館學園排名四十四的《剎鬼》馬迪亞斯?梅薩,以及大學部的八剃草朱莉!敬請期待今晚聚集的眾多強者,究竟能奮鬥到哪一刻吧!』


    而且還有似乎在煽動觀眾情緒的尖銳男性聲音,多半是轉播。


    舞台相當寬廣,呈現六角形。每一角都豎立一根柱子,內部似乎是電梯。天花板很高,圍繞舞台的觀眾席位於從舞台上看不見觀眾的高度。


    舞台上沒什麽大型障礙物,十名疑似參賽者的人影,露出打量的視線緊盯自己。


    「……什麽啊,真讓人失望。」


    大略瀏覽了其他參賽者一眼,馬迪亞斯忍不住嘀咕了這麽一句。


    在戰鬥演藝的最高峰《星武祭》眼皮底下舉行的非法地下比賽,原本還期待有多少水準,想不到隻有這種程度。


    與《星武祭》相比,《無限鬥技場》的水準當然不過爾爾。但絕大多數比賽都要賭命,因此所有參賽者都無比認真。不惜殺死對手也要存活下來,決心緊繃至極限。


    可是站在這場《蝕武祭》舞台上的參賽者們,卻絲毫感受不到這種拚命。簡而言之就是溫吞。


    所有參賽者都是學生,隸屬學園也五花八門。不過一眼就看得出來,頂多隻有排名內的實力而已。


    這麽一來,即使馬迪亞斯不用刻意跟來,朱莉一個人也足以應付吧。


    『那麽今晚第一場比賽,戰鬥開始!』


    轉播員一宣告比賽開始,站在距離馬迪亞斯和朱莉最近的阿勒坎特學生,立刻舉起突擊步槍型煌式武裝瞄準兩人。


    不過。


    「──結凍吧。」


    身後的朱莉輕聲低喃的瞬間,萬應素以朱莉為中心如漣漪擴散般作響──接著一切萬應素活動停止。


    「什麽……!?」


    阿勒坎特的學生急著反覆扣下煌式武裝的扳機,但不隻沒有發射光彈,連煌式武裝核心的萬應礦都跟著黯淡無光。當然不可能開火。


    「這、這是怎麽回事啊……!?」


    「怎麽可能,沒有萬應素反應……!」


    「這樣豈不是無法使用力量嗎!」


    在遠處開始交戰的學生們,也跟著慌張焦躁地大吼。


    彷佛連觀眾席都傳出困惑般的議論聲。


    目睹這幅光景,馬迪亞斯輕輕一吹口哨,笑著表示。


    插圖


    「哎呀呀……親眼目睹這一招,果然不同反響呢。」


    「各位觀眾,八剃草朱莉似乎突然發動了能力!據說她的能力竟然是能完全停止效果範圍內的一切萬應素活動!真的太狂啦!」


    可能早就掌握參賽者資料的轉播說明後,舞台與觀眾席顯然大感震撼。


    這也難怪。畢竟能封印其他《魔女》或《魔術師》的能力,當然足以讓以萬應礦為核心,進行機械式轉換的煌式武裝失效


    ──從原理來看,甚至連純星煌式武裝都適用,說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理所當然,這樣朱莉本人也無法使用煌式武裝,馬迪亞斯也不例外。


    話雖如此。


    「嘿。」


    「咕哇……!」


    馬迪亞斯朝腹部一擊,當場揍暈還在掙紮使用煌式武裝的阿勒坎特學生。


    應付這種程度的對手,連武器都不用。


    仔細一瞧,朱莉也以精湛的手刀擊退直撲而來的界龍學生。


    見到兩人的身手,原本鎖定兩人圍攻的其他參加者,頓時裹足不前。


    雖說是大亂鬥,其實舞台上早就分成好幾組類似小隊的單位。當然這並不稀奇,實際上馬迪亞斯與朱莉也從一開始就聯手。


    在大亂鬥中,理論上首先會集體對付最強或是最麻煩的對手,因此其他人試圖聯手先擊敗造成此一局麵的朱莉。但看到兩人的實力,肯定心生膽怯。


    急就章的隊伍碰到這種情況,往往無法發揮數量上的優勢。畢竟如果有人抱持犧牲的覺悟吸引對手,其他隊員就可以趁隙圍攻,問題是沒有人想當出頭鳥。大亂鬥的最終目的是獨自存活到最後,如果自己遭到淘汰就本末倒置了。


    結果導致舞台上的眾人一直大眼瞪小眼。


    焦躁不安的觀眾席毫不留情地噓聲四起,但沒有人願意主動攻擊。


    「……真是的,有夠無聊。」


    既然這樣,乾脆自己主動攻擊,趕快結束比賽吧。


    就在馬迪亞斯即將采取行動前一刻。


    『哎呀呀,這可傷腦筋了呢!每個人都開始龜縮,這樣怎麽會有趣呢!為觀眾提供最刺激精采表演的《蝕武祭》,這下不就糟蹋了嗎……不過,敬請各位放心!為了防止冷場,我們早就準備好啦!』


    就在轉播以特別大的聲音喊叫的同時,舞台中央突然開了一個洞,兩名男子從洞中現身。


    一人戴著裂開一半的狼麵具,是身穿界龍第七學院製服的小個子青年。


    另一人是穿著簡便和服的瘦高個,手持將近兩公尺長的大太刀──不,應該說是長卷(注1)的壯年男性。(注1:刀身九十公分,刀柄長達九十到一百二十公分。)


    『現在,各位觀眾都熟悉,我們《蝕武祭》自豪的專任競技者緊急登場啦!首先是《瑕麵》察基爾!另一名則是《墮落劍聖》荒砥了衛!』


    轉播一報出兩人的名字,剛才還噓個不停的觀眾席頓時籠罩在歡呼與喝采聲。


    「哈哈,原來玩這一招啊。」


    這兩人的等級明顯與其他參賽者不同。


    換句話說,大亂鬥充其量隻是暖場,主秀從一開始就是由這兩人狩獵參賽者。《無限鬥技場》也很喜歡舉辦這種比賽。


    「學姊,你知道那兩人嗎?」


    「嗯,兩人都是前科累累的名人。察基爾是前任界龍特務機關《睚眥》的首席情報員,荒砥了衛則是繼承第三代《劍聖》的人。」


    朱莉流利地回答馬迪亞斯的問題,絲毫沒有畏懼的神色。


    「等、等一下!賽前沒聽過這種的啊!」


    「對啊!為什麽《瑕麵》和《劍聖》會是對手……!」


    可是──


    「……一群廢物。」


    隻見了衛的劍一閃,身旁的三名參賽者隨即血花四濺倒地。比普通刀更長的長卷在他手中靈活自如,而且劍鋒犀利得可怕。


    「嘿嘿!別說這種話嘛,了衛老兄。對我們而言,他們的慘叫聲更能激起幹勁啊。」


    站在一旁的察基爾,露出的左半邊表情浮現刻薄的笑容,不過雷渥夫的學生已經繞到他的身後。看來是參賽者當中武藝比較了得,消除氣息本領的十分巧妙。


    「比方說,像這樣。」


    可是察基爾頭也不回,躲過來自身後的攻擊後,使出的一記掌打擦過雷渥夫學生。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瞬間,雷渥夫的學生發出刺耳的慘叫聲,鮮血狂噴倒地。


    「放心吧,出血量很大,但傷口不深。隻是削下一小塊肉而已。」


    說著哈哈大笑的察基爾,通紅的雙手染滿鮮血,但可以看出難以置信的大量星辰力集中在手上。


    「哦,全部灌注在攻擊力上嗎。」


    這不是想做就做得到的事。控製星辰力需要具備天生的才能,或是累積相當久的鍛煉。


    「下手真狠呢……」


    雖然朱莉沉痛表示,但言語中注入的同情心卻有幾分冷淡。朱莉的個性溫柔,同時卻也隨時與世界保持一定距離。


    這果然吸引馬迪亞斯的興趣。


    她說自己是忌諱之子,可是她究竟走過什麽樣的人生,才造就這種縹緲的人生觀呢。


    『不愧是專任競技者!一口氣炒熱比賽氣氛啦!』


    察基爾與了衛兩人的登場,讓舞台轉眼間化為淒慘的光景後,觀眾頓時情緒沸騰。


    顯而易見,會來參觀《蝕武祭》的人都是這種嗜血的貨色。


    短短幾分鍾,察基爾與了衛解決了剩下的參賽者後,視線才頭一次望向馬迪亞斯與朱莉。


    「好啦,該吃主菜囉。這些人當中,就你們倆看來能玩得最開心呢。」


    「……化為露水消逝吧。」


    目前還站在舞台上的,隻剩下馬迪亞斯、朱莉、察基爾與了衛四人。


    「我對劍術多少有一點心得,讓我來對付荒砥了衛吧。」


    朱莉主動上前表示,馬迪亞斯卻以單手製止她。


    「沒關係,兩個人都交給我。」


    「咦……?可是……」


    朱莉的能力對《魔女》與《魔術師》特別有效。不過麵對多數擅長徒手格鬥的界龍學生,或是不以煌式武裝,用普通武器戰鬥的敵人就毫無意義。就像察基爾與了衛。


    這當然並非巧合,而是《蝕武祭》的主辦者事先掌握朱莉的能力後刻意安排。其實朱莉的近身戰鬥能力也非同凡響,但麵對這種等級的對手,肯定難以全身而退。


    「總之交給我吧。而且朱莉學姊還有最後的工作得做吧?」


    說完,馬迪亞斯獨自走向察基爾與了衛。


    「啊?什麽啊,老兄。你該不會想一個人對付我們兩個吧?」


    「狂妄……!」


    察基爾與了衛肯定覺得自己被輕視,眼神充滿凶暴的殺氣。


    另一方麵,馬迪亞斯一句話也不回答,僅緩緩走近兩人。


    眼看已經進入了衛的攻擊間距。


    就在馬迪亞斯的腳步同樣觸及察基爾的間距,這一剎那。


    「破!」


    「斬!」


    察基爾的掌打從右方,了衛的斬擊從左方同時撲向馬迪亞斯。


    這一擊迅疾、犀利而準確。


    (不過……也僅止於此。)


    「!?」


    馬迪亞斯僅微微改變步行速度錯開間距,左手撥開了衛以刀腹劈向自己的斬擊。跟著配合察基爾的掌打反擊,一拳瞄準下巴尖掃過去。


    「…………!」


    隨後身體直接旋轉,一記肘擊命中了衛的背後──命門穴的位置。


    轉圈後的馬迪亞斯,若無其事繼續往前走。在舞台中央一停下腳步,察基爾與了衛的身體宛如等待這一刻般,身體頓時失去平衡。


    「啊……?咦……?」


    觀眾席頓時安靜得鴉雀無聲,連轉播員似乎都啞口無言。可能根本不明白馬迪亞斯剛才做了什麽。


    「好啦,之後呢……朱莉學姊!」


    回過頭的馬迪亞斯招招手,連朱莉臉上的苦笑都


    跟著消失,睜大眼睛。


    難得朱莉露出苦笑以外的表情,不知為何有點高興。


    「……真是驚人。原以為你已經很強了,想不到竟然這麽厲害。」


    「沒什麽大不了,隻是敵人太弱而已……更重要的是,來吧。」


    馬迪亞斯敞開雙臂,看得朱莉一瞬間茫然後,臉上浮現與平時有些不一樣──至少看在馬迪亞斯眼中是如此──的苦笑。


    「最後的工作,對吧。」


    嘻嘻笑得肩膀震動,朱莉輕輕舉起右手──朝馬迪亞斯的額頭一彈。


    「嗚啊~我輸啦~」


    隨後馬迪亞斯的聲音死板到不能再死板,做作到不能再做作地仰麵朝天倒下。


    過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搞清楚情況的觀眾席,響起風暴般的奚落聲與噓聲。


    ****


    「所以順利拿到報酬了吧。」


    「是的。謝謝你,馬迪亞斯。也多虧你的幫忙。」


    臉上浮現略為鬆口氣的苦笑,朱莉說完深深低頭致謝。


    「就說不用道謝了啦。」


    天色已經泛起魚肚白,並肩走在再開發區域路上的同時,馬迪亞斯笑著說。


    朱莉可以立刻從來時的電梯回去,但馬迪亞斯等落敗者透過專任競技者出現的洞口,一口氣被移動到舞台下方。因此回到地上才花了一些時間。


    其實朱莉早一步先回學園也無妨,但她似乎一直等待自己。


    舞台底下的結構像監牢,讓人無可避免想起過去在《無限鬥技場》的生活,但幸好裏頭好像沒有居民。落敗者被隨便丟進監牢後,隨即獲得一張內含參加報酬的卡片,重傷者似乎也能接受最低底限的治療(一問之下,治療費似乎是從報酬中扣除。多半是漫天喊價)。


    附帶一提,工作人員將卡片交給馬迪亞斯時,還跟著抱怨了幾句:「如果要套招的話,拜托下次輸得再自然一點。」


    馬迪亞斯的回答則是「不必擔心,沒有下一次了」。


    不用說,那當然是故意的。否則一般來說,套招輸得順理成章可是馬迪亞斯的絕活。至於為何當時不這麽做……可能是好久沒有拿出真本事,心情有些亢奮也說不定。


    無論如何,實在很不像自己。


    不論是陪朱莉參加《蝕武祭》,或在舞台上拿出真本事,都不像馬迪亞斯的作風。


    可是這種不符自己風格的自己,其實感覺不壞。


    「……馬迪亞斯,為何你願意對我這麽好呢?」


    這時候,走在一旁的朱莉突然詢問。


    「因為啊,對朱莉學姊有意思吧。」


    馬迪亞斯坦率回答後,朱莉露出害羞般的苦笑,一臉不解。


    「這是……難、難道是做為戀愛對象,是嗎?」


    「啊……?」


    出乎意料的問題,讓馬迪亞斯不由得茫然喊了一聲。


    「呃……怎麽說呢。不好意思,我對這方麵並不了解。」


    實際上,如果問馬迪亞斯是否以這種角度看待朱莉,自己確實不明白。


    「是嗎……真巧,我也一樣呢。」


    「一樣?」


    「我不太清楚什麽是喜歡一個人。這很自然不是嗎?連自己都無法喜歡,怎麽可能喜歡他人呢。」


    說到這裏的朱莉,麵露的苦笑看起來比平時更加寂寞。


    「這個──」


    話說到這裏,馬迪亞斯與朱莉同時停下了腳步。


    寂靜無人的大馬路另一端,有什麽物事站在昏暗的破曉中。


    「嗬嗬嗬!小子們的情話聽得真讓人耳根子發癢哪。」


    外型雖然是人形沒錯,但至少在馬迪亞斯眼中,看起來簡直不像人。


    修長的黑發,東洋風格的寬鬆服裝。容貌端正卻看不出年齡,看似妙齡少女,可是又像成熟女性,甚至年紀更大。


    「第二代《萬有天羅》……」


    「……汪小苑。」


    朱莉與馬迪亞斯同時脫口說出這個名字。


    連在與世隔絕的《無限鬥技場》長大的馬迪亞斯,都知道這位女性的來頭。她是《星武祭》史上唯一達成大滿貫,領導界龍的人。聽說畢業後依然擔任教師,培育後進很長一段時間。


    「哎呀,不好意思打擾哪。其實剛才的《蝕武祭》,老娘也見識過了。說來丟臉,察基爾是老娘的不肖徒弟。」


    一臉微笑的小苑,語氣始終平穩。


    「鼎鼎大名的《萬有天羅》總不會做出偷襲的勾當吧?」


    即使不是,光是與她對峙就讓人感到背脊發涼。


    (她可是貨真價實的怪物呢……該說真不愧是asterisk嗎,世界真是遼闊啊。)


    連馬迪亞斯都沒見過力量如此強大的人。


    「放心吧,老娘沒這麽不識趣。隻是想確認一下。」


    「確認?確認什麽……」


    反問的瞬間,小苑的身影已經來到馬迪亞斯麵前。


    「────!」


    「馬迪亞斯!」


    以難以置信的速度跨步向前,小苑使出一記神速般的拳頭,不過馬迪亞斯聽到朱莉堪比尖叫的驚呼聲,同時千鈞一發之際擋住。非同小可的衝擊力從踩穩的腳散逸到地麵後,腳邊頓時凹陷,迸裂成放射狀的裂痕,連附近的廢棄大樓都遭到池魚之殃崩塌。


    「哦,居然能擋住老娘的拳頭,看來素質相當不錯哪。」


    「再怎麽說,突然出手攻擊也太過分了吧……?」


    一邊讚歎壓倒性的臂力,馬迪亞斯勉強擋住嬌小的拳頭。


    「嗬嗬嗬!胡說什麽,這點程度算是打招呼啦。」


    逼近眼前的小苑,臉上浮現無畏的笑容。


    「不過……果然不出所料嗎。」


    說著,小苑往後方一跳,再度拉開距離。


    「可惜哪,真是可惜。明明是這麽優秀的逸才,你身上卻沒有絲毫鬼氣。這可不行。」


    「……冷不防攻擊人,還毫不客氣說別人的缺點,我可吃不消啊。話說鬼氣?你在說什麽?」


    吃驚的馬迪亞斯表示,小苑隨即歎了一口氣,同時失落地垂頭喪氣。


    「鬼氣就是鬥誌,鬥爭本能之源。憤怒,憎恨,嫉妒,什麽都行。從這種本質上的感情或是欲望,產生想徹底擊倒敵人的衝動。強者的心中或多或少都寄宿著這樣的事物,可是從你身上卻絲毫感受不到。明明冠上《剎鬼》的別名,真是可惜啊。這別名也吹牛吹得太過分啦。」


    「真是口無遮攔……」


    聽對方說得這麽毫不留情,反而感到佩服。


    更何況別名還不是馬迪亞斯自己取的。


    「現在其實也十分值得享用……但這樣老娘實在提不起勁。期待哪一天你的心中萌生鬼氣啊。」


    隻見小苑揮揮手如此表示,下一瞬間身影忽然無聲無息消失。


    「哎,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誰曉得……?」


    朱莉一副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的表情。


    ──實際上,馬迪亞斯這時候還不明白,小苑這番話究竟有什麽含意。


    還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能體會個中含意。


    ****


    「哎呀,真是精采的決鬥呢,兩位。而且精采到讓人驚訝。」


    《蝕武祭》隔天,在星導館學生會辦公室。


    站在窗邊的學生會長說著,同時對馬迪亞斯與朱莉露出抽筋的笑容。


    實際上,看得出眼鏡後方的眼神中,正熾烈燃燒著強烈的怒火。


    「想不到兩位竟然隱藏足以擊敗《瑕麵》與《劍聖》的實力


    ,我真是瞎了眼睛啊。」


    「我也很驚訝,想不到學生會長殿下會觀賞那種見不得光的爛比賽。」


    馬迪亞斯刻意以挑釁的語氣回嗆,學生會長似乎聽了這句話反而冷靜下來,籲了一口氣試圖平複情緒,然後坐在椅子上。


    好歹也頂著星導館學生會長的頭銜,不可能是無能之輩。


    不過這和有沒有能力是兩回事。


    「算了,姑且不追究你們為何會隱藏實力。反正每個人都有一些過去……當然,我也是。」


    學生會長在辦公桌上雙手抱拳,眼睛緊盯著馬迪亞斯。


    「所以馬迪亞斯同學,目前我希望你參加今年的《鳳凰星武祭》。這可容不得你推辭,因為你可是特待生呢。」


    「……知道了啦。」


    即使每個人各有不同,但絕大多數特待生都與學園簽訂一些契約,無法違約。


    其中一項就是強製參加學園方指定的《星武祭》。


    一旦違約,馬迪亞斯就會再度被丟回那個陰暗狹窄的船艙。唯有這一點絕對不行。


    「很好。別擔心,今年的《鳳凰星武祭》沒什麽值得矚目的選手參賽。隻要毫不保留發揮你昨天表現的實力,奪冠根本易如反掌。」


    感覺心情終於好轉,學生會長的笑容也開始透露出幾分從容。


    「還有,八剃草朱莉同學。」


    「……嗯。」


    剛才一直默默低頭的朱莉,簡短回答了一聲。


    表情還是一臉苦笑,但明顯陰沉又怏怏不樂。


    「你的能力能停止萬應素的活動,簡直強到破表呢。雖然我也看過資料,知道是知道……#可是資料上不是記載你無法順利控製嗎#?而且還提到沒有武術經驗,對個人戰鬥能力缺乏自信。」


    「……這是事實。」


    「哦?敢問詳情。」


    揚起一邊眉毛,一臉意外的學生會長口氣做作地敦促。


    「我的能力一旦發動,無法透過自己的判斷解除,以前甚至連發動能力都無法控製。而且一如學生會長看過的資料顯示,我並沒有學過任何武術。」


    朱莉這番話多半屬實。


    在馬迪亞斯看來,朱莉的近身戰鬥能力相當高,但動作與技術毫無體係可言。


    不過話說回來,似乎也並非完全的外行人。


    「換句話說,是無師自通嗎?」


    「是的。再來就是……有樣學樣吧。」


    「哈哈哈!那就更了不起了。意思是你單靠與生俱來的才能,就在《蝕武祭》中脫穎而出呢。」


    「不,那是馬迪亞斯他……!」


    製止朱莉進一步辯解,學生會長再度站起身。


    「我啊,希望你務必與馬迪亞斯同學搭檔,參加《鳳凰星武祭》。」


    果然來這一招。


    雖然兩人一起被叫到辦公室來的時候,心裏就多少有底了。


    「……不好意思,這一點辦不到。」


    可是依然一臉悲傷苦笑的朱莉,以幾乎哭出來的聲音回答。


    「嗯……與馬迪亞斯同學不同,我沒辦法強製你參加,所以這充其量隻是邀請。既然你拒絕也沒辦法,但能不能至少告訴我原因?」


    乍看之下學生會長十分失望,但口氣始終保持冷靜。


    「這個……因為家人告誡過我,不要太過顯眼。」


    「八剃草家族嗎。原來如此,雖然曾經聽過,但似乎還被相當古老的思維束縛呢。該說很有這個國家的傳統家族特色嗎……歐洲上流社會早已形成活用《星脈世代》之力的風潮了呢。」


    學生會長歎了口氣聳聳肩,不過卻暗中竊笑繼續說下去。


    「可是你心中在意的,真的是八剃草家族這種陳舊的血統嗎?」


    「咦……?」


    朱莉頓時抬頭望向學生會長。


    「你真正在意的對象,充其量隻有其中一人──你母親吧?」


    「────!」


    這一瞬間,朱莉的苦笑僵住。


    「……你會不會過度插手他人的私事啦,學生會長。」


    帶有怒意的馬迪亞斯往前跨出一步,學生會長頓時臉色發青後退。


    「不、不好意思,這畢竟是我的工作……!」


    同時有好幾名人影出現,保護學生會長。


    其實早在馬迪亞斯剛踏進房間,就已經察覺這些人的氣息。


    「你們這些人是影星嗎。」


    五名風帽拉得低低的學生,所有人似乎都不容小覷。


    他們是負責星導館學園台麵下活動的諜報工作機關。


    看似本領最強的多半是站在前頭的學生,隻見他緩緩脫下風帽。


    「哦,還有這種家夥……!」


    露出的容貌,居然是一臉無畏笑容的馬迪亞斯自己。


    (複製能力者嗎……這可麻煩了。)


    以前在《無限鬥技場》時代,馬迪亞斯也與幾名能力者交手過,但歸類於複製能力者的《魔女》或《魔術師》倒是相當多。問題在於能複製到什麽程度,以及複製能力的條件。


    「朗坦那,到此為止吧。」


    學生會長如此吩咐後,名叫朗坦納的複製能力者再度戴上風帽,退到一旁。


    「聽好,馬迪亞斯同學。我不是有意威脅八剃草同學,正好相反,我在試圖幫助她。」


    「幫助?」


    「就是勸說八剃草家族與八剃草同學的母親,隻要克服這幾個問題就行了吧?」


    聽到學生會轉語氣婉轉地表明,朱莉露出困惑的苦笑反問。


    「學生會長願意說服母親……?」


    「正確來說,不是我去勸說,而是銀河吧。」


    「…………」


    聽到這句話,朱莉陷入沉思。


    若是來自統合企業財團的勸說,不論任何人都無法輕易拒絕吧。


    「……很感謝您的好意,但我不想再給母親進一步造成負擔……」


    即使朱莉這樣回答,但可以明顯看出她心中的猶豫。


    「哈哈,放心吧,絕不會造成什麽負擔。而是詳細懇切地說明,取得對方的理解。如果這樣還不行就沒辦法,隻能放棄囉。」


    似乎早已明白這一點,學生會長也不退讓。


    另一方麵,連馬迪亞斯都開始猶豫。


    現在介入是很簡單,卻很難判斷究竟能介入個人私事多深。至少可以看得出,這不是局外人能輕易置喙的問題,也不知道選擇站在誰那一邊是為朱莉好。


    隻會以概觀的盤算看待人際關係的馬迪亞斯,沒有自信是否該踏入這塊領域。


    「……真的可以答應我,不會動用任何強迫手段嗎?」


    學生會長咧嘴一笑,同時向聲音略微顫抖的朱莉伸出右手。


    「嗯,那當然。我保證。」


    朱莉戰戰兢兢握住手。


    到頭來,馬迪亞斯隻能站在朱莉身邊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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