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眼看就要到了,夜色下的長安燈火輝煌,與星空相呼應,寒風過這座城市時融入人間氣息,竟也有了溫馨的感覺。街頭處處可見提前慶祝的人群,老人,小孩,男人,女人,臉上均帶著發自內心的笑。


    對大宇來講,今年是很重要的一年,運河竣工,太後與蘇老太君大壽,都是值得慶祝的大事,但與周邊戰場傳來的捷報相比,又不算什麽。


    自二聖隕落時算起,戰爭斷斷續續已持續十多年,戰火帶來的傷痛如此巨大,遠離邊境的內陸也受到影響。直到今年的年底,南方、西方先後取得決定性勝利,相信在短期內,不會再有大的戰事發生。


    消息傳回,無數人歡喜到為之落淚,一度呈現頹廢之勢的民心隨之變得激昂起來。後在老相國的建議下,朝廷抓住時機大做文章,將戰場上英雄事跡以各種形式向民眾進行宣傳,從而提振民心士氣。


    恰逢新年,各類慶祝活動剛好以此為題材,廣場、戲園、茶館、酒樓,人們聆聽並且傳誦著英雄的故事,上至運籌帷幄的統帥,下到最最底層的士卒,戰場上的勇士以各種形象印入人們的腦海,進而沉澱在心裏。


    皇宮也有慶典,武帝為博太後歡心,下詔命京都最好的梨園入宮,朝中資格最老的文臣武將作陪,一起欣賞新編寫的戲文。


    戲裏的故事發生在西部邊疆,主角是皇家第一猛將、也是大宇第一猛將:軒轅無法。


    自狂沙騎兵犯邊入界,奔襲千裏,連破三郡,一直打到蒼州與古越軍匯合,虎威神將與西南大營聯合出擊,方才將其重挫,殘部趕入深山之中。與此同時,西部邊疆,嚐到甜頭的狂沙族動員更多軍隊,準備大舉進攻。關鍵時刻,無法神將臨危受命,出虎牢,入西川,連戰連捷,所向披靡。其中最關鍵一戰,無法神將獨鬥狂沙三大高手,掌劈一人,拳殺一人,最後那位拜火教的紅袍主祭的結局最慘,被生生撕成兩半。


    經此一戰,無法神將威震西疆,茫茫大漠聞之色變,以活閻王相稱。


    故事本就精彩,藝人加工後令人血熱沸騰,演至高潮,太後領頭為當代皇家的驕傲鼓掌喝彩,其餘人爭相送上讚美之詞,有的甚至將無法將軍提到與聖祖相似的高度。


    聽到後,太後的臉色冷淡下來。


    “無法這孩子是不錯,但他是將,頂多隻是一軍統帥,豈能與聖皇相提並論。幸好當今皇帝寬宏,換成心胸狹窄之輩,會疑你居心叵測。”


    一句話嚇得說話之人膽戰心驚,其餘人暗自警惕,所幸太後心裏想著別的事情,並未深究。


    “對了,皇帝呢?”


    戲演得精彩,太後看得投入,提到皇帝才發現武帝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看到一半怎麽跑了?”


    “胡公公偷偷來找,說是有緊急政務要處理。父皇擔心擾了太後雅興,讓我別告訴您。”


    回答的是個七八歲的男孩兒,唇紅齒白,麵色如玉,身形略顯瘦弱。其旁邊是九公主,自然已經換上女裝,眉眼脫俗,愈發嬌俏可人。


    “既有緊急政務,這些個文武大臣們為何不去幫忙?”太後看看周圍,包括老相國在內的諸多重臣並未離場。


    “也許用不到,索性叫他們陪著太後開心。”九公主旁邊說道。


    “這裏有三位尚書,一個相國,還有四位王公,兩員大將......別的就不說了。”


    太後一邊點著人頭,臉色慢慢清淡下來:“小九啊,你和我說實話,皇帝是想讓他們陪我,還是想讓我拖住他們?”


    “皇祖母想多了。”九公主笑得有些勉強。“父皇確有要事處理,不想打擾到您與諸位老臣罷了。有胡公公在父皇身邊,怎麽會危險?倘若真有那種事情,九兒也不會知道。”


    “好好好,後宮不幹政,你們不說,我不問......一家人難得團聚,什麽政務這麽當緊?胡興這條老狗,老糊塗了?”太後很是不滿,摟著男孩兒的頭在懷裏大罵。


    “那個老東西一天到晚纏著父皇,像個鬼。”男孩兒跟著道。


    “如果不是要緊事,胡公公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打擾父皇。”九公主一旁勸解,回頭板起臉教訓男孩兒:“不許那樣說胡公公。”


    “本來就是嘛。”男孩兒噘著嘴反駁:“他走路聲音都沒有,神出鬼沒的,真像個鬼。”


    這回連太後都不再護著他,嚴厲的聲音道:“開口閉口盡是汙穢東西,成何體統!小九,掌他的嘴!”


    九公主舉起手來,男孩兒眼看情況不妙,當即使出無敵撒嬌大法,腦袋朝太後懷裏鑽。


    “皇祖母......”


    “哎?哎哎,”


    規則的力量在祖孫的憐愛麵前敗了陣,太後歎息著擋住九公主的手。


    “唉!饒他這一回。”


    “皇祖母,您這樣慣他,無畏將來如何成得了大器。”九公主無奈道。


    “將來成不成得大器,靠你的父皇、你,還有他的那些個老師。瞧你父皇給他取的名字,無畏,聽著像是有氣勢,其實就是心虛......哀家隻不過寵一下孫子,怎麽就成了耽誤前途的理由?再則說,要成大器,首先要有成大器的天賦......”


    說著說著太後神情黯淡下來,聲音漸漸低沉,隻用手將男孩兒樓得更緊。


    “你們不說,別以為我猜不到,八王今天做壽,皇帝偏偏這個時候把大夥兒都召集到這裏......”


    聽了這句話,九公主神色微變,想開口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算了算了,哀家守了兩任皇帝,如今老了,管不了那麽多事。我不像蘇家那個老妖婆,幾百歲還能活蹦亂跳。我也不姓軒轅,就是累斷骨頭熬幹血,咳咳......軒轅啊,明明自家人不和,偏又隻相信自家人。”


    “皇祖母......”


    “不是在抱怨。”


    太後朝九公主擺擺手,“可是九兒,你是女兒家,將來要外嫁給別人做妻子,那時候你會知道,軒轅這個姓氏是會累死人的啊!”


    “皇祖母,九兒......九兒可以不嫁人。”


    “說什麽氣話。”


    “不是氣話,九兒......”


    “不說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太後懶得聽她解釋,“也罷,兒子不相信親娘,親娘不能不替兒子操心。皇帝不想讓這些人離開,他們今晚就別想離開。去把他們都叫到跟前兒來,哀家要與他們,與他們......”


    一時想不好該用什麽樣的借口,忽聽懷裏的男孩兒大聲道:“那還不簡單,大家輪流講故事,自己講自己演,像台上的人一樣,誰都不準不幹!”


    “胡鬧!”九公主眼裏斥責。


    “就這麽著。”


    太後大聲叫好,樓著男孩兒時的神情越發憐惜。


    “誰說無畏難成大器,嗬嗬,咱們八歲就能為國建功。”


    ......


    ......


    蒼州,靜室,小王爺的身體被星光點亮,說不清的符文鑽進又鑽出,每次都會帶走一點生機。很快,他的身體千瘡百孔,衣裝如麻袋掛在身上,有些地方的皮膚幹裂到自動脫落,如同被風幹的老樹。


    “別死啊,操!”


    方笑雲大喊著衝過來。符文四散紛紛躲開,有些沒來不及避讓,撞到後莫名消失,再不見蹤影。方笑雲顧不上管這些,他衝進陣法中央抱住小王爺的身體,有些倉惶地拿出大把丹藥喂過去。


    百花丹,坐地丹,化元丹......這段時間,方笑雲收集來不少靈藥,治傷去毒補充精元魂力,什麽類型的都有。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一股腦地塞到小王爺嘴裏。


    不能死啊,至少現在不能死。


    他的打算很簡單,幫助小王爺維持住性命,再設法離開這個房間,讓外麵的人看到。


    如此一來,殺人的罪名或許可以免除,至於要如何解釋這裏發生過的事情,那是後話。


    “融魂出錯了,出錯了!軒轅無忌,你聽到沒有!即使你願意,融魂也不會成功!”


    要救一個人,首先要讓被救的人自己想活,否則什麽法子也不管用。方笑雲朝他不停大喊,試圖從心理扭轉局麵。遺憾的是,小王爺在經過最初的震驚與憤怒後,神情竟然又“平靜”下來,同時因為那些丹藥的作用,以及符文被幹擾後吞噬的節奏變緩,他的精神回複少許,精神卻在瞬間死絕。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絕望,仿佛落水之人抓住稻草,墜崖時拉住蛛絲,以為能夠救命,結果帶來二次打擊。


    “方兄,融魂沒有出錯,隻是被幹涉後改了方式。我猜是皇室長老出手,嗬嗬,爺爺苦心經營二十幾年,最終還是落了空。”


    “放屁!明明大錯特錯。”


    方笑雲哪知道錯沒錯。對錯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王爺不能這樣死掉。


    “快說,怎麽才能終止,把你的魂再收回來?”


    “攝魂符吸收魂力,再由禁斷法陣收集,怎麽可能收的回來。”


    小王爺為他的無知感到好笑,隨後才留意到那些符文紛紛避開方笑雲的身體,頓時變得吃驚起來。


    “方兄怎麽沒事?”


    “老子洪福齊天!”


    望著深深插入小王爺胸口的鐵錐,方笑雲苦思對策,內心感覺到深深的絕望。


    王八犢子害人太狠,再大洪福也消受不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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