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逃犯而言,化形符是最好的工具,有了它,一個人瞬間變成另外一個人,自能無懼追捕。


    初級化形符,很多剛入門的符師就能製作,使用也很方便,甚至連法力都不需要。但這隻是基本幻術,僅瞞得住普通人,想騙過修行者,難度一下子提高。


    原理上講,神符其實就是封印法術,比如把障目法術固定於符紙,就變成人人可用的一次性法器。化形符的高低取決於多方麵,首先,製符師必須懂得幻術,假如施展幻術都騙不了某人,製作出來的符在其麵前自然也無用。其次要有相應的製符造詣,通常講,神通愈強、封印越難,製成神符則更難,唯有製符造詣高於、或至少與法術水平對等,才有可能成功。


    這兩條已經相當苛刻,而在製作時,材料的好壞,符師本人的狀態,都會對神符效果產生影響。更重要的是,別的神符出點小錯可能導致威力稍稍下降,比如火焰的威力,刀劍的鋒利程度等等,差一點就差一點,並不影響使用。化形符完全不同,哪怕一點點問題,都有可能導致氣息泄露,等於報廢掉。即便做到完美無缺,使用後遇到某些修煉特殊功法的人,依然會被識破。


    值得一提的是,神符的效果皆有時限,化形符是唯一一種能夠長期保持效果的神符,前提是符師舍得將投入精元,還要送進去一絲分神,使用的時候少數注入一點法力,如此一來,它實際上是個微型法陣。


    知道這些,才能理解方笑雲所用的這張化形符的珍貴,加上他說的那種斂氣法門,方能瞞過所有人的眼睛。他從蒼州趕到這裏,又經過一連串戰鬥,麵容逐漸恢複原來的樣子。假如不是這樣,他完全能夠像文章說的那樣遠走高飛,不想逃也可藏起來,很難被查到。


    “因為我要殺你。”


    方笑雲爽快地給出答案。


    “對你來講這是各死局,對我......大概可以算機緣。”


    今晚方笑雲雖然做了一些謀劃,但其本意不想、也不敢弄這麽大,搞成現在這樣是一步步累積出來的結果。之前在城內,他原本不想與疾風火蟒硬拚,然而當它噴出妖火,體內那團火苗突然送出一道清晰的念頭。


    它要方笑雲硬扛妖火,方便它吸收其中的精華——也就是那些綠色絲條。


    聽到後方笑雲隻想罵人。然而火苗的意誌既堅定又迫切,它用意念告訴方笑雲,假如他答應,自己今後會聽他的話,反之則處處作對,它甚至威脅說要弄死幻魔,破開那個太陽,與方笑雲同歸於盡。


    這可真是......


    當時在戰鬥中,方笑雲來不及多問多想,瞬間的反應讓他意識到三點關鍵:第一,自己與火苗的關係可以通過吸收某些東西改善,把它當成一隻危險的寵物養。第二,火苗與方形太陽的關係並非如原來想的那樣,似乎裏麵有什麽東西讓這團火苗感到害怕,不敢接觸。


    具體如何有待進一步了解,方笑雲最在意的是第三條,火苗對他——或者說是這具身體存在依賴,輕易不會害它被摧毀、也就是不會害他。


    自這團火苗從小太陽內“逃”出來,一係列遭遇使得方笑雲越來越懷疑它擁有靈智,當然是那種很初級的靈智,就像初生的嬰兒。


    有靈智就有求生欲念,方笑雲相信自己即使拒絕,火苗也不會真的蠢到自殺,與此同時,自己也錯過與之改善關係的機會。


    所有這一切都隻是猜測,他需要在瞬間做出決定,最終的選擇是壓上性命,賭一把。


    結果既痛苦又令人驚喜,火苗果真能夠吸收妖火中的綠絲,沒有了綠絲的妖火又似乎因此威力大減,要麽就是火苗幫助他提高了對火焰的抗力......不管哪種都是好事。至於對抗中承受的那點痛苦,老實說,除了衣服被毀顯得狼狽,還比不上火苗發威時恐怖。


    有了這種發現,方笑雲信心陡增。要知道,修行者的攻擊方式無非法與器這兩種,法器以刀、劍、槍為主,法術方麵水火最為常見。憑借陰陽盾,方笑雲不害怕刀、劍之類的攻擊,如今有了抗火手段,膽子不知不覺變大。


    於是有了後麵的事情,方笑雲跑遍全城,把能招惹的人全都惹毛,最終引著一大群人到山前來找文章。


    這樣做的目的竟然是為了讓文章相信自己會被殺死,不得不出手相救,進而給了方笑雲最好的偷襲機會。


    “當時本官若稍稍遲疑、或者沒有全力以赴,你便會粉身碎骨。”


    剛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文章連連搖頭,至今都難以相信。對於方笑雲的算計,他也沒有話可以反駁。


    “你怎麽知道我會出手保護你?”


    “我研究過你,看穿了你。”方笑雲毫不猶豫回答道。


    “看穿我什麽?”文章微微皺眉。


    “你是個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逼我出現、再活捉我,是你達成心願的唯一途徑。”


    方笑雲做出憤怒的樣子,事實上他的確很憤怒,以至於唇邊崩出的每一個字都透著惡毒。


    “癡心妄想的蠢貨,一事無成的廢物。你為什麽不早點死?”


    文章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


    ......


    那年的夏天,一位年輕的官員走馬上任。


    他兢兢業業,銳意進取;他廉潔奉公,敢作敢當;他不惜耽誤修行,不怕得罪權貴,立誓要成為古往今來的第一能吏與清官。


    現實往往是殘酷的,他因耿直令上級不喜,因不同流惹同僚厭憎,因嚴苛使得下屬懼怕,因失信導致民間怨聲載道。他處處碰壁,屢屢失敗,非但不能施展才華,連最基本的政務都難以完成。


    他無比困惑,極度鬱悶,他意識不能徒耗青春,索性掛冠而去,從此將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路。


    他用雙腳遊曆天下,用親身經曆對照官場百態,再用筆記錄下來,傳播出去。


    他寫文章,寫詩詞,寫狀紙,甚至寫傳單,他用憤怒的文字揭露黑暗,用激昂的民心掃除不平,沒過多久,他便擁有了莫大聲名。


    他修煉的是浩然之氣,心境最怕受到壓抑,文字不僅幫助他獲取名望,修為也在過程中不斷提高。


    與此同時,他還收獲到很多敵人,朋友卻很少。這是因為,但凡有人希望借助他的力量打擊對手,他都將其理解為利用,嚴詞拒絕。


    他不願受人利用,無論什麽方式;他也不想利用別人,無論什麽事情。他相信民心是自己唯一需要的東西,憑此足以行走天下。


    這是他從聖賢那裏學來的道理,堅信、並且堅持著。


    他很快發現自己又錯了。


    民心幫助他打贏官司,得到聲名,甚至能夠提高修為,然而民心不能幫他掃除全部敵人,也不能在危險降臨的時候提供庇護。


    他的敵人太多了,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強。最讓他不解的是,縱然那些享有盛名、被認為清正之士的人竟然也成了敵人,很多人巴不得他早點死。


    他在一次次襲擊與暗殺中掙紮,思想陷入更深的困惑,修為止步不前。


    他苦思冥想,最終找到一條絕死之路。


    他要上京,麵聖,要把多年的經曆親口告訴皇帝,幫助他認識到,這個世界需要改變。


    於是他去了京城,在那裏,他遇到改變一生命運的人。


    ......


    那是一座很普通的酒樓,將軍帶著十二歲的女兒在此吃飯,他在旁邊的桌子,一個人喝著悶酒。


    他看到將軍意氣風發,女兒乖巧可愛,忽然間,他悲從心起,淚如雨下。


    他發現自己失去太多,夢想依舊隻是夢想,他懷著必死之心來到京城,卻沒有辦法見到皇帝......他曾經以為民心能夠幫助自己做到這點,到頭來卻發現,自己一心為民,民卻根本不買自己的賬。


    他曾在街頭疾呼,曾到集市裏呐喊,他在刑部門口奮筆疾書,在天橋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慷慨悲歌。


    遭受無數次挫折後,他實在無法忍耐,隨便拉住一個看起來有點學問的老人,問他為何不關注這麽重要的事情,和如此重要的自己。


    那位老人告訴他:自己趕著回家吃飯,真有要緊事可以等到明天再說。


    他以為這裏的人都認識自己,來到之後卻發現,刀筆鐵吏的重要性竟然比不上一頓晚餐。


    他一事無成,痛哭流涕,結果......引起那個小女孩的關注。


    她偷偷地看,仔細地想,腦子裏猜,心裏做出決定。


    她向父親提出請求,將軍聽罷感到不妥,連連搖頭。


    她很固執,堅持己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她並不知道,當時的他雖然頹廢到極點,但卻注意到她的一舉一動。


    她是那樣單純,那樣善良,那樣美麗......也許因為她的父親是將軍,還有別的女孩不具有的英氣。


    女孩兒最終說服父親,小心翼翼地朝他走過來。


    他吃驚地望著她,仿佛對著下凡的仙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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