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當我遇見你／傾聽天音的少女
我家會長是個壞壞虎斑貓 作者：空野一樹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午休時間的鈴聲響起。
學生們各自行動，不是三五成群相約到餐廳去用餐，就是幾個好朋友把桌子並在一起，享用自己帶來的便當。這間學校再怎麽特別，午休時間的光景還是和其他地方大同小異，再尋常不過。
在這當中，隻有一個人——郡武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發一語地沉思著。
照理說，在這種非常時期轉進來的學生，不管願不願意都會成為同學目光的焦點。如果是通過那個艱難的轉學考試的人物，那就更不用說了。會有愛多管閑事的人主動對你多方照顧顧；也會有想要打探你真麵目的人；還有積極地想和你當朋友的人。他們的目的雖然各不相同，但是做的事都一樣——非常努力地想把突然出現的異常份子拉攏成自己的一份子。
奇怪的是，自從武人在早自習時間做完自我介紹之後，還沒有任何一個人表現出想要靠近他的意思。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因為武人在教師的要求下發表的自我推薦時間就隻有「大家好」這幾個字，說完就馬上坐到指定的位置上悶不吭聲。即便如此，還是有學生試著想要對他提出
一問題，但是因為武人全身上下不斷散發出拒絕與他人往來的氣場，所以最後大家便紛紛作罷了——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會有人想來認識他。
其實武人並非刻意想要躲避人群，而是天生就有一種傾向——不想耗費心思在自己目的以外的事情上；他是打從心底覺得沒有必要的交際往來隻是在浪費時間而已。他並不是不想交朋友，隻是不認為朋友對自己來說有那麽必要。因為他知道自己進入這所學校的目的，並不是要來歌頌青春的。
（……早上能遇見【學生會】的成員真是太幸運了。）
武人立誌進入千陣學園就讀的理由隻有一個。
（而且朱音還是她們其中的一員，我的運氣真好，這下子就更容易接近【學生會】了。）
那就是——和某位人物直接麵對麵地交談。
（讓我想想……該怎麽做才能直接見到【會長】呢？）
沒錯。
這所學園擁有數量多達十幾萬名，術業專攻各不相同的學生，而那名人物不但君臨眾人頂端，並且有能力毫無滯礙地榨管他們的存在。
那就是【學生會】的領袖【學生會長】——武人就是為了坐上那個位置，才處心積慮來到這裏就讀的。
最初將千陣學園這個地方告訴武人的，就址他的青梅竹馬室伏朱音。兩人因為住得很近，從小關係就非常親密。朱音按照父母的教育方針，自幼便在千陣學園就讀，所以武人從很久以前就對這裏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而且也頗感興趣。
（……這個學園的規模大到無法想象，簡直像個小型社會的翻版。要是我能成為僅憑一己之力就能統帥這裏的人，這個經驗想必能引領我邁向更高的層次才對。）
是的，武人堅信自己是個【天才】。或者應該說，他把這個想法當成無庸置疑的確切事實。但是另一方麵，他也知道自己仍在成長茁壯的途中，直到達成最終目標，還有許多進步的空間。因此，他認為自己必須全方位地吸收各式各樣的經驗值才行。
（為了成就我的目的，當務之急就是成為【學生會】的一員。）
雖然早上以沒有時間為由遭到拒絕，但是透過朱音從中穿針引線的話，應該可以獲得一定程度的方便。總之，自己現在該做的就是采用正攻法試探一下對手——武人做出結論，拿起攤放在桌上那本書名為【量子力學】的書刊，起身離開座位。
就在這個時候——
「打擾了——！」
伴隨著巨響，教室的門被用力打開，一個高亢的喊叫聲回蕩在空間裏。
「你們班上應該有一個叫做郡武人的學生吧，有人認識他嗎？！」
突然被人在莫名奇妙的時間點叫了自己的名字，武人不禁疑惑地將視線轉向對方。
隻見一名少女泰然自若地佇立在門口。
剛剛和武人打過照麵的伊佐奈神樂身高已經滿矮了，沒想到眼前的少女竟然比她還小一號，身材嬌小得令人稱奇。而且她還有著一張超級娃娃臉跟完全沒發育的體態，從製服雖然可以判斷出她是高中部的學生，不過要是光看外表的話，很有可能會把她誤認成是小學生。
少女飄逸的秀發長度直達腳踝，右於拿著一塊麵積很大的布料，邁著輕盈的步伐走進教室。奇妙的是，少女身上散發出一股威嚴，強烈的氣場和嬌小的身材不成比例，讓她看起來簡直像是某個王國的公主殿下一樣。
「……欸欸，快看那邊。」
「喔喔……是天音那家夥耶……」
「……天音禦子。」
學生們紛紛停下手中筷子，騷動起來。眾人交頭接耳地低聲說著這個武人沒聽過的名字，看樣子她應該是個小有名氣的人物。
少女走到教室中央，停下腳步開始對四周展開一陣觀察。在她不經意與武人四目相交時，臉上的笑容馬上變得更加燦爛。
少女不加思索地朝武人的方向筆直前進：擋在她前進路徑上的學生們紛紛把桌椅和身體挪開，主動為她開出一條道路。這副光景有別於之前【學生會】那種預先操演過的閱兵式行進，更像是庶民自然而然能分辨出身分高貴的貴族，並且下意識做出的反射性動作。
少女在武人麵前站定，拾起下巴直直地注視著他——光是這個簡單的舉動，就讓武人莫名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感覺？）
明明是自己從高處往下看她，心境上卻像是被她高高在上地睥睨。這種教人摸不著頭緒的感覺，讓武人不由得伸出手指稍微鬆開係在製服領口的領帶。
「你就是郡武人嗎？」
少女用凜然的聲音問道。武人雖然有些猶豫，但又不想在氣勢上輸給她，於是微微挺起胸膛毅然點頭回答：
「……就是我本人。」
「是嗎？果然被我猜中了。很好，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你在說什麽？」
「不要在意，我隻是隨口說說罷了。」
少女揚起嘴角，朝著武人伸出手。
「我是天音，全名叫天音禦子。就讀於高中部普通科一年b班；你是c班的學生，所以我們算是隔壁鄰居喔。」
「……嗯嗯。」
「請多多指教。」
武人雖然響應了對方的握手禮，但是心中那股莫名的疑惑還是揮之不去。
（……這家夥應該不是普通的學生。）
當然，能夠擠進千陣學園的人都不可能是普通的學生；但是武人的意思並不是指天音是「能力超越平均值的人」，硬要形容的話，她給人的印象強烈到無法抹滅，就像怪物一樣有種【存在感大到溢出框架】的感覺。就好像之前從【學生會】的成員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一樣——不，搞不好比她們還要強大也說不定。
「武人同學，恕我唐突地問你一個問題……你對【學生會】有興趣嗎？」
「……你說什麽？」
聰穎如武人也想不到會突然被問到這個問題，他一時之間亂了陣腳。
「我的意思是——你對成為支撐這個學園的重要支柱，為學生的權益奔走、為學生的權益挺身而出、為學生的權益拚上性命之類的活動——有沒有興趣呢？怎麽樣，你的回答是？」
「唔……這個……」
當然有興趣——但是，在回答之前武人也有想問清楚的話。
「……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你不知道用問題回答問題是很失禮的行為嗎？不過，你
會這麽問也是無可厚非，我就特別回答你吧。」
禦子還是保持著讓人摸不著頭緒的高姿態，並攤開右手的布匹發出誇張的聲響。看到那樣東西，武人不禁瞪大眼睛——那塊飄揚在空中的紡織物，是件以黑色為基調再加上紅色線條襯邊的服飾；雖然配色不同，但武人相信自己絕對沒有看錯，那是先前看過的【學生會】特製製服的外套。
「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
她把那件和自己嬌小體型完全不相襯的巨大外套披在身上，麵帶微笑地昂然宣布：
「我是——【會長】。」
「咦？！」
武人聞言，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回問。
「……你是……會長？【學生會】的領導者？」
「that"s right! 」
雖然不懂她為什麽要刻意用英文回答，不過，武人在驚愕之餘，發現自己心裏突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原來如此，所以她才會有那麽強大的魄力。）
鮮明的個人風格質量遠遠超出她那嬌小的體型，顯得不太相襯。不過這也難怪，畢竟她握有支配整個學院的力量，是如假包換的王者。
（可是，她剛剛說自己是一年級的……不，或許會長並沒有年級上的限製；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可能是具有相當優異的能力，所以才會被遴選為會長吧。）
事情的發展急轉直下，沒想到在自己去找對方接洽之前，對方就主動找上門來了。
「那麽，武人……你對【學生會】有興趣嗎？」
「……如果我說有的話呢？」
「是嗎？真是個令人高興的消息，因為我現在正打算招攬你呢。」
「……招攬我？」
禦子過於直率的說詞，讓武人一時之間意會不過來。
「你的意思是，要讓我成為【學生會】的成員嗎？」
「你覺得還能有別的意思嗎？」
「不是……隻不過……」
狀況進展得太過快速，像這樣一直順著對方的步調真的沒問題嗎？
「根據傳聞，你是非常優秀的學生。而且那件小道消息我也有耳聞——聽說你不僅在轉學考試拿到滿分，還臉不紅氣不喘地對麵試官做出『我是神』的宣言是嗎？」
「從這句話裏，我聽出有人惡意竄改了情報。」
「你是說其實你並沒有拿到滿分？」
「為什麽你會把重點放在那裏啊？」
如果真是這樣，那武人就隻是個愛做白日夢的少年而已。
「唔嗯，我懂了。無所謂啦……總之，我一直在尋找像你這麽優秀的人才。可以的話，希望能招攬你在我手下為我效命，不知你意下如何？」
「當然……我作夢也沒想到能有這個榮幸。」
其實武人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相信她，但是又覺得剛才從禦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不像是裝出來的，因此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就算她不是【會長】好了，欺騙我也沒有什麽利益可圖吧？）
武人實在想不出她假冒【學生會】的名號能得到什麽好處；即使她耍什麽巧妙的手段，利用花言巧語詐騙金錢，也絕對會被正牌的學生會盯上並且加以處分——應該沒有人會愚蠢到去和那麽強大的對手為敵吧。
（也就是說……她真的是會長？）
武人在心裏暗自分析後，初步認定可能性相當高，於是便開口說道：
「……我明白了，我非常樂意接受您的邀請。」
「真的嗎！」
禦子喜形於色地笑著說道，接著牽起武人的手。
「那就讓我帶你參觀一下吧，跟我來！」
說完，禦子便邁著有力的步伐往教室門口走去。
武人被她用嬌小的手掌半強迫地牽著走。這時，他發現班上的同學都在注視著自己。
令他不解的是，同學們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待一個被遴選為【學生會】成員的人；那眼神既不帶有尊敬的厭覺，也沒有羨慕或嫉妒的意味。
不知道為什麽，眾人隻是一致地用憐憫的眼光目送他離開。
（……這是怎麽同事？）
沒有人出來解答武人內心的疑惑。
結果，他就這樣被禦子半牽半拖地帶走了。
「…………」
約莫過了十分鍾之後，所有的疑惑總算獲得解答。
「好了，進來吧。這裏就是由我領軍的【學生會總部】。」
由於學生會.肩擔起千陣學園的所有政治活動，所以武人在心目中一直把【學生會會辦】想象成一個不負其名，富麗堂皇的浮誇空間。
。
不料盡管校地如此遼闊廣大，禦子卻把他帶到一個角落中的角落，而且還是地下室中的地下室……的更下麵好幾層樓；武人甚至懷疑樓層的深度已經穿透到地球的另一邊了。這時候，兩人才終於抵達一個看起來像雜物間一樣的狹小房間。
不，其實它很顯然的就是個雜物間沒錯。
隻見房間角落堆放著地球儀、黑板擦、有破洞的籃球、還有已經發黴的體育用軟墊等物品。
沒有幾寸地的房間中央，放著一張破破爛爛而且還有點傾斜的長方形桌子，擺明了就是撿回來的東西：另外三張生鏽的鐵管椅子，也像是在垃圾場經過一番精挑細選後找到的，還算可用的戰利品。
房間深處立有一塊髒兮兮的白板，上麵用潦草的字跡寫著【沒有茶的話可以喝雨水呀by禦子】——應該是寫給某人的留言。
整個空間內最醒目的東西，就是放置在白板前麵的謎樣物體。
層層迭迭的物體高度直逼天花板，原來那是一座由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椅子堆成的塔。裏麵包含了教室用的課桌椅、古董風的椅子、幼兒座椅、企業高層人仕坐的皮革辦公椅等等；這些椅子以非常巧妙而又岌岌可危的平衡感互相嵌合在一起，因此才會構成眼前的這種形狀。
（……這個像疊疊蠱迭樂的玩意兒到底是什麽？）
正當武人努力沉思其中是否含有什麽宗教意味時，禦子開口了。
「武人，請你讓開一下。」
武人照她的吩咐往後退開一步，接著隻見禦子在地卜使力一蹬——
「喝！」
她輕盈地躍上半空中，裙襬隨風翻飛擺動。禦子用行雲流水般的精采動作坐上最頂端的椅子，然後雙手環胸翹起二郎腿，擺出一副大人物的姿態。
「好了。不用那麽拘謹，隨便找張椅子坐下吧。」
縱使心中有千千萬萬個點想吐槽，武人還是把它們全部壓抑下來，隻說了一件事。
「……報告會長，雖然我不介意，但是您的內褲被我看光了喔。」
「無妨。經過我剛剛的審核，判斷這是件上得了台麵的內褲。」
先說先贏的道理似乎不適合套用在這件事上頭吧。
「可以再請教您一件事嗎——請問那座亂七八糟的椅子聚合體是什麽？」
「這是我專屬的座位，看起來很厲害吧？」
「您說得沒錯，看起來的確（蠢得）很厲害。」
「找怎麽覺得你好像話中有話的樣子，是我的錯覺嗎？」
「當然是您多慮了。先別說這些——」
武人小心翼翼地在嘎嘎作響的鐵管椅子卜坐下，繼續說道。
「……這裏真的是學生會的會辦沒錯嗎？」
「當然是啦。」
椅子塔雖然不穩地左右搖晃著，但卻不會傾倒：禦子穩坐其中補充說明著。
「這裏是由我統帥的【學生會】總部，你不
用懷疑。」
武人一邊沉吟，一邊對她保持平衡的技術感到有些讚歎。
（……難道【學生會】為了把所有資源奉獻給學生，故意把預算編列成少到不能再少的地步？）
如果真是如此，那禦子實在是個非常優秀的領導者。在這個不景氣的時代，一介高中生居然身體力行這種大部分企業和政治家都做不到的事，可見她懷抱著多麽豪壯的決心。
（原來如此……我居然光憑學生會統帥眾人的立場，就妄自把會辦想象成豪美奢華的地方……想法實在是太膚淺了。）
沒想到他居然犯了自己最己i諱的事——【拘泥於常識】；一想到這裏，他不禁暗自反省起來。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您宏觀的想法真是讓我佩服。」
「咦？喔喔……雖然不太懂你在說什麽，不過你能理解我的苦心就好。」
禦子對武人微微點頭示意，接著又突然問道：. 「對了……武人，你在一個很奇怪的時間點轉學進來耶。」
「……嗯……是啊。」
「是因為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我不巧遇上一些麻煩，所以才沒辦法參加正規的入學考試。」
「這樣啊……遇到什麽麻煩，說來聽聽吧？」
武人摘下眼鏡一邊擦拭鏡片，一邊喃喃說道：
「隻是些無聊的理由而已。」
「別釣人胃口了，快告訴我吧。」
短暫的沉默籠罩現場，最後武人還是無可奈何地說了。
「因為我在過馬路時發現一位倒臥在地的阿婆，對她進行急救花了一些時間。」
「……是喔，那還真是辛苦你了。」
「後來我又挺身而出，保護一個差點被車子撞到的小朋友；然後製裁欺負小狗的不良少年；拯救一名掉到河裏溺水的女學生：為了幫一位老人家追趕偷拿他放在身邊細軟的竊賊，全速奔跑了近五公裏。」
「…………」
禦子聽得闔不攏嘴，愣愣地回問他：
「……剛剛這些，是在開玩笑嗎？」
「我這人不愛開玩笑。」
武人沉著一張臉做出駁斥——沒錯，他說的全都是事實。一連串不可思議的巧合，讓他接二連三地碰上需要自己伸出援手救助的人。
「話雖如此，根據狀況有些你應該可以視而不見吧？」
「您說得沒錯，不過那樣的行徑會把我自己貶低成一個【平凡人】。」
「……喔？」
「我是個【天才】，所以當世人有求於我，我就有義務去回應世人。」
「所以，你就出手幫了所有人？」
「沒錯，就是這樣。」
武人點頭示意，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奇怪的地方。看到他的樣子——
「噗……噗噗……」
禦子再也忍俊不住，大聲爆笑起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開始一連串捧腹大笑。
「我說了什麽奇怪的事嗎？」
「噢……不，抱歉……原來如此，我開始對你這個人有點概念了。看你一副正經八百不知變通的模樣，我本來還有點擔心呢……嗯嗯。」
「請問您擔心的事情是？」
「不不，沒什麽……喔喔，原來如此啊！」
禦子自顧自地不知道在讚歎些什麽，過了一陣子才終於調勻呼吸，擦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說道：
「那麽……【天才】武人，你為什麽會想到這所學園來就讀？是為了往名門大學升學而鋪路，還是想到知名的人企業謀職呢？」
「為了成為治理這個國家的中樞人物。」
聽了武人認真的告白，禦子驚愕得直眨眼——這樣的表情武人早已經見怪不怪了。大多數人接下來都會反問他「你這話是認真的嗎？」，而武人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反應。
豈知——
「原來如此，你的想法真是犀利。」
禦子竟然坦率地表現出敬佩的意思。
「……難道您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麽好奇怪的？」
禦子詫異地回答，但是這樣的反應反而讓武人感到不知所措。
「不……因為每當我這麽回答，對方不是愣住就是覺得我腦子有問題：我自己也知道這個想法很荒誕無稽，所以從來不把那些反應放在心上。」
「才沒這回事呢。」
禦子笑著說道。
「我不會嘲笑他人立誌要達到的目標。」
「……就算那像是比登天還難的事，您也不會改變想法嗎？」
「很久以前，人們都把在天空飛行當成是癡人說夢的妄想。」
她前後搖晃椅子高塔，繼續說道。
「可是，萊特兄弟就成功完成飛行實驗啦，現在人們也把飛行當成理所當然的行為看待。還有宇宙飛船和海底探勘等等，出現在儒勒·凡爾納撰寫的一係列科幻作品裏的東西，現在不也都實現了嗎？」
她用篤定的眼神定定地注視著武人。
「所謂的不可能，是在人放棄的時候才得以成立的結論；換句話說，隻要懷抱著可能的念頭，理想終將有實現的一天——曆史上被稱作【天才】的人，都是這樣走過來的。」
禦子揚起的嘴角，看起來就像一張弓箭。
「常識這種東西，向來都是由無稽之談拚湊重整出來的呀。」
「…………您說的對。」
她的想法居然和自己如出一轍——武人佯裝出平靜的樣子，但心中其實是驚訝萬分。
「……請問，我以前是不是曾和會長您在哪裏碰過麵呢？」
這時，椅子突然發出劇烈的搖晃聲，卸子差點從上麵摔下來。她連忙調整好坐姿。
「沒有呀。我沒有見過你喔，連一次也沒見過。」
。
「是嗎……」
因為兩人的思考模式太過相近，使得武人產生了【莫非】的想法，不過看來一切純屬偶然。
「武人。」
禦子呼喚他的名字詢問道：
「你想要成為【天才】嗎？」
「……」
武人猶豫了一會兒，接著緩緩點頭。
「正確地說，我現在已經是【天才】了；容器已經準備妥當，接下來隻要把內容物填充進去就夠了。」
「我明白了，所以你才會進入千陣學園這所學校。」
這個女孩果然不是隻會裝模作樣的紙老虎，竟然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把自己的為人和目的分析得如此透徹。
「那麽，等你成為完美的【天才】之後，想要有什麽作為呢？」
「這個嘛……」
武人正準備侃侃而談—
「——嗯？」
門外卻突然傳來好幾個不同的腳步聲，他不禁回過頭去探視。
「糟糕！」
禦子發出動搖的叫聲，慌慌張張地從椅子高塔上一躍而下，並且從桌子上跑過來。
「武人，快趴下！有敵人！」
「啥？敵人？」
她沒有回答武人的疑惑，而是直接抓住他的後領，把他強押在地板上，作勢想藏匿到桌子底下。不過她還沒來得及完成這一連串的動作，耳邊就傳來了說話聲。
「天音禦子，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房門像是被撞飛似地猛然開啟，好幾名學生跨步走進來；每個人手裏都拿著貌似警棍的東西，手臂上還配戴印著粗體字【s3】圖樣的袖章。
「我們是【千陣學園學生會執行
部】！站住，不準移動！」
「嘖！」
禦子雖然以大聲咂舌表達不悅，但也意識到自己沒有退路可逃，便乖乖地站直。隻不過她還是把雙手抆在胸前，擺出泰然自若的一貫姿態。
「感恩感恩，每次都勞駕各位啦。別把精神耗費在我這種小人物身上，各位應該有更需要去取締的對象才對吧？」
「給我閉嘴，你這個問題人物！」
站在隊伍前方的男子厲聲吼叫，接著把雙手背在身後高聲宣言：
「你屢次引起騷動，我等【學生會執行部】肩負維護千陣學園風紀的立場，今天就是因為難以容忍你恣意妄為的行徑，才會出動到這裏來！」
「那還真是擔當不起。」
禦子用鼻子吭氣，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歪著頭說。
「那麽，請問各位這次又有什麽寶貴的意見要賜教呢？」
「這次有位重量級人物與我們一起過來：照理說，像你這種學生連和她見麵都是種僭越失禮的行為，你可得心懷感激地仔細聆聽她的教誨。」
男子立正站定，用洪亮的聲音通報。
「有請總部長！」
他一說完，執行部的學生們立刻同時往左右退開讓道；一名人物從隊伍後方緩緩走了進來。
「……是你啊。」
該名人物現身，讓武人不由得露出驚愕的表情——因為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那個人都是自己的青梅竹馬室伏朱音。
（對了……那個時候副會長好像說過……）
——對擾亂風紀的敗類施加製裁本來就是你的職務。
從剛剛這一連串的經過，武人已經大略推敲出學生會執行部扮演的角色了。他們八成是專門處理校內各種糾紛，相當於警察的組織，而朱音就是裏頭的一員吧。
朱音好像沒有發現武人在場的事，她走出行列後就把手高高舉起，接著放聲喊道：
「令人驚歎的是！」
『糾錯導正的力量！』
「令人讚賞的是！」
『團結一致的組織』
「我們宣揚的是！」
『服從於絕對的支配之下！』
執行部的屬下們用整齊劃一的動作行禮道：
『我們是——學生會執行部！』
「……全體整隊！」
朱音一聲令下，屬下們馬上遵照她的話重新整隊成三排隊伍。眾人動作結束後，朱音便走到禦子麵前。
「天音禦子……我看你好像不知道『反省』這兩個字該怎麽寫喔。」
朱音身上穿著以白色為基調，加上金色線條襯邊的特製製服，怒目瞪視禦子。
「你不顧我們再三的規勸，一意孤行不肯改過……你不怕我把這些行為當作是對【學生會】的挑釁嗎？」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別再裝傻了。三天前校園裏發生的不明臭味騷動事件，根本就是你幹的好事吧。」
「那個呀~那是因為技術科的學托托我幫忙研發新款香水，所以我就把他們製作的成品噴在自己身上，然後確認大家的評價如何而已。」
「那也該有個限度啊！把那麽多種香水混合在一起，產生的異味有多可怕你知道嗎！」
「唔嗯……原來還有這個盲點啊！大概是我自己的嗅覺失靈，所以才沒注意到吧？我會把它納入今後的參考事項。」
「誰教你冷靜地分析狀況啊！除了這件事之外，你還用非正規的手段占用教室，在裏麵舉辦聯誼，你敢否認嗎？！」
「我是想要讓每天勤奮向學，累積了許多疲勞的學生們身心得到舒緩，才幫他們提供交誼的空間呀；況且我事先確認過那個時段教室沒有課喔。」
「那未經許可擅自打造巨大的雕像又該怎麽說！」
「因為美術科的學生請我幫忙製作課堂的作業，所以我才伸出援手的啊！誰知道做著做著突然湧出一股興致，一不小心就創作出高度超過五公尺的尿尿小童啦。接納學生基於滿腔熱情所做出的過當行為也是本校的特色，不是嗎？」
「走過轉角時，突然看到一個巨大而且全裸的小男孩俯視著自己會是什麽滋味？請你考慮一下他人的感受！」
「奇怪了，我覺得大家隻是因為看到出色的藝術品，所以才發出驚歎的聲音呀。不然，可以請你說說看你的感受是什麽嗎？」朱音聽了禦子調侃的話，不禁滿臉通紅為之語塞。她幹咳了好幾聲，然後說道：「……我、我沒有必要跟你說那麽多。總之！」含糊帶過話題後，朱音壓低音調繼續說著。「你的罪狀還不隻這些——我知道你在背地裏偷偷幫助那些違反校規的學生。」
「我哪有？你剛剛舉的例子雖然遊走在邊緣，可是都沒有違反校規。還是說，你有什麽證據？」
「……不，所有案例都沒有證據。」
說到這裏，朱音伸出手指著禦子宣告：
「所以，我這次是來警告你的。從今以後，不許你再打著【學生會】的名號【招搖撞騙】，不然的話——我們也會拿出真本事來取締你。」
「是喔……我懂了。」
禦子揚起嘴角，微笑著響應。
「我下次會更謹慎小心，不會再讓你們逮到了。」
「——唔！你這家夥……！」
隻見朱音伸手探向背後，但隨即又停下了動作：看樣子，是在理智差點斷線時恢複了冷靜。
「……也罷。既然你有這種打算，我們也不會再對你手下留情，請你做好心理準備。」
「那有什麽問題。」
朱音忿忿地咂舌，稍微把視線從自始至終一派輕鬆的禦子身上移開。
驀地，她和武人眼神對上了。
「……咦？」
「……呃……」
武人一時之間無法順利表達自己想說的話，而朱音的臉色則是變得愈來愈尷尬。
「為——為什麽武人你會出現在這裏……？！」
「……這個嘛，說來話長。」
一直在旁邊愣愣地觀看局勢發展的武人，這才站起來拍掉身上的灰塵。
「不知不覺事情就變成這樣了。」
「你該不會……！」
朱音快步走到武人身邊，用雙手抓住他的肩膀。
「你該不會想要和這個女人合作吧？！」
「不，我整個人一頭霧水，連你現在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都搞不清楚。」
武人自己也和朱音一樣感到非常混亂。
記得朱音剛剛的確是這麽說的——
『從今以後，不許你再打著學生會的名號招搖撞騙。』
也就是說——
「會長……不，天音禦子……原來你不是【學生會】的成員？」
「唔嗯，這是個好問題。」
禦子深深一點頭，接著用無畏的語氣高聲回答。
「誠實地告訴你吧，我並不是【學生會】的人！」
「……聽到你這麽大方的承認自己說謊，反而讓我覺得爽快多了。」
武人伸手抵住額頭，接著歎了口氣。
「簡單地說，你騙了我對吧？」
「不，此言差矣。我的確不是【學生會】的成員，但同時我也是【學生會】的人。」
「……這是什麽玄奧的禪學問答啊？」
「我想表達的是！」
禦子手上使力往上躍起，傲然站立在桌子上。
「本校是個非常巨型的學園，光憑現任【學生會】的力量，恐怕很難全麵支持處理所有事務。為了稍微減輕他們的負擔而成立的組織，就是我所屬的這個【地卜
學生會】！這個組織主要的宗旨是讓學生們得到谘詢各種大小煩惱的管道，並且解決學生的問題以提振學園整體的士氣！」
禦子沒有絲毫的迷惘，臉不紅氣不喘地做出上述的宣言。
「目前的成員隻有我一個人！」
「……總歸一句，我被你騙來玩了一場扮家家酒就是了。」
「我是很認真的喔。」
「…………」
就是因為認真所以才更加惡劣。也就是說，這個女孩在各種意味上都是個怪人。
「欺，朱音。」
「……什麽事？」
「今天早上副會長說的，該不會就是……」
「嗯嗯，沒錯。」
朱音無奈地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絕對不要和她扯上關係的學生——指的就是天音禦子這個女人。就像我剛剛說的一樣，她總是利用義務幫助學生的名義到處惹事生非。」
「……居然會有這種事。」
聰穎如自己，居然會上這種騙術的當。
（可是，那時候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嚴不像是假的……難道那也是演技嗎？）
假如是演技，那她的功力真的非同小可。還有她為何會持有那件【學生會】的製服也是個謎。不管怎麽說，她與【學牛會】既沒有任何關係，甚至還站在和【學生會】最針鋒相對的立場——這樣的事實讓武人馬上感到失望透頂。
「武人，是這個女人硬把你帶到這裏來的對吧？」
「嗯嗯，對啊。她謊稱自己是【學生會】的【會長】欺騙了我。」
朱音聞言，轉頭惡狠狠地瞪著禦子。
「居然拐騙完全不知情的人落入你的陷阱，你到底要墮落到什麽程度。」
「我既沒拐也沒有騙，隻是覺得他對我而言會是不可或缺的助力，所以才去招攬他罷了。而且這裏也是【學生會】沒錯呀。」
「不準你口出胡言！」
朱音像是要保護武人似地挺身站到他身前，繼續說道.，
「【學生會】是個以【學生會長】為中樞運作，由被遴選出來的學生對全校進行優質督導的組織。不要拿你這種帶著玩票性質、用莫名奇妙的邏輯創設的東西跟我們相提並論。」
「我隨時隨地都是認真的啊。」
禦子聽了朱音的發言，還是沒有半點畏怯的感覺。
「就像你們用你們的想法控管這所學校一樣，我也是在用我自己的理念給學生指引幫助。至少在這點上，我和你們【學生會】並沒有任何不同的地方。」
「……我不想再跟你說下去了。」
朱音轉身背對禦子，表現出多說無益的意思。
「總而言之，我們不會容許你再繼續任意妄為，下次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接著，她便對屬下們下達指示準備離開。這時，武人突然抓住她的手。
「朱音。」
「什、什麽事？」
朱音不知為何，有點過度反應地漲紅了臉。
「雖然事情的發展有點匪夷所思，不過能在這裏遇見你真是太好了。既然現在你已經知道我和這個女的沒有任何瓜葛，那麽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拜托什麽？」
「拜托你安排我和【學生會長】見麵。」
朱音聞書，皺起眉頭，驚訝得直眨眼睛。
「為什麽？」
「我打算請求會長讓我加入學生會。+
聽到這裏，朱音不禁瞠大眼睛。她到目前為止總是擺出一副難以接近的表情，武人已經很久沒看過她露出這種往昔的坦率神色了。
「你、你的意思是……想和我在同一個組織裏麵一起工作嗎？」
「是可以這麽說。」
經你一說好像真的是這樣——武人隻是用這種平平淡淡的情緒回答，不過聽在朱音耳裏做乎成了完全不同的意思。她沒注意到自己的臉已經熱得發燙，徑自低下頭喃喃嘟噥著。
「是、是這樣啊……哦——」
「？怎麽了？……你不肯幫忙嗎？」
「我、我哪有不肯幫忙，才沒有呢！」
朱音先是慌張地搖頭否認，接著雙手環胸沉吟著。
「……這麽說來，武人從以前開始就一直很努力想提升自己的水平呢。要是在會長手下工作，一定能讓你吸收學習到很多東西吧。」
其實武人並沒有打算從現任【學生會長】身上學習什麽，不過眼見情況發展得很順利，他便默默地順水推舟。
「好吧，我帶你到學生會會辦去。」
「真的嗎？」
「嗯嗯。其實想要加入學生會必須符合一定的條件，不過像你這麽有能力的人，或許可以特別獲得許可也說不定，我幫你向會長通報看看。」
「不好意思，真是太感謝你了。」
武人握緊她的雙手，上下搖動了好幾下。被他這麽一握，朱音羞紅了臉把頭轉向一邊。
「我、我可不是為了你才這麽做的。是因為被你鄭重地拜托，迫於無奈……對，是迫於無奈才答應的喔。」
「就算是這樣也無妨，有你這位青梅竹馬真是太幸福了。」
「……唔！」
此話一出，朱音連耳根子都紅透廠。她使勁甩開武人的手——
「好、好了……跟我走吧！」
——接著便氣衝衝地邁步離開。武人歪著頭思索：心想自己是否做了什麽奇怪的事才會讓她有這種反應。朱音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每次秈她談話，聊到最後她不是生氣就是一臉害臊的表情。
「還不快點跟上來！我要丟下你不管囉！」
「喔……喔喔。」
武人一邊對朱音的反應感到不可思議，一邊加緊腳步追上去。這時，他感覺背後有人盯著自己瞧，於是回頭察看。
「……武人……」
隻見禦子正用五味雜陳的表情目送自己離開。武人對她說道：
「天音同學，雖然你有不誠實的地方，但我覺得你剛剛說的那番話並不像是謊言。不過，我有我自己的目的。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幫你。」
「……這樣啊。」
禦子點點頭，用「但是……」銜接下一段話。
「我會一直等你過來的。要是你改變心意的話，再到這裏來找我吧。到時候，我會把創立這個【地下學生會】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訴你。」
聽了這番話，武人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兩人互相注視了好一會兒……這時——
「武人！你還不快走！」
「好啦，我知道了。」
耳邊傳來青梅竹馬高分貝的怒斥聲，武人在催促之下轉身邁步離開。
在千陣學園占地遼闊的廣大校園中央，有一塊格外搶眼的區域。
綠意盎然、花草繽紛的庭園圍繞著一棟有好幾座尖塔聳立於其上、宛如西洋城堡般的建築物。
那就是真正的【學生會會辦】。
建築物裏麵的裝潢細致華美，呈現出足以被稱為皇宮的氣派格局。
通過大門後，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筆直鋪往房間深處的絨布地毯。配戴著【學生會執行部】臂章的學生們，整齊地在左右兩旁列隊站著。他們一動也不動，用威嚇的神情迎接眼前的來訪者。
說實話，這地方真的讓人連一秒鍾都不想待下去。
眼前的景象，已經遠遠跳脫武人所知道的學生會該有的樣子。
在名為自治製度的特殊理念所孕育出的異常世界——這所學園裏，學生握有比教師更強大的權力……從學生會這裏的狀況就可
以充分獲得印證。
武人佇立在原地，感受著無數的視線不斷貫穿自己。等了好一會兒，眼前的門屝才隨著聲響敞開。
朱音從裏頭走了出來，她露出嫣然微笑對武人說道..
「告訴你個好消息，會長說願意接見你喔。」
「真的？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好驚訝喔。沒想到連會長都知道你的名字，武人還真是有名耶。」
朱音轉身，示意要武人跟上她的腳步。武人一邊走一邊搖了搖頭。
「隻不過是在考試拿到滿分這種小事罷了。」
「你這個人還是老樣子……知道嗎？那些被你當成【小事】看待的事，是平常人永遠無法達到的境界喔。」
「這還用說嗎？因為我是【天才】啊！」
武人用手指扶正眼鏡，若無其事地做出宣言。朱音看到他的樣子，不由得苦笑起來。
「你還是一樣自信滿滿耶。不過，我記得很小的時候，你的個性好像完全不是這樣啊……總之，久別重逢，看到你這麽有精神我也感到很開心。」
通過第一扇門之後，出現一條直直鋪向視線盡頭、比剛剛還長的絨毯。但是房間裏卻沒有任何人守備，大概是他們有十足的信心，認為絕對能在大廳就把非法入侵的鼠輩製服吧。
「我也有些訝異，沒想到你居然會加入【學生會】。」
「我是在一年前左右受到現任會長邀請入會，也是在當時被授予執行部總部長的職務。」
「原來如此……經你這麽一說，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就很少碰麵了呢。」
「我也沒辦法。那時【學生會】的工作開始忙起來了嘛。」
朱音瞄了武人一眼，接著低聲問道：
「……那讓你覺得很寂寞嗎？」
「思……還好啦，我不介意。反正那時候我也剛好忙著念書。」
匆然間，武人覺得她背上好像噴出一股沸騰的蒸氣——當然不可能會有這種事，不過武人確實有那樣的感覺。
「……喔，是這樣啊。」
朱音的語氣雖然平靜卻帶著明顯的怒意，而且還加快步伐前進。
「你幹麽生氣？我隻是想表達你不用擔心的意思而已啊。」
「對呀對呀，你最堅強了嘛。我又沒有生氣，況且也沒有理由生氣啊——還是你覺得我應該生氣呢？」
「就是因為搞不懂所以才問你啊。」
「嗬，是喔！你這個【天才】居然會有搞不懂的事！真是嚇死我囉！」
看樣子，好像不小心踩到她的地雷了——武人搔搔頭，思索著為什麽自己認識朱音這麽久，卻還是摸不清她的雷區在哪。
「……話說回來，這棟建築物為什麽要蓋得這麽豪華啊？」
「你覺得很沒意義是嗎？」
「老實說，是這樣沒錯。」
人類在誇示自己的權力時，最常見的行徑就是美化自己的外在條件。好比修剪頭發、穿戴飾品和名牌服飾打扮自己，或是用高雅的詞句說話。但是，這些行為並無法彰顯人的本質：極端地說，如果一個人擁有貨真價實的內涵，就算身卜穿著破布也會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武人不禁沉思，難道【學生會】是連這點道理都不懂的對手嗎？就在此時，朱音開口說了一句他意料之外的話：
「其實這是在營造一種嚇阻的效果啦。」
「……嚇阻？」
「意思等同是在對學生們宣言——我們學生會有能力打造這麽厲害的建築物，所以不要想企圖違逆我們。」
「喔……我懂了。」
就某種層麵來說，這個道理的確還算說得過去。武人點點頭，思索這個自己沒想到的解釋方法。
「這個學園裏的學生有著各種千奇百怪的想法，想要統領這麽一大群人，必須先讓他們了解誰才是握有領導權的人才行。就成效而言，除了偶爾會冒出一兩個像山內那種笨蛋之外，本校很少發生什麽重大的麻煩。」
說到這裏，朱音一改語氣，忿忿不平地強調著。
「……唯一的老鼠屎就是天音禦子。」
「她一直都是那副德性嗎？」
「這種狀況，好像是從學生會的首腦換成冰室會長之後開始的吧？她不但不聽從我們的規勸，還恣意妄為；隻要有她在，闖禍的敗類就會不斷增加。」
「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麻煩製造者。」
但是，武人心中也萌生了另一個想法。
那個少女——天音禦子——感覺上，她所做的事情全部是以幫助學生為出發點。雖然行為過當是不爭的事實，但她應該是懷抱著某種確切的目的在進行那些活動。而且她本人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可是，想要獨自對抗【學生會】實在太不自量力了。她果然隻是個欠缺思慮的家夥嗎？）
正當武人因為厘不清真相而陷入煩惱時，朱音忽然用猶豫不決的聲音對他搭話。
「……哎，我問你喔。」
「嗯，怎麽了嗎？」
她停下腳步，回過頭偷偷瞄了武人一眼，接著讓人摸不著頭緒的漲紅著臉，羞答答的問道：
「你覺得，我有什麽改變嗎？」
武人錯愕地眨眨眼睛，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朱音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又繼續說了下去：
「我……我這麽問其實沒有什麽特別的涵義啦。那個……我們不是快一年沒見麵了嗎？我是想說……就算時間不長，像我們這種年紀的青少年也會改變很多，所以……」
「喔喔……對耶。」
武人把雙手交抱在胸前，感慨萬千地說著。
「沒想到我那位溫良賢淑的青梅竹馬，現在居然會一邊罵髒話一邊開散彈槍打人。」
「喂—才沒有呢……那是！」
朱音連忙揮舞著雙手澄清。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因為我身為執行部的總部長，必須營造出一定的威嚴嘛。然後……我想了一些能展現魄力的方式，其中這個方法最為可行，所以就……！不、不過，我平常的個性可不是那樣的喔2：」
「可是，我看你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好像很有快感的樣子。」
「因、因為上手之後不知不覺就樂在其中了嘛……啊……不對！沒那回事！討……討厭啦！難道就沒有其他改變了嗎？！」
「其他？還有嗎？」
武人伸手抵住下巴，由上而下仔細打量好久不見的青梅竹馬的身材，最後恍然大悟地叫了一聲。
「喔喔……真的不一樣了耶。」
「咦……真的嗎？哪裏不一樣？」
武人直直地伸出手指，輕描淡寫地對朱音說道：
「——你胸部變大了。」
一瞬間，武人整個人飛上半空中，接著便按照慣性力學的法則，背部著地重重摔倒在地板上。
「唔嗚……好痛……！」
非常劇烈的疼痛。
「你幹麽突然這樣！」
武人好不容易才重新站起來，卻被眼前的光景嚇得闔不攏嘴。朱音剛剛的表情雖然嚴肅，但還帶著和氣的感覺，不過現在看起來卻像鬼神一樣凶惡。她舉起從背上取下的散彈槍，不偏不倚地把槍口對著武人。
「……朱音，你先冷靜下。如果我剛剛有說錯話，向你你道歉。拜托——」
「fu fool the bad! (閉嘴，你這頭蠢豬！)」
武人的額頭再度被橡膠彈丸狠狠擊中，這也是意料中的事。
「……你這家夥真的變得很愛逞凶鬥狠耶。」
「要怪就怪你自己口無遮攔
，亂說些不該說的話！」
武人眼冒金星，一邊撫摸頭上腫起來的地方一邊重新站好。
「你從以前就那樣，對於那方麵的事情總是這麽遲鈍！」
「你說『那方麵』的事情，到底是指哪方麵？可以說來讓我參考一下嗎？」
「那、那方麵就是那方麵嘛。哎唷……該怎麽說呢—就是交……」
「交……交什麽？」武人下意識地拿出筆記本，對於不懂的知識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是他的座右銘。
「男生跟女生之間的……」
「男女之間的？」
「交……那個啦，就像雄蕊和雌蕊之間的那種……唔唔……」
「是生物學領域的問題？你指的是交配嗎！？」
「交、交……呀！」
她突然滿臉羞紅，再度將散彈槍對準武人。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還是你希望我把彈丸射進你的屁眼，實踐一下你說的那個詞啊？！」
「……聽起來會超乎想象地痛，請恕我拒絕。」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又惹她生氣，不過武人分析此時最好還是別再深入追究，免得慘遭對方用物理性的方式『深入追究』。
「真是的……和你這個人相處真的很累。」
朱音略顯厭煩地喃喃說著，繼續邁步往前走。前進了一段距離後，兩人來到一扇更為宏偉的門扉前。
「……我們到了。」
「會長就在裏麵的房間嗎？」
「嗯嗯。我會陪你一塊進去，不過你要自己向會長報告你想說的事。」
朱音站定位置，用手勢示意武人往前。
「記得喔，千萬不要做出失禮的舉動。要是觸怒那位大人，他不必費吹灰之力就能把你這種小角色逐出學園喔。」
「知道了，我會小心謹慎的。」
武人輕輕地揚手響應她，接著挺身站到門前。
「……還有一件事。」
「嗯？」
「小心——」
武人不解地歪著頭，朱音異常認真地補充說明。
「不要被會長給壓製了。」
「……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進去就會知道了。」
朱音簡短地回答後，伸手敲門。
「……幹麽講得這麽玄。」
武人因為猜不到她想表達什麽而困惑不已，不過朱音並沒有再多做解釋。
「……請進。」
耳邊傳來早上聽過的副會長的聲音。朱音先用「不好意思，打擾了」通報之後，才轉動門把緩緩開殷大門。
霎那間——
武人感覺到有一股強大得無可計量的壓迫感迎麵襲來。
（……這是……怎麽回事？）
或許可以用人在遭逢死亡威脅時的危機感來比喻這股壓力。
這就像人類基於本能所以在高處會感到恐懼，或是自然而然能分辨出人群中有誰籠罩著殺氣一樣。
【不可以再走過去】。武人感覺身體裏有自己之外的另一個存在，正在迫切發出強烈要求。草食性小動物和肉食性猛獸對峙時應該就是這種心境吧。不……光是這樣還不足以形容。
沒錯，硬要比喻的話……就是電影裏常出現的老梗——人類眼睜睜看著巨大怪獸快要踩下來的腳底那一幕。
現在的感受和那種情節非常雷同。
沒有抵抗或不抵抗的選擇權：因為麵對的是絕對贏不了的對手，打的是一場一開始就注定會落敗的比賽。
武人不知道原來人類可以感受到這麽強大的壓迫感。
【那個】居然會讓自己感到如此畏懼。
在他視線前方的既不是獅子。也不是幻想世界中的產物。
而是和武人本身相同的存在。
沒有任何奇怪之處的一名人類。
「…………」
武人不禁幹咽了口口水，他在無意間往下一看，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顫抖。他驚訝地瞠目結舌，強逼自己握緊拳頭。
（難道……我在害怕？）
自從決定以【天才】的身分生活下去的那一刻起，武人便不認為會有任何讓自己感到畏懼的事物。
但是，他現在卻很明顯地察覺到內心有股想逃避的心情。
想要逃離——端坐在房間深處，寂靜空間中的那名男子。
想要逃離——這個被稱為幹陣學園【學生會】現任【學生會長】的人物。
「……初次見麵。」
簡短的話語中充滿威嚴。不知為何，光是這幾個字就讓武人萌生沒有選擇餘地，隻得跪倒在對方跟前的念頭。以及想要拋下一切，馬上衝出這個地方的衝動。
「我就是冰室當世。」
不舒服的感覺讓背上冷汗直流。
眼前的男子身形挺拔，富有光澤的頭發全部往後方梳齊，臉上戴著一副無框眼鏡。肌色雖然自得有點病態，但是並沒有因此而顯得頹弱，反而更突顯他身上那股異樣的氣場。男子的特製製服在胸口處有刺繡裝飾，圖案是一枚小小的龍形紋章。
「郡武人同學，關於你的事跡我時有耳聞，你實在是個頗為優秀的學生。」
「……噢，不敢當。」
微弱的聲音連武人自己都嚇了一跳，輕微得彷佛隨時會消失似的。
（可惡……我是怎麽搞的，太沒出息了！）
他斥責自己，清了清喉嚨接著說道：
「……謝謝您的誇獎。」
「嗯。靜香。」
聽聞號令，隨侍在旁的副會長幹旱靜香馬上做出反應，將手上的紙張交給冰室。冰室大略地看了一下那張疑似是某種數據的文件。
「……原來如此。中小學時期整體的成績都沒有什麽問題，以滿分通過轉學測驗的表現也相當直得讚許。」
冰室雙手交抱在胸前，微微低下頭，透過鏡片注視著武人。
「那麽——你想對我說的話是？」
在那銳利目光的注視之卜，武人頓時啞口無言。不，其實他知道自己想說什麽，隻是話卡在喉嚨說不出口——這是他從未經曆過的感受。
（眼前這個人……是我必須超越的第一道關卡嗎？）
為了有朝一日能君臨【學生會】頂點，先決條件就是必須獲得這個人的認同。但是他真的辦得到嗎——不像自己會有的懦弱心情突然襲上心頭。
「怎麽了？我的時間很寶貴，希望你盡可能長話短說。」
武人像是在叱責自己的軟弱似地，用力擰了大腿一把，好不容易才藉由疼痛的感覺冷靜下來。他緩緩地吸氣吐息，接著才開口說道：
「……冰室會長，我有一個願望想請您成全，所以才會僭越地透過室伏朱音安排讓我過來。」
講話的聲音終於恢複正常，武人這才鬆了口氣。
「你是室伏的青梅竹馬吧？她的表現相當優秀。」
「您過獎了。」
朱音行禮答道，偷偷地從背後戳了武人一下。
「……你怎麽了？振作一點。」
聽到她的話，武人下定決心點了點頭。
「冰室會長！」
他毅然決然地邁出步伐。
「我想要對您說的是……！」
接著，一鼓作氣快步朝冰室走近。
「啊……武人，不可以……！」
「……什麽？」
武人被朱音喊住，正想回頭察看，就在那一瞬間——
「搞清楚自己的地位，愚蠢之徒！」
淒厲的風聲呼嘯而過。霎時，武人看到了令他不敢置信的東西
。
那是一把日本刀。
白天的陽光從窗戶照入，在刀刃上反射出懾人寒光。
她到底是怎麽辦到的呢？
隻見靜香以動態視覺無法辨認的極快速度衝上前來，然後從掛在腰間的刀鞘裏抽出白刃，用刀鋒指著武人。
「不管任何人，都不準擅闖會長身邊半徑三公尺以內的範圍。」
「不會吧？」
這裏真的是日本嗎？不……既然她都使用日本刀了，應該無庸置疑，但地理位置並不是問題的重點。
「不必擔心，這是未經開鋒的鑒賞收藏品。但是……要是你敢再輕舉妄動的話，請先做好賠上兩三根骨頭的心理準備。」
好幾根頭發隨著寒寒率牽的聲音散落在眼前，瀏海前半段像是被銳利的刀刃截斷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真的是沒開鋒的收藏刀嗎？）
再怎麽想，都覺得那是貨真價實的凶器。
除此之外，武人感覺到背後也傳來強烈的殺氣。他稍微轉頭一看，才發現伊佐奈神樂已經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身後，正把小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可惜的是，沒辦法判斷她手上的武器到底是收藏品還是真刀。
（這家夥也是——完全感覺不到她的氣息，剛剛到底是躲在哪裏啊？）
武人重新體認到學生會的可怕——這些人和他認知中的平常高中生簡直是不同次元的東西。
「保持現狀慢慢往後退開，你獲準進入的範圍隻到門口那一帶為止。」
「武、武人！還不快點過來！」
朱音慌張地叫喚著。不過在武人退下之前，有個人先開口了。
「……無所謂。」
冰室用低沉的嗓音說道。
「對方有話要對我說，站在那麽遠的地方怎麽可能聽得清楚？靜香、神樂……該退下的是你們兩個。」
「報告會長，可是！」
「……你沒聽清楚嗎？」
本來隻是用來確認的一句話，但從冰室口中說出，竟讓靜香害怕得愣在原地無法動彈。
「我說了……退下。」
「……非、非常抱歉！」
靜香一振手，將刀刃收進藏在衣襬和裙子底下的刀鞘中，接著轉身回到原本的位置站定。同一時間，神樂也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不好意思，我的屬下們過度敏感了。」
「……不會，我能體會她們重視您安危的心意。」
武人不由得鬆了口氣，剛剛那兩人的氣勢像是認真地想殺了自己。
（這所學校到底是怎麽搞的啊…… 分秒都讓人無法鬆懈。」
武人又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向冰室低頭陪罪。
「……我為剛才魯莽的舉動向您致歉。」
「不必介意。那麽，你想說的是？」
「是的——請讓我加入【學生會】。」
武人省略所有前言，開門見山地說完後，直直注視著對方。
「…………」
他幾乎快被冰室回看的眼神壓倒，但他不許自己在這裏打退堂鼓，硬是咬緊牙關努力撐了過去。
「……我懂了。」
過了一會兒，冰室才伸乎抵住下巴，將視線移到數據卜。
「可以聽聽看你的理由嗎？」
「我希望將來能投身政壇，並以擔任政界最中樞的職務為個人最終目標。為了達成理想，我認為在這裏可以學到許多有幫助的事，所以才會向您請願。」
「喔……你想當首相啊？」
冰室說著，嘴角微微上揚。
一現在這種時代，已經沒有幾個人能臉不紅氣不喘的高談闊論這種事。要嘛就是沒救的蠢
材，不然就是相反……算了，無妨。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說到這裏，冰室喃喃地給了一條但書。
「不過……在執行上有點問題。」
「……您說的問題是指？」
「想被選拔為【學生會】的成員，必須符合一定的條件。除了一年份的優秀成績證明之
外，還要有完美無缺的操行表現。隻有符合上遖規定的學生才有資格接受麵試，最後再由我裁
定許可與否。」
「一年……」
冰室的回複出乎意料——想到要延遲那麽久才能開始學習，武人不禁感到有點懊惱：畢竟
吸收知識經驗當然是愈早開始愈好。
「你的表情好像在說『我等不了這麽久』呢。」
「不……我怎麽敢有那種念頭。」
「無須隱瞞沒有關係。我想你應該是和我很類似的人——不願花上十年、二十年的時間等待，想要馬上將理念付諸行動，否則就會受不了——不是嗎？」
想法被一針見血地看穿，讓武人不知該怎麽回答，隻好沉默以對。看到他的反應，冰室敖微點頭，覺得自己果然沒有看錯。
「……報告會長，請恕我插一句話。」
這時，朱音突然插進兩人的對話裏。
「朱音，你沒看到會長正在進行審核嗎？」
「沒關係，上前來繼續報告。」
「非常感謝您。」
她走到武人的身旁，先對冰室深深一鞠躬，然後才說道：
「誠如會長您所知，郡武人是我從小就認識，相當熟悉的友人。他的人品非常端正，而且知識淵博，在學業成績上的表現更是不用多說。相信不需要一年的觀察期也有進入【學生會】的資格，我願意以人格擔保。」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以特例批準他人會嗎？」
「……我這麽說，並不是因為對【學生會】的原則或會長您的看法懷有異議。隻是——」
朱音抬起頭，用真摯的表情繼續說了下去。
「他一定能夠成為我們【學生會】的助力，既然如此，何不趁早讓他人會呢？如果浪費一年的時間對他置之不理，我敢保證，對我們而言絕對會造成莫大的損失。」
「……朱音。」
聽到她用盡全力說了這麽多美言幫自己背書，武人感動得直眨眼。朱音說完後害臊地把視線從武人身上移開，故意不看他。
「……先說好喔，我的主旨不是希望你入會，隻是覺得你可以幫上會長的忙罷了。」
「……嗯。」
冰室先出聲向朱音示意，接著對武人說道：
「既然室伏對你讚譽有加，想必你的確是個有能力的人才。或許我可以考慮特別批準你成為【學生會】的一員。」
「真的嗎？」
「嗯。但是……這麽說吧，我希望你能實際交出成績給我看。」
「您說成績……嗎？」
武人露出困惑的神情，冰室再度開口了。
「我希望你能夠對我證明，自己是個派得上用場的人。」
「具體而言，您希望我做些什麽呢？」
冰室像是在思考什麽似地停頓了一會兒，接著說道：
「嗯……好，就這麽辦。」
他用獵鷹般銳利的眼神注視著武人的雙眼，並且開出某個條件。
「首先，我希望你——」
學生們各自行動，不是三五成群相約到餐廳去用餐，就是幾個好朋友把桌子並在一起，享用自己帶來的便當。這間學校再怎麽特別，午休時間的光景還是和其他地方大同小異，再尋常不過。
在這當中，隻有一個人——郡武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發一語地沉思著。
照理說，在這種非常時期轉進來的學生，不管願不願意都會成為同學目光的焦點。如果是通過那個艱難的轉學考試的人物，那就更不用說了。會有愛多管閑事的人主動對你多方照顧顧；也會有想要打探你真麵目的人；還有積極地想和你當朋友的人。他們的目的雖然各不相同，但是做的事都一樣——非常努力地想把突然出現的異常份子拉攏成自己的一份子。
奇怪的是，自從武人在早自習時間做完自我介紹之後，還沒有任何一個人表現出想要靠近他的意思。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因為武人在教師的要求下發表的自我推薦時間就隻有「大家好」這幾個字，說完就馬上坐到指定的位置上悶不吭聲。即便如此，還是有學生試著想要對他提出
一問題，但是因為武人全身上下不斷散發出拒絕與他人往來的氣場，所以最後大家便紛紛作罷了——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會有人想來認識他。
其實武人並非刻意想要躲避人群，而是天生就有一種傾向——不想耗費心思在自己目的以外的事情上；他是打從心底覺得沒有必要的交際往來隻是在浪費時間而已。他並不是不想交朋友，隻是不認為朋友對自己來說有那麽必要。因為他知道自己進入這所學校的目的，並不是要來歌頌青春的。
（……早上能遇見【學生會】的成員真是太幸運了。）
武人立誌進入千陣學園就讀的理由隻有一個。
（而且朱音還是她們其中的一員，我的運氣真好，這下子就更容易接近【學生會】了。）
那就是——和某位人物直接麵對麵地交談。
（讓我想想……該怎麽做才能直接見到【會長】呢？）
沒錯。
這所學園擁有數量多達十幾萬名，術業專攻各不相同的學生，而那名人物不但君臨眾人頂端，並且有能力毫無滯礙地榨管他們的存在。
那就是【學生會】的領袖【學生會長】——武人就是為了坐上那個位置，才處心積慮來到這裏就讀的。
最初將千陣學園這個地方告訴武人的，就址他的青梅竹馬室伏朱音。兩人因為住得很近，從小關係就非常親密。朱音按照父母的教育方針，自幼便在千陣學園就讀，所以武人從很久以前就對這裏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而且也頗感興趣。
（……這個學園的規模大到無法想象，簡直像個小型社會的翻版。要是我能成為僅憑一己之力就能統帥這裏的人，這個經驗想必能引領我邁向更高的層次才對。）
是的，武人堅信自己是個【天才】。或者應該說，他把這個想法當成無庸置疑的確切事實。但是另一方麵，他也知道自己仍在成長茁壯的途中，直到達成最終目標，還有許多進步的空間。因此，他認為自己必須全方位地吸收各式各樣的經驗值才行。
（為了成就我的目的，當務之急就是成為【學生會】的一員。）
雖然早上以沒有時間為由遭到拒絕，但是透過朱音從中穿針引線的話，應該可以獲得一定程度的方便。總之，自己現在該做的就是采用正攻法試探一下對手——武人做出結論，拿起攤放在桌上那本書名為【量子力學】的書刊，起身離開座位。
就在這個時候——
「打擾了——！」
伴隨著巨響，教室的門被用力打開，一個高亢的喊叫聲回蕩在空間裏。
「你們班上應該有一個叫做郡武人的學生吧，有人認識他嗎？！」
突然被人在莫名奇妙的時間點叫了自己的名字，武人不禁疑惑地將視線轉向對方。
隻見一名少女泰然自若地佇立在門口。
剛剛和武人打過照麵的伊佐奈神樂身高已經滿矮了，沒想到眼前的少女竟然比她還小一號，身材嬌小得令人稱奇。而且她還有著一張超級娃娃臉跟完全沒發育的體態，從製服雖然可以判斷出她是高中部的學生，不過要是光看外表的話，很有可能會把她誤認成是小學生。
少女飄逸的秀發長度直達腳踝，右於拿著一塊麵積很大的布料，邁著輕盈的步伐走進教室。奇妙的是，少女身上散發出一股威嚴，強烈的氣場和嬌小的身材不成比例，讓她看起來簡直像是某個王國的公主殿下一樣。
「……欸欸，快看那邊。」
「喔喔……是天音那家夥耶……」
「……天音禦子。」
學生們紛紛停下手中筷子，騷動起來。眾人交頭接耳地低聲說著這個武人沒聽過的名字，看樣子她應該是個小有名氣的人物。
少女走到教室中央，停下腳步開始對四周展開一陣觀察。在她不經意與武人四目相交時，臉上的笑容馬上變得更加燦爛。
少女不加思索地朝武人的方向筆直前進：擋在她前進路徑上的學生們紛紛把桌椅和身體挪開，主動為她開出一條道路。這副光景有別於之前【學生會】那種預先操演過的閱兵式行進，更像是庶民自然而然能分辨出身分高貴的貴族，並且下意識做出的反射性動作。
少女在武人麵前站定，拾起下巴直直地注視著他——光是這個簡單的舉動，就讓武人莫名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感覺？）
明明是自己從高處往下看她，心境上卻像是被她高高在上地睥睨。這種教人摸不著頭緒的感覺，讓武人不由得伸出手指稍微鬆開係在製服領口的領帶。
「你就是郡武人嗎？」
少女用凜然的聲音問道。武人雖然有些猶豫，但又不想在氣勢上輸給她，於是微微挺起胸膛毅然點頭回答：
「……就是我本人。」
「是嗎？果然被我猜中了。很好，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你在說什麽？」
「不要在意，我隻是隨口說說罷了。」
少女揚起嘴角，朝著武人伸出手。
「我是天音，全名叫天音禦子。就讀於高中部普通科一年b班；你是c班的學生，所以我們算是隔壁鄰居喔。」
「……嗯嗯。」
「請多多指教。」
武人雖然響應了對方的握手禮，但是心中那股莫名的疑惑還是揮之不去。
（……這家夥應該不是普通的學生。）
當然，能夠擠進千陣學園的人都不可能是普通的學生；但是武人的意思並不是指天音是「能力超越平均值的人」，硬要形容的話，她給人的印象強烈到無法抹滅，就像怪物一樣有種【存在感大到溢出框架】的感覺。就好像之前從【學生會】的成員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一樣——不，搞不好比她們還要強大也說不定。
「武人同學，恕我唐突地問你一個問題……你對【學生會】有興趣嗎？」
「……你說什麽？」
聰穎如武人也想不到會突然被問到這個問題，他一時之間亂了陣腳。
「我的意思是——你對成為支撐這個學園的重要支柱，為學生的權益奔走、為學生的權益挺身而出、為學生的權益拚上性命之類的活動——有沒有興趣呢？怎麽樣，你的回答是？」
「唔……這個……」
當然有興趣——但是，在回答之前武人也有想問清楚的話。
「……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你不知道用問題回答問題是很失禮的行為嗎？不過，你
會這麽問也是無可厚非，我就特別回答你吧。」
禦子還是保持著讓人摸不著頭緒的高姿態，並攤開右手的布匹發出誇張的聲響。看到那樣東西，武人不禁瞪大眼睛——那塊飄揚在空中的紡織物，是件以黑色為基調再加上紅色線條襯邊的服飾；雖然配色不同，但武人相信自己絕對沒有看錯，那是先前看過的【學生會】特製製服的外套。
「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
她把那件和自己嬌小體型完全不相襯的巨大外套披在身上，麵帶微笑地昂然宣布：
「我是——【會長】。」
「咦？！」
武人聞言，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回問。
「……你是……會長？【學生會】的領導者？」
「that"s right! 」
雖然不懂她為什麽要刻意用英文回答，不過，武人在驚愕之餘，發現自己心裏突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原來如此，所以她才會有那麽強大的魄力。）
鮮明的個人風格質量遠遠超出她那嬌小的體型，顯得不太相襯。不過這也難怪，畢竟她握有支配整個學院的力量，是如假包換的王者。
（可是，她剛剛說自己是一年級的……不，或許會長並沒有年級上的限製；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可能是具有相當優異的能力，所以才會被遴選為會長吧。）
事情的發展急轉直下，沒想到在自己去找對方接洽之前，對方就主動找上門來了。
「那麽，武人……你對【學生會】有興趣嗎？」
「……如果我說有的話呢？」
「是嗎？真是個令人高興的消息，因為我現在正打算招攬你呢。」
「……招攬我？」
禦子過於直率的說詞，讓武人一時之間意會不過來。
「你的意思是，要讓我成為【學生會】的成員嗎？」
「你覺得還能有別的意思嗎？」
「不是……隻不過……」
狀況進展得太過快速，像這樣一直順著對方的步調真的沒問題嗎？
「根據傳聞，你是非常優秀的學生。而且那件小道消息我也有耳聞——聽說你不僅在轉學考試拿到滿分，還臉不紅氣不喘地對麵試官做出『我是神』的宣言是嗎？」
「從這句話裏，我聽出有人惡意竄改了情報。」
「你是說其實你並沒有拿到滿分？」
「為什麽你會把重點放在那裏啊？」
如果真是這樣，那武人就隻是個愛做白日夢的少年而已。
「唔嗯，我懂了。無所謂啦……總之，我一直在尋找像你這麽優秀的人才。可以的話，希望能招攬你在我手下為我效命，不知你意下如何？」
「當然……我作夢也沒想到能有這個榮幸。」
其實武人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相信她，但是又覺得剛才從禦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不像是裝出來的，因此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就算她不是【會長】好了，欺騙我也沒有什麽利益可圖吧？）
武人實在想不出她假冒【學生會】的名號能得到什麽好處；即使她耍什麽巧妙的手段，利用花言巧語詐騙金錢，也絕對會被正牌的學生會盯上並且加以處分——應該沒有人會愚蠢到去和那麽強大的對手為敵吧。
（也就是說……她真的是會長？）
武人在心裏暗自分析後，初步認定可能性相當高，於是便開口說道：
「……我明白了，我非常樂意接受您的邀請。」
「真的嗎！」
禦子喜形於色地笑著說道，接著牽起武人的手。
「那就讓我帶你參觀一下吧，跟我來！」
說完，禦子便邁著有力的步伐往教室門口走去。
武人被她用嬌小的手掌半強迫地牽著走。這時，他發現班上的同學都在注視著自己。
令他不解的是，同學們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待一個被遴選為【學生會】成員的人；那眼神既不帶有尊敬的厭覺，也沒有羨慕或嫉妒的意味。
不知道為什麽，眾人隻是一致地用憐憫的眼光目送他離開。
（……這是怎麽同事？）
沒有人出來解答武人內心的疑惑。
結果，他就這樣被禦子半牽半拖地帶走了。
「…………」
約莫過了十分鍾之後，所有的疑惑總算獲得解答。
「好了，進來吧。這裏就是由我領軍的【學生會總部】。」
由於學生會.肩擔起千陣學園的所有政治活動，所以武人在心目中一直把【學生會會辦】想象成一個不負其名，富麗堂皇的浮誇空間。
。
不料盡管校地如此遼闊廣大，禦子卻把他帶到一個角落中的角落，而且還是地下室中的地下室……的更下麵好幾層樓；武人甚至懷疑樓層的深度已經穿透到地球的另一邊了。這時候，兩人才終於抵達一個看起來像雜物間一樣的狹小房間。
不，其實它很顯然的就是個雜物間沒錯。
隻見房間角落堆放著地球儀、黑板擦、有破洞的籃球、還有已經發黴的體育用軟墊等物品。
沒有幾寸地的房間中央，放著一張破破爛爛而且還有點傾斜的長方形桌子，擺明了就是撿回來的東西：另外三張生鏽的鐵管椅子，也像是在垃圾場經過一番精挑細選後找到的，還算可用的戰利品。
房間深處立有一塊髒兮兮的白板，上麵用潦草的字跡寫著【沒有茶的話可以喝雨水呀by禦子】——應該是寫給某人的留言。
整個空間內最醒目的東西，就是放置在白板前麵的謎樣物體。
層層迭迭的物體高度直逼天花板，原來那是一座由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椅子堆成的塔。裏麵包含了教室用的課桌椅、古董風的椅子、幼兒座椅、企業高層人仕坐的皮革辦公椅等等；這些椅子以非常巧妙而又岌岌可危的平衡感互相嵌合在一起，因此才會構成眼前的這種形狀。
（……這個像疊疊蠱迭樂的玩意兒到底是什麽？）
正當武人努力沉思其中是否含有什麽宗教意味時，禦子開口了。
「武人，請你讓開一下。」
武人照她的吩咐往後退開一步，接著隻見禦子在地卜使力一蹬——
「喝！」
她輕盈地躍上半空中，裙襬隨風翻飛擺動。禦子用行雲流水般的精采動作坐上最頂端的椅子，然後雙手環胸翹起二郎腿，擺出一副大人物的姿態。
「好了。不用那麽拘謹，隨便找張椅子坐下吧。」
縱使心中有千千萬萬個點想吐槽，武人還是把它們全部壓抑下來，隻說了一件事。
「……報告會長，雖然我不介意，但是您的內褲被我看光了喔。」
「無妨。經過我剛剛的審核，判斷這是件上得了台麵的內褲。」
先說先贏的道理似乎不適合套用在這件事上頭吧。
「可以再請教您一件事嗎——請問那座亂七八糟的椅子聚合體是什麽？」
「這是我專屬的座位，看起來很厲害吧？」
「您說得沒錯，看起來的確（蠢得）很厲害。」
「找怎麽覺得你好像話中有話的樣子，是我的錯覺嗎？」
「當然是您多慮了。先別說這些——」
武人小心翼翼地在嘎嘎作響的鐵管椅子卜坐下，繼續說道。
「……這裏真的是學生會的會辦沒錯嗎？」
「當然是啦。」
椅子塔雖然不穩地左右搖晃著，但卻不會傾倒：禦子穩坐其中補充說明著。
「這裏是由我統帥的【學生會】總部，你不
用懷疑。」
武人一邊沉吟，一邊對她保持平衡的技術感到有些讚歎。
（……難道【學生會】為了把所有資源奉獻給學生，故意把預算編列成少到不能再少的地步？）
如果真是如此，那禦子實在是個非常優秀的領導者。在這個不景氣的時代，一介高中生居然身體力行這種大部分企業和政治家都做不到的事，可見她懷抱著多麽豪壯的決心。
（原來如此……我居然光憑學生會統帥眾人的立場，就妄自把會辦想象成豪美奢華的地方……想法實在是太膚淺了。）
沒想到他居然犯了自己最己i諱的事——【拘泥於常識】；一想到這裏，他不禁暗自反省起來。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您宏觀的想法真是讓我佩服。」
「咦？喔喔……雖然不太懂你在說什麽，不過你能理解我的苦心就好。」
禦子對武人微微點頭示意，接著又突然問道：. 「對了……武人，你在一個很奇怪的時間點轉學進來耶。」
「……嗯……是啊。」
「是因為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我不巧遇上一些麻煩，所以才沒辦法參加正規的入學考試。」
「這樣啊……遇到什麽麻煩，說來聽聽吧？」
武人摘下眼鏡一邊擦拭鏡片，一邊喃喃說道：
「隻是些無聊的理由而已。」
「別釣人胃口了，快告訴我吧。」
短暫的沉默籠罩現場，最後武人還是無可奈何地說了。
「因為我在過馬路時發現一位倒臥在地的阿婆，對她進行急救花了一些時間。」
「……是喔，那還真是辛苦你了。」
「後來我又挺身而出，保護一個差點被車子撞到的小朋友；然後製裁欺負小狗的不良少年；拯救一名掉到河裏溺水的女學生：為了幫一位老人家追趕偷拿他放在身邊細軟的竊賊，全速奔跑了近五公裏。」
「…………」
禦子聽得闔不攏嘴，愣愣地回問他：
「……剛剛這些，是在開玩笑嗎？」
「我這人不愛開玩笑。」
武人沉著一張臉做出駁斥——沒錯，他說的全都是事實。一連串不可思議的巧合，讓他接二連三地碰上需要自己伸出援手救助的人。
「話雖如此，根據狀況有些你應該可以視而不見吧？」
「您說得沒錯，不過那樣的行徑會把我自己貶低成一個【平凡人】。」
「……喔？」
「我是個【天才】，所以當世人有求於我，我就有義務去回應世人。」
「所以，你就出手幫了所有人？」
「沒錯，就是這樣。」
武人點頭示意，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奇怪的地方。看到他的樣子——
「噗……噗噗……」
禦子再也忍俊不住，大聲爆笑起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開始一連串捧腹大笑。
「我說了什麽奇怪的事嗎？」
「噢……不，抱歉……原來如此，我開始對你這個人有點概念了。看你一副正經八百不知變通的模樣，我本來還有點擔心呢……嗯嗯。」
「請問您擔心的事情是？」
「不不，沒什麽……喔喔，原來如此啊！」
禦子自顧自地不知道在讚歎些什麽，過了一陣子才終於調勻呼吸，擦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說道：
「那麽……【天才】武人，你為什麽會想到這所學園來就讀？是為了往名門大學升學而鋪路，還是想到知名的人企業謀職呢？」
「為了成為治理這個國家的中樞人物。」
聽了武人認真的告白，禦子驚愕得直眨眼——這樣的表情武人早已經見怪不怪了。大多數人接下來都會反問他「你這話是認真的嗎？」，而武人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反應。
豈知——
「原來如此，你的想法真是犀利。」
禦子竟然坦率地表現出敬佩的意思。
「……難道您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麽好奇怪的？」
禦子詫異地回答，但是這樣的反應反而讓武人感到不知所措。
「不……因為每當我這麽回答，對方不是愣住就是覺得我腦子有問題：我自己也知道這個想法很荒誕無稽，所以從來不把那些反應放在心上。」
「才沒這回事呢。」
禦子笑著說道。
「我不會嘲笑他人立誌要達到的目標。」
「……就算那像是比登天還難的事，您也不會改變想法嗎？」
「很久以前，人們都把在天空飛行當成是癡人說夢的妄想。」
她前後搖晃椅子高塔，繼續說道。
「可是，萊特兄弟就成功完成飛行實驗啦，現在人們也把飛行當成理所當然的行為看待。還有宇宙飛船和海底探勘等等，出現在儒勒·凡爾納撰寫的一係列科幻作品裏的東西，現在不也都實現了嗎？」
她用篤定的眼神定定地注視著武人。
「所謂的不可能，是在人放棄的時候才得以成立的結論；換句話說，隻要懷抱著可能的念頭，理想終將有實現的一天——曆史上被稱作【天才】的人，都是這樣走過來的。」
禦子揚起的嘴角，看起來就像一張弓箭。
「常識這種東西，向來都是由無稽之談拚湊重整出來的呀。」
「…………您說的對。」
她的想法居然和自己如出一轍——武人佯裝出平靜的樣子，但心中其實是驚訝萬分。
「……請問，我以前是不是曾和會長您在哪裏碰過麵呢？」
這時，椅子突然發出劇烈的搖晃聲，卸子差點從上麵摔下來。她連忙調整好坐姿。
「沒有呀。我沒有見過你喔，連一次也沒見過。」
。
「是嗎……」
因為兩人的思考模式太過相近，使得武人產生了【莫非】的想法，不過看來一切純屬偶然。
「武人。」
禦子呼喚他的名字詢問道：
「你想要成為【天才】嗎？」
「……」
武人猶豫了一會兒，接著緩緩點頭。
「正確地說，我現在已經是【天才】了；容器已經準備妥當，接下來隻要把內容物填充進去就夠了。」
「我明白了，所以你才會進入千陣學園這所學校。」
這個女孩果然不是隻會裝模作樣的紙老虎，竟然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把自己的為人和目的分析得如此透徹。
「那麽，等你成為完美的【天才】之後，想要有什麽作為呢？」
「這個嘛……」
武人正準備侃侃而談—
「——嗯？」
門外卻突然傳來好幾個不同的腳步聲，他不禁回過頭去探視。
「糟糕！」
禦子發出動搖的叫聲，慌慌張張地從椅子高塔上一躍而下，並且從桌子上跑過來。
「武人，快趴下！有敵人！」
「啥？敵人？」
她沒有回答武人的疑惑，而是直接抓住他的後領，把他強押在地板上，作勢想藏匿到桌子底下。不過她還沒來得及完成這一連串的動作，耳邊就傳來了說話聲。
「天音禦子，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房門像是被撞飛似地猛然開啟，好幾名學生跨步走進來；每個人手裏都拿著貌似警棍的東西，手臂上還配戴印著粗體字【s3】圖樣的袖章。
「我們是【千陣學園學生會執行
部】！站住，不準移動！」
「嘖！」
禦子雖然以大聲咂舌表達不悅，但也意識到自己沒有退路可逃，便乖乖地站直。隻不過她還是把雙手抆在胸前，擺出泰然自若的一貫姿態。
「感恩感恩，每次都勞駕各位啦。別把精神耗費在我這種小人物身上，各位應該有更需要去取締的對象才對吧？」
「給我閉嘴，你這個問題人物！」
站在隊伍前方的男子厲聲吼叫，接著把雙手背在身後高聲宣言：
「你屢次引起騷動，我等【學生會執行部】肩負維護千陣學園風紀的立場，今天就是因為難以容忍你恣意妄為的行徑，才會出動到這裏來！」
「那還真是擔當不起。」
禦子用鼻子吭氣，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歪著頭說。
「那麽，請問各位這次又有什麽寶貴的意見要賜教呢？」
「這次有位重量級人物與我們一起過來：照理說，像你這種學生連和她見麵都是種僭越失禮的行為，你可得心懷感激地仔細聆聽她的教誨。」
男子立正站定，用洪亮的聲音通報。
「有請總部長！」
他一說完，執行部的學生們立刻同時往左右退開讓道；一名人物從隊伍後方緩緩走了進來。
「……是你啊。」
該名人物現身，讓武人不由得露出驚愕的表情——因為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那個人都是自己的青梅竹馬室伏朱音。
（對了……那個時候副會長好像說過……）
——對擾亂風紀的敗類施加製裁本來就是你的職務。
從剛剛這一連串的經過，武人已經大略推敲出學生會執行部扮演的角色了。他們八成是專門處理校內各種糾紛，相當於警察的組織，而朱音就是裏頭的一員吧。
朱音好像沒有發現武人在場的事，她走出行列後就把手高高舉起，接著放聲喊道：
「令人驚歎的是！」
『糾錯導正的力量！』
「令人讚賞的是！」
『團結一致的組織』
「我們宣揚的是！」
『服從於絕對的支配之下！』
執行部的屬下們用整齊劃一的動作行禮道：
『我們是——學生會執行部！』
「……全體整隊！」
朱音一聲令下，屬下們馬上遵照她的話重新整隊成三排隊伍。眾人動作結束後，朱音便走到禦子麵前。
「天音禦子……我看你好像不知道『反省』這兩個字該怎麽寫喔。」
朱音身上穿著以白色為基調，加上金色線條襯邊的特製製服，怒目瞪視禦子。
「你不顧我們再三的規勸，一意孤行不肯改過……你不怕我把這些行為當作是對【學生會】的挑釁嗎？」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別再裝傻了。三天前校園裏發生的不明臭味騷動事件，根本就是你幹的好事吧。」
「那個呀~那是因為技術科的學托托我幫忙研發新款香水，所以我就把他們製作的成品噴在自己身上，然後確認大家的評價如何而已。」
「那也該有個限度啊！把那麽多種香水混合在一起，產生的異味有多可怕你知道嗎！」
「唔嗯……原來還有這個盲點啊！大概是我自己的嗅覺失靈，所以才沒注意到吧？我會把它納入今後的參考事項。」
「誰教你冷靜地分析狀況啊！除了這件事之外，你還用非正規的手段占用教室，在裏麵舉辦聯誼，你敢否認嗎？！」
「我是想要讓每天勤奮向學，累積了許多疲勞的學生們身心得到舒緩，才幫他們提供交誼的空間呀；況且我事先確認過那個時段教室沒有課喔。」
「那未經許可擅自打造巨大的雕像又該怎麽說！」
「因為美術科的學生請我幫忙製作課堂的作業，所以我才伸出援手的啊！誰知道做著做著突然湧出一股興致，一不小心就創作出高度超過五公尺的尿尿小童啦。接納學生基於滿腔熱情所做出的過當行為也是本校的特色，不是嗎？」
「走過轉角時，突然看到一個巨大而且全裸的小男孩俯視著自己會是什麽滋味？請你考慮一下他人的感受！」
「奇怪了，我覺得大家隻是因為看到出色的藝術品，所以才發出驚歎的聲音呀。不然，可以請你說說看你的感受是什麽嗎？」朱音聽了禦子調侃的話，不禁滿臉通紅為之語塞。她幹咳了好幾聲，然後說道：「……我、我沒有必要跟你說那麽多。總之！」含糊帶過話題後，朱音壓低音調繼續說著。「你的罪狀還不隻這些——我知道你在背地裏偷偷幫助那些違反校規的學生。」
「我哪有？你剛剛舉的例子雖然遊走在邊緣，可是都沒有違反校規。還是說，你有什麽證據？」
「……不，所有案例都沒有證據。」
說到這裏，朱音伸出手指著禦子宣告：
「所以，我這次是來警告你的。從今以後，不許你再打著【學生會】的名號【招搖撞騙】，不然的話——我們也會拿出真本事來取締你。」
「是喔……我懂了。」
禦子揚起嘴角，微笑著響應。
「我下次會更謹慎小心，不會再讓你們逮到了。」
「——唔！你這家夥……！」
隻見朱音伸手探向背後，但隨即又停下了動作：看樣子，是在理智差點斷線時恢複了冷靜。
「……也罷。既然你有這種打算，我們也不會再對你手下留情，請你做好心理準備。」
「那有什麽問題。」
朱音忿忿地咂舌，稍微把視線從自始至終一派輕鬆的禦子身上移開。
驀地，她和武人眼神對上了。
「……咦？」
「……呃……」
武人一時之間無法順利表達自己想說的話，而朱音的臉色則是變得愈來愈尷尬。
「為——為什麽武人你會出現在這裏……？！」
「……這個嘛，說來話長。」
一直在旁邊愣愣地觀看局勢發展的武人，這才站起來拍掉身上的灰塵。
「不知不覺事情就變成這樣了。」
「你該不會……！」
朱音快步走到武人身邊，用雙手抓住他的肩膀。
「你該不會想要和這個女人合作吧？！」
「不，我整個人一頭霧水，連你現在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都搞不清楚。」
武人自己也和朱音一樣感到非常混亂。
記得朱音剛剛的確是這麽說的——
『從今以後，不許你再打著學生會的名號招搖撞騙。』
也就是說——
「會長……不，天音禦子……原來你不是【學生會】的成員？」
「唔嗯，這是個好問題。」
禦子深深一點頭，接著用無畏的語氣高聲回答。
「誠實地告訴你吧，我並不是【學生會】的人！」
「……聽到你這麽大方的承認自己說謊，反而讓我覺得爽快多了。」
武人伸手抵住額頭，接著歎了口氣。
「簡單地說，你騙了我對吧？」
「不，此言差矣。我的確不是【學生會】的成員，但同時我也是【學生會】的人。」
「……這是什麽玄奧的禪學問答啊？」
「我想表達的是！」
禦子手上使力往上躍起，傲然站立在桌子上。
「本校是個非常巨型的學園，光憑現任【學生會】的力量，恐怕很難全麵支持處理所有事務。為了稍微減輕他們的負擔而成立的組織，就是我所屬的這個【地卜
學生會】！這個組織主要的宗旨是讓學生們得到谘詢各種大小煩惱的管道，並且解決學生的問題以提振學園整體的士氣！」
禦子沒有絲毫的迷惘，臉不紅氣不喘地做出上述的宣言。
「目前的成員隻有我一個人！」
「……總歸一句，我被你騙來玩了一場扮家家酒就是了。」
「我是很認真的喔。」
「…………」
就是因為認真所以才更加惡劣。也就是說，這個女孩在各種意味上都是個怪人。
「欺，朱音。」
「……什麽事？」
「今天早上副會長說的，該不會就是……」
「嗯嗯，沒錯。」
朱音無奈地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絕對不要和她扯上關係的學生——指的就是天音禦子這個女人。就像我剛剛說的一樣，她總是利用義務幫助學生的名義到處惹事生非。」
「……居然會有這種事。」
聰穎如自己，居然會上這種騙術的當。
（可是，那時候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嚴不像是假的……難道那也是演技嗎？）
假如是演技，那她的功力真的非同小可。還有她為何會持有那件【學生會】的製服也是個謎。不管怎麽說，她與【學牛會】既沒有任何關係，甚至還站在和【學生會】最針鋒相對的立場——這樣的事實讓武人馬上感到失望透頂。
「武人，是這個女人硬把你帶到這裏來的對吧？」
「嗯嗯，對啊。她謊稱自己是【學生會】的【會長】欺騙了我。」
朱音聞言，轉頭惡狠狠地瞪著禦子。
「居然拐騙完全不知情的人落入你的陷阱，你到底要墮落到什麽程度。」
「我既沒拐也沒有騙，隻是覺得他對我而言會是不可或缺的助力，所以才去招攬他罷了。而且這裏也是【學生會】沒錯呀。」
「不準你口出胡言！」
朱音像是要保護武人似地挺身站到他身前，繼續說道.，
「【學生會】是個以【學生會長】為中樞運作，由被遴選出來的學生對全校進行優質督導的組織。不要拿你這種帶著玩票性質、用莫名奇妙的邏輯創設的東西跟我們相提並論。」
「我隨時隨地都是認真的啊。」
禦子聽了朱音的發言，還是沒有半點畏怯的感覺。
「就像你們用你們的想法控管這所學校一樣，我也是在用我自己的理念給學生指引幫助。至少在這點上，我和你們【學生會】並沒有任何不同的地方。」
「……我不想再跟你說下去了。」
朱音轉身背對禦子，表現出多說無益的意思。
「總而言之，我們不會容許你再繼續任意妄為，下次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接著，她便對屬下們下達指示準備離開。這時，武人突然抓住她的手。
「朱音。」
「什、什麽事？」
朱音不知為何，有點過度反應地漲紅了臉。
「雖然事情的發展有點匪夷所思，不過能在這裏遇見你真是太好了。既然現在你已經知道我和這個女的沒有任何瓜葛，那麽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拜托什麽？」
「拜托你安排我和【學生會長】見麵。」
朱音聞書，皺起眉頭，驚訝得直眨眼睛。
「為什麽？」
「我打算請求會長讓我加入學生會。+
聽到這裏，朱音不禁瞠大眼睛。她到目前為止總是擺出一副難以接近的表情，武人已經很久沒看過她露出這種往昔的坦率神色了。
「你、你的意思是……想和我在同一個組織裏麵一起工作嗎？」
「是可以這麽說。」
經你一說好像真的是這樣——武人隻是用這種平平淡淡的情緒回答，不過聽在朱音耳裏做乎成了完全不同的意思。她沒注意到自己的臉已經熱得發燙，徑自低下頭喃喃嘟噥著。
「是、是這樣啊……哦——」
「？怎麽了？……你不肯幫忙嗎？」
「我、我哪有不肯幫忙，才沒有呢！」
朱音先是慌張地搖頭否認，接著雙手環胸沉吟著。
「……這麽說來，武人從以前開始就一直很努力想提升自己的水平呢。要是在會長手下工作，一定能讓你吸收學習到很多東西吧。」
其實武人並沒有打算從現任【學生會長】身上學習什麽，不過眼見情況發展得很順利，他便默默地順水推舟。
「好吧，我帶你到學生會會辦去。」
「真的嗎？」
「嗯嗯。其實想要加入學生會必須符合一定的條件，不過像你這麽有能力的人，或許可以特別獲得許可也說不定，我幫你向會長通報看看。」
「不好意思，真是太感謝你了。」
武人握緊她的雙手，上下搖動了好幾下。被他這麽一握，朱音羞紅了臉把頭轉向一邊。
「我、我可不是為了你才這麽做的。是因為被你鄭重地拜托，迫於無奈……對，是迫於無奈才答應的喔。」
「就算是這樣也無妨，有你這位青梅竹馬真是太幸福了。」
「……唔！」
此話一出，朱音連耳根子都紅透廠。她使勁甩開武人的手——
「好、好了……跟我走吧！」
——接著便氣衝衝地邁步離開。武人歪著頭思索：心想自己是否做了什麽奇怪的事才會讓她有這種反應。朱音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每次秈她談話，聊到最後她不是生氣就是一臉害臊的表情。
「還不快點跟上來！我要丟下你不管囉！」
「喔……喔喔。」
武人一邊對朱音的反應感到不可思議，一邊加緊腳步追上去。這時，他感覺背後有人盯著自己瞧，於是回頭察看。
「……武人……」
隻見禦子正用五味雜陳的表情目送自己離開。武人對她說道：
「天音同學，雖然你有不誠實的地方，但我覺得你剛剛說的那番話並不像是謊言。不過，我有我自己的目的。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幫你。」
「……這樣啊。」
禦子點點頭，用「但是……」銜接下一段話。
「我會一直等你過來的。要是你改變心意的話，再到這裏來找我吧。到時候，我會把創立這個【地下學生會】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訴你。」
聽了這番話，武人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兩人互相注視了好一會兒……這時——
「武人！你還不快走！」
「好啦，我知道了。」
耳邊傳來青梅竹馬高分貝的怒斥聲，武人在催促之下轉身邁步離開。
在千陣學園占地遼闊的廣大校園中央，有一塊格外搶眼的區域。
綠意盎然、花草繽紛的庭園圍繞著一棟有好幾座尖塔聳立於其上、宛如西洋城堡般的建築物。
那就是真正的【學生會會辦】。
建築物裏麵的裝潢細致華美，呈現出足以被稱為皇宮的氣派格局。
通過大門後，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筆直鋪往房間深處的絨布地毯。配戴著【學生會執行部】臂章的學生們，整齊地在左右兩旁列隊站著。他們一動也不動，用威嚇的神情迎接眼前的來訪者。
說實話，這地方真的讓人連一秒鍾都不想待下去。
眼前的景象，已經遠遠跳脫武人所知道的學生會該有的樣子。
在名為自治製度的特殊理念所孕育出的異常世界——這所學園裏，學生握有比教師更強大的權力……從學生會這裏的狀況就可
以充分獲得印證。
武人佇立在原地，感受著無數的視線不斷貫穿自己。等了好一會兒，眼前的門屝才隨著聲響敞開。
朱音從裏頭走了出來，她露出嫣然微笑對武人說道..
「告訴你個好消息，會長說願意接見你喔。」
「真的？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好驚訝喔。沒想到連會長都知道你的名字，武人還真是有名耶。」
朱音轉身，示意要武人跟上她的腳步。武人一邊走一邊搖了搖頭。
「隻不過是在考試拿到滿分這種小事罷了。」
「你這個人還是老樣子……知道嗎？那些被你當成【小事】看待的事，是平常人永遠無法達到的境界喔。」
「這還用說嗎？因為我是【天才】啊！」
武人用手指扶正眼鏡，若無其事地做出宣言。朱音看到他的樣子，不由得苦笑起來。
「你還是一樣自信滿滿耶。不過，我記得很小的時候，你的個性好像完全不是這樣啊……總之，久別重逢，看到你這麽有精神我也感到很開心。」
通過第一扇門之後，出現一條直直鋪向視線盡頭、比剛剛還長的絨毯。但是房間裏卻沒有任何人守備，大概是他們有十足的信心，認為絕對能在大廳就把非法入侵的鼠輩製服吧。
「我也有些訝異，沒想到你居然會加入【學生會】。」
「我是在一年前左右受到現任會長邀請入會，也是在當時被授予執行部總部長的職務。」
「原來如此……經你這麽一說，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就很少碰麵了呢。」
「我也沒辦法。那時【學生會】的工作開始忙起來了嘛。」
朱音瞄了武人一眼，接著低聲問道：
「……那讓你覺得很寂寞嗎？」
「思……還好啦，我不介意。反正那時候我也剛好忙著念書。」
匆然間，武人覺得她背上好像噴出一股沸騰的蒸氣——當然不可能會有這種事，不過武人確實有那樣的感覺。
「……喔，是這樣啊。」
朱音的語氣雖然平靜卻帶著明顯的怒意，而且還加快步伐前進。
「你幹麽生氣？我隻是想表達你不用擔心的意思而已啊。」
「對呀對呀，你最堅強了嘛。我又沒有生氣，況且也沒有理由生氣啊——還是你覺得我應該生氣呢？」
「就是因為搞不懂所以才問你啊。」
「嗬，是喔！你這個【天才】居然會有搞不懂的事！真是嚇死我囉！」
看樣子，好像不小心踩到她的地雷了——武人搔搔頭，思索著為什麽自己認識朱音這麽久，卻還是摸不清她的雷區在哪。
「……話說回來，這棟建築物為什麽要蓋得這麽豪華啊？」
「你覺得很沒意義是嗎？」
「老實說，是這樣沒錯。」
人類在誇示自己的權力時，最常見的行徑就是美化自己的外在條件。好比修剪頭發、穿戴飾品和名牌服飾打扮自己，或是用高雅的詞句說話。但是，這些行為並無法彰顯人的本質：極端地說，如果一個人擁有貨真價實的內涵，就算身卜穿著破布也會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武人不禁沉思，難道【學生會】是連這點道理都不懂的對手嗎？就在此時，朱音開口說了一句他意料之外的話：
「其實這是在營造一種嚇阻的效果啦。」
「……嚇阻？」
「意思等同是在對學生們宣言——我們學生會有能力打造這麽厲害的建築物，所以不要想企圖違逆我們。」
「喔……我懂了。」
就某種層麵來說，這個道理的確還算說得過去。武人點點頭，思索這個自己沒想到的解釋方法。
「這個學園裏的學生有著各種千奇百怪的想法，想要統領這麽一大群人，必須先讓他們了解誰才是握有領導權的人才行。就成效而言，除了偶爾會冒出一兩個像山內那種笨蛋之外，本校很少發生什麽重大的麻煩。」
說到這裏，朱音一改語氣，忿忿不平地強調著。
「……唯一的老鼠屎就是天音禦子。」
「她一直都是那副德性嗎？」
「這種狀況，好像是從學生會的首腦換成冰室會長之後開始的吧？她不但不聽從我們的規勸，還恣意妄為；隻要有她在，闖禍的敗類就會不斷增加。」
「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麻煩製造者。」
但是，武人心中也萌生了另一個想法。
那個少女——天音禦子——感覺上，她所做的事情全部是以幫助學生為出發點。雖然行為過當是不爭的事實，但她應該是懷抱著某種確切的目的在進行那些活動。而且她本人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可是，想要獨自對抗【學生會】實在太不自量力了。她果然隻是個欠缺思慮的家夥嗎？）
正當武人因為厘不清真相而陷入煩惱時，朱音忽然用猶豫不決的聲音對他搭話。
「……哎，我問你喔。」
「嗯，怎麽了嗎？」
她停下腳步，回過頭偷偷瞄了武人一眼，接著讓人摸不著頭緒的漲紅著臉，羞答答的問道：
「你覺得，我有什麽改變嗎？」
武人錯愕地眨眨眼睛，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朱音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又繼續說了下去：
「我……我這麽問其實沒有什麽特別的涵義啦。那個……我們不是快一年沒見麵了嗎？我是想說……就算時間不長，像我們這種年紀的青少年也會改變很多，所以……」
「喔喔……對耶。」
武人把雙手交抱在胸前，感慨萬千地說著。
「沒想到我那位溫良賢淑的青梅竹馬，現在居然會一邊罵髒話一邊開散彈槍打人。」
「喂—才沒有呢……那是！」
朱音連忙揮舞著雙手澄清。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因為我身為執行部的總部長，必須營造出一定的威嚴嘛。然後……我想了一些能展現魄力的方式，其中這個方法最為可行，所以就……！不、不過，我平常的個性可不是那樣的喔2：」
「可是，我看你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好像很有快感的樣子。」
「因、因為上手之後不知不覺就樂在其中了嘛……啊……不對！沒那回事！討……討厭啦！難道就沒有其他改變了嗎？！」
「其他？還有嗎？」
武人伸手抵住下巴，由上而下仔細打量好久不見的青梅竹馬的身材，最後恍然大悟地叫了一聲。
「喔喔……真的不一樣了耶。」
「咦……真的嗎？哪裏不一樣？」
武人直直地伸出手指，輕描淡寫地對朱音說道：
「——你胸部變大了。」
一瞬間，武人整個人飛上半空中，接著便按照慣性力學的法則，背部著地重重摔倒在地板上。
「唔嗚……好痛……！」
非常劇烈的疼痛。
「你幹麽突然這樣！」
武人好不容易才重新站起來，卻被眼前的光景嚇得闔不攏嘴。朱音剛剛的表情雖然嚴肅，但還帶著和氣的感覺，不過現在看起來卻像鬼神一樣凶惡。她舉起從背上取下的散彈槍，不偏不倚地把槍口對著武人。
「……朱音，你先冷靜下。如果我剛剛有說錯話，向你你道歉。拜托——」
「fu fool the bad! (閉嘴，你這頭蠢豬！)」
武人的額頭再度被橡膠彈丸狠狠擊中，這也是意料中的事。
「……你這家夥真的變得很愛逞凶鬥狠耶。」
「要怪就怪你自己口無遮攔
，亂說些不該說的話！」
武人眼冒金星，一邊撫摸頭上腫起來的地方一邊重新站好。
「你從以前就那樣，對於那方麵的事情總是這麽遲鈍！」
「你說『那方麵』的事情，到底是指哪方麵？可以說來讓我參考一下嗎？」
「那、那方麵就是那方麵嘛。哎唷……該怎麽說呢—就是交……」
「交……交什麽？」武人下意識地拿出筆記本，對於不懂的知識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是他的座右銘。
「男生跟女生之間的……」
「男女之間的？」
「交……那個啦，就像雄蕊和雌蕊之間的那種……唔唔……」
「是生物學領域的問題？你指的是交配嗎！？」
「交、交……呀！」
她突然滿臉羞紅，再度將散彈槍對準武人。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還是你希望我把彈丸射進你的屁眼，實踐一下你說的那個詞啊？！」
「……聽起來會超乎想象地痛，請恕我拒絕。」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又惹她生氣，不過武人分析此時最好還是別再深入追究，免得慘遭對方用物理性的方式『深入追究』。
「真是的……和你這個人相處真的很累。」
朱音略顯厭煩地喃喃說著，繼續邁步往前走。前進了一段距離後，兩人來到一扇更為宏偉的門扉前。
「……我們到了。」
「會長就在裏麵的房間嗎？」
「嗯嗯。我會陪你一塊進去，不過你要自己向會長報告你想說的事。」
朱音站定位置，用手勢示意武人往前。
「記得喔，千萬不要做出失禮的舉動。要是觸怒那位大人，他不必費吹灰之力就能把你這種小角色逐出學園喔。」
「知道了，我會小心謹慎的。」
武人輕輕地揚手響應她，接著挺身站到門前。
「……還有一件事。」
「嗯？」
「小心——」
武人不解地歪著頭，朱音異常認真地補充說明。
「不要被會長給壓製了。」
「……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進去就會知道了。」
朱音簡短地回答後，伸手敲門。
「……幹麽講得這麽玄。」
武人因為猜不到她想表達什麽而困惑不已，不過朱音並沒有再多做解釋。
「……請進。」
耳邊傳來早上聽過的副會長的聲音。朱音先用「不好意思，打擾了」通報之後，才轉動門把緩緩開殷大門。
霎那間——
武人感覺到有一股強大得無可計量的壓迫感迎麵襲來。
（……這是……怎麽回事？）
或許可以用人在遭逢死亡威脅時的危機感來比喻這股壓力。
這就像人類基於本能所以在高處會感到恐懼，或是自然而然能分辨出人群中有誰籠罩著殺氣一樣。
【不可以再走過去】。武人感覺身體裏有自己之外的另一個存在，正在迫切發出強烈要求。草食性小動物和肉食性猛獸對峙時應該就是這種心境吧。不……光是這樣還不足以形容。
沒錯，硬要比喻的話……就是電影裏常出現的老梗——人類眼睜睜看著巨大怪獸快要踩下來的腳底那一幕。
現在的感受和那種情節非常雷同。
沒有抵抗或不抵抗的選擇權：因為麵對的是絕對贏不了的對手，打的是一場一開始就注定會落敗的比賽。
武人不知道原來人類可以感受到這麽強大的壓迫感。
【那個】居然會讓自己感到如此畏懼。
在他視線前方的既不是獅子。也不是幻想世界中的產物。
而是和武人本身相同的存在。
沒有任何奇怪之處的一名人類。
「…………」
武人不禁幹咽了口口水，他在無意間往下一看，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顫抖。他驚訝地瞠目結舌，強逼自己握緊拳頭。
（難道……我在害怕？）
自從決定以【天才】的身分生活下去的那一刻起，武人便不認為會有任何讓自己感到畏懼的事物。
但是，他現在卻很明顯地察覺到內心有股想逃避的心情。
想要逃離——端坐在房間深處，寂靜空間中的那名男子。
想要逃離——這個被稱為幹陣學園【學生會】現任【學生會長】的人物。
「……初次見麵。」
簡短的話語中充滿威嚴。不知為何，光是這幾個字就讓武人萌生沒有選擇餘地，隻得跪倒在對方跟前的念頭。以及想要拋下一切，馬上衝出這個地方的衝動。
「我就是冰室當世。」
不舒服的感覺讓背上冷汗直流。
眼前的男子身形挺拔，富有光澤的頭發全部往後方梳齊，臉上戴著一副無框眼鏡。肌色雖然自得有點病態，但是並沒有因此而顯得頹弱，反而更突顯他身上那股異樣的氣場。男子的特製製服在胸口處有刺繡裝飾，圖案是一枚小小的龍形紋章。
「郡武人同學，關於你的事跡我時有耳聞，你實在是個頗為優秀的學生。」
「……噢，不敢當。」
微弱的聲音連武人自己都嚇了一跳，輕微得彷佛隨時會消失似的。
（可惡……我是怎麽搞的，太沒出息了！）
他斥責自己，清了清喉嚨接著說道：
「……謝謝您的誇獎。」
「嗯。靜香。」
聽聞號令，隨侍在旁的副會長幹旱靜香馬上做出反應，將手上的紙張交給冰室。冰室大略地看了一下那張疑似是某種數據的文件。
「……原來如此。中小學時期整體的成績都沒有什麽問題，以滿分通過轉學測驗的表現也相當直得讚許。」
冰室雙手交抱在胸前，微微低下頭，透過鏡片注視著武人。
「那麽——你想對我說的話是？」
在那銳利目光的注視之卜，武人頓時啞口無言。不，其實他知道自己想說什麽，隻是話卡在喉嚨說不出口——這是他從未經曆過的感受。
（眼前這個人……是我必須超越的第一道關卡嗎？）
為了有朝一日能君臨【學生會】頂點，先決條件就是必須獲得這個人的認同。但是他真的辦得到嗎——不像自己會有的懦弱心情突然襲上心頭。
「怎麽了？我的時間很寶貴，希望你盡可能長話短說。」
武人像是在叱責自己的軟弱似地，用力擰了大腿一把，好不容易才藉由疼痛的感覺冷靜下來。他緩緩地吸氣吐息，接著才開口說道：
「……冰室會長，我有一個願望想請您成全，所以才會僭越地透過室伏朱音安排讓我過來。」
講話的聲音終於恢複正常，武人這才鬆了口氣。
「你是室伏的青梅竹馬吧？她的表現相當優秀。」
「您過獎了。」
朱音行禮答道，偷偷地從背後戳了武人一下。
「……你怎麽了？振作一點。」
聽到她的話，武人下定決心點了點頭。
「冰室會長！」
他毅然決然地邁出步伐。
「我想要對您說的是……！」
接著，一鼓作氣快步朝冰室走近。
「啊……武人，不可以……！」
「……什麽？」
武人被朱音喊住，正想回頭察看，就在那一瞬間——
「搞清楚自己的地位，愚蠢之徒！」
淒厲的風聲呼嘯而過。霎時，武人看到了令他不敢置信的東西
。
那是一把日本刀。
白天的陽光從窗戶照入，在刀刃上反射出懾人寒光。
她到底是怎麽辦到的呢？
隻見靜香以動態視覺無法辨認的極快速度衝上前來，然後從掛在腰間的刀鞘裏抽出白刃，用刀鋒指著武人。
「不管任何人，都不準擅闖會長身邊半徑三公尺以內的範圍。」
「不會吧？」
這裏真的是日本嗎？不……既然她都使用日本刀了，應該無庸置疑，但地理位置並不是問題的重點。
「不必擔心，這是未經開鋒的鑒賞收藏品。但是……要是你敢再輕舉妄動的話，請先做好賠上兩三根骨頭的心理準備。」
好幾根頭發隨著寒寒率牽的聲音散落在眼前，瀏海前半段像是被銳利的刀刃截斷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真的是沒開鋒的收藏刀嗎？）
再怎麽想，都覺得那是貨真價實的凶器。
除此之外，武人感覺到背後也傳來強烈的殺氣。他稍微轉頭一看，才發現伊佐奈神樂已經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身後，正把小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可惜的是，沒辦法判斷她手上的武器到底是收藏品還是真刀。
（這家夥也是——完全感覺不到她的氣息，剛剛到底是躲在哪裏啊？）
武人重新體認到學生會的可怕——這些人和他認知中的平常高中生簡直是不同次元的東西。
「保持現狀慢慢往後退開，你獲準進入的範圍隻到門口那一帶為止。」
「武、武人！還不快點過來！」
朱音慌張地叫喚著。不過在武人退下之前，有個人先開口了。
「……無所謂。」
冰室用低沉的嗓音說道。
「對方有話要對我說，站在那麽遠的地方怎麽可能聽得清楚？靜香、神樂……該退下的是你們兩個。」
「報告會長，可是！」
「……你沒聽清楚嗎？」
本來隻是用來確認的一句話，但從冰室口中說出，竟讓靜香害怕得愣在原地無法動彈。
「我說了……退下。」
「……非、非常抱歉！」
靜香一振手，將刀刃收進藏在衣襬和裙子底下的刀鞘中，接著轉身回到原本的位置站定。同一時間，神樂也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不好意思，我的屬下們過度敏感了。」
「……不會，我能體會她們重視您安危的心意。」
武人不由得鬆了口氣，剛剛那兩人的氣勢像是認真地想殺了自己。
（這所學校到底是怎麽搞的啊…… 分秒都讓人無法鬆懈。」
武人又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向冰室低頭陪罪。
「……我為剛才魯莽的舉動向您致歉。」
「不必介意。那麽，你想說的是？」
「是的——請讓我加入【學生會】。」
武人省略所有前言，開門見山地說完後，直直注視著對方。
「…………」
他幾乎快被冰室回看的眼神壓倒，但他不許自己在這裏打退堂鼓，硬是咬緊牙關努力撐了過去。
「……我懂了。」
過了一會兒，冰室才伸乎抵住下巴，將視線移到數據卜。
「可以聽聽看你的理由嗎？」
「我希望將來能投身政壇，並以擔任政界最中樞的職務為個人最終目標。為了達成理想，我認為在這裏可以學到許多有幫助的事，所以才會向您請願。」
「喔……你想當首相啊？」
冰室說著，嘴角微微上揚。
一現在這種時代，已經沒有幾個人能臉不紅氣不喘的高談闊論這種事。要嘛就是沒救的蠢
材，不然就是相反……算了，無妨。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說到這裏，冰室喃喃地給了一條但書。
「不過……在執行上有點問題。」
「……您說的問題是指？」
「想被選拔為【學生會】的成員，必須符合一定的條件。除了一年份的優秀成績證明之
外，還要有完美無缺的操行表現。隻有符合上遖規定的學生才有資格接受麵試，最後再由我裁
定許可與否。」
「一年……」
冰室的回複出乎意料——想到要延遲那麽久才能開始學習，武人不禁感到有點懊惱：畢竟
吸收知識經驗當然是愈早開始愈好。
「你的表情好像在說『我等不了這麽久』呢。」
「不……我怎麽敢有那種念頭。」
「無須隱瞞沒有關係。我想你應該是和我很類似的人——不願花上十年、二十年的時間等待，想要馬上將理念付諸行動，否則就會受不了——不是嗎？」
想法被一針見血地看穿，讓武人不知該怎麽回答，隻好沉默以對。看到他的反應，冰室敖微點頭，覺得自己果然沒有看錯。
「……報告會長，請恕我插一句話。」
這時，朱音突然插進兩人的對話裏。
「朱音，你沒看到會長正在進行審核嗎？」
「沒關係，上前來繼續報告。」
「非常感謝您。」
她走到武人的身旁，先對冰室深深一鞠躬，然後才說道：
「誠如會長您所知，郡武人是我從小就認識，相當熟悉的友人。他的人品非常端正，而且知識淵博，在學業成績上的表現更是不用多說。相信不需要一年的觀察期也有進入【學生會】的資格，我願意以人格擔保。」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以特例批準他人會嗎？」
「……我這麽說，並不是因為對【學生會】的原則或會長您的看法懷有異議。隻是——」
朱音抬起頭，用真摯的表情繼續說了下去。
「他一定能夠成為我們【學生會】的助力，既然如此，何不趁早讓他人會呢？如果浪費一年的時間對他置之不理，我敢保證，對我們而言絕對會造成莫大的損失。」
「……朱音。」
聽到她用盡全力說了這麽多美言幫自己背書，武人感動得直眨眼。朱音說完後害臊地把視線從武人身上移開，故意不看他。
「……先說好喔，我的主旨不是希望你入會，隻是覺得你可以幫上會長的忙罷了。」
「……嗯。」
冰室先出聲向朱音示意，接著對武人說道：
「既然室伏對你讚譽有加，想必你的確是個有能力的人才。或許我可以考慮特別批準你成為【學生會】的一員。」
「真的嗎？」
「嗯。但是……這麽說吧，我希望你能實際交出成績給我看。」
「您說成績……嗎？」
武人露出困惑的神情，冰室再度開口了。
「我希望你能夠對我證明，自己是個派得上用場的人。」
「具體而言，您希望我做些什麽呢？」
冰室像是在思考什麽似地停頓了一會兒，接著說道：
「嗯……好，就這麽辦。」
他用獵鷹般銳利的眼神注視著武人的雙眼，並且開出某個條件。
「首先，我希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