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我的今日/你我的未來


    武人他們才剛一腳踏進道場,現場便立刻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偌大的道場裏擠滿了學生,中央的比賽場四周圍著數十、數百……不,至少有數千名學生吧。每個人都閃爍著充滿期待的眼神,望著武人他們。


    「這……這是怎麽一回事啊?」


    佳奈不禁驚訝地停下了腳步,武人開口說道:


    「他們是來觀賞今天的比賽的。也可以說是來炒熱現場氣氛的啦啦隊吧。」


    「我、我怎麽不知道有這回事呀!」


    「是啊~連我也不曉得……你到底想要幹嘛?」


    宗吉也感到十分吃驚。武人微微低下頭說道:


    「抱歉,時間太過倉促,沒有機會好好向你們解釋。是我拜托麻衣,在千陣學園的校內網路上散布消息的。」


    「消息……?」


    「『○月日,【地下學生會】將與【學生會】副會長,千早靜香所率領的劍道社進行對決,門外漢集團vs擁有職業水準的精英集團………不過』——」


    咻——!禦子一邊揮舞著【舊·學生會服】,一邊大聲宣告:


    「不過,我們一定會贏得勝利的——對吧!」


    「……萬一輸掉比賽的話——」


    麻衣一邊喀嗒喀嗒地敲打著鍵盤,一邊說道。


    「【地下學生會】的成員們,將代替每一位聲援者支付一個月的午餐費。」


    「咦咦咦咦咦咦咦!?」


    佳奈驚訝到整個人向後仰,接著忍不住哀嚎了起來。


    「為什麽還自己把條件往上加啊!」


    「……既然是【地下學生會】的話,我應該就不算在內了吧?」


    「你在說什麽啊。」


    武人用力地抱住宗吉的肩膀。


    「你已經是我們的好夥伴了,不是嗎——?」


    「不要用這麽慈愛的眼神把人拖到地獄去——!」


    「開玩笑的。不過一定沒問題的,隻要——」


    「沒錯,各位!隻要——」


    走在最前麵的禦子,雙手交叉在胸前,自信滿滿地大聲說道。


    「隻要奪下勝利,一切就沒問題的!」


    「……總覺得—— 」


    宗吉一臉無奈地說著。


    「這根本和開車時,一邊聲稱『隻要不撞到人就沒問題!』一邊猛踩油門衝向人群沒什麽兩樣啊。」


    「唔!」


    禦子雙手仍然交叉在胸前,自信滿滿地大聲說道:


    「你的比喻實在太精準了!」


    「我看還是放棄好了啦——!」


    佳奈緊緊抓住禦子,泫然欲泣地說著。


    不過,現在才說後悔為時已晚,眼前的情勢已是箭在弦上了。


    「好了,來吧,各位!【地下學生會】——上場吧!」


    「嗚嗚……實在是太魯莽了啊……!」


    「別擔心,通常在這種情況下,少年漫畫裏都是由劣勢的一方獲勝!」


    「咿,居然是個漫畫腦啊!」


    「這就是放任教育的弊端哪……」


    「不要將自己的的過錯推卸給社會。」


    他們就這樣一邊你來我往,一邊向會場邁步前進。比賽場從中間劃分為兩側,在他們對而的,便是由靜香所率領的劍道社社員們。


    室伏朱音、禦納葵、另外兩名男社員,以及——


    「阿宗……」


    紫咲櫻花。


    「……櫻花。」


    兩個人的對話,也僅止於此了。


    「怎麽,紫咲同學不參加比賽呀?」


    卸子開口問道。靜香點了點頭。


    「櫻花和隱塚宗吉十分親近,因此很可能會手下留情,所以這次就不安排她上場了。」


    「……原來如此啊~也就是說你不信任自己的社員囉?」


    禦子不懷好意地提出質疑,但靜香絲毫不受動搖,平靜地回答她:


    「人心是十分複雜的。即使沒有那樣的念頭,在麵對親近的對手時,依舊會不自覺地有所保留。」


    「哎~說得也是啦。」


    禦子大概也料想到靜香恐怕不會輕易受到她的言語挑釁,很幹脆地便退回到陣營中。武人等人就在和對手保持一定距離的地方,麵向他們坐了下來。


    在一旁等待的其他社員也陸續現身,在他們麵前放置了頭盔、護胸、手部、腰垂等護具,最後再將竹刀交給他們。


    等一一確認過之後,一道冷靜的聲音隨即響起。


    「……那麽,天音禦子——」


    「怎麽?」


    千早靜香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平靜地問道:


    「你到底打算做什麽?」


    「什麽意思啊?」


    「你別裝傻了!」


    朱音惡狠狠地瞪著禦子,揮了揮手。


    「場邊這麽大陣仗,到底是想幹嘛!」


    「如你所見,是啦啦隊喔。既然要辦活動當然就要熱熱鬧鬧的嘛!」


    「……辦、辦活動?」


    「我說你啊…!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要比賽!?」


    「噗是喔——!」


    「你——!」


    「朱音,你冷靜點。」


    靜香伸出手製止朱音,忍不住歎了口氣。


    「你如此輕意便隨對手起舞,會非常不利喔。你一向都很冷靜的,不是嗎?」


    「……真、真的非常抱歉。」


    朱音差一點就要衝上前去抓住禦子,聽到靜香的話,終於恢複了平靜,隻見她一臉很不好意思地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那麽可否請教你們,特意召集這麽多學生,是為了什麽呢?」


    「也沒什麽。」


    武人一副沒什麽大不了地回答。


    「隻是想熱鬧一點。」


    「……我不認為你會采取不必要的舉動。」


    「我的確是【天才】沒錯,不過也沒你們想的那麽厲害啦。」


    他輕輕地笑了起來,推了推眼鏡。


    「隻是偶爾還足會做一些很衝動的事。」


    「一點也沒錯。之前學校餐廳推出新菜單時,他居然也沒有先好好看清楚就點下去了喔!」


    「會長,那種事其實不需要特地提出來。」


    「……哎,也無妨。」


    靜香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接著說道:


    「其實也是可以把他們趕回去的,不過實在太麻煩了。而且,天音禦子,依照你的個性,恐怕會說什麽『隻不過是這麽點觀眾,就會影響你們比賽了嗎?難道你們的抗壓性就這麽一點兒嗎?』之類的吧?要應付你那些挑釁,也是很麻煩的。」


    「喂!你這家夥!居然還想要說那種話來挑釁我們啊!?」


    「哈、哈、哈,靜香,你也想太多了吧。我不過打算說『隻不過是這麽點觀眾,就會影響你們比賽了嗎?難道你們的抗壓性就這麽一點兒嗎?』而已啊。」


    「不是一模一樣嗎——!」


    朱音怒氣衝衝地揮舞雙手,沒想到禦子還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吹起了口哨。


    「……這是郡學長的主意嗎?」


    這時,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葵開口問道,雙眼直直地望著武人。


    「嗯,是啊。」


    「這樣啊?老實說,真教人失望呢。」


    葵淡淡地說道,但是語氣裏卻透露出明顯的怒意。


    「之前聽千早社長說過,還以為你是個非常優秀的天才呢。沒想到你也隻不過是個會耍小手段的人。」


    「或許吧——」


    武人並不加以反駁,反而點了點頭。


    「隻要能夠達到目的,不管再怎麽卑劣的手段,我都會使用。」


    「你不覺得可恥嗎?」


    「不覺得。」


    「……真是窩囊。如果我是你,早就立刻切腹自殺了。」


    「比起堂堂正正,到頭來卻什麽事也成就不了,我寧願弄髒自己的雙手,努力留下一些成果。如果能自始至終貫徹自己的想法,或許死亦不足以為憾,隻不過,並不是往往都能那麽如意。」


    武人並非想批評對手,隻是如實地陳述自己的想法罷了。


    「你以你自己選擇的方式生存下去,那也很好。不過,我認為我的生存之道也是正途。如果你能夠理解我的想法,實在感激不盡。」


    葵頓時陷入沉默,憤懣地低著頭,似乎無話可反駁,最後才說道:


    「……你那麽說實在太卑劣了。若我試圖擊潰你的論點,反倒成了壞人。」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


    武人擺出無辜的表情,微笑著說道。


    「看來你的修行還不夠呢。想要在口舌上爭得過武人,還需要多累積點經驗喔!」


    「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你這個小不點。」


    禦子立刻轉頭跳到武人身上,接著又爬到武人的背後抱得緊緊的。


    「……還請你不要欺負我們會長。」


    禦子似乎隻要被戳中身高這個點,就會躲到武人身後。接著,她開始搖頭晃腦地唱起歌來。


    「妹妹背著洋娃娃~走到花園來看花~」


    「你們看,會長遁入一個未知的世界去了。」


    「……是我的錯嗎?」


    「禦子好像很在乎那個。」


    「就是啊!會長還每天都喝兩公升的鮮奶喔,都不怕會搞壞肚子嗎——!」


    「上、上原同學!你怎麽會知道的!我明明都偷偷摸摸的啊!」


    「……我比較驚訝你竟然都沒有發現。」


    「既然試過之後沒有什麽效果,還是早一點放棄比較好吧?」


    宗吉忽然拋出這麽一句,【地下學生會】的成員們全都轉過來瞪著他。


    「你、你說什麽!你怎麽可以說出那麽過分的話!?」


    「既然不能體會別人的心情,你幹脆下地獄去吧,宗吉。」


    「隱塚同學實在太鬼畜了。鬼之畜生。看我作法幫你驅邪。」


    一道道凶狠的視線,逼得宗吉不得不低頭。


    「……我真的很抱歉。」


    「你們要胡鬧到什麽時候?」


    靜香以充滿威嚴的聲音說道,接著又歎了口氣。


    「總之,既然學生們都已經進來了,就算了。那麽我們就繼續進行吧。」


    不過,她隨即又補充道:


    「我們不會因此就被打亂思緒的。可別小看我們——千陣學園的劍道社。」


    「當然,我們很清楚。」


    武人推了推眼鏡,揚起了嘴角。


    「你們的實力可不是泛泛之輩,當然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而分心。」


    「……那麽,你到底想做什麽?」


    「哎呀,這我們可就沒有必要回答你了喔。」


    他似乎不打算進一步作解釋。靜香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也不打算再追問下去,於是便揚起頭說道:


    「我明白了。那麽,我們就開始比賽吧。以一對一對戰的方式,比劃五個回合,五戰結束後,勝場數較多的那一方獲勝。沒有異議吧?」


    「嗯,沒有異議。」


    禦子依舊緊緊抓著武人的脖子,點頭回應。朱音則是一臉凶狠地瞪著她。


    「好的,那麽——」


    靜香高舉一隻手。


    「——【地下學生會】與【劍道社】的比賽,正式開始。」


    「第一場,請雙方先鋒向前!」


    在全場觀眾的注目下,【地下學生會】與【劍道社】的比賽正式展開了。大部分的學生都是因為當地下學生會輸的時候可以拿到報酬,所以特地前來見證比賽的結果。不過,除了為賭注而來的學生,也有不少人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來湊熱鬧的。此外,也有人對地下學生會抱持著一絲期待。先前的上原佳奈演唱會事件,雖然評價正反兩極,不過確實也打開了【地下學生會】的知名度。以往隻是從事一些義工服務的家夥,竟然敢正麵挑戰【學生會】……這樣的耳語一下子就傳遍了整個校園。表麵上服從學生會的命令,私底下對冰室當世感到十分不滿的學生也不少。對那些人來說,也想藉此試探一下地下學生會吧。


    【地下學生會】真的足以與【學生會】相抗衡嗎?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簡單來說,這算是我們的發表會吧——」


    禦子坐在武人腿上,雙手交抱著,輕輕地笑著說道。


    「目的之一是要解決隱塚同學的問題,其二,便是趁機宣揚【地下學生會】的存在,可說是一舉兩得之計啊~真不愧是武人。」


    「您過獎了,會長。」


    「居然想得這麽周全啊……」


    佳奈一臉佩服地讚歎。武人則是揚起嘴角說道:


    「沒什麽,而且還不隻是如此而已喔。」


    她聽到之後,興奮地直起身了,不過武人卻不打算進一步說明。如果現在就全盤托出,很可能會影響【作戰計畫】也說不定。


    「真是的,武人還真愛捉弄人。」


    唯一知道所有計劃內容的禦子,打開扇子啪噠啪噠地扇了起來。


    「不,還比不上會長呢。」


    「可是……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


    佳奈帶著不安的眼神,望著站在比賽場上的人。


    「武人所說的【作戰計劃】……如果順利的話,似乎確實是會對我們比較有利。可是萬一出了什麽差錯,特別是那孩子,她還那麽小……」


    「嗯,她的話肯定是沒問題啦。她的實力可是遠遠超乎年齡喔,而且對突發狀況的應變也很機靈。」


    「這、這麽說也是沒錯啦……話說回來,反而是我要加油才行了。」


    佳奈獨自野心勃勃地比出勝利姿勢。


    「你現在到底是在打什麽壞主意啊?」


    宗吉露出非常驚訝,又有點佩服的表情歎了口氣。武人聞言冷哼了一聲。


    「我可沒說過要以劍道取勝喔。」


    「……哎,話是這麽說沒錯啦。」


    接著,他把手放在嘴邊。


    「嘿——!東央院,加油啊!」


    「麻衣,fight——」


    宗吉和佳奈拚命揮手,站在比賽場上的那位少女——東央院麻火轉過頭來,麵無表情地比了個v字型的勝利手勢,接著又回過頭去,握緊了竹刀。


    「那麽……啟動作戰計劃。」


    武人說完,禦子便靠向他的背後,一副饒富興味地舔了舔嘴唇。


    「你就好好地引發一場大騷動吧~麻衣——」


    這到底是什麽奇怪的惡作劇啊?


    劍道社社員,高中部三年級的北大路忍感到十分困惑。


    一名少女神情肅穆地站在他的麵前。


    以她的身材來判斷,大概是國中部的學生吧。身上穿戴的護具對她而言似乎太大了,看起來很不合身,拿起竹刀就像是小孩子學著電影揮刀玩耍一樣。


    (盡管是社長的命令……但是實在很難下得了手啊……)


    他心裏五味雜陳,感到十分無奈。要是他盡全力攻擊,看起來根本就像是在欺負人嘛。


    「雙方向對手敬禮!」


    隨著裁判的指令響起,他向對手彎腰行禮,而麻衣也幾乎要發出咚的一聲似地,深深地低下了頭。


    「準備——!」


    雙方都將竹刀擺在中段位置,做好準備姿勢。接著,裁判高聲喊道:


    「——那麽,第一回合——開始!」


    到底該采取什麽樣的策略好呢?北大路不禁陷入思考。比賽是采三戰兩勝製,要他拚盡全力求勝也可以,但他隨即又想,即便稍微手下留情,應該也不至於會有什麽太大的影響。先輕輕擊麵取得第一分,接下來再以假動作交錯擊胴,削弱她的體力,最後再視情況決定招式就可以了。


    (就這麽辦……)


    他決定一邊進行比賽一邊調整策略,首先是第一擊。


    「抱歉了,不是我想跟你打的啊……」


    眼前的少女果然是個大外行,雖然擺出奇怪的姿勢,不過卻顯得氣勢十足。他對著少女說道:


    「我畢竟沒辦法故意輸給你,還是得認真分出勝負才行。等打完之後我再請你喝果汁,這樣好嗎?」


    「…………」


    被喚作麻衣的這名少女似乎別有所思,她並沒有正麵回答,但是卻吐出這麽一句話:


    「……你還是別看輕我比較好喔。」


    「你說什麽……?」


    這句話讓北人路有些慌亂。在一般的情況下,隻會認為她在胡說八道而不當一回事吧?然而不久之前,北大路才親眼見證過一個實例。


    沒錯,就是以十三歲之齡,將劍道社的第三高手隱塚宗吉瞬殺的神童——禦納葵。


    (莫非……這家夥是故意裝出門外漢的樣子嗎!?)


    不可能的,這不是可以佯裝出來的。雖然他心裏這麽認為,可是那個念頭卻有如頑強的黴菌一般,緊緊黏附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這……不能輕舉妄動啊……)


    他心裏才剛這麽想,便覺得少女有一股莫名的氣勢,散發出無以名狀的氛圍。


    「……北大路學長,請冷靜下來。」


    就在這時候,禦納葵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不要受敵人的言語擾亂,相信自己的能力,隻要以那股信念出擊,一定可以獲勝的。」


    他轉過頭去,看到葵對自己露出微微一笑,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沒錯,就是這樣,我是千陣學園的學生,不需要感到迷惑。」


    他立刻堅定了決心。與其花心力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倒不如多多出手攻擊。他心裏這麽想之後,再次看向眼前的少女,便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隻是個普通的小學生罷了。


    「……來吧,給我覺悟吧!」


    北大路深吸了一口氣,再重重地吐了出來。沒問題!他現在思緒清晰,心思專注,直直地麵對少女,踏出一步準備一氣嗬成地進擊,接著——


    (接招吧——!)


    他抓緊進攻的節奏。


    「擊麵——————————!」


    高高地舉起竹刀,往麻衣的頭上猛力揮落。就在這一瞬間——


    「北大路忍……愛看動畫也要節製點啊!」


    「咦咦咦!?」


    眼看他就要奪得第一分了,刀尖卻瞬間凍結在半空中。


    「昨天半夜十二點,先是看了《殺戮魔法少女嘰哩咕嚕凜花》,接著又看了《哥哥,我好像已經忍不住了,我的身體……!》。然後又逛起了網頁,下載了一些色色的圖片後,笑嗬嗬地看起了《蘿莉女孩大搜查~公園篇~》。早上五點左右,則是收看陸上電視台播放的《早安大放送!新舊動畫歌曲大集合》,還一邊看一邊在超人氣揭示板上實況轉播,之後……」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將竹刀往旁邊一丟,當場抱著頭大叫。


    「不要再說下去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學校時,也在手機上看one—seg手機電視服務重播的《空乃的大冒險》。之後,更在部落格上長篇大論地發表世界觀,以及後續劇情的預測和感想……」


    「才沒有這回事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連不斷地被抖出自己不為人知的秘密,讓他忍不住緊緊抱著比自己還嬌小的麻衣哀求道:


    「我才不是什麽宅男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這句話聽起來一點說服力也沒有。麻衣現在的音量雖然還算小聲,但說不定待會兒她就會大聲地對全場觀眾說出自己的秘密。盡管不曉得麻衣究竟是怎麽辦到的,但她就是那麽清楚……自己是重度動漫迷這個秘密。


    「……還沒說完呢。」


    「不!不用了!對不起!是我的錯!我真的很抱歉!」


    他看來似乎已經身心俱創了。對他而言,劍道當然很重要,但他實在無法放棄充實的校園生活。北大路有氣無力地當場跪了下來,喃喃的說道:


    「……我棄權。」


    「喔……咦?」


    裁判對這突如其來的發展還摸不著頭緒,他站起身來大聲喊道:


    「我說棄權啦……聽不懂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他一說完,便拔腿往外衝去,拖著兩條長長的淚水奔離了道場。


    「……這樣比賽就算結束了吧?」


    觀眾席上騷動不已,對這個完全料想不到的發展感到十分困惑。但事實已擺在眼前。一個大男人緊抱著小女孩,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之後,就突然宣布放棄比賽而且還跑走了。


    「哎,總覺得他有點可憐就是了……」


    武人如此說道。


    「沒辦法呀,不這麽做,我們是贏不了的。」


    禦子帶著有點複雜的表情,目送與麻衣對戰的選手離去。武人搖了搖頭。


    「不過已經盡量小聲,沒有讓其他人聽見,應該沒什麽關係吧……雖然還是有點良心不安。」


    「攻擊對手的弱點,事情就會變得容易多了——這不是你說的嗎?」


    「……那是戰場上常用的伎倆喔。」


    麻衣既然是情報販子,怎麽可能放棄這個大好機會。不過,這個手段也沒辦法重覆使用。次鋒是佳奈,她恐怕會感到不安,不願意這麽做吧。而之後的中堅是禦子,副將是武人,最後的大將則是宗吉,他們的對手都不是泛泛之輩,對於這點小把戲眼皮恐怕連眨都不會眨一下。


    「我贏了。」


    麻衣麵無表情地豎起了大拇指,回到他們的陣營中,大家都熱烈迎接她。


    「好厲害喔,麻衣。不過,你到底跟他說了些什麽啊?」


    說到這個,佳奈和宗吉隻知道麻衣會善用自己是情報販子這點設法取勝,並沒有向他們解釋細節。因為他們若是事先知道了,一定會極力反對。


    「文字比拳頭更有力量。」


    這句話可說是這場比賽的最佳寫照了。麻衣隻說了這麽一句話,便啪噠啪噠踩著步伐走到佳奈身旁坐著。


    「佳奈也要加油。」


    「……嗯,沒問題。雖然有點搞不懂怎麽回事,但是我也必須好好努力才行。我不會輸給麻衣的喔!」


    佳奈點點頭,站了起來,深呼吸了一口。,正準備要戴上麵具的時候——


    「那個……」又回過頭來詢問。


    「之前說過,我【不用戴麵具】對吧?」


    「啊啊,是啊。你什麽都不用做。隻有一點,就是希望你不要戴麵具。」


    「……我知道了。」


    佳奈臉上露出些許不安,不過接著她便仿佛下定決心似的,將麵具擺放在地板上。


    「說真的……真的不要緊嗎?」


    禦子向擔心不已的宗吉點點頭。


    「沒有問題,我們都已經調查過了。」


    「……要是這樣就好了。」


    「第二場比賽!請雙方次鋒上前!」


    裁判不知是終於從方才的困惑中回過神了,還是覺得反正再怎麽思考也無濟於事,隻見他打起精神大聲地宣布。


    「那、那麽我走了!」


    佳奈握緊了雙拳,轉過身麵向比餐場。


    「嗯嗯,你要好好加油喔。」


    「我對你的表現拭目以待呢,上原同學。」


    「……fight,佳奈!」


    「狀況要是不太妙,我們會適時宣布棄權的,你放心去吧!」


    他們逐一地為佳奈加油,她背對著他們走向中央的比賽場。


    「……剛才的比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了呢?」


    朱音皺著眉頭,望著北大路消失的大門,歎了一口氣。


    「我大致上明白了,想必他們耍了一些小手段吧。說起來還真是符合他們的作風呢。」


    靜香看著場上麵對麵站立的雙方次鋒,接著說道:


    「盡管如此,我們的社員也同樣丟臉呢。」


    她的聲音仍如往常般冷靜,沒有任何起伏。


    「……居然做出那麽失態的事,可是無法被原諒的。」


    然而,聲音中確實透露著一絲絲的怒意。


    「……是的。」


    朱音咽了咽口水,拍拍自己的臉頰,重新振作起精神。


    「雙方向對手敬禮!」


    「……請、請多多指教。」


    佳奈向對手敬禮致意,這時,裁判驚訝地說道:


    「咦?你、你的麵具呢?」


    「啊、欸、那個、不戴麵具的話……」


    「這可傷腦筋喔,必須遵守規則才行,否則就算失格了喔?」


    「很、很抱歉。那個、可是、該怎麽說呢……」


    「……無所謂。」


    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是來自佳奈的對手。


    「本人無所謂。」


    「……這樣啊?」


    那人輕輕地點了點頭,裁判似乎覺得有點困擾,於是轉頭看向靜香。然而靜香隻是閉著雙眼,什麽話也沒有說。


    這樣算是默認了嗎?裁判也摸不著頭緒,但過了一會兒——


    「好的,既然你們沒有意見的話……」


    他高高地舉起手臂,大聲喊道:


    「比賽——開始!」


    「…………」


    眼前的對手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將竹刀舉起,刀尖直直地指向佳奈。他大約高佳奈一到兩個頭,身材十分高大,麵具底下稍稍可見線條堅毅的臉龐,身上的肌肉看來十分結實。怎麽想都不覺得佳奈有任何的勝算。


    (我、我贏得了嗎……)


    武人和禦子隻說了句【摘下麵具比賽】,此外就沒有任何建議,居然說「你站上去比賽自然就會明白了」。


    (……嗯,就相信他們兩個吧!我必須好好報答他們才行!)


    佳奈板起臉孔,不安地舉起了竹刀,擺出準備姿勢。


    「都準備好了吧,那麽——比賽開始!」


    裁判的聲音讓她嚇了一大跳,不禁縮起身子。


    「啊啊……那個……請問我可以擊麵嗎?」


    她試著出聲詢問。


    「…………」


    沒有回應。站在她對麵的男同學身子文風不動,眼睛則是直直地盯著她,沉默不語。


    「恐、恐怕是不行吧……那、那麽、擊胴的話呢?應、應該不怎麽痛吧?」


    她再度出聲詢問。


    「…………」


    對方還是沒有回答。仿佛可以感受到銳利的眼光瞪視著她,幾乎要在她身上燒出洞來了。


    (嗚咿咿~好可怕喔……!)


    她忍不住快要哭出來了。如果可以的話,她巴不得立刻逃離現場。


    (要、要加油!加油啊!我、我……要加油……!)


    她在心裏拚命地為怕得要死的自己加油打氣。如果她不能堅持下去,那麽加入【地下學生會】不就沒有意義了嗎?她希望自己能像武人和禦子那樣,幫助別人,為別人解決煩惱,讓他們再度展露笑容——就像當初武人和禦子幫助她一樣。


    (膽小鬼,滾開吧……!)


    她在心裏拚命祈求著,雙手用力握緊竹刀的刀柄。


    (如果最後還是失敗了,我真的非常抱歉。不過……)


    佳奈麵向前方,直直地瞪視著對手。


    (我一定……會拚盡全力……努力試試看的……!)


    接著,她大人地向前跨步。


    「擊、擊麵——————————!」


    她仿佛要劃破空氣般,將高舉過頭的竹刀往對手用力揮下。然而——


    「……呃!」


    隨著一道強烈的衝擊,雙手突然一輕。她驚訝地抬起頭,看著被彈飛的竹刀咕嚕咕嚕轉著圈子,最後隨著重力和慣性掉了下來。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佳奈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已經是她所能想到最糟糕的結果了。


    她慌慌張張地想過去撿起竹刀,不過忽然有個龐然大物擋住了她的去路——是那個在她眼中比什麽都還巨大的對手。


    「嗚、嗚咿——!你你、你要做什麽!我不客氣了喔!」


    佳奈不自覺地做出準備攻擊的姿勢,不過這已經算不上是劍道了。她學起之前看的電影裏主角的拳法,擺出了拳頭,然而……


    「……擊麵!」


    對手毫不留情地朝她一擊。


    「哇嗚嗚嗚嗚!」


    她在情急之下隻好擺出防禦姿勢。不過她心裏也很清楚,這麽做其實一點幫助也沒有。她想到下一秒即將落在身上的的痛楚,忍不住閉起了眼睛……


    「…………」


    但是,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仍然一點感覺也沒有,她覺得很奇怪便睜開了眼睛。


    隻見對手竹刀的刀尖就在她的眼前,然而就這麽停在那裏,絲毫沒有逼進。


    再仔細一看,她的對手就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仿佛時間已凍結似的。


    「……請問?」


    「…………」


    她百思不解,隻好出聲詢問。


    「可——」


    隻聽到一聲低沉的怒吼。


    「——可惡!本人終究辦不到……!本人下不了手!」


    對手狠狠地脫下了麵具,原本嚴峻的臉龐此時已經扭曲變形。


    「我不斷地對自己說,隻要專注在比賽上就可以了!這是個考驗!這是我的考驗!所以我才不管對方剛剛是想耍什麽花樣!可是……我果然!我果然還是對她下不了手啊啊啊啊啊!」


    他發出宛如獅子般的雄雄怒吼。


    「咦、咦咦?你、你還好吧!?」


    「你你、你!你是上原佳奈同學吧!」


    「是、是的!是沒錯……」


    他突然緊緊抓住佳奈的肩膀,佳奈忍不住「咿——!」地發出尖叫。隻見他淚流滿麵,用顫抖的聲音說著:


    「歌迷……我是你的歌迷!」


    「……咦?」


    「之前的演唱會,我去看了!真的太棒了!棒得要命!我打從心裏感動不已!」


    「啊……那、那個、這個~謝、謝謝你。」


    雖然對他突如其來的告白感到十分吃驚,佳奈仍然對他露出了微笑。


    「以、以後也請多多支持哦。」


    「當然!本、本人、本人、本人——


    !」


    「哇啊、哇啊啊啊!」


    他的力道之猛讓佳奈險些招架不住,這時,他突然放開佳奈,大聲說道:


    「本人棄權!」


    「咦咦!?」


    裁判再度大吃一驚。


    「對手是【anka】!而且還是素顏!我實在下不了手啊啊啊!」


    「……嗄?」


    「所、所以本人棄權啦!」


    「是、是嗎?那麽、那個……」


    裁判在一旁顯得戰戰兢兢的。這時候,佳奈終於想通了。


    (啊啊,這就是……)


    這就是武人為佳奈精心設計的【作戰計劃】。


    (原、原來如此,武人同學……還有麻衣,實在是太厲害了。)


    想必這也是根據麻衣搜集到的情報製定的計劃吧。她感到佩服的同時,心裏又覺得十分複雜,不過……總之,她贏了。佳奈終於鬆了一口氣。


    「……那、那麽,因為選手棄權,第二場比賽就由上原佳奈獲得勝——」


    裁判也無可奈何地準備宣布比賽結果。就在這個時候——


    「也差不多……」


    道場內的氣氛突然變得相當凝重。


    「差不多該停止那種懦夫的行為了吧……」


    說話的人是靜香。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卻讓場上的選手嚇得縮起了身子。雖然塊頭幾乎比靜香還要大上一倍,但他卻一臉害怕地回過頭去。


    「副、副會長……」


    「如果你是個男人,更重要的還是個劍士,就讓我看看你的決心。」


    「但、但是,本人……」


    「——喝!」


    響亮的聲響,仿佛衝擊波般響徹了整個道場。不隻是那位選手,道場裏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坐正了姿勢。


    「如果你現在棄權的話,以後休想再踏進道場一步。就算這樣你也無所謂嗎……!」


    「非、非常抱歉!」


    他慌慌張張地低下了頭,接著便再度轉向佳奈。雖然他看起來好像快哭出來了,但隨即又露出十分認真的神情說道:


    「上上、上原同學,請原諒我!」


    「啊、咦、什麽?」


    「擊胴——!」


    「嗚咿!」


    啪!隨著一道清脆的聲響,毫無防備的佳奈就被擊中了胸鏜。


    「一、一分!」


    「嗚嗚嗚嗚!可惡啊啊啊啊!劍道根本是殺戮場啊啊啊啊啊!」


    他好像要趕走什麽念頭似的,奮力地大聲喊道。


    「對不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結果,佳奈連續被對方得分,很快地敗陣下來。作戰計劃同時也宣告失敗。


    「對、對不起……我輸了。」


    佳奈沮喪地走回場邊,武人搖搖頭對她說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雖然我確信他應該不至於朝你擊臉,不過也很可能會采取其他策略取勝。」


    「嗯,我們才應該要向你道歉,上原同學。本來打算在危急的狀況下介入,提出棄權的,結果卻還是讓他出手了。」


    禦子和武人都站起身來,向佳奈深深地低頭致歉,佳奈連忙搖了搖頭。


    「沒事,我不要緊。他確實沒有攻擊我的臉,而且……」


    她微笑著說道。


    「我也是【地下學生會】的一員,麵對這麽點危險我早有【覺悟】。」


    「……說得也是。」


    禦子嗬嗬地笑了起來,拉起站不直的佳奈的手。


    「你表現得很好喔!」


    「謝謝!」


    這時,麻衣走近他們,奮力地伸長了身子,摸摸佳奈的頭。


    「麻衣……」


    佳奈不禁擁抱麻衣,濕潤了眼眶。接著膝蓋一彎,當場跪坐了下來,緊緊地抱著麻衣。


    「謝謝你……!」


    她再度轉頭詢問武人。


    「……但是,為什麽你不事先告訴我你們的計劃呢?」


    武人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


    「嗯,關於這點的確對你很不好意思。不過,你若因此而鬆懈下來,無法真心流露出害怕的模樣,這樣反而就行不通了。」


    「……意思是你打算利用對手的罪惡感囉?」


    被宗吉一語道破,他深深地點了點頭。


    「說得極端一點,的確就是這樣沒錯。」


    「武、武人,沒想到你那麽險惡……」


    佳奈似乎感到有點害怕,武人推了推眼鏡。


    「那是為了成全大義啊。」


    「光聽你的台詞似乎很了不起,但是說穿了根本就是找對手的弱點下手。」


    「你說什麽!你這樣說,不就好像是將武人批評得一文不值嗎!」


    禦子筆直地伸出手指。


    「哎~雖然你的話多多少少、有點、也不能說完全不對啦!」


    「會長,謝謝您為我說話。」


    雖然立刻就泄氣了。


    「……不過,這麽一來,我們就一敗了。」


    佳奈仍舊抱著麻衣,抬起頭來如此說道。禦子回答她:


    「不要緊,沒問題的。」


    武人也接著說道:


    「沒錯,問題不在【那裏】。」


    「……?那是什麽意思啊?」


    但他沒機會多做解釋,裁判仿佛催促著似地在這時候宣布:


    「那麽,接下來是中堅的比賽!請雙方選手向前!」


    「……嗯,接下來就換我囉。」


    禦子將披掛在護具上的【舊·學生會服】帥氣地甩開,挺起胸膛宣告:


    「我早已蓄勢待發了呢——會長,出陣!」


    與禦子交戰的選手——也就是【劍道社】的中堅——室伏朱音。


    她帶著麵具,架好竹刀,低聲說道:


    「……這一刻,我已經等很久了。」


    她以銳利眼神瞪視著禦子,掩不住戰意的嘴角狠狠地扭曲著。


    「名正言順地把你——天音禦子——徹底擊潰的大好機會!」


    「……你好像很亢奮呢。」


    禦子吐了一口氣,架著竹刀,聳了聳肩。


    「你到底為什麽這麽仇視我啊?」


    接著又眯起了眼睛,露出一抹促狹的微笑。


    「難道你就這麽不甘心武人被搶走嗎?」


    「——呃!就、就說了!並不是因為那個原因啊!?」


    「那個是哪個啊?每次一提到武人的事,你說話就開始會含糊不清欸。何不說清楚一點呢?」


    「那……那你自己呢?你對武人又是怎麽想的?」


    朱音將刀鋒指向禦子,仿佛質問般這麽說道。


    「你以為把矛頭轉回我這邊,我就會害怕了嗎?太瞧不起我,我可是會不高興的喔。」


    接著、禦子便大大方方,毫不猶疑地回答:


    「他可是我尋求已久,理想的夥伴。我不會把他讓給任何人的。」


    「……你是指理念上的夥伴?還是感情上的伴侶?」


    「誰知道。我可沒有義務跟你解釋得那麽清楚。總之,武人是我的。」


    盡管身材嬌小,臉上卻展露出充滿自信——甚至可說有如追逐獵物的肉食性動物般狂暴的笑容。


    「——以目前的狀況來看,你可是一點勝算也沒有喔,室伏朱音。」


    「……還真是有意思。被你這麽直接地挑釁,反而讓我如釋重負呢。」


    朱音仿佛回應禦子的笑容般,也揚起了嘴角。


    「現在或許是這樣子沒錯,不過未來可是很難說喔,我一定……一定會


    把武人拉攏過來的。」


    「……不過,看你這麽喜歡武人,該不會你之所以參加這次的比賽,也是為了他吧?」


    朱音僅僅沉默了那麽一瞬間,隨即輕輕地點了點頭。


    「是啊。當然,並不隻是為了那個原因,但的確占了很重要的因素。我要擊潰你們的目的,解散你們【地下學生會】這種可笑的組織。這麽一來,武人就會明白你的想法是多麽愚蠢了。」


    「原來如此。」


    禦子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在下一秒,便以極大的音量喊著:


    「也就是說,你是為了一己私怨,而破壞別人的夢想囉!?」


    「……什麽?這麽突然?」


    「你為了達到擊潰【地下學生會】的目的,就不管其他人的死活而不擇手段了嗎!你的想法實在是太了不起,太令人佩服了!真不愧是傲視天下的【學生會】呀!」


    「喂……我可沒有這麽說喔!?」


    朱音有點迷惑地回答:


    「或許的確是有這樣的念頭也說不定,但是……」


    「你承認了呀,室伏朱音!你為了自己的私欲,自願加入那種為了大事而不惜踐踏小事的組織!」


    「我說你啊!不要把別人說的那麽險惡好嗎!你們的的行為才是亂七八糟呢!隱塚宗吉那個同學,不是自己逃離這裏的嗎?你們不隻強行將他帶回來,還把劍道社卷進去!」


    「是啊~我們的確是亂七八糟呢!」


    禦子將竹刀扛在肩頭上,以騰空的手直直地指向朱音。


    「不過,隻要是為了幫助同學,不管什麽事我們都願意做!隻要最後的結果能往好的方向發展,無論是多麽亂七八糟的事都應該去做!像你們那種隻偏厚優秀的學生,而對弱者見死不救的組織,為了對抗你們——這是必要的手段!」


    「可惡……!」


    原本用來批評他們的言論,竟然讓禦子順勢化為肯定自己做法的攻勢。朱音緊咬著下唇,感到懊惱不已,但是她立刻甩了甩頭。


    「……你隻會逞口舌之快罷了,那點話是激怒不了我的。」


    「哦~」


    「既然隸屬於【學生會】,有時還是必須夠冷酷才行。這點我早已有所覺悟。」


    「看來你雖然對於自己是旁門左道有所自覺,卻還是執迷不悟呢。」


    「我是在告訴你,與其一味地追求理想,為學生們編織不會實現的夢想,倒不如因應現實狀況采取手段,讓他們認清究竟眼前什麽才是有益的。」


    「你的意思是弱肉強食的世界嗎?」


    「應該說是能力至上主義。厚待有才能的人,有什麽不對?」


    朱音采取中段構的竹刀也直直地指向禦子。


    「故意對自己的無能視而不見,隻會和體製唱反調——的確是愚昧大眾的常習。」


    「……真可悲,你被冰室洗腦洗得還真是徹底啊。」


    「會長的理念是正確的,而且……是非常有機會實現的。」


    接著,朱音又以嘲諷的語調向禦子說道:


    「反觀你的理念又如何呢——也差不多是時候該從夢裏覺醒了吧?」


    禦子輕輕一跳,著地的同時再度擺好竹刀,仿佛挑釁般揮舞著刀尖。


    「那不是夢想,而是必須達成的目標。像你們這種人,終究是無法理解的吧。」


    「是啊,實在是太過愚蠢,教人懶得去理會呢。」


    「……既然如此,也隻能正麵對決一較高下了呢,你們這些頑固的家夥。」


    兩人的視線交會,激起了陣陣火花,接著——彈了開來。


    「看來多說也是無益了。」


    「是啊,再這樣下去也是不會有交集的。」


    禦子開口:


    「既然如此」


    朱音回應:


    「……是啊,接下來就——」


    下一秒,兩個人同時展開行動,以竹刀相互較量。


    『隻好正麵對決了——!』


    兩個勢均力敵的力量互相衝突,正式宣告對戰開始。


    「哈、哈、哈!輸了啊、輸了——!」


    「這、這麽爽快!?」


    十分鍾後,禦子堂堂皇皇地宣告戰敗,佳奈忍不住大聲驚呼。


    「嗯,雖然我很努力了,但實在是差太多了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武人心想。雖然禦予以卓越的運動神經全力應戰,但對手畢竟是各式武術樣樣精通的朱音,光是論實戰經驗以及身材的差距,都不是禦子能夠匹敵的。


    (不過……)


    佳奈點了點頭,接著——


    「該、該不會從一開始就打算輸掉比賽了吧……?」


    她忍不住懷疑這或許也是【作戰計劃】的一環。聽到佳奈的質疑,禦子拚命地眨著眼睛。


    「才不是呢。怎麽可能?」


    「是啊!」


    佳奈突然將視線轉向武人,隻見武人推了推眼鏡,露出微笑。


    「您表現得很精彩,會長。」


    「……嘿嘿,出乎意料地順利呢!」


    禦子一臉滿足的笑容,一屁股坐在武人的大腿上。


    「這、這是怎麽一回事呢?」


    「上原同學,會長雖然輸了比賽,實質上卻贏了較量喔。」


    佳奈不解地偏著頭,武人又繼續說明下去。


    「比賽進行到一半時,會長突然故意提高音量說話,你可注意到了嗎?」


    「啊,是啊。之前明明部是用勉強聽得到,卻又聽不太清楚的音量說話,後來卻突然提高聲量,我還覺得奇怪呢。」


    「那個時候,我察覺到會長的用意之後,便觀察了一下周遭學生的反應。結果,果然如我所預期的,雖然大家的反應不是很明顯,但幾乎所有人都露出不太高興的表情。」


    「……那個……莫非是因為室伏同學的發言?」


    武人輕輕地點了點頭,


    「朱音受到會長的挑釁,公開宣示了【學生會】在必要的時候,會輕易地舍棄弱者的理念。大家以往或許也隱隱約約有所察覺了,但一旦像剛剛那樣被具體清楚地闡述出來,還是會感到很不是滋味吧。」


    「另一方麵,我們則是明白表態反抗那些家夥的決心,大家便會對【地下學生會】抱持期待,這麽一來,我們的支持者也會增加了。」


    禦子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背往後靠向武人。


    「這、這麽說來,剛才會長並不是企圖駁倒室伏同學囉……?」


    「嗯,我本來就沒有把室伏朱音放在眼裏。我的目標是——輿論。」


    「反正也不可能打得贏她,還不如大膽利用這場比賽……而且,成果不隻這一點喔。」


    「什、什麽意思呢?」


    「……嗬,你以後就會明白了。」


    武人的話隻說到此為止,然而——


    「可、可是~那個、真的不要緊嗎……?會長的目的是一回事,但這麽一來,我們又輸掉一場比賽了啊……」


    佳奈的憂心不是毫無道理的。住麻衣取得勝利之後,【地下學生會】這一邊已經連續輸掉兩場了。而五對五賽製中以總勝場數較多者為優勝,要是下一場比賽沒有拿下勝利的話,他們就注定要輸掉整個比賽了。


    「如果能贏得下一場比賽,是最好不過的了。萬一不幸輸了的話,也還有其他對策。」


    武人以手指推了推眼鏡,如此說道。


    「所謂策略就是這麽一回事喔,上原同學。」


    「沒錯。」


    禦子突然起身,繞到武人背後,輕輕地拍了拍他的頭。武人作勢彎


    腰閃避的同時,禦子也趁機爬了上去,他便扶著將她扛上肩頭。禦子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把全部賭注押在一個計策上,是門外漢的通病。我們的想法可沒那麽天真喔。」


    她把下巴抵在武人的頭上,一臉得意地大聲說道:


    「不過——基本上,我什麽也沒有多想就是了!」


    「…………」


    「佳奈似乎認為【你有什麽資格說那種大話?】的樣子。」


    「才才、才沒有!我沒那麽想啦,麻衣!」


    佳奈慌慌張張地搗住麻衣的嘴巴,但從她臉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到底是不是那麽一回事。武人不禁苦笑著,禦子則是哼哼地用手蹭了蹭鼻子下方。


    「或許是吧。不過我沒有思考的必要,因為——我有一個頭腦十分優異,就算我什麽都不想,也必定能順利達成目標的同伴啊。」


    「會長……」


    武人抬頭望著禦子微微一笑,接著說道:


    「但是,因此就認為什麽都不去思考也沒關係是不對的。」


    「唔,真是令人驚訝的正理!快逃——!」


    禦子從武人身上跳了下來,同時搗住耳朵,往不知道到哪兒去的遠方逃走了。


    「你們還真是一群有夠散漫的家夥耶。」


    簡直是超越了令人傻眼的境界,宗吉反而感到十分佩服,隨即又正色表示:


    「不過,你確實明白自己的處境嗎,武人?你待會的對手可是……那個家夥喔。」


    武人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沒錯,就目前的狀況而言,我方完全是落居下風,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下一戰若不能取得勝利的話,什麽【作戰計劃】都是白搭了。


    (雖然這樣的發展是在自己的安排中……但要和他對戰,的確是有點吃力。)


    他望著視線終點的那個人,設法擊潰心裏像烏雲般正逐漸擴散的不安。


    在這個吵嚷的空間裏,那個人仿佛一座佛像,散發著一股寧靜與沉穩的氣息。


    ……禦納葵。


    盡管隻有十三歲,卻是個僅以一擊便讓擁有相當實力的宗吉伏首稱臣的神童。


    (我……辦得到嗎?)


    他們已經想好對策,也為了能順利執行計劃而進行了訓練。然而,若是問到是否擁有絕對能贏的自信,他實在無法對此加以點頭肯定。


    (……不,也不想想我是誰,我可是【天才】。)


    就算對手在劍道上擁有多麽驚人的天賦,畢竟是個和自己同樣呼吸著、同為血肉之軀的人類。雙方的差異僅僅在於壓倒性的經驗、判斷力以及技術罷了。


    武人隻要彌補差異就行了——以他長期培養出來的知識。


    「我一定辦得到……」


    他仿佛要說給誰聽似地喃喃說道,接著拿起竹刀。已經不容許失敗了。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設法奪得這一場勝利。


    他轉身看著宗吉——那個曾經自我放棄、背棄劍道、逃離一切的男人。


    (宗吉……遇到挫折,並不代表失敗。為了讓你明白這一點,我一定要贏給你看。)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為宗吉開創新的未來。


    「第四場比賽即將開始。請雙方副將向前!」


    武人將竹刀收進刀鞘,緊張得身體直發抖。他緊咬著下唇,咬緊了牙根,手像個堅硬的石子般握得緊緊的。


    「郡武人——不……」


    他悄悄地笑了。


    「——【地下學生會】參上。」


    他做好準備姿勢後,整個比賽會場彌漫著可怕的沉默氛圍。


    直到裁判宣告比賽開始之前,有不少觀眾朝著武人和葵叫囂,但是所有的喧鬧聲,都在這一刻消失無蹤。


    他們不是不說話,而是不能說話了。


    「…………」


    從葵身上散發出來的威迫感——


    肉眼無法得見,但確確實實存在著毫不掩飾的競爭欲望——


    宛如野獸般,伺機將對手撲殺啃食的猙獰——


    這一切全被壓抑在寂靜之中,卻因無法完全封鎖而微微透露出那麽一點點氣息。


    但是,卻已經足以將全場所有人的嘴緊緊地封住。


    那是宛如生存在戰國之世的武士才有的狂暴氣息。


    (那個……真的是十三歲的人所散發的氣息嗎?)


    如果,他們使用的武器不是竹劍,而是真正的刀劍;如果,這裏是真正的戰場……


    他想必會毫不猶豫地,一劍斬斷自己的性命吧。


    他散發出如此明確——而且也確實傳達過來的——殺意。


    「…………」


    武人不禁咽了咽口水,心裏慶幸著還好不是赤手空拳較量。他感到自己的掌心因發汗而濕滑不已,幾乎完全握不住刀柄。


    時間才僅僅過了數分……不,才數十秒鍾吧?但他卻覺得度秒如年。就在這時候,葵竟然出乎意料地開口了:


    「……郡學長,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


    武人皺了皺眉頭,但依舊揚起了嘴角。


    「你還真是從容啊。想要和我愉快地談天嗎?」


    「不,我隻是不想抱持著一丁點的疑惑罷了。」


    「……什麽事呢?」


    「郡學長為什麽要幫助隱塚學長呢?」


    武人閉口不言,思考著該如何回答才好,反正也沒有欺瞞對力的必要,於是他便開口說道:


    「因為我認為他是個值得幫助的人。」


    「原來如此,不過我並不這麽認為。」


    「是嗎,為什麽呢?」


    「因為他是個——【失敗者】。」


    葵的語氣聽起來似乎帶有侮蔑的意圖。


    「我進入這所學園後的第一場比賽,便是和隱塚學長對戰。雖然他最後輸了那場比賽,但我真心認為他是個可敬的對手。因為盡管揮刀有點雜亂,但是隱塚學長有股積極進攻,無論如何都要【勝利】的執著。而那是比賽中最重要的東西了。」


    武人點點頭,然而葵卻搖了搖頭,接著說道:


    「但是……但是隱塚學長卻逃開了。」


    葵以打從心裏感到失望的聲音說道:


    「他居然執拗到那種地步,甚至拋開原本追求的勝利,躲在安穩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角落裏——隻因為輸給了我。」


    「…………」


    「我感到相當失望。我熱愛勝利甚於一切,而且我絕對不會失敗——因為沒有那個必要。就算被打倒了,還有下一次機會;再被打倒,仍然有下一次機會。因此……根本不需要逃避。」


    「……原來如此。」


    武人終於懂了——對於禦納葵這個才能出眾的人。


    「禦納同學,你真的……非常強哪。」


    「……是啊,我的確很強。」


    葵毫不猶豫地表示肯定。武人見狀,不禁笑了。


    「沒錯,你的確很強……但也因此,你是不會懂的。對於麵對眼前的高牆,不管如何努力都無法超越,而感到灰心挫敗甚至是絕望的人,你是不會了解他們的心情的。」


    「產生絕望的念頭,才是真正宣告失敗了,不是嗎?」


    「是啊,我也這麽認為。不過,那是有才能的人才說得出口的話。」


    自己認為理所當然的事,在其他人的眼中,很有可能是讓人束手無策的難題。


    「大部分的人都會因此而停下腳步思考,究竟自己辦不辦得到、是不是根本不可能達成、現在就放棄受到的傷害是不是就比較輕微……等等。」


    「要是一直思考著那種事,就什麽


    也辦不到了。」


    「沒有錯,但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人都會想要尋求一個【安逸】的地方,在受到傷害之前、在被打倒之前、在徹底感到絕望之前,趕緊轉過身,奔跑、逃開,隻想躲在一個不會有那些傷害的地方安穩度過。抱持著微不足道的自信,雖然無法成就任何事,但也不會失去任何東西。」


    「多麽可鄙,完全沒有幫助他們的價值。」


    葵斬釘截鐵地說道。


    「……或許是吧。宗吉之前也是抱持著那樣的心態。」


    「所以,對於郡學長為什麽要浪費時間幫助隱塚學長那樣的人,我實在無法理解。」


    「因為宗吉已經快要明白了啊——明白那個俯倒在地者才享有的特權。」


    「……俯倒在地者的特權?」


    「摔過跤的人,才會知道不再跌倒的方法。」


    靜香說過。真正有才能的人,不會懷疑自己。盡管這是事實,然而——


    「認為自己或許沒有才能,卻依然抓緊目標,繼續不斷努力——這也是另一種【才能】。如果那個家夥想要重新追求夢想,如果他很可能已經明白了那個道理……」


    武人堅定地說道。


    「那麽我——即使被認為很愚蠢,還是想幫助他。」


    「…………」


    仿佛有些泄氣般,葵開口說道:


    「所以……你才會幫助他,即使犧牲自己也無所謂……?」


    「沒錯。」


    麵具後麵的武人露出了笑容。


    「——這就是我成為【天才】的目的。」


    握著刀柄的手,又更用力了。葵宛如耳語般嘟噥著:


    「……我還是無法理解呢。」


    接著,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以強而有力的語調說:


    「不過,我倒是明白了你懷有多麽強烈的決心了。」


    此時,葵將原本強抑的自我毫無保留地攤開來。那股殺氣,仿佛擁有實體般重重地壓迫著武人。


    「——那麽,就讓我們好好地決一死戰吧。」


    「…………是啊——」


    武人擺出中段構的姿勢,拚命壓抑住緊張的心情。


    「——事到如今,就一決勝負吧。」


    他往前踏出一步。


    「……呃!」


    在這瞬間,遠比他向上段揮起竹刀的速度更快,葵的竹刀已經自下方進逼而來,直直地朝武人的胴鏜擊去。


    (——好快!不過……!)


    竹刀彈了開來。他急忙抽刀回防,逼使葵的攻擊偏離了軌道。葵的竹刀翻轉,眼看就要打在手部,卻又立刻收刀轉為刺擊。那刀尖仿佛要刺穿空氣般猛力刺出,武人僅僅退後半步閃避,刀尖頓時停在距離武人鼻頭不過數毫米的地方。


    「……?」


    麵具下的葵露出驚訝的表情。武人趁機猛力往前使出擊麵,葵輕輕縱身躲過,再伺機從擊手轉變為假動作,視線僅僅微微落向胴鎧之後,卻將奮力揮起的竹刀直直揮落。這一連串的動作十分漂亮,但武人卻成功地以水平揮刀抵擋住攻勢,僵持了一會兒之後,才將葵的刀推了出去。


    葵落在離武人些許距離之外。


    他歪著頭,看著自己的手,顯然對方才的發展感到納悶。


    「你應該覺得很奇怪吧?」


    葵沒有開口,隻是抬起頭看著武人。武人以竹刀指著葵。


    「……說得也是。畢竟幾乎沒有實戰經驗的我,竟能跟你打得難分軒輊呢。」


    葵似乎純粹感到很有意思,忍不住出聲詢問:


    「你到底是怎麽辦到的呢?」


    「我還不至於傻到告訴你吧。」


    武人揚起嘴角,腳劃過地麵。


    「你自己想想看吧。」


    他在心裏默默地吐了一口氣。


    (……看來,進行得還算順利哪。)


    在十天前——


    才剛決定要與劍道社對決,武人便立刻訂定了對葵的作戰計劃。千陣學園以培育出許多優異的選手為一大特色,向來有不少媒體前來采訪未來充滿希望的學生。而他們錄製的所有影片都必須提供給學校才行,否則會被禁止出入校園。也因此,武人確信各個學科或社團,應該都保留了那些影片才是,於是便拜托櫻花,將所有拍攝【劍道社】比賽的dvd都燒製一份給他。


    接下來的時間,武人便不斷地觀看那些影片。


    除了些許睡眠,他將全部的時間都投注在觀看影片,設法從中掌握比賽的要領。最後,他學會了。


    葵的行動模式、揮劍的方法、複雜的步伐和移動方式。那些都被他深深地烙印在腦海裏,並歸納出某些固定的模式。這麽一來,等真正上場比賽時,他隻要靠臨機應變來應付就行了。


    為了應付葵的招式,他同時還必須請宗吉教導他基本的劍道要領。老實說,這讓他感到有點退縮,不過——


    (可以說是值得這麽做吧……)


    應該沒有什麽問題。雖然葵也不可能完全照著模式來,偶爾難免會出現變化球,不過以他的反射神經,大致上都還抵擋得住。這樣看來應該是沒問題,可以和葵一較高下。


    武人心想,比賽似乎進行得還算順利。葵低著頭思考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說道:


    「……啊啊,我懂了。」


    「……?怎麽了?」


    「之前曾聽說劍道社的影片都不見了,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啊?」


    他似乎已經看穿一切。武人不禁有些焦慮。


    「……哎,你那麽想也不能說錯啦——」


    不過,就算如此,應該也不至於對比賽造成太大的影響。畢竟人類長年以來日積月累的習慣或思考模式,並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改變的。


    「真是抱歉哪,可別以為你隨隨便便就能贏,否則後果可是很難受的哦。」


    「是啊,沒有錯。真不愧是郡學長,腦筋和運動神經都是一流的。」


    武人不禁露出訝異的表情……他表現得太輕鬆了。


    (太奇怪了……他竟然絲毫沒有出現任何動搖。)


    不但如此,他的語氣聽起來還一副終於解決掉心中的困惑般,感覺相當爽朗。葵仰起帶著麵具的臉,從縫隙中可以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我明白了——那麽,接下來,就要【認真】地對決了。」


    「……你說什麽?」


    咻!葵以雙手將竹刀高高舉起,武人看到這個動作不禁瞪大了眼睛。


    (他要用上段構……)


    這個姿勢,又稱為「火之構」。乍看之下,讓人以為毫無防備地暴露出腹部。


    但事實上,在人跨步之後,對手很容易在攻擊他的腹部之前,反而被趁隙擊麵。因此,並不是一個能簡單攻破的構法。


    (他打算采取什麽策略?影片中沒有看過他這麽做……)


    「郡學長,請。」


    葵講得一派輕鬆,然而——


    「……不管你想從什麽地方攻擊,盡管來吧。」


    ——當他吐出這些字句的同時,武人全身竄過了一陣寒氣。


    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種攻擊方式,所有的模式都在腦袋裏掠過,然而,全部都是【失敗】的畫而。


    無論從右邊進攻、從左邊進擊、使出假動作,或是以身體衝撞再伺機尋找對手的空隙都一樣。


    (究竟,這個……)


    隻不過是上段構而已,但所有的戰術都不管用。不管思考幾十次、幾百次、幾千次,結果都一樣。


    不管用的。完全沒有任何機會。所有的準備都沒有意義。他也說不出來為什麽,但本能


    就是這麽告訴他。


    不管怎麽做——都【贏不了】。


    ……俗話說,劍豪間的對決,在交鋒前便已分出勝負。他們在彼此采取行動之前,不斷地解讀判斷對手可能采取的行動,接著便住腦海中展開各種計算,最後策劃出致勝的過程。此時,他們便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迎戰對手。


    然而,現在的武人卻怎麽樣也辦不到。直到剛才為止,他都還確信勝利將會是屬於自己的。而現在,那股希望已經像泡沫般在空氣中消失無蹤了。


    (到底該怎麽做才好……)


    怎麽做才能致勝?全力運轉的腦袋,怎麽樣也找不到可行的公式,不禁發出了哀嚎。


    (可惡……不妙。)


    葵正等著武人出擊。他恐怕已經徹底看穿武人,很清楚他再也無計可施了。不過事實並非如此。武人還有可行的招式。還有一招。


    (不過,要使出那一招——距離太遠了……!)


    根本無機可趁,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踏出那一步才好。他不自覺地咬緊牙根,濕黏的汗流瀉而出,焦慮讓他全身緊繃。不那麽做不行,不往前進攻不行。


    (可惡,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贏不了——腦袋不斷地浮現這個念頭。他的思考已經漸漸崩毀,腦海中一片空白。辦不到,不可能的,果然臨時抱佛腳是沒用的。他陷入了最危險的絕境,腳後跟已經踏在懸崖邊了,再往後一步,就會墜入深淵。即便如此,武人還是試圖掙紮……


    (……不行。再這樣下去,就要輸掉了……!)


    就在那一瞬間……


    ——沒問題的。現在的你可是相當帥氣呢。


    他的腦海中浮現一道身影。女孩握著他的手,這麽對他說。


    ——對我來說,武人是比任何人都值得信賴的好夥伴。所以……不用擔心哦。


    既沒有什麽強而有力的理由,也沒有確切的證據能夠加以證明。


    不過她當時說的話,在武人的心裏回響著。那是絲毫沒有任何動搖,堅定的信賴。


    (我……)


    原本籠罩著武人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他終於回過神來,忍不住在心裏對自己咂舌。


    (真是的……我到底在想什麽啊。)


    鎮定一點!武人忍不住斥責自己。


    (你知道你若輸了這場比賽,將會失去多少東西嗎?你承諾過的不是嗎?要和她一起改變現狀,絕對不讓【學生會】為所欲為。)


    他終於睜開雙眼,看清了眼前的現狀。找不到空隙,就自己創造吧。不要害怕,勇往前進。放膽去做吧,絕對沒有問題的。


    (想想看在你身後的人是誰?)


    她懷疑了嗎?她害怕了嗎?她露出膽怯神色了嗎?既然如此——


    (郡武人,你絕對不能背叛她——絕對不能背叛會長的期待……!)


    武人終於重新拾回平時的自己,以及差點失去的自信。


    「……對了。」


    還沒輸呢。比賽還沒有真正開始。因此,從現在起——


    (從現在起……我必定扭轉頹勢!)


    他笑了。終於能輕鬆地笑了。


    「……好險。差一點就不能對宗吉說那種大話了。」


    他握緊刀柄,直直地瞪視著葵。


    「逃走可是不行的喔——即使眼前有一道名為『不可能』的高牆!」


    接著,武人不做防備,無心地——


    「接招吧,禦納葵……!」


    邁開腳步。


    「在這裏——一決勝負吧——!」


    簡直是毫無戰術可言,根本就是在亂來。葵以仿佛在跟一個笨蛋交手的語氣說道:


    「……結果你也不過就這麽點程度啊?」


    武人擺出刺擊的姿勢向前飛躍,葵卻看似隨心所欲地使出肉眼根本難以追及的麵擊。武人大喊著:


    「你可不要瞧不起從爛泥巴裏奮力爬起來的人哪……!」


    這一切,僅僅發生在短短的一瞬間。隻見武人高高地舉起手臂。


    「……唔?」


    緊接著,他突然丟開竹刀。竹刀在空中翻落而下的同時,他張開雙手——


    「……咿呀——!」


    承接住葵正麵襲來的竹刀。啪!隨著一道尖銳的聲響,葵的武器被緊緊地夾住。


    「空手入白刃……!?」


    (賓果……!)


    武人並非以肉眼看見了葵攻擊的軌跡,而是靠計算。根據葵揮刀的時機,加上竹刀落下的平均秒數,便能計算出自己應該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出手,才能正好掌握到葵的刀尖。


    「呃……!」


    他使盡全力橫向一扭,葵重心不穩地跌了個踉艙。就在那一瞬間,武人重新拾起自己的竹刀,同時——


    「擊麵——————————!」


    他仿佛揮動重錘般,將竹刀從半空中奮力往下揮。


    「……唔!」


    武人這一連串攻擊確實奏效,打得葵漸漸抵擋不住而當場倒下。


    「……唔!呼、呼、呼……」


    這時,疲倦感一股氣湧上。策略順利地發揮效果。雖然那根本隻是在賭博,不過他對結果相當有自信。一旦認真打起來,自己是絕對不可能贏的。既然如此,隻能夠出奇不意地製造對手的弱點再進攻了。即便這個方法簡直是亂來也沒辦法了。


    「裁判!擊麵得點——!」


    武人對著裁判大聲呼喊,但裁判卻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武人急得再度大喊:


    「你在做什麽啊!快點做出判決啊……!」


    裁判被那股氣勢所震懾,不自覺地點了點頭,舉起右手喊道:


    「擊麵……擊麵得點!得一……」


    「——慢著。」


    裁判正要宣布武人得分時,靜香提出了異議。


    「現在是怎麽一回事呢?方才的舉動,根本不能稱之為劍道吧?用那種方法取得的勝利,我可不會認同的。」


    「…………」


    武人早已預料到靜香很可能會提出抗議。不過,他十分篤定。


    ——若徹底貫徹自己的信念後,結果卻導致失敗,那也是無可奈何的。屆時,我也會很幹脆地麵對失敗。


    如果自己沒有對葵看走眼,那麽一定沒有問題的。就在此時——


    「……請等一下,千早社長。」


    葵花了一番功夫才坐起身來,他拿下麵具,麵向靜香說道:


    「這一回合就算是郡學長得分了。」


    「……可是,葵?」


    「如果這是戰場的話,我早就已經死了。」


    他站起身來,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不管采取什麽方法,一分就是一分,失敗就是失敗。何況郡學長是外行人,那麽他以外行人的方法應戰,也是理所當然的。沒有認清這一點,是我的失誤。」


    「……哈哈。」


    武人不禁揚聲笑了起來。看來葵果然是那種性格,所以他才會放膽采取那種攻勢。


    「……再說,使用那個方法,勝負幾乎就賭在那一瞬間。能夠確實掌握時機徹底執行,我也必須很坦白地給予讚賞。」


    葵看著武人,臉上浮現了笑容。接著,他向武人伸出了手。


    「這場對決非常有意思。看來我還不夠成熟。」


    「……不,我這次是出奇不意才致勝的。下一回合還很難說。」


    武人回握了葵,露出了苦笑。是啊,接下來還有兩個回合呢。


    「關於這點你就不用擔心了。」


    葵搖搖頭,舉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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