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不再理會瑟瑟發抖的村民轉頭去往湖岸, 少女跳下去的地方距離湖麵有一定的垂直距離, 四五米的山崖下是一片亂石淺灘, 他下去後隻看到了一些血跡, 並沒有找到身穿巫女服的蘇嫵。


    距離她跳下去的時間並不長, 如果她受傷無法移動也不至於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被帶走,可是此處的水深也不至於將人卷入湖中。所以,人到哪裏去了?


    作為契約的靈力還在, 雖然變得忽強忽弱但一直沒有消失, 證明審神者此時還一定活著,隻不過情況不大好罷了。


    “隻要還活著就行!”鶴丸輕出一口氣收刀轉身朝村子走去。這麽大的湖,憑他一個人想要找遍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那些沒殺掉的村民總算是派上用場了。


    他和那個名為劍心的紅發少年喝了村長端來的水後就陷入昏迷, 醒來後發現被五花大綁關在屋子裏。聽看守的交談他們似乎要用陌生的巫女做祭品祭祀山神——村子裏已經沒有合適的女孩子了, 誤入此間的蘇嫵成了第一也是最好的選擇。


    他掙斷了繩索, 本欲殺死所有守衛和村民作為報複卻被劍心攔下。對方並沒有說什麽仁慈憐憫之類的廢話,隻說不欲多造殺孽, 又要他先去解救已經被送往山裏的少女。憤怒之下兩人還打了一架,鶴丸略勝一籌這才發現自己的樣貌不知不覺間竟是發生了變化, 連實力與之前相比也不可同日而語。他顧不得思考到底是什麽原因,急急忙忙抓了個村民照腿肚子來了一刀, 後者立刻將路線和方向吐得幹幹淨淨,他一路趕來隻在湖邊截住了正想辦法抓逃跑祭品的村民。


    神明發怒是什麽樣子呢?見識過的人類基本上全部永遠閉上了嘴巴, 就算是身居末位的付喪神, 那也是神明不是!脫離了本丸安全封閉的空間, 他們本就是不甚穩定的存在。鶴丸提著刀重新闖回村子,滿地都是翻滾哀嚎的村民——劍心倒是真的沒殺人,隻不過用無鋒的刀刃一人賞了一記,沒個十天半月誰也別想好全乎。


    倒伏在地的村民對這個一言不合就舉刀真砍的家夥更加畏懼,連呼痛聲都小心翼翼起來。


    “你們,現在點上火把給我去湖邊搜尋巫女,一旦找到及時報告給我。不然的話......”


    他沒說完後半句話,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還能動的村民們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急忙點亮火把用還能動的手舉著開始四處找尋,生怕慢一步要被人就地砍作兩截。


    這個村子所有青壯帶上婦孺老幼共計百十來號人,刨除動不了的以外統統跑去湖邊尋找穿著巫女服的少女。從半夜一直找到清晨,仍舊毫無所得。鶴丸抱著本體站在湖邊一動不動,仔細感知審神者不斷劇烈變動的靈力,在外人看來就是實打實一副情深不悔的摸樣。


    劍心同樣抱著自己的到慢慢走過來伸手安慰似的拍拍他的後背:“那位姬君不像是短壽的樣子,這麽多人肯定能把她找回來的。現在不見人影多半是被之前的祭祀給嚇到了躲著不敢出來。她那麽聰明,能靠一己之力從村民手裏逃脫,想來也能照顧好自己。”


    鶴丸點點頭,然而他身上的黑色卻在逐漸蔓延,從一開始黑色的羽織,發展到衣服下的甲胄,似乎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由一身白衣變作一身黑衣——刀劍男士是被召喚出來維護曆史保護人類的,哪成想轉臉就被自己所保護的生物給藥倒了,還搭上了打心底親近的審神者,這要還是不憤怒恐怕才真有問題。他不停的懷疑人類這種生物真的有必要去保護嗎?就算保護也不能壓抑他們那顆蠢蠢欲動想要作死的心。不作死就不會死,反正最後的結果都是死,那麽作為刀劍男士的他還有繼續戰鬥的理由嗎?反正他鶴丸國永也沒有過固定的主人,不像某些刀劍那樣賭上一切也要維護舊主的存在,打不打最後的結果都一樣,還廢那個力氣自找麻煩作甚!


    他越是這樣想,身上黑色的陰影就蔓延得越快,原本還有幾縷白色的頭發幾乎盡數變作墨黑,就連金色的眼瞳也隱隱約約泛出不詳的血色。正在他考慮萬一要是岸邊找不到蘇嫵下一步是不是要隨便砍死幾個人逼迫村民下湖去找時,湖麵突然水聲大作,中心位置像是燒開了一般翻騰,憑借著清晨良好的日光鶴丸看到湖中心赫然是扭打在一團的兩隻大妖。


    不可能是人類,一是人類鬧不出這麽大動靜,二是......打起來的雙方各有一條尾巴。人類是沒有尾巴的。


    一條尾巴應該屬於墨綠色的蟒蛇,另一條尾巴屬於寶藍色的大......魚?那應該是魚尾巴?看不見埋在水中廝打的真容,隻有互相拍打反擊的尾巴露出了水麵。


    村民們也看到了這番景象,立時嚇的跪倒在地紛紛高呼“山神息怒”。


    “動手的是兩個,到底哪個才是你們的山神?”劍心突然很有興趣的問了一句,一個膽子稍微大一些的村民側頭哈腰回答他:“山神大人是綠色的!”


    哦,看來是處於下風正在努力掙紮的那位。


    鶴丸將本體抽出刀拵,擺開架勢就等湖中心折騰的兩位靠過來——等靠近了怎麽說也得先把這蟒蛇給弄死,要不是這東西他們此時恐怕已經到江戶城了,紫蘇也不必遭此磨難。


    就在他磨刀霍霍向“山神”的時候,湖心的戰鬥瞬間發生變化,無形的聲波襲來,不少人類捂著耳朵翻倒在,嚴重的甚至五官滲血,蟒蛇就處於生源中心自然沒有好果子吃,身形一頓露出破綻當場被活生生撕扯成幾節不再動彈,而那寶藍色的魚尾用力拍了下水麵,擊出數米高的浪花後也悄然消失。


    一眾跪在湖邊的村民癡癡呆呆,幾乎不敢相信數輩供奉著的“山神”居然這麽簡單就被一條顏色有點奇怪的大魚給幹掉了......突然有種壓錯寶的悲憤襲上心頭,這酸爽別人完全無法理解。


    “你們的山神已經沒了,下水去吧。”亮得刺眼的刀鋒在陽光下閃了閃,在生命和“前任”信仰之間村民們果斷選擇了自己的小命。不斷有人紮好衣褲摸進湖裏來來回回的找,然而還是一無所獲。


    這一找就從清晨找到了傍晚,已經一天一夜過去投入湖中的巫女還是芳蹤杳然。就連劍心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那個情緒越來越不好的男子,早上那一幕後大家心裏都有個隱隱約約的猜測,隻不過怕被人當頭砍死不敢說出來罷了——無論是輸掉了性命的巨蟒還是贏得了戰鬥的大魚,隨便哪個都能輕鬆吃掉落入湖中的少女,與其浪費時間尋找,不如去大妖的巢穴看看是不是還能翻到點骨頭和碎布之類的東西。


    夜幕再次降臨,村民們再也受不了了,不少人倒在湖邊即便用刀背抽也不肯再次潛入湖中。能見度太低就算冒險潛進去也隻有被淹死一條路,都是死,還不如躺在岸上好叫家人收拾。劍心拉著鶴丸返回村子,雙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應讓人坐下:“你已經一天沒有進食,在這樣下去不行!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是我把你們帶到了這個村子。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同你一起去湖中搜尋大妖巢穴,總要有個定論才行,不然怎麽向姬君的兄弟們交代呢?”


    鶴丸沒理他,但是接受了他的好意。他隨便吃了點幹糧倒頭就睡,就等第二天天亮出去換個地方繼續尋找。審神者的靈力沒有消失,她一定還在努力求生!如果我是短刀就好了,至少不會一到夜裏就雙目失明,也不必浪費這一夜的時間......


    然而他沒能如預料般一夜睡到天明。半夜的時候,作為刀劍付喪神的鶴丸國永,被凍醒了。這實在是件不科學也不合理的事。沒見過有刀怕冷的,更別提被凍醒了。


    他恍惚了一下,猛地反應過來他不是自己覺得冷,而是審神者的靈力突然從春日般的溫暖變作凜冬般肅殺。出大事了!


    鶴丸顧不得自己一入夜幾乎等同於盲人的視力,匆忙起身拎著本體一路跌跌撞撞朝湖邊跑去,他感覺到蘇嫵的靈力變冷後突然靈壓暴增,整個人的存在感也變得清晰明確。她在湖邊,她從湖水裏出來了!


    付喪神把門板撞得山響,幾乎一路從村子裏撞出去。好在外麵還有微薄的月光讓他不至於連方向也辨別不清,就這樣半跑半摔朝大湖衝去。


    他發揮出最大機動感到湖邊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單薄的身影正趴在淺灘上努力向前掙紮,果然是失蹤了一整天的審神者。


    “謝天謝地!你還活著,太好了!”他解下外套罩在她身上將人裹好橫抱起來,也不管別的轉頭就朝村子跑了回去——紫蘇的體溫不太對,她需要熱水和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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