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嫵坐在簡陋的院子裏喝了一杯又一杯水, 勉強壓製住想要啃點什麽的念頭。這也太丟人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家走丟的刀, 不能一打照麵就吃光人家的存糧。


    堀川國廣出去得快, 回來的更快,木門再次發出嘎吱聲, 這回衝進來的是兩個穿了襯衣馬甲係著黑色圍裙的服務生......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連衣服都沒顧得上換, 隨便從後廚提了什麽東西就跑回來見審神者。此時院子裏的人瞪著他們半天失語, 這兩個少年才反應過來著裝有點問題。


    “是主公啊!是主公啊!我真的不是做夢?主公來找我們啊!”紮小辮的少年看上去好像快要飄起來了,頭上還有紛紛揚揚的櫻花瓣撒個不停:“您是愛著我們的吧?真幸運!”他有些茫然的在原地轉圈圈,卻一點也不敢湊近過來確認蘇嫵是不是真的站在他麵前——加州清光曾陪著衝田總司殺上池田屋二樓, 卻因激戰中刀尖折斷無法修複而被放棄。對他來說,千好萬好不如主人一句“留下”,而這個看上去身嬌體弱相當廢柴的審神者卻身體力行的做到了!簡直不敢相信是真的!


    相比之下大和守安定就平靜多了, 此時是公元1877年,距離衝田總司死亡也已經過去數年。天才劍客的隕落總會伴隨著各種淒美傳說, 市井之間流傳的版本就連他的終極迷弟也聽得有些膩了......審神者沒有到來的時間裏, 大和守安定一直在思考, 作為一把刀,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究竟是什麽。他並沒有覺得自己有多麽多麽眷戀舊主, 充其量也就是崇拜且憧憬著那個人吧......這難道不正常嗎?人類會喜歡擁有璀璨光芒的人, 神明也是這樣。衝田君的劍技,衝田君的人生, 和他本身虛弱的病體形成了鮮明對比, 由此才會更加令人唏噓。這個人剛巧是他的前任主人, 所以他格外的愛提起這個人,怎麽想都不奇怪呢。


    少年的目光平靜又溫柔的投射在坐在院子裏使勁喝水的女孩子身上。這樣一個軟綿綿的人,連刀都提不起來,和衝田君完全不一樣。但是,但是卻意外地堅韌勇敢,也許在內心深處,她是可以理解衝田君的吧?也可以理解我,對吧?主公。


    等陸奧守吉行提了桶涼水衝掉身上的鹹魚味兒回到院子裏,人總算是齊了。蘇嫵先是問問受傷情況,得知三把打刀都是身帶輕傷便沒有繼續其他話題,先坐在院子裏用加速符幫他們修複一新。然後才騰出手接過大和守安定遞來的盤子插了一塊點綴著草莓和奶油的紙杯蛋糕咬了一口,示意眾人邊吃邊說。


    “你們有什麽需要好好道別的人嗎?明天做這件事,然後,後天去買喜歡的東西,後天下午返回本丸。怎麽樣?”這個蛋糕雖然有些粗糙,但是糖和油脂的含量都非常紮實,塞下去一個後蘇嫵總算覺得自己的麵子大概是可以保住了。她並沒有直接說你們誰想走誰不想走,何必問這種傷感情的話呢?如果真有刀不想離開,自然會悄悄找她商量。


    值得慶幸的是,她的刀並沒有因為在外麵呆了一段時間就不想回家,第二天上午他們就把事情辦完了。


    堀川國廣請齋藤一出去喝了一頓,將自己的身世和真實情況和盤托出,又是解釋又是道歉。中年男人聽完哭得一臉憔悴,灌下一瓶酒後一抹臉:“你可要給副長長臉啊!”然後又硬是跟來付喪神們租住的小屋抱著加州清光與大和守安定哭了一場,最後瞪著陸奧守吉行怒目而視:“刺殺阪本龍馬,不是新選組策劃的。薩摩藩早就有人想要除掉這個人了,你不妨試著去追尋真相。(注1)”


    陸奧守吉行倒是大馬金刀的坐在石頭上扛著本體哼了一聲:“不管是誰策劃的,龍馬都成為了決定曆史走向的重要節點。他活著所定下的策略,比他遇刺更能影響曆史,有什麽比這更好的?(注2)”


    算了吧,曾經是新選組三番隊隊長的齋藤一現在不也是在給明治政府打工嗎?低個頭真的沒有那麽難。中年漢子雙手捂住臉使勁搓了搓:“真好啊,雖然故人已逝,但是你們總在。看見你們就和看見他們沒什麽區別。可惜組長的刀和副長的和泉守沒能遇到。”


    和泉守兼定還在阿津賀誌山拉練度呢,至於近藤勇的長曾禰虎徹......審神者是個非洲人實在是太抱歉了!


    齋藤一抬起頭,眉心皺成川字:“小姑娘,刀劍是純粹又執著的,你既然喚醒了他們,就要負起責任。每把刀都是個好漢子,你不辜負他們,他們自然也不會辜負你。身為劍客,心中一定要有信念才能駕馭得了手中的武器。”他實在是不大看好蘇嫵。


    這姑娘,太漂亮了,又軟軟糯糯的,一點也沒有殺伐決斷或是君臨天下的氣勢,連帶著刀劍放在她身邊都更像是藝術品而不是實戰武器。這樣嬌柔的女孩子,真的可以妥善照顧並使用那些曾經浴血戰場和主人同生死共進退的好刀嗎?


    出身新選組的刀劍們一點也沒注意他隱隱的憂慮,既能被主人關注,又能被舊主的同僚肯定,早就開心的滿地飄花了。小夜和愛染由於常常呆在家裏不怎麽和外界聯係,倒是沒有什麽值得去道別的羈絆,陸奧守吉行也就是跑去碼頭狠狠多看了幾眼蒸汽輪船便回來了,送走齋藤一又陪著加州清光他們辭職,居然提前完成了蘇嫵下達的任務。


    “額......不要這麽嚴肅的當做必須完成的任務啦,如果沒什麽值得鄭重道別的人就算了唄,不至於為了這個冥思苦想......”愛染國俊是個小太陽一樣開朗的男孩子,他正在房間裏哼著歌收拾著自己打算帶回去的紀念品——聽說本丸裏終於有了螢丸,雖然以審神者的幸運值很可能是見不到大家長國行了,但是能有個小夥伴也很不錯啊~


    他的搭檔小夜左文字就完全不是這樣了——這孩子認真,較真,沉默又敏銳。蘇嫵說要他們去和在此間結識的人告別,這實心眼的孩子就真的掰著手指開始算有沒有這樣的人存在。當然是沒有啦~他們兩小隻天天守在家裏,出門也是愛染興致高昂的要去看廟會,要去看集市,要去看新鮮等等,自己......幾乎不認識這裏的任何人——主人的任務......完不成了。又沒有什麽仇要報,任務又完不成,小夜左文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憂鬱之中。


    蘇嫵趕忙摸摸他的頭發解釋安慰了一番,這才勉強讓藍發小少年的表情好了一些......話說,似乎小孩子體型的刀劍們都喜歡被摸頭呢(螢丸表示有話要說)。


    因為付喪神們提前解決了留在這裏的人際關係,他們決定下午一起出去把這段時間賺到的錢全部花光,順便在外麵吃頓好的,晚上直接留封信給房東就集體走人。正好房租也快要到期了,剩下十幾天也不必再去討要,就當結個善緣好了。


    於是蘇嫵和兩把小短刀被安排在加州清光他們打工的咖啡店吃東西,其他人四散開去——花錢!鶴丸國永並沒有留下一起守著審神者,他身上還帶著些小判呢,花掉的話還可以找時之政府報銷,不用白不用。


    他雙手抄在袖子裏,順著街道慢慢行走。這個年代的自己在做什麽呢?似乎已經成為皇室禦物被收藏起來了,能夠以人類的形態欣賞這舊日的風景也別有一絲情趣。他走過一間又一間窗明幾淨的商鋪,轉頭看到幾個年輕女孩圍在一家鋪子外垂涎欲滴......雖然這個形容詞用在這裏有點古怪,但是她們看上去確實真的非常向往玻璃展示台上的東西。


    這是什麽?


    白衣青年好奇的湊過去瞄了一眼,紅紅的顏料盛放在扁扁的盒子裏,還帶有一隻細毛筆。看上去和平安時代流行過的小町紅莫名有些相似,隻不過後者幹燥後會呈現出一種玉蟲色(綠色),隻有被濕潤才能變紅......這大概也是類似的東西吧?怪不得年輕女孩子會喜歡。


    他摸摸裝著小判的口袋,腦袋裏瞬間想出了一百八十種錢都用到哪兒去了的答案——專門用來回答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等他從鋪子裏走出來,手上就拎了個打著精細畫押的紙袋子,然後繼續假裝無事發生的在街頭又逛了一會兒,這才返回約定的地方集合。


    為了照顧審神者可能會出現的“生魚過敏”問題,大家悄悄商量了一下決定去吃更昂貴一些的懷石料理。原本這種料理還是應該去京都的老店,但是眼下時間有限,且這個年代也還能勉強說得上原汁原味,所以最後還是在東京的一家店裏吃了一頓——真的是一頓吃了兩個月薪水!


    吃過飯蘇嫵又帶著一行人去了神穀活心流的道館找劍心道別,隻說是自己的家人一個不少全部找到,今天就要大家一起回鄉下老家去了。


    “今後估計也沒什麽機會再次相遇,總之感謝您一路的照顧,祝您終能達成所願。”少女微微欠身,然後便禮貌又客氣的告辭離開。逆著光看去,她和身後幾位高矮不一的男子似乎都在逐漸變淡,好像隨時都會脫離整個世界的畫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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