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伯勉見她忽然轉身朝院中蹦去,脫口欲言,心下大驚,無暇多想,猛的上前將她抱入懷中,深深吻住。這一吻,伯勉確實別無它法,見勢,她定是不忍見花蠶傷心至此,一時衝動,欲將假親之事說出,如此一來,前功盡棄不說,定惹賊人加倍防範,要想再設法相救李家之人,便比登天還難。可是自己又不能用手相掩,眾目睽睽,必起疑心,隻得如此將她吻住。


    花蠶早已是如墜寒淵,似有無盡淒楚,無可傾訴。腦中滿是小樓愜語,一言一笑肆掠心底,痛到深處,便落下淚來,反正此刻雨如此大,決計不會有人看見,待淚落盡了,自然也就不會再痛了,隻是眼前一切早已模糊。恍惚中忽聽那女子喊自己名字,這才稍回過神,緩緩抬頭朝廳中望去,見伯勉將她擁入懷中,深深吻住,方才李鳳鳴那聲“花蠶姑娘”本出憐意,可此刻在花蠶眼中,倒更像是在顯擺炫耀和嘲笑。心中那無盡的痛楚與哀涼瞬間被眼前這一幕所點燃,立時化成一股強烈的恨意,她很伯勉薄情寡義,背棄信約,更恨那女子作勢嘲諷。隻聽她冷哼一聲,身子猶如鬼魅一般朝廳中閃來,速度奇快,眾人均是一驚。


    鄭伯友忙閃身立於廳前要去攔她,此刻眾人隻聞到一陣幽蘭清香傳入廳中,一個白色身影從鄭伯前方閃過,鄭伯抬手去擒,豈知花蠶速度驚人,不與他衝突,一個閃身便已饒到他身後,隻是濺了些雨水在鄭伯臉上。眾人嘩然大驚,幾乎沒有人看清,花蠶是如何進到廳中的,待眾人回過神來,隻見她早已立身在李鳳鳴跟前,一柄明晃晃的青銅長劍直指李鳳鳴咽喉。再看鄭伯,腰間佩劍不知何時已被她卸了去,自己卻全然不覺。


    可知鄭伯之勇,朝中上下少逢敵手,素有鐵麵銀槍之稱,這鐵麵指的是此人性格剛毅豪爽,正直不阿。銀槍乃指此人驍勇過人,一杆長槍耍得出神入化。如今卻被這女子如此輕易便卸去了腰間佩劍,眾人無不駭然,驚奇不已,驚的是這女子玉影仙姿,容貌優勝當今王後。奇的乃是她年莫二十,身手卻如此了得。


    隻見花蠶長劍微顫,直指李鳳鳴咽喉,眼中略帶一絲悲涼之意,娥眉微蹙,竟也是滿臉驚詫,佇立良久卻無一絲動作,好似自己也不知為何會有此一番舉動。李鳳鳴此刻卻早已是嚇得魂飛,一臉茫然,驚恐萬分的看著花蠶,卻是說不出話來。


    伯勉見狀大驚失色,自己決計沒料到她竟有如此身手,從院中到廳內少說也是十丈有餘,隻是彈指瞬間,便已將劍尖指向李鳳鳴。見她目光微涼,滿臉驚異下仍帶這一絲悲切,心下實在不忍,便即跨上一步,擋在李鳳鳴身前,任她長劍抵在自己胸口之上,淡淡的道:“姑娘……你……還是請回吧!”話語好似帶著無盡傷痛,苦苦哀求一般。


    花蠶聽得此言,心中一酸,見劍尖處微微有些鮮血順著劍身朝自己流過來,抬頭去望伯勉,隻覺他眼中那股強烈的哀痛已然無可遁匿,源源不絕的從他眼神中朝自己席卷而來。花蠶再也無法抵禦,滿腔怒火便此被他憂怨的眼神所撲滅,剩下的又隻有無盡苦楚。當即澀澀一笑,手中長劍“噹”一聲音落在地上,轉身朝那驟雨中行去。她隻想行快一些,行到雨中了,便再不用強忍著,可肆無忌憚的將淚水揮灑出來,可是此刻心中好似被巨石所壓,身子如負千金,寸步艱難,終於再也忍不住,兩行熱淚盈眶而出,不與她商量,也沒有掩護,清清楚楚的落在廳中地上。她不禁想,眼前這位男子究竟有何魔力,竟能如此輕易便讓自己怒火中燒,隻需一個眼神,又將這怒火全數撲滅。自己自幼便受師傅恩導,一向心如止水,從無大的喜悲,豈料今日情緒顛覆,定是師傅所說的‘著了魔’,著了他的魔。


    廳中眾人見花蠶緩步離去,背影消失在朦朧雨中。這才開始紛紛議論,廳中頓時又嘈雜起來,此刻李勃之從內廳出來,與伯勉匯了個眼色。伯勉會意,緩緩蹲下身子,將地上長劍拾起,行至鄭伯身前,恭恭敬敬的將那柄長劍遞還於他,隻聽鄭伯叱道:“你這小子……以前便算了,如今你已成婚,若是以後再敢沾花惹草,我必替你爹爹教罰於你。”


    隻聽伯勉道:“叔父教訓得是,侄兒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鄭伯這才接過長劍,插於腰間鞘中。又見伯勉行到廳前,對著廳中眾人拱手一笑,道:“各位叔伯,在下……哎!”言至於此,稍頓了頓,輕歎一聲,想方才之事眾人心中定有見數,也無需再多言,又道:“今日乃是在下大婚之日,如今時辰也不早了,這便成堂前之禮。方才之事實在掃了各位興致,在下在此給各位叔伯賠不是了。”言畢,對著眾賓客深鞠一禮。


    此刻廳中一陣喧嘩,忽聽得賓客當中一人朗聲道:“那白衣女子美若天仙,何不兩個一同娶了去。”眾人哈哈大笑,又聽一人道:“我等倒是無礙,若你這位新婚娘子不介意剛才之事,那你拜堂便是。”眾人又是一陣轟笑,議論紛紛,言語中多有刻薄之意。伯勉也不介意,全然微笑相待,隨即上前拉著李鳳鳴的手,於庭前正位拜堂成親。李鳳鳴見伯勉臉上雖微笑不已,但眼中那份憂心悲切之感仍無處可遁,不禁心有所觸,一行熱淚隨之湧出。


    三拜九叩之後,禮成,兩人站起身來,此刻李勃之走到正位將老母扶住,對眾人道:“老母年事已高,方才又受了些驚嚇,我便扶她老人家進內堂休息。”言語至此,又對李鳳鳴道:“妹妹如今已嫁作他人婦,往後便不是自家人了,今日就多陪母親說說話吧。”李鳳鳴聽言,也緩緩上前相扶,兄妹二人攙著老母便往內堂去了。眾人見她淚如雨下,也隻道是女兒家哭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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