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勉走近竹樓,透過白布簾依稀見到樓中燭火,知花蠶定在樓中,當即沉下思緒,表情稍顯歉然,卻又有些凝重,他順著樓道行到窗前,輕輕撥開布簾,見花蠶佇立於堂中,目光呆滯,直盯著牆上那副自己親手所寫的《遇婀蘭仙賦》,久久入神,一臉淒然,好似被狂風暴雨洗禮後的蘭花一般,奄奄一息,卻仍舊端莊秀雅,惹人憐惜。


    伯勉暗自心痛,便想立時上去將她抱住,此刻卻又不知該跟她說什麽,隻能在旁默默的看著。忽聽花蠶念道:“一壺消愁讚幽蘭……一壺消愁……讚幽蘭……”語氣輕如薄紗,卻透著無盡傷感,令人聽了心碎。伯勉隻見她身子微顫,眼角沁出淚來,那淚水在燭光下閃過一道熒光,“嗒”的一聲,滴在廳中地上,隻是輕輕的一聲,但在伯勉聽來,倒如同驚雷一般,劈進自己心裏,令他痛不欲生,實在難以忍受,終於,自己的視線也模糊了。又聽花蠶道:“小樓秋夜臨君閱,一顰愜語更悅心。獨香隻影依可眷,最是離別沁夜寒。……為何……為何會如此心痛?”


    此刻伯勉再也無法忍受,淚花閃爍,眼見便要湧出,隻聽他切切的道:“因為姑娘真情實意,卻被在下今日所傷,傷至極處自然會心痛。”


    花蠶聽言大驚,忙一回頭,見伯勉佇於窗前,大喜過望,“啊”的一聲輕呼,眼淚如雨點般淌了下來,卻是怎麽收也收不住,隻聽她道:“公子……真的是你嗎?”剛一開口,忽然頓住,想到今日種種,本因恨他才是,卻怎麽也恨不起來,隻得將頭低下,淡淡的道:“你來作甚?”聲音細如蚊吟,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楚。


    伯勉此刻心中千言萬語,實在不知該從何說起,隻覺心中憋悶,口中喃喃:“我……我……”卻是說不出話來,他平日巧言能辨,如今也不知為何,竟如啞人嚐膽一般,滿腔苦水,無口道出。


    又聽花蠶道:“你還是走吧……夜已深了。”


    伯勉聽言,知她定是在怪自己,今日雨中分別,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想她,不在想見她,向她言明事情真相,如今自己如願見到她了,卻開不了口,好不自私,難道忍心看她如此傷心下去,自己的心又何嚐不痛。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向她解釋清楚,即便她不相信也好,即便在她心中自己隻是個能言善變,花言巧語的登徒浪子也罷……


    伯勉正欲開口,忽聽得遠處有人喊道:“前方有個竹樓,上那邊去找找。”心知定是賊人尋來,確沒想到賊人速度如此之快,暗道不妙,忙一咬牙,對花蠶言道:“花蠶姑娘,在下今日確有苦衷,現下已來不及向你解釋清楚,我想求姑娘一件事,不知姑娘可願幫我”


    花蠶聽他此言,這才抬頭去看他,見他臉上又是焦急,又是苦惱,卻是越看越覺難受,幹脆側轉身子,不再去看,口中卻淡淡的道:“公子有何事相求,且說來聽聽。”


    隻見伯勉從袖中取出一個紅色小瓶,放在窗台,言道:“這瓶乃是解我兄長所中之毒的解藥,我想求姑娘,將他送往鎬京城南八裏外馬家村一位姓馬的車夫家中,我兄長現下命懸一線,等著此藥救命。”


    花蠶低頭沉思片刻,輕言道:“公子真是奇怪,公子今日曾說乃是單傳一脈,並無兄長,現下又說兄長身中劇毒,命懸一線,公子前後所言自相矛盾。花蠶實在不知,到底……到底該相信哪一句?”這最後幾字,花蠶說得輕如蠶絲,卻是別有它意。


    伯勉又從懷中將氣靈珠取出,也放於窗前,言道:“現下已沒有時間解釋了,姑娘隻消記住,在下昨日所言句句處置肺腑,在下從未忘記曾對此珠起誓。”言罷,轉身下樓,匆匆朝荒林深處行去。


    花蠶“誒”了一聲,欲將伯勉喚住,可惜此刻伯勉卻已跑下了樓,見他匆匆而去,花蠶茫然不解,正自錯愕,忽聽外麵有人喊道:“在哪邊,快追……”花蠶聽言,抬頭朝窗外望去,隻見一行五六人,掌著火把,正朝伯勉追去,手中均拿著武器。花蠶心中一驚,知他定是惹了麻煩,伸手從台上摘了一片花瓣,轉身抬手,輕輕一彈,便將屋中燭火打滅。這才取了氣靈珠與解藥,也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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