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自然是吃得賓主盡歡,吃完飯就各回各家,準備睡午覺了。


    而張景融本來也打算去歇著,可一看於青陌怎麽沒有半點去睡午覺的意思,於是多問了一句:“青陌不去歇著吧,是不是天熱歇得不踏實?”


    這會兒她正蹲在菊花前邊,心裏估算著什麽時候可以采了曬,這幾天好吃好喝的塞多了,有點上火。原本於青陌那嬌養的小皮膚,愣是眼看著就要發痘痘了,要是從前長自己臉上,她看兩眼也就算了,可要是長現在這張臉上,她覺得是種糟蹋。


    “不是,你看我臉上……”說著就把臉湊上去,這習慣使然的,湊到一半她就恨不得趕緊往回縮,可木都成舟了,米也成飯了,再縮回來更紮眼,也隻好硬著頭皮往上趕了。


    看著湊過來的那張臉,在盛夏的陽光下,光澤如瓷如玉,幾近透明,這樣一靠近,淡淡的香氣就撲到了他懷裏,讓他一時間有種接不住的感覺。


    “臉上沒什麽啊,這跟不午睡有關係嗎?”既然湊過來就要看仔細,張景融這人,時刻透著認真。別說他還真是第一回把於青陌看得這麽細致,倒真像是於翰林給她題的名字帖——青蓮如玉,阡陌生香。


    “最近天燥,有點上火,你看我臉上都長紅點子了,我想拿它泡茶喝……”說著就指了靠東牆邊的菊花,雖然剛移來沒多久,可在園丁的努力看護之下,已經長得很有模樣了。


    “你啊,別再折騰園子裏的花了,讓廚房燉些下火的湯水就是了。再說獨草不成藥,就是喝菊花茶,也得講究個配伍。且是藥三分毒,菊花再尋常,那也是入藥的東西,總不如吃的溫和養人。”張景融隻要想起,管家說要進些花木,問於青陌的喜惡時那份表情,就覺得興味十足。下麵的人直認為她需要小心侍候,而他隻要一想起府裏近來的氣氛,就想找個沒人的地兒大笑幾聲。


    她這不是給自己找點目標嘛,這張景融真不識風向:“菊花怎麽不好了,如君子清芳,如佳士高潔……”


    為什麽這“佳士高潔”四個字,讓她想起佳X士和高X潔來了,難道幾天不用,她就懷念了嗎?


    “怎麽不說了,這菊花還有什麽?”張景融看著她那小眉小眼,嘴一張一闔的樣子就心情舒暢,再看她忽然像是被掐住了一樣,話全收在了喉嚨裏,那表情倒像是一隻蟲子飛到嘴裏了一樣,逗趣得很。


    忽然一驚,他最近怎麽老覺得於青陌有意思呢,從前也沒覺得啊?究竟是從前在京裏,接觸沒這麽深,還是到平江後,她性子變跳脫了?道是於翰林府裏家教甚嚴,規矩也自不一般,張景融這麽一想,就覺得可能是京裏束縛得緊了,這猛一天寬地廣了,她就灑脫起來了。


    “潔如守貞,香如懷德,白的似仙子無塵,粉的如豆蔻新妝……”感謝淘寶,感謝百渡,是淘寶讓她知道有這麽多讚美之詞,是百渡讓她博古通今。二十一世紀最不可缺少的,如果讓她選擇,唯淘寶、百渡而已。(注:豆蔻指少女,參見豆蔻年華一詞)


    “仙子無塵,豆蔻新妝……青陌,怪不得幾位嫂嫂都誇你能言善道,我還當是客套話,原來離了京城、少了約束後你是這副模樣。要是知道你這樣,我該早些請調離京,讓你過寬敞日子。”難怪連老太太都誇他,說是他心明眼亮,娶了個能出得了場麵的媳婦兒,這身份氣質加上眼下的言行,確實是吃得開了。


    捂嘴,她怎麽忘了在這,話不能亂說,飯得也不能多吃。這一順嘴,倒出一大段話來,這不明擺著告訴張景融一句話:“喂,我和從前不一樣了,來觀察我吧。”


    好在這一切張景融都幫她找了解釋,要不然就她這漏洞百出的言行,早就該知道不對味兒了。於青陌應該感謝張景融愛為一切找個由頭的習慣,他不喜歡沒有答案的問題,也不喜歡沒有底的人。


    之所以他願意為了她找由頭,主要是因為於青陌一直讓他覺得能夠掌握,所以他總顯得那樣寬容而和氣。


    “老太太說了,你是長房長孫,要我給你長臉。你們都說老太太心亮堂,我自當遵從老太太的意思了。”老太太啊,您既然是根杆兒,這時候也不妨借我使使,於青陌在心中這麽想到。


    但又一想,自己往那雖然和氣,卻透著大家主母風範的老太太身上爬,就覺得那場麵很崩壞,又不由得嘿嘿樂了。


    “對了,景融,我下午出去好不好,昨天好掃興的。”她現在這口氣,就跟以前跟自個兒媽媽說,晚上要晚回來,跟朋友通宵K歌一樣,半帶著討好,半帶著懇求的。


    就這語氣,聽在張景融耳朵裏,那是十分受用,百分熨貼,自沒有不答應的道理,要不是今天下午事忙,他說不得還要陪同的:“自然是好的,你帶著朱槿出去,拿好行牌,雖說街麵上太平,但總是有備無患的。”


    於青陌點頭歡喜地去換男裝,等換了衣服出來,發現張景融還在這,就問:“你該去官署了吧,要不要我送你過去。”


    這話說得張景融有點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頭發說:“要也是我順路送你上街去,哪有讓你送我去官署的。”


    再看她這男裝扮像,秀氣得不像話,原本柔和的五官,此時倒帶了幾分英氣。她這樣神采飛揚的模樣,哪還有印象裏的柔弱,現在這樣子倒讓他放心多了,似乎身子也比從前好,所以才不阻止她出門。


    “好吧,那就讓你順路送我。”於青陌這人,從來就是得意時容易忘形的,這會兒能獨自逛街了,嗯……雖然還墜著個尾巴,可總算能好好出去晃晃了,高興得早把應該端的模樣扔腦袋後麵了。


    她從前就是個天天氣粘著父母撒嬌的,二十出頭還被人指做是嬌嬌女,雖然見過不少人不少事,可到底嬌寵慣了,現在沒了父母,隻有張景融這麽個看起來似乎可以依靠一下的,自然不知不覺間在他麵前帶了幾分嬌嗔。


    “是,多謝娘子許我送你,為夫不勝榮幸。”


    上官署是要坐轎子的,可今天不是要順路帶於青陌嘛,張景融就讓她坐上去。這親眷坐官轎,就跟現代公車私用是一個味道,也是不投訴就不存在的。


    張景融當然也不做那紮眼的事,到巷子口上就把她放下來,又叮囑了幾句,直到她覺得有些羅嗦的時候,張景融才放她走。


    終於隻剩下她和朱槿了,回頭跟朱槿說:“朱槿,從現在開始要叫公子,於公子……嘿嘿,我喜歡這稱呼。”


    朱槿有些無語,才離開幾天就變了個樣,這世界也變得太快了。


    兩人往街上一站,於青陌心頭忽然升起一股豪氣,特想衝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喊一聲:“我於青陌來了……”


    沒有了張景融相陪,這街才逛得有味道,兩人走走遊遊,東西一樣沒買,倒是走得腳都疼了。朱槿苦不堪言,於青陌也是走到累了才有知覺,這身子真是嬌弱啊,想當初幾十層的購物中心,她也能幾進幾出,現在才半條街就逛累了。


    “朱槿,找個地方歇會吧,我走不動了。”


    這話對於朱槿來說,無異於天籟之音,連連應聲說:“是是是,公子,你瞧這裏有個茶館,咱們進去坐著會兒,您要是累了,待會兒差人去府裏轎子過來就是。”


    這公子,公子的稱著,可看四周人這回避的態度就知道,有眼睛的人都看出她是女的來了。


    兩人進了茶館裏,都還沒坐下呢,迎麵就走來一名男子,嘴裏稱著:“陌陌……你怎麽在這兒?”


    於青陌看了一眼,在外人麵前她還是會拿著規矩的,所以也沒多瞧,一晃眼就過去了。倒是身後的朱槿竟然驚呼了一聲,好像是叫了聲:“……爺吉祥。”


    那男子回了句:“起吧。”


    喲,敢情這是熟人麽,於青陌這會兒老實了,又不敢動了。剛才這人叫陌陌,這可是比張景融還叫得親昵些。天啊,咋整,這究竟哪蹦出個熟人來了!


    “陌陌,你現在連我都避嫌了嗎?”男子叫李留山,和於青陌本是舊識,甚至情分還不淺。這李家就是當今天下之主,李留聲便是當今天子的六弟,人稱晉王。


    這晉王本來是經過平江,要去辦公務,沒想到竟然見到了於青陌。最讓他難以置信的是,於青陌竟然看他一眼就過了,全當做不認識他這個人一樣。這讓李留山很有些失落,即便是成親嫁人了,本朝男女大防卻也沒大到,婚後不能和男子打招呼的地步,她怎麽變成這樣。


    避嫌……哥哥,我連你是哪個都不認得,你倒告訴我,為什麽需要避嫌。


    這話沒膽出口,隻好裝出一副被驚嚇著了的樣子,側臉看著朱槿,心裏直想哭,誰來救救她呀!


    (今日薦歌:《歸去來》,由胡兵和希麗娜依演唱的。還記得古天樂版的《神雕俠侶》嗎,如果記得,一定還會哼這首《歸去來》。其實從前的港版武俠劇,都非常注重片頭片尾曲,通常是一部電視劇還沒完結,歌已經是耳熟能詳了。


    甚至我們還能記得那些寫詞譜曲的人,比如黃沾,比如小蟲,比如林夕……而現在的電視劇,還有幾個人能寫出詞曲,從而讓我們記住名字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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