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情深的戲怎麽演呢,是扮親熱,還是笑著問寒問暖,又或者像眼前的於敏君一樣,數落著張景融的不是,怪他沒有照顧好自己?


    看著這位姐姐義憤填膺,揮舞著小小的粉拳,滿臉替她不甘的模樣兒,說著張景融的是非,她就想起了那句話——說人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但她想看看於敏君想做什麽,所以她隻是笑著應,並且在適當的時候,加點油添點醋。


    就像這時候於敏君在說:“呀,你這衣裳可也太素淨了些,這料子倒是上好,這手工可是差了些。從前你在家的時候,那起居用度,哪一樣不是撿最好的用,景融也真是的,怎麽不好好照顧你呢。我從前就跟他說過,你慣穿綠袖坊出的衣裝,你這身子嬌嫩,隻能穿上好的湖絲,別的都粗礪著,怕是要把皮膚磨粗的。”


    然後她聽完很讚同地點頭,然後再添點料進去,於敏君這時候,是來看她“不幸”的,她就順著下去,看看這不盼人點好的姐姐,到底怎麽想的:“畢竟為人媳婦兒,個中滋味哪裏是未嫁時能想得到的。張家姐姐也是知道的,自來的規矩大,容不得一點差池,又怎麽能全和從前一樣呢。”


    說罷,長歎一聲,意猶味盡中,總能讓人品出哀怨的味道來。


    於敏君聽著看著,臉上擔心,嘴角卻微微上揚,顯得心情還不錯的樣子,卻嘴上隻說見了她很高興,但又一邊為她的遭遇歎氣擔憂。


    “小青,你這樣不行,這樣下去是要被人欺到頭上的。張家怎麽了,張家也不過是商賈之家,難道這一代出了幾個出仕的,就能委屈了咱們於家的嫡姑娘麽。想從前你在家裏,那是爹娘寵著,兄長疼著,姐妹們喜歡著,便是京裏各家的姑娘太太們,也都打心眼裏親近你,可如今隻是出了門牆,便……便……身不由己了麽。”說著說著,於敏君像是覺得很傷心似的,淚就嘩嘩地流了出來。


    這一哭倒把於青陌給弄得有些愣,回過神來就隻覺得頭皮發麻,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於敏君在那兒哭。左右一看,朱槿剛才就被於敏君支出去了,屋裏就剩下了她和這位淚漣漣的姐姐,這叫啥情況呀!


    小心翼翼地遞了帕子過去,想勸於敏君別哭了,心裏卻有點莫明其妙,心說:“我自己的事兒,我自己還沒哭呢,你倒是先哭上了,這叫一個荒唐。而且你是來拆廟的吧,怎麽聽著都不像是為自家妹子好。嘖,你和從前那於青陌,莫不是有什麽深仇大恨……”


    一想這兩姐妹能有什麽深仇大恨呀,又隻能是揣著這點莫明其妙開口道:“姐姐,你別抹淚呀,我這日子也算是過得去的,無風無雨不必擔憂,人生如此也當滿足了,姐姐又何必為我傷心落淚呢。姐姐這樣,倒讓我覺得對不住姐姐,讓姐姐替我憂心了。”


    “不不不,小青,都是我的錯,當初我不該一個人走了,把這事留給你。當初我哪裏想得到會是你去,如果……如果我知道,一定一步也不離開。如今苦了你、難了你,我這做姐姐的真是罪該萬死。小青,你打我吧、罵我吧、恨我吧,就是不要衝我笑,不要理會我。小青,姐姐不求你原諒,隻希望你別苦了自己。”於敏君拿著帕子,哭得更凶了,那眼淚就跟開了兩水龍頭似的,源源不斷,滔滔不絕,眼瞧著那叫一個“壯觀”啊。


    這番話下來,直讓她是覺得滿腦袋霧蒙蒙的,一句話都聽不明白就算了,還被於敏君一隻手推搡著肩,幾乎把她搖頭骨頭都鬆了,於敏君都沒有放手的打算。嘖,一邊傷心,還要一邊分心把她搖散,真是一心二用,不容易啊!


    “姐姐,這不是你的錯,從來生死由命,富貴由天,一切便早是注定了的。如今我也是認命了,世事如流水,而我不過是任他水到渠成,便自在逐波而下罷了。”有位哲學家說過,倘若你不明事的因由,你便談哲理,談到明白的時候,自然就可以說正事了。


    哲理之妙,就妙在一個字——繞!


    “不不不,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啊。如果不是我少不更事,太魯莽而不慎重,又怎麽會讓小青淪落至此。”於敏君這時候強忍了眼淚,忽然起身就跪倒在了她麵前,重重地磕了著頭,嘴裏高聲嚷著對不起之類的話。


    於青陌看著,已經完全傻了眼,嘴唇微動著,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眼睛也隻是直直的看著,眼下她的腦袋已經停擺了,完全做不出任何反應來。


    好在這時候外頭有人喊了聲,徹底把她從這裏頭解救出來了,是肖晉榮在外頭喊了聲:“太太,不知道您可在裏麵,小的把明細和章程拿來了。小的已經請示過了爺,爺讓小的這個時候過來,不知有此時太太可得工夫。”


    聽著肖晉榮的聲音,她隻覺得淚流滿麵,感激不已,不等於敏君反應,幾個快步穿過內室的簾子,又到廳裏開了門,衝外頭的肖晉榮說:“肖管家來了,咱們上院子裏說話,朱槿置辦果點去了,說話就回。肖管家一路辛苦了,待會兒請肖管家好好用用徐城的果點,看看與平江有什麽不同。”


    現在別說請肖晉榮吃果點,就是吃金山銀山,她也絕不皺眉頭,真是救苦救難的肖大管家呀!


    肖晉榮咽了口唾沫,有些不知道於青陌的熱情打哪裏來的,難道是因為自己給她送銀子來的,所以分外親切?揣著這樣的心思,肖晉榮又安坐了下來,大管事在主子麵前,還是可以坐的。


    “太太,您看,這是新風館在運城的新鋪選址,運城向來是張家向外擴張的第一站地,張家的鋪子在運城不比在平江少,那兒也是熟門熟路的好辦事。咱們府上也不用出去太多人,隻把事跟太老爺子支會一聲,再派兩個熟悉事務的過去領著差就行了。”肖晉榮說完就把名單和選址遞給了於青陌。


    接過手裏一看,人名都是相熟的,是原來就在灶房裏做過的,現在府裏灶房越來越多新麵孔,而熟臉的大都被派出去領差去了。本來就都是些穩妥的人,她看了看點頭說:“肖管家辦事自是無遺漏的,說到這一塊上,每月的授課千萬不能停,既然要做獨一份兒,就得做出模樣來。張家的牌子立在那兒,咱們可不能把老張家積了百年的牌子給砸了。出去的人,個個都要小意地管著,還是要勞煩肖管家多費心了。”


    肖晉榮一直管理著府上的各項事務,這生意場上的事倒是接觸過不少,但真正做買賣,這卻是第一回。而且張家的家生小子本來就不少,一代代下來,多少人閑著沒活幹,這新風館就接納了不少這樣的人,給他們又指了一條光明大道,不知道多少侍候過老張家的老一輩兒們感激涕零,齊齊稱讚張景融夫妻會辦事。


    下麵的人歡喜,上麵的人也會被影響到,影響雖小,但所謂積水成流,張景融他們這對小夫妻現在在張家,可是個個都豎指以讚。連老太太都經常在女眷們相聚的時候,滿麵紅光地說起自家這“小十”如何如何,“小十媳婦”如何如何,說起來的時候,那神情可真叫一個自豪。


    “太太說的是,太太的帳冊可看好了,看好了您用個印,這月的盈餘小的便給您劃到庫裏。”肖晉榮指的當然不是府裏的大庫房,而是於青陌自己的小庫房。


    “不用,運城不是要開新鋪麵嗎,這錢得花在那兒。”開新風館的時候,張景融要要出銀子幫她,她拒絕了,用了嫁妝裏的銀錢,隻跟張景融說自己想獨自立件事,看看能不能成。所以這新風館的生意,從銀錢上來說和張家沒半分關係,經濟上的獨立,才能保證經營上的獨立。


    她雖然從前沒辦過這樣的事,可道理還是明白一些的,而且……這也算是自己給自己留的一條後路,當時雖然沒算準能掙這麽多,但是想著多少算一份事業,將來好歹能算個依靠。


    正在她和肖晉榮商量著怎麽裝修,怎麽宣傳的時候,屋裏那個她幾乎要忘掉的姐姐又蹦了出來,眼圈兒通紅地擠在她身邊坐下。眼睛往她手裏的帳冊上掃了一眼,然後眼底一抹奇異地光芒迅速浮現又隱去:“小青看來也能照料自己了,唉,我苦命的小青啊,如果不是我,你怎麽需要過這樣為銀錢斤斤計較的日子呢,都是我這做姐姐的錯啊!”


    肖晉榮張大嘴,半天沒合上,然後在心裏有了結論——原來這就是那位傳說中的於敏君,於大小姐……肖晉榮摸了摸下巴,他在府裏管事多年,人精一個,這眼前演的什麽,當然再清楚不過。


    肖晉榮看著這場麵忽然不想走了,就想賴徐城看看,於敏君會自家爺和太太的戲文裏摻和出什麽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www.qidian.com</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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