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側都是山的隘路嗎?確實是易守難攻的地形呢。」


    勇鬥皺著眉,眺望著道路兩旁高聳的群山。


    從神都格拉茲海姆出發,往東行軍十天後,《鋼》軍來到《盾》與《虎》的邊界,暫時休息。


    這個時代,邊界並非明確的一條線。


    通常是以山或河、城砦等,不容易被入侵的場所作為國界。


    「是,就如陛下所言。至今為止,我們與《盾》軍起過無數次衝突,但大多隻是在隘路的兩端出口布陣,互相牽製而已。」


    一名被傳喚到大本營的士兵單膝跪地,如此說道。


    士兵的名字是※斯基維爾。(譯注:典出北歐神話。斯基維爾(scirvir),意為矮子。)


    他是《鋼》軍在東征的路上偶然遇見的,奉被滅亡的《虎》之命前往《鋼》討救兵的使者。


    從《鋼》軍那兒聽說《虎》的族都已經被攻陷的消息,令他非常驚訝。為了幫祖國報仇,熟悉當地環境的他主動要求加入《鋼》軍,為勇鬥引路。


    「當然也隻能互相瞪來瞪去而已吧。要是出了隘路,就會被等在外頭的敵軍圍毆啊。」


    「陛下說得是。」


    斯基維爾點頭同意。


    集團戰鬥時,包圍敵人的一方具有壓倒性的優勢,換句話說就是:包圍的一方就會獲勝。


    既然知道敵人會從隘路出現,那麽隻要在隘路的左右方與正前方部署兵力,就能形成包圍陣形。就算攸格多拉西爾的文明水準在紀元之前的程度,但是隻要有點戰術眼光,不論是誰都能明白這件事。


    更進一步地說,也沒有人會蠢到從隘路闖入敵陣。


    「《絹》才剛攻下《虎》,可能還沒發現這個地利,不過小心沒有損失。克莉絲!」


    「我已經派手下調查,也差不多該回來報告了。」


    「真不愧是克莉絲,動作真快。」


    聽到克莉絲緹娜的秒答,勇鬥揚起嘴角。


    「母親大人,陛下,讓您們久等了。」


    就如克莉絲緹娜說的,不久之後,一名身穿黑衣的男人走入帳篷裏。


    男人的身材精瘦,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戰士。


    以輕盈為首要條件的體態,一看就很有擅長情報搜集的克莉絲緹娜子弟兵的感覺。


    「辛苦你了,結果呢?」


    「是!貌似《絹》軍的部隊已經在隘路的另一頭待機,總數大約有一萬數千人。」


    「呿,果然啊。」


    勇鬥苦著臉啐道。


    敵軍人數比總兵力少,可見隘路的左右兩側應該也有伏兵。


    假如向前直衝,就太危險了。


    「早知道就把戰車堡壘帶來。」


    把加裝了鐵板的載貨馬車連接成環狀,可以有效抵禦來自左右兩側的攻擊。這方法已經在維格利德會戰中獲得證明。


    但是,這次的遠征目的地是約頓海姆的東部海岸,距離太過遙遠,帶著大量戰車堡壘移動,很花力氣。


    最重要的是,戰車堡壘在防禦《炎》軍的火繩槍上相當有效,所以不得不將其留在格拉茲海姆。


    「我想先了解一下這附近的地形。克莉絲,不好意思,可以請你跑一趟,幫我拍照嗎?」


    「用不著那麽做。」


    克莉絲緹娜向黑衣男子揚了揚下巴,男人立刻拿出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異質物品。


    那是勇鬥從現代帶到攸格多拉西爾的,附有望遠功能的數位相機。


    勇鬥按下照片顯示切換鍵,相機裏清楚地記錄了好幾張從高處向下拍的,被群山圍繞的盆地照片。


    不用問也知道,是隘路前方的地形照片。


    「你的動作真是太快了!」


    「被命令才行動的不過是二流角色,在命令之前就采取行動的,才是一流。」


    勇鬥佩服地稱讚著,但克莉絲緹娜隻是若無其事地如此回道。


    這女孩才十五歲,用現代以足歲計算年齡的算法,也才十四歲。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停下來了嗎?要是他們不長腦地闖進來,就能一網打盡了哪。」


    隘路的另一端出口,《絹》族大帝厄特加爾也同樣啐道。


    她已經在左右兩側的山上分別部署了五千兵力,假如《鋼》軍悠哉地侵入盆地,就能視狀況從左右前方同時夾擊。


    但是,她馬上又愉快地笑了起來。


    「嗬嗬,也好,要是不符合軍神的外號,兩三下就被收拾掉,那就不好玩了。」


    為了今天,厄特加爾準備好複數的對策。


    而且還有必殺的新武器。


    要是沒有讓那東西出場的機會,就太令人失望了。


    「暫時觀望情勢,等對方忍不住出擊,是常用手段。不過那樣太無聊了。」


    厄特加爾以羽扇朝臉上搧風,自言自語起來。


    無聊,是她最討厭的事。


    她才不想連續好幾天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警戒不知什麽時候才要出動的敵人。


    「唔,對了,就拿那些家夥來玩玩吧。」


    厄特加爾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把剛得到的玩具拿出來玩,是人之常情。


    假如順利,說不定很快就能分出勝負。


    無聊的時光,是愈短愈好。


    「好了,讓朕拜見一下軍神的手段吧!」


    「大家準備好了嗎?」


    夏基向身後的士兵們問道。


    他原本是《虎》的族叔,是赫赫有名、萬夫莫敵的英雄,可是如今兩頰瘦削,臉色蒼白,眼神憔悴,沒有一點霸氣,完全判若兩人。


    敗軍之將,就是這種感覺。


    「「「「「…………」」」」」


    跟在他身後的士兵,沒有人應聲,隻是以冷漠的眼神瞪著他。


    這很正常。


    他們全是因夏基的叛變,成為亡國之民的《虎》族士兵。


    家中的妻兒全被《絹》扣為人質,不得不以奴隸兵的身份前往戰場,為《絹》作戰。會對亡國元凶夏基恨之入骨,也是當然的事。


    「大帝厄特加爾有令,要我們突擊前方的《鋼》軍。」


    「「「「「…………」」」」」


    果然還是沒有人應聲。


    明明有其他人選,卻故意讓自己擔任這支部隊的指揮官,夏基深深感受到厄特加爾的惡意與虐待狂的性格。


    處決《虎》的幹部時,厄特加爾那高潮似地,下流又瘋狂的笑聲,仍縈繞在夏基耳畔。


    如今,她肯定正在想象夏基的狼狽樣,發出那種令人惡心的笑聲吧。想到這裏,滿腔怒火就不由得熊熊燃燒。


    (幹脆帶著這些人衝進那女人的大本營算了。)


    這想法從腦中一閃而過。


    但就算真的那麽做,雙方兵力差距懸殊,隻怕還沒衝進《絹》的大本營就被殲滅了。如此一來,被當成人質的《虎》族人民反而會因為連坐法而受到懲罰。


    而且事到如今,這些士兵當然不會為了叛國賊〈夏基〉的這種決定而賠上家人的生命,他們絕對不可能聽令。


    正是因為全盤計算過了,厄特加爾才會派夏基來當這些人的指揮官。


    「毒婦。」


    一想到自己居然被那種蛇蠍女的美色迷惑,誤入歧途,夏基就恨不得咒死過去的他。


    假如時光能倒流,他一定要重頭來過。


    可是,現實很無情。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為了被當成人質的《虎》族人民,帶著這些士兵進行特攻,勇敢地戰死。


    雖然夏基不認為這麽做就能補償自己犯下的罪過,但除此之外,他已經沒路可走了。


    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


    通知敵人來襲的銅鑼聲大響,勇鬥從床上跳了起來。


    他身旁的菲麗希亞也同樣赤裸著身子,慌張地跳了起來。


    戰場會刺激鬥爭本能,令人想逞血氣之勇。這是人類的本性。


    不過,一般士兵也就罷了,身為將領的人流於衝動,沒有任何益處。


    除了衝動,還有焦慮與不安。


    所以才會想透過女性的溫暖軀體保持冷靜。


    ——這些,是勇鬥的個人借口。


    「父親大人!前方出現敵人!正朝這邊急速前進!」


    「呿!沒想到紮營的第二天就來了。」


    克莉絲緹娜尖銳的聲音,使急著穿上衣服的勇鬥恢複冷靜。


    走出帳篷,天色還沒呈現魚肚白,太陽尚在東方山脈的後方,隻能以極為微弱的光線確認其存在。


    原本以為今天也會在互相觀望中度過,沒想到對方居然一大早就進攻,還挺出人意料的。


    雖然在意料之外,但是攻其無備,出其不意,原本就是戰爭的慣用手法。


    趁著半夜或清晨進攻,是突襲的基本法則。


    盡管還年輕


    ,但是戰場經驗豐富的勇鬥,當然不會因為這種程度的事而感到慌亂。


    「傳令!」


    「是!」


    勇鬥一喊,騎著馬的士兵立刻來到他身邊。


    「通知各部隊進行戰鬥配置!不用慌!提醒士兵不能因為剛睡醒就鬆懈精神!讓他們冷靜並加以激勵!弩弓部隊準備好後立刻開始射擊!」


    他熟練地接連做出指示。


    將領的情緒會傳染給部下。


    勇鬥冷靜並正確的對應,使原本因被突襲而慌亂不已的士兵們漸漸平靜了下來。


    「發射——!」


    隨著前線指揮官的號令聲,無數箭矢飛向《絹》的士兵。


    前鋒接連倒下,盡管如此,他們仍然不停前進。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絹》軍一麵咆哮著,一麵舉著長槍,朝《鋼》軍猛攻。


    聽見那咆哮聲,勇鬥訝異地皺眉。


    「……好像很悲壯呢。」


    「悲壯嗎?」


    「嗯,真怪。」


    一般來說,上戰場時,士兵會懷抱著恐懼、不安,以及對求生的渴望,最後以必勝的樂觀與對敵人的戰鬥意誌掩蓋那些情緒,讓自己戰鬥。


    所以,當明白沒機會獲勝時,偽裝會被揭開,士兵們會基於想活下去的本能而四散奔逃。


    可是現在,沒辦法逃、隻能戰鬥了、一定要想辦法贏,勇鬥卻在這些敵兵身上,感受到這種被逼上絕境的情感。


    有點類似被迫進行背水之戰的感覺。


    「呃……我隻聽得出敵人的戰鬥意誌非常高昂,但老實說,我感受不到哥哥大人說的那種情緒……」


    「我也是,應該隻是父親大人想太多了吧?」


    「咦!?你們沒感覺到嗎!?」


    看著麵露疑惑之色的菲麗希亞和克莉絲緹娜,勇鬥反而驚訝了。


    對他來說,這是明顯到不行的事實。


    「嗯,我也看得到混合了晦暗的藍色和發黑的紅色的情緒呢。」


    說著這種話現身的,是戴著麵具的男人弗貝茲倫古。


    這次的東征,他是以監督軍紀的督軍兼參謀身份參加的。


    「哥、哥哥!」


    「大姐,你在說什麽啊?我是你的義弟哦。」


    弗貝茲倫古苦笑著聳肩。


    「說、說得也是。」


    菲麗希亞也連忙訂正。


    弗貝茲倫古的真實身份其實是《狼》的前少主洛普特,這是絕對不能外泄的秘密。


    菲麗希亞咳了一聲。


    「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呢?弗貝茲倫古。什麽晦暗的藍色和發黑的紅色之類的。」


    「嗯?要問有什麽意思,我也隻是把看到的顏色說出來而已。硬要說的話,就是那種黑色已經沒辦法簡單地再變成其他色彩了吧。」


    「我愈聽愈不懂了。」


    「哈哈,晦暗的藍色是悲傷與死心,發黑的紅色是憤怒和憎恨吧?」


    「嗯,就是那種感覺。」


    對於勇鬥的解說,弗貝茲倫古認同地點頭。


    「……父親大人居然能懂那種感覺語言?」


    克莉絲緹娜露骨地皺眉。


    現實主義者的她,似乎很不喜歡這種唯心論式的說法。


    「嗯?我也隻是把感受到的情緒說出來而已哦!」


    「……難道說,是從希格德莉法大人那兒得到的雙符紋能力,使父親大人有這種感覺?」


    克莉絲緹娜盯著勇鬥問道。


    勇鬥苦笑著聳肩。


    「沒有那麽誇張啦。平常聽人說話時,不是能從聲音中聽出對方的感情嗎?」


    「這個嘛,生氣或傷心之類的,是聽得出來沒錯啦。」


    「就是那種感覺。我在當上宗主之前經曆過很多事,所以會很注意別人流露出來的情緒。正是因為有過那些經驗和習慣,所以比別人敏感吧。」


    勇鬥不當一回事地笑道,其實過程沒那麽簡單。


    處在必須拚命才能活下去的環境裏,人類的能力會有顯著的提升。


    雖然勇鬥本人完全沒有意識到,不過與許多人接觸,無微不至地觀察他人的情感和反應,使勇鬥在不知不覺間建立了名為「經驗法則」的龐大資料庫。


    「尤其是聲音方麵。人們想隱藏感情時,會控製表情,但是會注意聲音的人,出乎意料地少哦。而且裝出來的聲音很容易分辨。隻要能弄清楚這部分,在談判時便很有利。」


    「原來如此,今後我會多加注意這方麵的。」


    「嗯,這樣一來就很容易分辨出真心話和謊話。」


    勇鬥得意地揚起嘴角。


    他一直注意著蘊藏在聲音中的感情。


    弗貝茲倫古天生可以看見聲音中的色彩,但是勇鬥做不到。


    不過,多年來拚命努力所累積的成果,如今已超越了天賦才能。


    大概做得到。以這種心態完成的結果往往會帶著各種小錯誤。


    正因為是「大概做得到」的人,所以在事情完成後,反而不會特別去在意其中的小錯誤。


    大概做得到,所以不會產生想要深入鑽研的念頭。


    天賦才能也就因此停止發展。


    而把資料一一整理、分類,仔細地建立龐大的資料庫,以這種方式得到的能力,使勇鬥能比弗貝茲倫古更正確、更細膩地分辨出聲音中的情感。


    「敵人接近了!弩弓部隊已經移動到兩翼!」


    「……隻是,現在也不是關心敵人心情的時候呢。」


    聽完傳令兵的報告,勇鬥自嘲地笑了起來。


    身為指揮官,必須仔細觀察戰場上所有的資訊。


    先前的格拉茲海姆會戰中,《鋼》軍遭到信長分遣隊突襲而敗北的往事,勇鬥記憶猶新。


    所以勇鬥下定決心,不論多麽微小的違和感,都不能無視。


    不過,戰場也是個必須迅速做出決定的場所。


    勇鬥將手向前一伸。


    「長槍重裝步兵隊!向前突擊——!」


    「嗚啊!」


    「盾、盾牌碎掉了……!?」


    「呃啊!」


    「嗚!」


    「艾莉亞……對、不起……」


    一人,又一人,《虎》的奴隸兵接連倒下。


    他們毫無招架之力地遭到《鋼》的攻擊。


    箭雨來得又快又有力,而且箭鏃是以鐵製成,能輕易穿透奴隸兵的木盾和皮鎧甲。


    好不容易避開箭雨,以為能與敵軍短兵交戰了,沒想到出現在麵前的,卻是密密麻麻的超級長槍。


    而且那些長槍同樣以鐵製成,輕易地破壞了《虎》兵的盾牌,使士兵們失去護身的方法。


    總算越過那些槍山,前進到能以我方武器進行攻擊的距離,可是我方的槍與劍卻又因敵方的鐵製盾牌而斷折、碎裂。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啊!?」


    《虎》軍部隊的指揮官夏基,臉色因絕望而發白。


    由於家人被當成人質,《虎》兵們全是抱著死也不能退的覺悟參戰。盡管如此,到目前為止,卻完全無法傷到敵軍。


    隻能單方麵地被屠殺。


    假如能和《絹》的正規士兵一樣,有鐵製武器、裝備可用的話,情況可能會好一點吧。但是《絹》當然不可能把那麽貴重的東西分配給才剛征服,隨時有可能叛變的部隊使用。


    「嗚!再這樣下去……!」


    夏基的五官因胸中的焦躁感而變形。


    到目前為止,部隊是以意誌力勉強撐過來的,但是撐不了太久。


    對方占了壓倒性的優勢。


    假如大勢底定,不管我方再怎麽努力支撐,都無法違逆洪流。


    「我來想辦法!」


    夏基拔劍,躍入前線。


    他側身閃過朝這邊急刺的長槍,鑽進槍與槍之間的縫隙裏。


    手上長劍唰地一閃,眼前敵方士兵的頭顱應聲掉落。


    就算聲名掃地,他仍是在《虎》族中排名一、二的英靈戰士兼勇士,實力自然不凡。


    「喝!」


    立刻就有新的士兵補上空缺,挺著槍,朝夏基刺來。


    盡管夏基想跳到旁邊,但是附近士兵的槍柄卻封住了他的退路。


    「呿!」


    夏基勉強以盾牌擋下攻擊,其他士兵立刻繼續補槍。


    「唔!」


    夏基扭曲身體,千鈞一發地躲開攻擊,但是,也就到此為止了。


    「嗚!」


    發現身體被槍陣卡死,動彈不得,夏基不禁焦慮地暗叫不妙。


    就算以蠻力撥開那些長槍,但是槍海仍然如潮水般湧上。


    盡管他是英靈戰士,終究寡不敵眾。


    在夏基動彈不得的情況下,最初那名士兵抽回長槍,再次向前刺出。


    「呃啊!」


    夏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長槍鑽進自己腹部。


    士兵收回槍,鮮血從夏基的傷口噴濺而出。


    「嗚!這種下場……」


    夏基雙腿一軟,向前趴倒在地上。


    失去指揮官的《虎》軍,很快地就崩潰了。


    盡管以悲壯的決心維持士氣,但是在陷入不論怎麽攻擊,都對敵人無效的絕望中時,比起終究是他人的家人生命,人們會再次想起自己的生命有多珍貴。


    一人,又一人,《虎》兵接二連三地棄械逃走,《鋼》軍人數則是不斷補上。大勢就此決定。


    「哥哥大人,勝負已定!雖然敵人很難纏,但形勢還是偏向我們!我軍穩操勝券了!」


    「……嗯。」


    菲麗希亞快活地叫道,勇鬥雖然點頭,但仍然疑惑地皺著眉頭。


    敵兵的鬥誌,確實猛烈到就連皮膚也能感受到。


    就算麵對重裝步兵密集方陣,和過去遇過的敵人相比,也是特別難纏的一群人。


    盡管如此,勇鬥還是無法消除不對勁的感覺。


    前線士兵一麵壓製敵軍,一麵前進。在途中,倒在一旁的敵軍身影突然進入勇鬥的視野之內。


    那是這四年來看慣了的身影。


    正是因為看慣了,所以勇鬥才能驚覺某個事實。


    「!全軍!緊急停止!這是陷阱!快停!快停下來——!」


    勇鬥趕緊高聲大叫。


    話是這麽說,但是要士氣正高,加速前進中的軍隊停下,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勇鬥接連派出好幾次快馬,強調不聽命令會受到重罰,總算讓《鋼》軍的最前線停下腳步。這時,最前線已經差點踏入隘路之中了。


    「呼——總算趕上了嗎?」


    勇鬥用力擦汗說道。


    「哥哥大人,這會是陷阱嗎?但是對方看起來不像在演戲呢。」


    等事情告一段落,菲麗希亞問道。


    「的確不是演戲。不過那些士兵肯定是誘敵用的棄子。《絹》明明發明了冶鐵術,可是那些士兵的武器卻是青銅製的,鎧甲和盾牌也不是鐵製。再加上一開始時感受到的那種奇妙氣勢。我猜他們應該是家人被當成人質,被逼著來和我們戰鬥的《虎》族士兵吧。」


    「原來如此。把戰敗國的士兵安排在最前線,是常有的手法呢。」


    「是啊,打倒他們,乘勝追擊時不小心進入隘路的話,就會被《絹》的部隊從三方麵夾擊了吧。」


    「!那不是哥哥大人與虎心王戰鬥時,使用過的釣野伏陣形嗎?」


    「沒錯。而且對方非常清楚重點在哪裏。」


    釣野伏的重點是:與敵人適當地纏鬥一番後撤退,在敵人追擊時以伏兵包圍他們的戰術。


    可是,這個「適當地纏鬥」非常困難。


    逃得太幹脆,對方馬上會知道是在演戲,不會追上來。


    必須展開激戰,並且落敗,讓對方真心以為自己贏了,才有辦法誘敵深入。


    但是,激戰是非常耗體力的事,就算想撤退,可能因此來不及跑贏敵軍,而被敵軍在追擊時殺死。


    既然如此,就以被占領的國家人民為人質,逼戰敗國的士兵抱著必死覺悟進行特攻吧。


    就算那些士兵戰死了,對《絹》來說也不痛不癢。


    非常冷酷的做法,但是就戰術而言,勇鬥又不得不承認這麽做非常有效率。


    假如勇鬥沒在細節中發現不對勁,或者不知道釣野伏這個戰術,說不定真的會中計。


    「對方非常聰明呢。而且還冷酷狡猾。說不定比芭菈或倫古兄弟還行。」


    意料之外的強敵登場,使勇鬥吞了吞口水,重新繃緊緊張的神經。


    咻!咻!咻!


    「嗚啊!」


    「嗚嗚!」


    隨著破風之聲,鞭子抽打在男人背上。


    衣服被扯裂,肌膚上畫出一道道紅色血痕。鮮紅的血液不斷從傷口滲出,光用看的就覺得疼痛無比。


    「你們還真有臉逃回來呢!」


    厄特加爾嘴角揚起愉悅的笑容,玩弄著手中的皮鞭。


    男人們因那動作而戰栗不已。


    被鞭打的話,隻要咬牙撐過去就行了。


    但是在領教過鞭子的劇痛後,再看到那展現鞭子性能般的動作,意誌力就會被直接摧毀。


    腦中隻會剩下該如何避開那種劇痛的想法。


    「陛、陛、陛下饒命!我、我們再也不會逃跑了!」


    「笑死人了!已經逃過一次的你們,說的話有可信度嗎!」


    咻!咻!


    「哇啊!嗚嗚嗚,啊啊啊啊!」


    被特別用力地抽了一鞭,男人像小孩子般尖叫起來。


    不過是挨了一鞭,叫成那樣也太誇張了吧——在場者中沒有人那麽想。


    那痛楚,可是比看起來的更劇烈。


    當擅長用鞭的人使出真本事時,甚至能讓人痛到休克而死。


    至於厄特加爾,也不是那種會手下留情的人。


    在那之後,厄特加爾繼續盡情揮鞭。


    「呼!真是一種好運動。」


    折磨得夠了,充分享受過男人的慘叫與痛苦的表情後,厄特加爾總算住手,坐回椅子上。


    她的額頭滲出點點汗珠。


    「得、得救了……」


    總算結束了。男人們放心地鬆了口氣。


    畢竟被淩虐了那麽久,會這麽想也是很正常的。


    「宰相,把他們的家人親戚朋友全部找出來,一個不剩地全部誅殺。」


    「什麽!?」


    放心不到一秒,男人們的臉色就因為厄特加爾的發言而變成死白。


    「咯咯咯,絕望的表情真是好看。特別是以為總算熬過去後,又被推入更深的地獄時的表情,真是太令人愉快了。」


    見男人們露出意料之內的反應,厄特加爾的笑容顯得愈來愈邪惡。


    一旁《絹》的將領們反而看不下去地轉過頭。


    那是因為他們無法認為事不關己吧。


    明天變成那樣的,說不定就是自己。


    但也正是因為厄特加爾對所有違背命令的人都如此殘暴,《絹》的臣民才會極度忠實地執行這個暴君的命令。


    「總算覺得舒暢點了。」


    厄特加爾把鞭子丟給宰相,恢複成嚴肅的表情。


    事態幾乎完全照著她的預定發展。


    《虎》的士兵發狂般地舍身攻擊,被《鋼》軍擊潰、敗逃。《鋼》軍也不放過機會,乘勝追擊。


    可是,在進入隘口前,《鋼》軍卻突然煞車,而且退回原本的位置。


    看樣子,對方已經發現了《絹》的意圖。


    「就算看穿朕的計策,應該也製止不了軍隊前進的趨勢才對啊?」


    厄特加爾認為,戰鬥就像喝酒一樣。


    不停地戰鬥,就會開始酒醉,失去判斷力。


    將領也許不會,但是小兵的這種傾向非常明顯。一旦沉醉在勝利的美酒之中,就很容易不受指揮官節製,擅自動起來。


    所以,就算將領看穿厄特加爾的計謀,八成也無力阻止士兵暴衝,最後隻能成為《絹》軍的美食。


    沒想到對方居然能那麽輕易地停下腳步,這令厄特加爾大失所望。


    「哼,該說不愧是軍神嗎?把士兵調教得很好嘛。」


    「這樣聽起來,是個相當棘手的人物呢……就各種方麵來說。」


    勇鬥有些疲憊地幹笑道。


    太陽已經西斜,周圍逐漸暗了下來。


    不久之前,他剛審問完被俘的《虎》軍士兵。


    雖然說是審問,但是勇鬥根本沒有用刑。


    不隻如此,那些士兵還極為主動地說給勇鬥聽,連沒問的事也全都說了,最後甚至請求勇鬥幫他們報仇。


    可見他們累積了多少怨恨。


    「是的,該怎麽說呢……感覺起來是和哥哥大人完全相反的人物呢。」


    聽了《絹》族宗主厄特加爾的所作所為,菲麗希亞也感同身受似地蹙起秀眉。


    這裏是弱肉強食,不吃人就會被吃的攸格多拉西爾。偶爾也必須采取嚴厲的手段殺雞儆猴。


    可是,借著淩虐他人得到快感,不用說,她的個性的確非常有問題。


    「雖然聽了令人難受,但是看到哥哥大人的臉,我就安心了。能得到這麽溫柔的哥哥大人的誓杯,我們真是太幸福了。」


    菲麗希亞把手按在豐滿的胸脯上,呼~地籲了口氣。


    盡管已經不知道細細品味過多少次了,但該說是男人的本性嗎?勇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那道深溝裏。


    察覺勇鬥的視線,菲麗希亞嘻嘻一笑。


    「哥哥大人今晚也想放鬆一下嗎?我剛好想出了新的技法,想找機會試試……」


    「我回來了。」


    「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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