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父親殿下!您總算回來了!」


    以一副鬆了口氣的表情,出來迎接回到神都格拉茲海姆的勇鬥的人,是負責防禦神都的《狼》族宗主約爾根。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而且有很深的黑眼圈。


    看得出來,他過去這段期間的壓力極大。


    勇鬥心神一凜,問道:


    「戰局如何了!?」


    「是……聚集在密米爾的《炎》十萬大軍,今天早上,開始朝格拉茲海姆進軍。」


    「十、十萬!?真的假的……」


    就連勇鬥,也不禁拔高聲音回問。


    遠遠超過開戰前預料的數字。


    信長果然是個深不可測的男人。勇鬥無法不痛切地理解這點。


    「還有,西部的加契納城砦已經被攻陷了。守城的拉斯穆司下落不明,恐怕已經……」


    「!?拉、拉斯穆司!?」


    勇鬥不禁懷疑自己聽錯了。


    雖然勇鬥與拉斯穆司交談的次數不算多,但對黎芮兒而言,他是有如父親般的重要存在。


    一想到黎芮兒的心情,勇鬥就忍不住心痛。


    不隻如此。


    「連續失去這麽多認識的人……果然很難受呢。」


    當然,在聽到《鋼》軍陣亡人數時,勇鬥也都會產生自責的念頭,但是難受的程度有差。


    畢竟是戰爭。


    不管死誰都不奇怪,沒犧牲反而奇怪。


    雖然明白這點,不過,如果自己做出其他決策,說不定能回避那種情況。勇鬥無法不這麽想。


    「雖然這麽說隻能算是安慰,但拉斯穆司的死,絕非沒有意義。托了他的福,計畫進行得非常順利。」


    「…………原來如此。是這麽回事嗎?」


    察覺到拉斯穆司的意圖,勇鬥苦澀地歎氣。


    雖然對他的擅自犧牲感到氣憤,可是身為君王,勇鬥不得不承認,這是很有效的方法。


    不能白白浪費他的苦心。


    勇鬥毅然抬頭。


    「好,我們也繼續進行計畫吧。現在是前所未有的大好機會。」


    「這就是《鋼》的族都津利嗎?真是個好地方。」


    示巴看著眼前的景色,歎道。


    吸引他的,並非族都本身,而是連綿到地平線另一頭的麥田。


    可惜小麥已經收割完畢,田裏隻剩麥杆。盡管如此,還是很壯觀。


    「確實是個好地方。不過一路進軍到這裏,敵人都沒有攻擊的意思,感覺很不尋常。」


    與示巴相反,庫加皺著眉頭,嚴肅地道。


    《炎》的第二與第五軍占領加契納城砦後,依照預定,以《鋼》的族都津利為新目標,開始進軍。


    現在,兩名軍團長與旗下將領,正遠遠眺望著津利,討論該怎麽進攻。


    「嗯,我也挺在意這件事。」


    示巴也不解地皺眉。


    雖然說《鋼》軍的主力部隊正在東征約頓海姆,但是沒事先在離敵國相對接近的族都附近布署兵力,也未免太過不合理。


    「《鋼》族宗主是有名的智將。而他也確實料到我們的進攻,事先在加契納城砦做了許多準備。也就是說,接下來不可能沒事。」


    嗬嗬,示巴揚起嘴角,以愉快的語氣說道。


    庫加露出死魚眼,以責備的眼神瞪著他。


    「你好像很期待出什麽事呢?」


    「我沒那麽說,但是贏得太簡單的話,就沒意思了。」


    「不,沒有比簡單獲勝更好的事了。」


    「但是,那樣就沒有成就感了,不是嗎?會覺得很掃興。」


    「我不需要成就感。我想要的東西,隻有一個,就是結果。能不花力氣地得到結果,再好不過。」


    「好了好了,請兩位就此打住吧。現在的問題是,敵軍是否真的會使詭計呢?」


    示巴的副官瑪薩苦笑著打圓場。


    就算兩人繼續對話下去,也不會有交集。


    這判斷相當正確。


    「一定會吧。」


    「應該說,不可能不使詭計才對。」


    示巴與庫加都如此斷定。


    「不過,敵人打算使什麽樣的詭計,我就猜不出來了。兄弟你呢?」


    「我也猜不出來。但是我敢肯定,一定比攻打加契納城砦時更艱難。」


    「是啊,不管再怎麽警戒都不嫌多。」


    「沒錯,必須步步為營。」


    這對兄弟,都是相當傑出的將領。


    對敵人的看法,完全一致。


    「對我來說最棘手的,是他們的弩弓射程。」


    「嗯,那玩意兒我也很頭痛。」


    「既然如此,就像攻打加契納時那樣,趁著敵人看不見的黑夜,以大型投石機進行攻擊,探探對方會怎麽對應吧。」


    「原來如此。我沒有異議。」


    軍事會議開得極為順利,轉眼之間就決定好作戰方針。


    軍事會議的隔天,《炎》軍在陣地組好大型投石機後,立刻開始進行攻擊。


    他們活用攻打加契納城砦時得到的教訓,不讓士兵直接突進,而是不斷以巨石攻擊城牆。


    隔天清晨,曙光開始出現時,津利的外部城牆已經沒有任何痕跡了,可以遠遠看到城裏的建築物。


    「……太奇怪了。」


    示巴皺眉,表情嚴峻地說道。


    情況明顯詭異。


    他聽說攻打加契納城砦時,城牆一崩塌,敵軍立刻以鑲了鐵片的載貨馬車塞住缺口。


    可是這次,敵軍沒有任何動作。


    快點進攻啊、快點進攻啊。仿佛在這麽說似地。


    「這是誘敵之計吧。」


    一旁的庫加興致索然地啐道。


    他應該是想起攻打加契納城砦時,輕易地中了敵軍計謀的事吧。


    「兄弟,你打算怎麽辦?想要戰功的話,我可以讓給你哦?隻要攻下族都,一定可以抵消在加契納城砦時的失態。」


    「不用了。誰會傻到主動闖入這麽明顯的陷阱裏啊。」


    「說得也是。話是這麽說,不過也不能一直在這裏發呆呢。」


    示巴無奈地歎氣。


    津利是敵國的族都,是這次作戰的主要目標。


    非攻陷不可。


    就算明知有陷阱,還是得進攻。


    「總之,先派探子進城看看情況吧。」


    做出結論後,示巴立刻對部下做出指示。


    雖然說讓自己的義子們冒險有點過意不去,但是為了完成大我,身為將領的人,有時必須化為鐵石心腸,犧牲小我才行。


    偵察部隊很快地潛入津利,並且在一刻(兩小時)之後,所有人全都毫發無傷地回來了。


    可是,比起順利完成任務的喜悅,每個人都一臉被精怪捉弄過般的表情。


    「怎麽了?城裏究竟是什麽情況?」


    「那個……沒有任何人……」


    「沒有任何人?這是什麽意思?」


    偵察部隊的隊長答道。示巴訝異地回問。


    沒有任何衛兵嗎?


    雖然難以置信,不過既然偵察部隊能輕易潛入城裏,就表示此話不假吧。


    因為風聞《炎》軍的可怕,衛兵們拋下該保護的城市,逃之夭夭了嗎?


    有可能嗎?示巴正感到懷疑,可是現實比他猜想的更離奇。


    「路上沒有人影,可以說是一座空城!」


    「……啊?」


    無法立刻理解那句話的意思,示巴傻怔地回問。


    津利是大國《鋼》的族都。


    繁華的程度,就連遙遠的布立君達沃爾都有所耳聞。


    怎麽可能空無一人呢……


    「真、真的沒有任何人!?這、這是怎麽回事!?」


    在那之後,示巴一麵提防有陷阱,一麵潛入津利。在見到空城化的街景時,無法不用力揉自己的眼睛。


    雖然已經聽過探子的報告了,可是親眼目睹時,他還是懷疑自己眼花了。


    示巴咽著口水,感到毛骨悚然。


    部隊沒有任何傷亡。


    他從來不曾如此輕鬆地拿下敵城。


    所以,反而更顯詭異。


    某種遠超出他想像的事,正在發生。


    隻有這點,是可以肯定的。


    「公主,津利與弗爾克範格周圍的人民,已經全部撤離了。」


    「是嗎?總算完成任務了呢。」


    幾乎同一時刻,黎芮兒在《狼》的族都雅爾菲德裏,聽完葛利爾的報告後,鬆了口氣。


    她臉上有濃重的倦色,但也充滿了完成任務的解放感與成就感。


    葛利爾也半是佩服、半是傻眼地笑道:


    「不過陛下也真是大膽,居然利用《炎》軍,讓居民遷離家園……」


    「托了他們的福,才能順利說服人民呢。」


    嗬嗬,黎芮兒回想起當時的事笑道。


    這是早在東征約頓海姆之前,勇鬥就已經與她討論好的,高度機密的作戰計畫。


    想讓人民搬離世世代代居住的土地


    ,是極為困難的事。


    雖然說能以宗主之力,強製人民離開,但如果隻強製遷走幾戶人家還另當別論,想遷走整個氏族的話,一定會出現無法鎮壓的反彈。


    就算前陣子發生大地震,但是以「攸格多拉西爾即將沉入海中」這個理由遷移人民,還是太扯了,沒有人會相信。


    為此,勇鬥想出的苦肉計,就是誇飾《炎》軍的殘暴不仁,使人民心生恐懼,願意接受政府的遷移計畫。


    「嗬嗬,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宣傳,甚至造謠,總算有代價了。」


    「是啊,上次陛下在格拉茲海姆會戰中戰敗,就宣傳而言也很有效呢。」


    「沒錯。」


    黎芮兒點頭。


    盡管出身弱小氏族,但是隻花了三年,就征服了將近一半攸格多拉西爾土地的勇鬥,在《鋼》的領地內是赫赫有名的武將。


    特別是最早被納入他支配之下的畢佛斯特盆地與亞爾夫海姆東部,除了軍事之外,在內政方麵,人民的生活水準也因勇鬥的種種改革而大幅提升,許多人甚至把勇鬥視為神明的化身。


    黎芮兒也是其中之一。


    那個百戰百勝、不知敗北為何物,迅速擴增領土的軍神,居然被敵國的「魔王」打敗了。在剛聽到這消息時,黎芮兒甚至有一種腳底地麵崩塌的感覺。領民們應該也有同樣的想法吧。


    「再加上有拉斯穆司幫我們鋪好最後的路……」


    黎芮兒努力地從喉嚨擠出這些話。


    「他在前往加契納防禦時,就已經做好這種打算了。可惡,裝什麽帥啊,叔父……嗚嗚!」


    葛利爾也懊悔地皴眉,哽咽道。


    他是『四炎』中最年輕的人。聽說最年長的拉斯穆司教了他許多事,所以葛利爾相當仰慕拉斯穆司。


    在得知一切後,自然會感慨萬千吧。


    「真的……拉斯穆司,太愛耍帥了……」


    黎芮兒的臉也惋惜地扭曲起來,以被淚水模糊的雙眼,看著窗外。


    就算是現在,黎芮兒仍能清晰地回憶起當時的對話。


    沒錯,那是距離現在一個多月前,《炎》的第五軍剛出動時的事──


    「利、利用《炎》軍遷移人民!?」


    聽完黎芮兒的話,拉斯穆司不禁拔高聲音叫道。


    在這個時間點,《角》已經歸順到勇鬥旗下將近兩年了。


    兩年來,勇鬥在內政方麵做了許多改革,發明了許多新商品,在戰場上用了不少驚人的計策。拉斯穆司本來以為自己早就習慣那少年的異想天開,不過這次,還是無法不被他嚇到。


    「嗯,父親大人每次都能想出很驚人的點子呢。」


    黎芮兒也調皮地笑道。


    剛聽到這個計畫時,她也被嚇了一跳。


    她一直默默盤算,要讓其他人也嚐嚐被這計畫嚇到的滋味。


    看來相當成功。


    「是啊,沒想到為了達成目標,連死對頭都能拿來利用,做為最後的王牌……雖然說我每次都有這種感想,不過陛下的思考真是太妙了。」


    「但是父親大人很謙虛,說這不是他想出來的計謀。在父親大人的世界中,有個名為劉備的人,他從名為新野的城市撤退時,帶著全城的百姓一起逃走。父親大人就是參考了那個故事。」


    「哦?」


    「劉備的敵人曹操是非常殘暴的人,他一旦占領新野,絕對會屠殺百姓──劉備如此說服民眾,帶著十幾萬人民,和自己一起向南逃亡。」


    「哦,原來如此,是參考了這樣的故事啊。」


    「不過,實際上那些人民,後來都成為劉備躲開曹軍追擊時的肉盾。」


    「唔,該怎麽說呢……那個叫劉備的人,才是真正的大惡人吧。」


    「是啊。」


    拉斯穆司不愉快地皺眉,黎芮兒也露出厭惡的表情。


    君王是為了保護人民而存在的,但是那個劉備卻把人民當成肉盾,真不是人。黎芮兒無法不感到憤怒。


    「不過,對現在的我們來說,還真不得不承認這招很有效。」


    拉斯穆司表情複雜地點頭。


    模仿那種卑鄙之徒,讓人很不甘心,但是沒辦法。


    黎芮兒很明白那種感覺。


    「是啊。但老實說,好像也隻有這種方法能用了。真是遺憾。」


    黎芮兒看開似地,露出自嘲的笑容。


    人類是種火燒屁股時才會有危機意識的生物。


    火是危險的象征。


    除非感受到生命危險,否則人們不會有所行動。


    「原來如此啊。我一直以為,領地裏之所以人心惶惶,是敵人的計謀,原來是自己人做的。難怪恐慌的情緒傳染得那麽快。」


    拉斯穆司心領神會似地連連點頭。


    伯特韋德與克莉絲緹娜的手下,早就在領地裏散布各種與《炎》有關的、子虛烏有的消息。拉斯穆司應該是在說這件事吧。


    「哎呀,真的是完全被陛下蒙在鼓裏呢。現在想想,格拉茲海姆的敗北,該不會也是為了這件事而布的局吧?」


    「那就太穿鑿附會了。父親大人並沒有那麽萬能。」


    黎芮兒苦笑著訂正。


    就結果來看,很諷刺的,那場戰爭的失敗成了這次作戰的「關鍵」。


    軍神周防勇鬥的敗逃,是最能帶給人民衝擊,造成人民不安的消息。


    事後知道這次作戰的內容者,會那麽猜也是很合理的。


    拉斯穆司揚起嘴角。


    「但是完全看不出來呢。乍看之下是戰敗了,但是就戰略角度而言,將敵軍逼到不得不撤退,可說是大獲全勝。陛下的用兵真是出神入化啊。」


    「不,真的不是那樣……」


    「嗬嗬,有很多不能說的秘密吧?我就當成是這樣好了。」


    「所以說,真的不……」


    「但是,隻有這樣不夠。」


    「咦!?」


    黎芮兒的表情僵住了。


    格拉茲海姆會戰的真實性──這類話題從她腦中瞬間消失。


    對《鋼》來說,這次的作戰事關今後的命運。


    是不能置之不理的發言。


    「有哪裏不夠呢?」


    黎芮兒驚駭地向拉斯穆司問道。


    拉斯穆司也回望著黎芮兒,斷然道:


    「危機感。格拉茲海姆離這兒太遠了,對這裏的居民來說,無法感同身受。」


    「唔,原來如此。這麽說也有道理。」


    黎芮兒點頭。


    就是一種隔岸觀火的感覺。


    火沒燒到自家後院的話,就無法切身感受到危機。


    「不過,如果《炎》軍逼近,人們應該就會開始行動了。」


    「真到那時,陛下敗北的衝擊性,八成已經被人們遺忘了。時間經過愈久,被遺忘得愈徹底。」


    「唔……」


    黎芮兒不禁語塞。


    人類是好了傷疤就會忘了痛的生物。


    這也是人性。


    因此,戰爭時,抓住「時機」是很重要的事。


    趁著群情激動時,讓軍隊出動,就能成為氣勢。


    反過來說,讓時機溜走的話,氣勢就會不夠。


    「這次的作戰,隻許成功,不許失敗。所以必須趁現在再推人民一把,讓他們感到生命與家人受到威脅的切身危機才行。」


    「唔,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可是,具體來說該怎麽做呢?別跟我說你隻是建議,沒有對策哦?」


    黎芮兒以試探的眼神,仰頭看著自己的心腹。


    雖然說從與《雷》的戰鬥中負傷以來,拉斯穆司就從第一線退下了,但如今仍然是足以代表《角》的豪傑。


    同時也是黎芮兒最信任的人。


    她很肯定,拉斯穆司一定早有腹案,才會這麽說。


    拉斯穆司得意洋洋地勾起嘴角。


    「沒什麽,隻要我死在加契納就行了。」


    「…………啊!?啥啊啊啊!?」


    第一時間,黎芮兒無法理解拉斯穆司的話。


    一理解後,她立刻瞪大雙眼大叫。


    就像在說「我肚子餓了,要吃什麽?」似地,稀鬆平常到不行的口吻。該不會是開玩笑的吧?但拉斯穆司看著黎芮兒的眼神極為認真。


    「你、你在說什麽啊!?」


    「咦?我沒有說什麽奇怪的事吧?」


    黎芮兒用力拍著桌子,從椅子上起身,激動地逼問道。但拉斯穆司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說自己要去死,當然很奇怪了!」


    「嗬嗬,我已經超過五十歲了,本來就沒有太多日子可活。既然如此,就該有效地利用這條老命。」


    「…………」


    聽出潛藏在聲音中的悲壯覺悟,黎芮兒倒抽一口氣,說不出話來。


    腦中有個冷靜的自己明白。


    拉斯穆司的計策相當有效。


    所以,她才硬是裝成


    無法理解。


    應該是明白黎芮兒陷入沉默的原因吧,拉斯穆司淡淡地繼續說道:


    「雖然我自己說有點怪,不過我從前前任宗主的時代,就一直為《角》做事,長年擔任少主,而且又是『四炎』之首,威震周圍諸國。」


    「……我知道。」


    就誓杯來說,其實拉斯穆司才是應該成為《角》族宗主的人,而不是黎芮兒。


    也就是說,拉斯穆司就是有那樣的實績。不隻《角》國內,連在畢佛斯特與亞爾夫海姆地區,也都赫赫有名。


    「就連這樣的我,都無法擋住敵軍,並且戰死。再加上加契納城砦被攻陷,敵人近在眼前。這兩個事實,不但能使人民感到不安,而且還會聯想起陛下敗北的事。如此一來,衝擊性才夠大。」


    「~~!」


    黎芮兒發出無聲的呻吟。


    拉斯穆司這番話,非常有道理。


    盡管黎芮兒理智上很清楚,但是──


    「不……行……我絕對……我絕對不會同意!」


    她啞著嗓子叫道。


    怎麽能同意呢?


    根本無法接受。


    「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會同意!我……我不要你死!」


    黎芮兒激動地用力搖頭。


    她控製不住自己。


    「你……你不是想抱抱我和父親大人的孩子嗎!?我也想讓你抱抱我的孩子哦!所以……所以……不要說、你要去死……!」


    說到後來,黎芮兒哽咽了起來。


    她知道。


    這對話到最後,會有什麽結果。


    已經沒人能阻止拉斯穆司了。


    因為,黎芮兒是從懂事前就開始接受帝王教育,從出生起就預定成為宗主的人。


    「哈哈,隻有這件事,我覺得很遺憾呢。」


    拉斯穆司臉上微微出現寂寥之色。


    他看著黎芮兒的眼神,充滿愛憐,極為溫柔。


    盡管如此──


    「所以,就算為了今後即將出世的孩子,我也必須將這條老命燃燒殆盡。」


    眼神中沒有一絲動搖。


    是做好覺悟的男人的表情。


    「為什麽……就算來日無多,但是你已經為《角》付出夠多了,不是嗎?大可放下一切,抱著娃兒悠閑地曬太陽,度過餘生不是嗎?」


    「是,我也非常想這麽做,但這是重要度的問題。把防禦加契納的任務交給還年輕的葛利爾,太沉重了。最重要的是,他的衝擊性不夠。目前的《鋼》裏,沒有比我更適合的人選。」


    「………………你說得對。」


    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後,黎芮兒歎道。


    在大多數將領東征的現在,在畢佛斯特與亞爾夫海姆地區,沒有比拉斯穆司更有名氣的將領。


    「我不是一直告訴您嗎?身為宗主,有時必須犧牲小我,完成大我。您應該明白吧?現在,就是那樣的時刻。」


    「……你是故意要我說出肯定的答案嗎?」


    派拉斯穆司駐守加契納城砦,並且戰死的話,一定能使領民們感受到非逃離家園不可的極大恐懼。


    計畫如果能順利進行,因此拯救的生命,肯定遠比不派拉斯穆司出馬多上太多。


    需要犧牲的代價,隻有一條年邁的生命。


    身為宗主,不必特地放在天秤上比較,也知道該怎麽做才對。


    「是的。雖然有點殘忍,但是公主,您是宗主,就算變成鐵石心腸,也必須做該做的事。請讓我教會您這件事,作為我為您盡的最後孝道吧。」


    「雖然你很疼我,可是有時候也很嚴厲呢。」


    黎芮兒寂寞地,又帶著點懷念地道。


    種種往事,一一浮上心頭。


    平常可以說對黎芮兒寵溺至極,但是在教她政治、軍事方麵的學問時,則嚴格到令人害怕。黎芮兒從小就對此印象深刻。


    不過,黎芮兒也認為這是應該的事。


    因為宗主的雙肩上,背負著許多生命。


    把這想法根深蒂固地灌輸到黎芮兒思維中的,不是別人,正是拉斯穆司。


    黎芮兒打從心底感謝他。


    讓拉斯穆司見到自己身為宗主的覺悟,是對他最大的報恩。


    「我明白了,拉斯穆司。從現在起,我任命你為加契納城砦的守將。之後的事,就交給你了。」


    「非常感謝您……大姊。」


    「!現在才這麽說,太、太賊了吧!?」


    黎芮兒眼眶一熱,某些感情再次湧上心頭。


    「因為您器量弘深,是我打從心底認同的人,所以至少讓我這麽叫一次吧。」


    嗬嗬,拉斯穆司淘氣地笑道。


    不過他的眼眶,同樣也有點濕潤。


    雖然故意不讓黎芮兒見到,但是這個男人,其實也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吧。


    若他沒有糾結的話,反而奇怪。


    因為他一直把黎芮兒當成親生女兒疼愛。


    今生之別,不可能不感傷。


    「那麽,我走了。啊,對了,我已經依照公主的命令,好好謝過我家的老婆子對我的照顧了。」


    盡管如此,男人仍毅然前往死地。


    為了完成他的使命。


    黎芮兒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寬大的背影。


    「……公主!公主!」


    「嗯!?啊,哦!」


    葛利爾的呼喚,使黎芮兒回過神來。


    心情還沒有整理好。


    一想起拉斯穆司的事,就不小心出神了。


    不行不行。黎芮兒用力搖頭。


    「不好意思,我剛才沒聽清楚。可以再說一次嗎?」


    「您居然會恍神,真是稀奇。是不是太累了?現在是重要時期,請務必好好休息。」


    「我不要緊。應該說,不找點事做的話,反而會不安。」


    最近躺在床上時,經常會因不安而難以入眠。


    畢竟移民是漫長的計畫,維持體力與精神、思考能力也是工作的一環,所以黎芮兒一直有確實地休息。但是一躺下來,就會開始掛心著這件事該做、那件事還沒做,思緒完全停不下來。


    到頭來,還不如繼續醒著做事,反而能消除不安,這是她獲得的結論。


    很像責任感極強的她會有的反應。


    「唔,那麽我再報告一次吧。《炎》軍已經進入津利,他們對城中空無一人的情況,似乎相當困惑。」


    「哈哈,那也是當然的。如果我是對方的將領,一定會莫名其妙到不知所措吧。」


    黎芮兒自嘲道。


    自己對突發狀況的應變能力很差。她有這樣的自覺。


    事實上,最後一次和拉斯穆司說話時也是如此。完全無法控製激動的情緒。


    必須更加保持冷靜才行。雖然會這麽想,但個性是很難說改變就改變的。


    「噗──!說、說得也是,完全想像得出公主慌張時的可愛模樣呢。」


    「……喂,對母親說這種話,太不敬了吧?」


    「我會看場合和時機說啦。」


    「你的意思是,現在是可以說這種話的場合與時機嗎?」


    黎芮兒瞪著葛利爾。


    其實她沒有生氣,隻是開玩笑地做做樣子而已。


    看著這樣的黎芮兒,葛利爾以懷念的表情眯起眼睛。


    「是啊。假如是兩年前,像這種玩笑話,是絕對不能對您說的。」


    「咦?是這樣嗎?」


    「是的。兩年前的您,會拚命地虛張聲勢,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樣。」


    「唔!」


    也許是心裏有數吧,隻見黎芮兒露出不滿的表情。


    身為宗主的人必須很強才行。那時的自己,確實打從心底這麽認為。


    不接受自己有弱點的事實,非否認自己有弱點不可。


    因為覺得一旦承認了,自己就會失去一切,無法站立。


    被這種近乎強迫性思維的恐懼感逼到走投無路。


    「確實是這樣呢。」


    回想起當時的自己,黎芮兒心中充滿苦澀。


    如今的她,已經可以理解了。


    看在大人眼中,自己在虛張聲勢的事實,再明白不過了。


    就連才二十多歲的葛利爾也看得出來,更年長的人看到了,肯定會很心痛吧。


    「現在想想,那時的我,真的隻是個孩子呢。」


    不顧一切地向前衝,要變強,要成為優秀的宗主。腦中隻有這樣的念頭。


    為了否認自己有弱點,因為不接受自己有弱點,所以拚命地向前猛衝。


    黎芮兒不認為這是壞事。


    托了當時拚命向前猛衝的福,自己才能學到許多事。


    對黎芮兒而言,那些是無可取代的珍貴資產。


    可是,那種堅強,是很脆弱的。


    隻要發生某些契機,就會輕易地斷折。


    當年,黎芮兒一直很氣,為什麽重臣們都不承認自己,不過現在想想,那種不知什麽時候會崩塌的房子,當然


    沒有人想住了。


    「嗬嗬,不過這兩年來,公主成長了很多呢。該怎麽說呢?有種強悍中帶著柔軟的感覺。」


    「那一定是托了父親大人的福──百煉成鋼。」


    兩年前的那時候,如今也依然深深地刻印在黎芮兒心中。


    麵對自己的弱點、承認自己的弱點。


    承認、超越,將失敗化為成功的糧食,使自己成長茁壯。


    這才是真正的強。勇鬥是這麽告訴她的。


    「我對突發狀況的應變能力確實很差。不過,既然如此,隻要在事前想好幾十、幾百種對策,有備無患就行了。如果真的不行,就把那些事交給擅長處理的人去做。就是這樣。」


    黎芮兒不卑不亢地道。


    隻要接受、承認自己是這樣的人,就能想出各種應對的方法。


    不承認的話,反而會重複同樣的失敗。


    雖然是這麽簡單的事,但是對當年的自己來說,太難了。


    但是換成現在的話,就沒問題了。


    思考到這兒,黎芮兒想起某件事。


    是她想出來的,某個計策。


    「愈來愈離題了,言歸正傳吧。直到人民完全撤離畢佛斯特,還需要不少時間吧?」


    「是的。因為還有《豹》、《蹄》等住在《角》西方的人民需要撤離。」


    「是嗎?那麽隻好讓《炎》軍在津利多留一會兒了。」


    黎芮兒漾開笑容。


    沒錯,自己沒有打仗的天分。


    想與兩名戰功彪炳的軍團長戰鬥,強弱太懸殊了。就算拿起武器戰鬥,也不可能贏得過對方。


    不過,黎芮兒有她自己的武器,也有她獨自的戰鬥方法。


    「呿!被擺了一道。這樣一來,士兵就暫時無法戰鬥了。」


    示巴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


    津利變成空城,這種事實在太詭異了,所以示巴命令士兵們在城中搜索。


    根據在城裏找到的幾名留下來的老人們的說法,《鋼》軍與居民因為害怕《炎》軍的殘暴,在不久之前,一起逃離津利了。


    雖然他們這麽說,但是情況果然對《炎》太過有利,示巴命令士兵們更加徹底地搜城。


    但是,不該那麽做的。


    「士兵們全都專心尋起寶了。」


    副官瑪薩傻眼地歎道。


    津利的各處,全都藏著金銀財寶或玻璃工藝等貴重物品。


    這兒是大國《鋼》的族都。


    雖然單一地點的隱藏量不多,可是集合起來,就是一大筆財富。


    光是隨便一樣物品,就足以讓普通士兵過著一輩子不愁吃穿的生活。如今,整座津利城裏,藏滿了那樣的寶物。


    就連兵農分離,受過專業訓練的《炎》兵們,也不禁變了臉色。


    人人拚命找尋寶物。找到寶物的人,會因此失去前往戰場的念頭。


    回過神時,這種「毒」已經在整個《炎》軍中蔓延,無藥可救了。


    「目前士氣嚴重低落,強逼他們追擊的話,說不定會出現逃兵。」


    「沒錯。士兵們八成都想帶著寶物回家鄉與家人團圓。」


    「話是這麽說,但也不能沒收那些東西。」


    示巴無計可施地望著天花板。


    在攸格多拉西爾,掠奪敵人財物是拚上性命戰鬥的士兵們理所當然的權利。


    雖然信長事先下過命令,嚴格禁止士兵騷擾津利人民。但那些是無主之寶,沒人說不能占為己有。


    找到的寶物已經是士兵個人的財產了,不以等值的代價交換,直接沒收的話,士兵們一定會心生反感。


    「真是的。如果東西全收在寶庫裏就好了。」


    「他們應該是故意那麽做的吧,好讓我們無法追擊。」


    「嗯。不過,話說回來,這招用得還真夠果斷。」


    示巴恨恨地啐道。


    其實他不知道,這是勇鬥與《雷》交戰時偽裝撤退的應用版。


    使出這招,就能大幅擾亂敵軍。


    遷移到新天地時,非帶走不可的,是人民與糧食。


    金銀財寶雖然是貴重物品,但並非求生時的必要物資。


    既然在移民時的優先順序低,還不如將其做最有效的利用。


    假如這些東西能為人民爭取更多逃難的時間,可以說是非常便宜的代價。


    話是這麽說,不過這些真的全是貴重物品。


    然而,主政者卻如此果斷地將其全部舍棄。


    實在不是能輕易辦到的事。


    盡管對突發狀況的應變能力很差,但是隻要有一定程度的對應時間,以及合理的原因,就做得出令所有人驚奇的大膽策略。


    導入諾福克農法時,也是如此。


    這正是名為黎芮兒的女孩,身為政治家時最非凡的部分。


    「《炎》軍已經開始進攻了!再過不久,就會抵達格拉茲海姆。」


    幾乎在同一時刻,勇鬥站在神都格拉茲海姆的中央廣場上,對人民說話。


    站在他身旁的,是《劍》族宗主法古拉培爾。


    身為擁有號稱王之符文《宣戰的號角》的英靈戰士──法古拉培爾,能使用把聲音傳到遠方的秘法《擴音》。


    在對群眾演說時,是相當貴重的人才。


    「敵兵的總數,有二十萬人!」


    這話一傳開,廣場上立刻出現鼓噪。


    每個人的臉上全帶著恐懼與不安。


    這也是當然的。


    在攸格多拉西爾,擁有一萬兵力的氏族,不到十個。


    就連這座全攸格多拉西爾最大的都市──神都,人口也才十萬。


    可是敵軍卻有神都人口的兩倍之多。


    實在太駭人聽聞了。


    (其實是十萬人才對。)


    勇鬥在心裏吐舌頭做鬼臉,自言自語道。


    想驅使人們做事時,虛張聲勢是很重要的。


    「各位也知道,他們有多強、多可怕。上次出動五萬士兵攻打神都時,我就已經一籌莫展地被打敗過了。」


    勇鬥的聲音中帶著苦澀。


    一半是演戲,一半是真心話。


    當時,完全被信長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懊悔與無力感,以及失去老將斯卡維茲的絕望,如今仍曆曆在目。


    「然而這次的兵力有上次的四倍之多!雖然很遺憾,但是我已經束手無策了。」


    鼓噪聲瞬間又大了好幾倍。


    勇鬥早就命令約爾根與法古拉培爾,向人民散布逃難的想法了。


    也得到一定程度的效果。


    但是,由他們勸說,與神帝勇鬥親口說出這些話,份量完全不同。


    「上次是因為對方兵糧不足才撤退的。這次不太可能有同樣幸運的情況發生。因此,格拉茲海姆將會被那個第六天魔王毀滅。」


    勇鬥故意挑選了最可怕的說法。


    必須煽動民眾的恐懼與不安才行。


    雖然良心有點痛,可是現在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炎》族宗主織田信長是殘忍無情的男人。有座名為延曆的神殿,隻因為不聽他的命令,他就把神官與住在附近的老弱婦孺全部屠殺殆盡。」


    勇鬥說的,是火燒比數山的故事。


    根據近年來的研究,信長其實沒有放火燒山也沒有屠殺人民,但是那部分現在不重要。


    「還有,在名為長島的地方,織田信長將兩萬名男女關在城裏,放火把那些人全數燒死。」


    這段說的是長島一向一揆的事件。


    雖然信長的做法相當慘無人道,不過他也有他的理由。


    盡管看起來冷酷無情,但信長對親人是很好的。


    在這場戰鬥中,信長失去了以弟弟織田信與為首的許多親人。


    不難想像,珍惜家人的他,有多麽痛恨敵人。


    「除此之外,織田信長還做過許多令人發指的事。各位之中應該有不少人聽說過吧。」


    其實,那些謠言也是勇鬥主動散布的。


    雖然是所謂的自導自演,不過效果絕佳。


    看在勇鬥眼中,民眾臉上的恐懼比剛才更濃烈了。


    「假如他們侵入神都,肯定會大肆燒殺擄掠。女人會被強奸,小孩會被賣掉,格拉茲海姆將會化為地獄!」


    勇鬥一麵大聲演說,一麵在心裏自嘲。


    這些話,全是他胡亂捏造的。


    信長在征服重要據點時,會嚴格禁止士兵騷擾人民。


    一方麵當然是基於戰略角度,為日後做打算。另一方麵,盡管信長對部下很嚴格,但對百姓很仁慈。


    把那樣的信長,醜化成十惡不赦的大惡人,老實說,實在很沒意思。


    但是,勇鬥不得不這麽做。


    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


    「我不想讓自己的人民遭遇到那樣的事。雖然拋棄出生、成長的家園會很舍不得,但是拜托,請大家早點逃出這座城市吧!」


    勇鬥真心誠


    意地,以懇求般的心情說道。


    鼓噪聲瞬間消失了,四下鴉雀無聲。但是下一瞬間,整座廣場再次鼓噪起來。


    民眾們不滿地高聲抱怨:


    「要我們逃去哪裏啊!?」


    「要我們像蠻族一樣在山裏打獵過活嗎!?」


    「那和叫我們餓死在路邊有什麽兩樣!」


    這些話,轉眼間在人群之中擴散開來。


    陷入恐慌狀態。


    如此一來,就無法控製群眾了。


    「大家不要慌!我已經準備好遷移的地點,也有充足的糧食!而且會派軍隊沿路保護!」


    勇鬥連忙補充叫道,但是他的話,已經傳不進格拉茲海姆人民的心中。


    神都人們的反應,與《狼》、《角》的人民不同。


    後兩個氏族,在勇鬥治理之下,生活水準有了飛躍性的提升。


    因此相當信任勇鬥,與被勇鬥任命代管當地的黎芮兒。


    既然勇鬥和黎芮兒說有危險,就應該真的非常危險吧。所以也隻能離開家園了。


    但是格拉茲海姆的人民不同。


    他們不曾在勇鬥的治理之下得過什麽好處。


    甚至──


    「是你行事不仁,才會遭到天譴吧!」


    「有道理!上次的大地震也是你來之後才發生的!自從你來這裏之後,就完全沒發生過好事!」


    「沒錯沒錯!會出現這麽多壞事,都是你害的!」


    紛紛把矛頭對準勇鬥本身。


    平常的話,他們當然不敢對高高在上的神帝如此出言不遜,但是現在人多,就算說了,也查不出是誰講的。


    這種群眾心理,使他們的膽子變大了。


    「大家聽我說!」


    盡管勇鬥喊得聲嘶力竭,但是就連《擴音》的秘法,也被群眾的怒吼聲蓋過。


    被吞沒了。


    不安、憤怒,如滾雪球般愈滾愈大。


    正當情況即將演變成暴動時……


    「啦啦啦~~?啦啦啦~~?」


    輕柔的歌聲,緩緩地響遍整個廣場。


    光是聆聽,心中的不安與焦慮就逐漸淡化、消失。


    勇鬥記得這首歌。是《安寧》的咒歌。


    群眾的表情漸漸平靜了下來。


    仿佛在懷念什麽似地。


    「莉法大人!」


    「是莉法大人!」


    「噢!莉法大人!請您引導我們!」


    人們高舉雙手,朝現身的少女大聲歡呼。


    那張臉、那雪一般的白發,看起來就像神聖阿斯嘉特帝國前任神帝希格德莉法。


    但,那是不可能的。


    雖然能以假發改變發色,但是仔細看的話,眼瞳是黑色的。


    前任神帝希格德莉法,在先前的震災中,以宛如天神下凡的美聲安撫人心,受到格拉茲海姆市民狂熱擁戴。


    雖然說利用死者是種冒瀆,但是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請外表與莉法如出一轍的美月變裝。


    為了說服人民,為了推人民最後一把。


    「格拉茲海姆的人民啊!大家聽好了!」


    「咦!?」


    她一開口,勇鬥就怔住了。


    那聲音,不是勇鬥熟悉的美月的聲音。


    不,音質是一樣的。


    但是話聲中帶著明確的威儀與莊嚴。


    因此,效果非常驚人。


    原本嘈雜的廣場,立刻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為了聽清楚希格德莉法的聲音,閉上嘴巴。


    勇鬥再一次感受到,莉法在格拉茲海姆多有人氣。


    「你們在慌亂什麽?婚禮時,妾身不是說過了,攸格多拉西爾將會麵臨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機。而這位勇鬥閣下,是天神派來拯救大家的使者。」


    清脆的聲音,傳遍整座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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