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容媽入土。她的喪事辦得很體麵,同時也鬧得滿城風雨。不知是誰,將李府鬧鬼的事傳了出去,一時間,李府上下人心惶惶,許多丫頭、家丁都回了老家,隻剩了幾個膽子大的留了下來。偌大的李府,一天之間,變得更加冷清了,就像一座鬼宅一樣,犄角旮旯都透著一股陰森森的鬼氣。


    深夜,很靜,偶爾會聽到貓嚎聲,尖厲得像孩子在哭。李老太睡不著,坐在佛堂裏,一下一下地敲著木魚。佛堂的正中,懸掛著一幅千手千眼觀音畫像,那畫像畫得栩栩如生,溫暖的燭火下,給人一種祥和的感覺,似乎隻要誠心祈禱,就能消除一切劫難和罪孽。李老太念著經,不時抬頭看一眼觀音像,深深地歎一口氣。


    天空悄無聲息地飄來了朵烏雲,很快就遮蔽了月亮,隨之,起風。勁風頂開了佛堂的大門,將滿屋的蠟燭吹熄。屋內瞬時漆黑一團。李老太站起身,摸索著關上了大門,然後顫巍巍地點燃了畫像旁的兩盞燈。她坐下來,準備繼續念經,一抬頭,卻驚得汗毛倒豎觀音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山水人物畫,畫中的小道上,三女一男正艱難地行走著。風又刮開了大門,僅有的兩盞燈燭也滅了。漆黑死寂中,有什麽東西出現在屋內,鬼鬼祟祟地飄著。


    “就等你了!”一個聲音驀然從黑暗中飄來,隨著一個炸雷,消散在屋內。


    李老太驚恐地注視著身後,有一個黑影緩緩地向她飄了過來。


    天上突然下雨了,很大。雷雨交雜的聲音,震耳欲聾。沒人能聽見李老太淒慘恐怖的號叫。


    第二天,李白樹和楊水靈來給李老太請安。他們打開佛堂的大門,看到的是李老太已經僵硬的屍體,她凸著眼睛,張著大嘴,和容媽死時一模一樣。正牆上還掛著那幅山水人物畫,隻不過,又多了一個女人。


    楊水靈看到那幅畫的時候,尖叫了一聲,然後莫名其妙地笑了,她走到李老太屍體旁邊,將嘴附在李老太耳邊,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想說,把我的魂兒還給我。”然後,她繼續笑,對著那幅畫,不停地說,“把我的魂兒還給我,把我的魂兒還給我……”


    楊水靈瘋了。


    李白樹冷眼望著這一切,他也笑了起來。他沒瘋。


    翌日,天是展晴的天。西北院子裏,楊水靈呆呆地蹲在那棵枯樹下,嘴裏不住地說:“把我的魂兒還給我,把我的魂兒還給我……”


    樹頂的烏鴉們,一如既往地盯著院子裏的人。這些恐怖化身的黑色大鳥,就像一張張大嘴,它們大聲地告誡人們:這是個鬼宅,千萬別靠近!沒人敢不信!卻又沒人不好奇!


    幾十年前,李家老爺娶了一位姨奶奶。這位姨奶奶很是得寵。一年之後,姨奶奶懷孕了,與此同時,李老爺的正室大奶奶也懷孕了。寒冬臘月,李老爺外出不在家,兩個女人卻同時生產,姨奶奶生了個兒子,大奶奶生了個女兒。看到女兒的第一眼,大奶奶就清楚,在李家,她呆不久了。她突然冒出個主意,把姨奶奶的兒子變為己有。於是,她立刻讓容媽偷偷摸摸地給了姨奶奶貼身丫頭一大筆銀子,把女兒抱走,換了一個兒子來。這件事情,無意中被家丁聶富聽到了。沒人知道,李家的大少爺,真正的父親其實是一個家丁。聶富很恨!他想,如果大奶奶不把他們的孩子換走,等李老爺一死,李府就是他們一家子的了。


    姨奶奶不守婦道的事情,終於被容媽知道了。姨奶奶被毒死了,李家對外隻說是得了惡疾。聶富更恨了,他發誓要殺死大奶奶、容媽還有那個丫頭。幾天之後,他將那個丫頭殺死了,正在他盤算著殺容媽的時候,李老爺查出了他就是那個奸夫。他被打了一天一夜,蘇醒過來時,他知道,他不能死,他要報仇,於是,他開始裝瘋。李家是個要麵子的大戶,這種丟人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見聶富瘋了,李老爺便把他鎖在了西北院子裏。


    沒過幾天,姨奶奶生前最喜歡的一幅山水畫上,突然多出了兩個女人,人們害怕了,都傳說那是姨奶奶和那丫頭的魂兒,說姨奶奶陰魂不散,她要報仇,把仇人的魂兒都勾走。從此,再無人敢踏入西北院子一步。沒人會想到這是聶富做的,沒人會想到這是一個“瘋子”做的。


    十幾年後,李老爺死了,大奶奶掌家,她一直在暗地裏尋找自己的女兒。李家少爺李白樹也長大了。一天,李白樹偷了容媽的鑰匙,好奇地打開了西北院的大門。聶富見到李白樹的第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自己的兒子,他抓住機會,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兒子聽,他要兒子替他報仇。


    李白樹開始策劃報複,他謊稱遊學,滿世界尋找大奶奶的女兒。終於,他找到了這個女人。女人叫楊水靈。他娶了她,盤算著下一步的報複。楊水靈是個好奇的女人,這正中了他的圈套,西北的宅院對楊水靈而言,就像一個不透縫隙的盒子,總是吸引人去打開它。李白樹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借助鬼魂兒索命的傳言和楊水靈的好奇心,他殺了一個家丁,然後,像他爹一樣,在那幅山水人物畫上畫上一個“魂兒”,接著,在楊水靈的糕點裏做了手腳,讓她睡上一天一夜,然後是容媽,最後是李老太。


    李白樹成功了,他風光大葬了李老太。他將鬧鬼的事情散播出去,沒人會想到是他做的,他是個大孝子。所有人都認為,那是西北院子裏畫中姨奶奶的魂兒在作祟。


    什麽最可怕?青麵獠牙?血盆大口?錯!是貪婪而無情的人心!”


    張大哥也說完了,我們幾個人喝著酒,吃著小菜。一時之間興質大起。現如今隻剩最後一個我什麽都沒有說。


    關鍵我從小出生在上西村,也不像他們一樣長在城市裏,周圍經曆的事情多!


    但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自己也該說些什麽,就在這時,我剛剛夾起了一塊兒紅燒肉,濃油赤醬,味道相當不錯。


    我隻好大言不慚地說道。


    “說起這紅燒肉,我倒也想請了我小時候的一個事情來!要不要說給你們聽一聽!”


    張大哥拍著巴掌道。


    “但說無妨!”


    我便依稀的開始講述關於這紅燒肉的經曆往事來。


    “我們上西村屬於東北那嘎達,在我們村子裏,有一個小子,名叫馮合,長得五大三粗,跟黑瞎子似的。


    他是一名廚子,他們家祖孫三代人都是廚子,到了馮合這一輩兒,在我們村頭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小飯館,專做東北菜。他和烏井合夥蓋了一套房子,兩個人一起住。


    烏井也是一名廚師,在飯館裏負責做辣子菜。他原本不是我們上西村本地人,也是因為逃荒才到我們村子,他這個人個子不高,很瘦,眼珠子時常閃著光。他常年不笑。


    這一天,馮合感覺烏井越來越不對頭。


    事出有因。


    五天前,立秋,飯店裏客人很多。


    有客人點了一道紅燒肉。那本來不是一道正經的東北菜,但是也是家家戶戶都吃過的。


    雖說不是一個東北菜,但是廚藝是相通的。馮合有板有眼地做好了紅燒肉,然後便準備端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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