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磚鋪成的熱鬧商店街上,一對少年少女並肩而行。少年穿著黑色為主的上衣,稍微紮歪的領帶就像是在表明,他已經盡力而為。少女穿著酒紅色的裙子,以及和男子不同的領帶。他們穿的都是製服。


    「是怎麽回事啊……?」


    少年訝異地問起,他的手裏捧了個大紙袋。


    這一帶全都是些賣文具、園藝器具與手工藝用品的商店,不是什麽熱鬧的地方,上門的頂多就是少年這類學生,或者公司行號與公家機關的職員。


    而今天,這裏多出了警察,以及一看就不好惹的疑似黑幫的一群男子。


    「前麵像出了什麽事情吧。」少女不怎麽在乎似地隨口回答。


    「是喔?可是我記得前麵不是郊區嗎?應該隻有些倉庫之類的吧?」


    「既然有倉庫的話當然有可能遭小偷啊。那種事不重要,你快回答我的問題,白毀。」


    少年的肩膀猛然垂了下去。她所說的問題,指的是先前課堂上的題目。


    「呃……vertrag的意思是……探險?」


    「答錯了。是怎樣的好奇心才能逼人去探險啊?你說的那個應該是venture,福羅雅堤那語。vertrag是拉其那斯語的『契約』,兩者除了前兩個字母,根本沒有任何共通點啊白毀……不對,你這蠢蛋。」


    「你、你也不必罵得這麽絕吧,華侖庭。」


    泫然欲泣、被稱為蠢蛋的少年——白毀回沮喪地垂下頭。


    烏黑的頭發,以及同樣烏黑的眼珠子。這風貌雖然在四周掀起軒然大波,甚至被形容為不祥化身,當事人實際上卻是這副怯懦樣。他是來自東方某個名叫旭登的島國的留學生。


    相較於身旁的少年,少女的目光炯炯有神。白皙剔透的肌膚,令人聯想到湖水的晶瑩雙眸,以及同樣清澄如水的碧藍色頭發。她是來自西歐大國拉其那斯的留學生——伊莎·華侖庭。


    由於同樣是留學生,回跟伊莎常有機會碰麵。


    「真是的……為什麽我這個拉其那斯人,得用旭登語幫你這旭登人講解不可啊?」


    「因為關於拉其那斯語,我隻能請教你了嘛。」


    「哼,那你應該先把福羅雅堤那語給學好。再說,要是我不會說旭登語,到時你打算怎麽辦?」


    「呃,那我隻好把想問的問題先翻譯好……」


    「等你有辦法翻譯了再來說這些吧,蠢貨。」


    伊莎伸手一撥迷人秀發,譴責的目光對準了他。當然,現在的她兩手空空。


    「話又說回來,請問我是哪時轉學進來的?」


    「上、上個星期。」


    「好。那請問白毀你讀這間學園多久了?」


    「一、一年了。」


    「很好……請問像這種情況,不是應該我請教你才對嗎?」


    回從一年級開學時開始就讀,卻因在人際方麵不得其門而入,到現在連一個朋友都沒有。在這些同學裏,隻有轉學生伊莎願意找他說話,而他認識對方不到三天,就主動拜托現在才會跟著剛轉學進來的她,一同上街采買文具用品,順便請她講解課業上的問題。


    「呃、這個,要、要是有什麽我能回答的,你可以盡管開口——」


    「連這麽簡單的字都翻譯不了的蠢才,到底能回答我什麽問題?」


    「嗚……可、可是啊,好歹我現在幫你拿東西了不是嗎?」


    「幫淑女拿東西不是紳士的基本常識嗎?旭登沒有這種觀念嗎?再說要是你真的有心向學,與其在這裏說些廢話,上課時勤抄筆記不是更有幫助嗎?」


    「呃……那是因為……」


    麵對怒氣騰騰的伊莎,回的目光頻頻窺視她。


    「怎麽?要是有話想說,就光明正大地說出來。」


    「呃,我這不是在說壞話,但是這國家明明有不少種族,歧視問題卻滿嚴重的……像前不久我就在那條路上,看到a大陸原住民(柯蘭人)的女生被人刁難……」


    「是啊,對你們旭登人或是柯蘭人的確是這樣,但我可是拉其那斯人,上街買個東西是不會被歧視的。」


    這個獨立才剛過百年的年輕國家,種族之間總是有些摩擦……這是比較好聽的講法,實際上則是由於自古以來的拓荒者精神,讓國內充滿根深蒂固的歧視。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覺得華侖庭你也算是美女,一個人上街可能不太安全。」


    這下伊莎睜大雙眼,一時無語的嘴巴又張又闔。


    「你這、蠢貨……像你這樣弱不禁風的人就算在場,又能幫上什麽忙?」


    「呃、嗚……可、可是,也許總比沒有好……」


    伊莎一聲歎息,像是在說他在不在場根本沒太大差別,但視線裏頭卻略帶關心。


    「……所以,這間學園的『那個』,真的辛苦到害你功課爛成這樣嗎?」


    功課爛成這樣——我真的有蠢到這地步嗎?關懷的眼神如今顯得格外刺人,但回硬是接下了那句傷心話,慌忙對著她搖搖腦袋。


    「不是的,其他人應該都沒像我這樣。」


    「也就是說,果然隻是你自己太蠢?」


    「不、不是啦!是因為沒人像我一樣上課時被叫走。」


    回之所以功課不好,是因為他有課業以外的事得應付,偏偏那常常發生在上課期間。總之不管怎樣,絕不是他讀書抓不到重點。


    回握緊拳頭強調完,讓伊莎一臉詫異。


    「為什麽隻有你會在上課時被叫走啊?」


    「呃,因為要是推掉,搞不好就不會再有下次機會了。」


    「所以果然隻是你做事抓不到重點嘛。」


    被她蓋棺論定,回再次垂頭喪氣。


    而就在這時。


    咚一聲,在腦殼裏沉沉回蕩。


    「——噗哇?」


    回跌跌撞撞地趕緊抬頭,身穿黑衣的陌生人就站在麵前。


    對方的穿著有點像旭登的民族服裝,幾乎遮眼的鬆垮帽子卻顯得格格不入。他應該是個少年——至少服裝看起來像——不過身高比回還要矮些。


    總之,這人明明如此醒目,自己卻走路不看路而撞上對方。


    「啊、啊哇哇,對不起!」


    「不,是我們不注意……撞到人了還不快道歉。」


    在黑衣少年身旁的是另一名青年,跟回一樣是東洋人,披了件長長的大衣,乍看像是個學者。


    被青年一喝斥,少年深深鞠了個躬,但就在那當下,回好似聽到某種不尋常的吱嘎聲。


    「他平常不太說話,但還是請您見諒……嗯?」


    說著說著,青年不知為何單眉挑起,讓回也跟著納悶了起來。


    ——咦?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他……?


    回一時之間盯著青年的臉仔細端詳,但對方卻搖了搖頭。


    「……不,沒事。緣,我們走。」


    於是青年就此離開。正當回目送對方離去的背影,伊莎一臉詫異地問了。


    「你們認識嗎?」


    「咦?呃……認識嗎……?我隻覺得那人好像有點麵熟……不過搞不好隻是因嚇到而錯認而已。」


    「是啊,你的膽小一眼就看得出來了。我們再不加快腳步,下午的課會遲到的。」


    「啊,糟糕,我們快走吧。」


    回邊跑邊小心翼翼地捧著紙袋,心中卻藏了其他疑竇。


    ——剛剛那是什麽聲音?


    那個少年跟班鞠躬時,回聽到某種怪聲。而就是那聲音,讓他回憶起某樣東西。


    ——會是……傀儡之類的嗎?


    突然間,他停下腳步。


    「不對,不可能吧……?」


    青年早已不知去向,但回還是惶惶不安地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


    「白毀,你還杵在那兒做什麽?」


    發現回停下腳步,伊莎折回他身邊皺眉問道,但回就隻是搖搖頭。


    「不,沒事。我們快走吧。」


    「走到一半停下來的是你,不是我啊。」


    於是,回沿途聽著伊莎喋喋不休,趕回自己就讀的學園。


    ?


    報紙——用來傳遞新知的簡單印刷品,是五百年前西歐的書籍大量印刷技術成形後,拓展到全世界的文化之一。工業革命百年後的今天,報紙帶來的影響力,已經樹立起明確的價值。


    大陸上數之不盡的報社裏,有一間名為伊斯威特。這間報社規模並不大,卻為了將種種新知應用於教育界而興學,堪稱報業界的奇葩。


    在課堂開始前,兩人好不容易回到學園。


    但趕回學園的兩人已經沒空再去宿舍,因此伊莎采買的東西——也就是回先前捧著的那一袋——如今就藏在她的座位底下。


    回打開書包,拿出接下來這堂課的教科書——


    『——二年級白毀回請到教官室,有你的電話——』


    校內廣播一響起,讓還沒調勻呼吸的伊莎一臉無奈。


    「這該不會是『那個』吧?」


    「……嗯。」


    回聳了下肩,於是伊莎長歎一聲。


    「把它推掉吧。你總有權力拒絕吧?」


    「……是。」


    唯唯諾諾的回,不敢有任何忤逆。


    「報告,我是白毀回。」


    敲完門進入職員室後,隻見級任教官指了指掛在梁柱上的話機。回誠惶誠恐地穿越屋內,伸手拿起話筒。


    「是我,白毀……呃,西瑪小姐……?我的出席時數跟成績已經快不行了,這次不想再錯過課堂……」


    回提出對他而言相當難得的自我主見——雖然是伊莎要他這麽做的——話筒另一頭傳來的,卻是完全不懂得看氣氛的大呼小叫。


    『喔喔~!放心啦放心啦!我會想辦法讓你能夠補修的!』


    「……呃,我的意思是,我不想接受那種補修……」


    『咦咦~?這怎麽行呢?要是不好好補修的話可是會被退學,連留級的機會都沒有啊。你本來就笨手笨腳了,要是連學園都不讀完,將來真的會流浪街頭啊。別的事也就罷了,讀書好歹要按部就班來。』


    「所以我就說了,我想留下來好好聽講……」


    『沒錯!說得好!老師那邊由我負責打點,你趕快來完成【工作】就對了!』


    「不、不是啦,我就說不想再接那【工作】——西瑪小姐?喂?喂喂喂喂喂?」


    ……嘟~……嘟~……嘟~……


    話機裏傳來的,就隻有單調的訊號聲。


    掛回不再有響應的話筒,悲從中來的回雙膝一跪。


    「嗚嗚……抱歉,華侖庭,看來我還是辦不到啊……」


    擦幹眼淚後,他自立自強地站了起來。為了生活,【工作】還是得做。


    「白毀,總社那頭的【工作】又上門啦?」


    回搖搖晃晃地正要踏出教職員室,身後卻傳來鈴聲般清澈的人聲。原來是先前的級任教官諾艾爾。


    「也沒那麽正式就是了……不過算吧。」


    「可是我記得,你的出席時數不是岌岌可危嗎?」


    「是這樣沒錯啦……」


    要是能推掉工作,也許課業壓力就會減輕許多,但工作要是推掉一次,接下來可就連打雜的機會都沒有。回得靠自己掙生活費,這對他來說可是攸關生死。


    看著消沉的回,諾艾爾教官不忍地說了。


    「唉……這學園的製度真是傷腦筋啊。有太多學生一升上高中部就放棄了。」


    這間史東利柏學園是一貫式的綜合學園,從六歲開始的小學部到高中部一手包辦,但從高中部開始,職業訓練學校的色彩就變得相當濃厚。


    「呃,諾艾爾老師,我還沒打算放棄就是了……」


    教官似乎沒聽見回的反駁,一臉無奈地接著說了。


    「身為經營者,他們的確是該培養未來的新血,但世上總有像你這種不成材的學生。要是為了忙【工作】而學業落後,這豈不是本末倒置嗎?」


    所謂的【工作】,指的是前往學校的幕後出資者伊斯威特報社幫忙,說起來算是某種工讀。學生有時會像這樣被叫去職前實習,工作內容則是從跟記者一同出外采訪到幫忙買香煙,內容五花八門。


    這樣的實習是有計學分的,每個學生都得定期接個【工作】。


    「……我真的有那麽不成材嗎?」


    「抱歉,我說錯了,是做事抓不到重點。」


    「不是都差不多嗎……」


    發派給學生的【工作】內容並不會太困難。伊斯威特身為報社,各種新聞必須如實登載,如此重要的工作當然不能交給學生之類非正規人員。像他這樣的二年級生能做的,頂多就是跑腿打雜。


    不值一提的二年級學生,再配上表裏如一的懦弱樣,讓他老是接到和「采訪」相去甚遠的各種雜務,而他也沒有膽量拒絕。


    聽回唉聲歎氣,教官不知如何解讀他當下的心境,往他的背拍了拍替他加油打氣。


    「總之別灰心,繼續努力吧。」


    雖然歎氣的原因有一半是源於她,但來自美女級任教官的鼓勵,還是讓回展露笑顏。


    「總之先不管這個。白毀,你要到校外的話,順便去幫我買包煙回來。」


    藏在美聲裏的,是俗不可耐的要求。先前受鼓勵而打起的精神以及對教官的敬愛,這下全都蕩然無存。


    「……是。」


    哪有老師叫學生買香煙的——回雖然暗罵在心,倒也不敢出言頂撞。他可沒這膽子。


    辛苦趕在午休結束前回校園的回,又得趕往市區。歎氣的同時,他又想起另一個問題。


    「啊……剛剛忘了拿香煙錢了。」


    諾艾爾教官要回幫忙買香煙卻忘了給錢,讓回這下不得不先代墊。香煙價格約在20格司上下,但回身上湊不湊得出這麽多錢都是個問題。


    「先跟西瑪小姐借……算了,還是不要好了。印象裏隻要跟那人打交道,沒一次有好下場……」


    對方應該會借,但不難想象利息一定高得離譜。


    西瑪正是把回扔進這學園的禍首。她交辦的【工作】常常都是些燙手的差事。


    好比說有一次,她要回「采訪黑幫的不法勾當」並給了他一把槍,把他送進黑幫經營的店鋪。


    想當然,回當場哭了出來……把惡煞模樣的黑幫都弄得於心不忍,安慰他甚至還給他零用錢,要他「堅強活下去」。關於那件事,回可是記憶猶新。


    於是,回踏著頹喪的步伐前往校門。


    他並不曉得,自己接下來將會身陷大事之中,甚至足以影響一生……


    ?


    唧——一推開門,吱嘎聲於店內回響。


    這間店暗朦蒙的,隻有吧台裝了堪用的燈光,後頭的櫥子裏擺滿各種酒類。


    這國家目前施行名為禁酒法的惡法,禁止一切酒類的製造與販賣。


    法律當初的立意本來是為了規戒勞工,實際上卻讓勞工失去勞動意願,反而造就了強盜與黑幫(這國家主要以黑幫稱呼)等犯罪組織。


    簡單說,這裏是受黑幫保護的地下酒館,不過雖然號稱地下,卻不是真的蓋在地底,而是藏在服飾店的深處。


    非


    法的娛樂場所,平常總是人聲鼎沸。


    但……如今一進入店裏,卻隻有滿屋的靜寂。


    放眼望去,店裏隻有三名客人,加上老板和店員也就五人。但這並不是因為酒館打烊了,此刻現身的「他」恐怕也是寂靜的成因之一。


    「他」隻有異形二字能夠形容。


    身上纏了一層又一層刺字白布的「他」,長發以及多餘的布條從縫隙間垂落。「他」不隻身體,就連臉都被布條裹著,隻露出帶了點翠綠的黑曜石般雙眸。


    由於布條纏得密不通風,看不出底下的人種與年齡為何,但由外頭東方人的裝扮來看,應該也是個異鄉之人。


    「我受不了了!」隻見店員吼著衝出店外,老板求助的眼神也追了上去,卻因為異形在他麵前找了位子坐下,錯過了逃跑的機會。


    「您、您要喝些什麽?」


    「……牛奶。熱的。」


    「噗呼呼呼~~!」


    討人厭的笑聲,讓異形轉眼望去。


    嘲笑的來源是個高挑男子,就坐在一旁的桌邊。屋內雖然光線不足無法看清容貌,不過看得出對方戴著方尖的太陽眼鏡,一身頗高檔的西裝。


    「喔喔,不好意思。我隻是因為頭一次看到有人來這地方點那種東西。」


    「好了理查,別再說啦。我猜那個人應該是〈東方不敗>。」


    說話的是高挑男子——看來他叫做理查——身旁的另一名男子,他同樣一身西裝,但身材圓滾滾的,個子也不怎麽高。隻見他單手抓著帶骨雞腿,忙不迭地往嘴裏送。


    「他是〈東方不敗〉?你說的是真的嗎,湯姆·弗蘭茲?」


    「我不是說了隻是猜的嗎?不過那獨特的風貌我想應該不會錯了……所以,請問你是嗎?」


    圓滾滾的男子——湯姆一問之下,異形雖然隻有聳聳肩,倒也清楚地表達了肯定。


    「喔?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東方不敗〉竟然是個女人。」


    「……我看起來像個女人嗎?」


    「不是嗎?」


    對方毫不客氣的視線,讓異形狠狠地瞪了回去。


    「喔喔,我好怕啊。我們還真是走運,竟然有榮幸見到四強之一。」


    「你說的四強,指的是什麽?」


    「就是目前世上最強的四名契約者啊。他們還挺有名的,不過看樣子你沒聽過?」


    湯姆左右搖著身體並答道,但根本不曉得自己名列其中的異形——〈東方不敗〉不解地接著問了。


    「……你說的那四強,都是些什麽人?」


    「首先是契約者獵人——許多人認為在四強當中實力也是最頂尖的〈東方不敗〉——也就是你了。接下來是〈鳳〉,這人幾年前聽過名字,後來就再也沒下文,不管是死了還是活著,應該都不會再牽扯上『這一頭的世界』了。」


    看來〈鳳〉這名字可以忽略不管。


    「接下來的是〈朧〉。如果最強的是〈東方不敗>,那麽他應該算是最凶狠的貨色。據說那人能力不明,能用令人摸不透的手法殺人,而且沒人看過他的真麵目……不對,應該說,沒人記得他的長相。」


    乍聽頗值得一戰的對手,讓〈東方不敗〉浮現好戰的笑容。


    「最後一個呢?」


    「〈夜刀神〉。那人就跟〈鳳〉一樣不常露麵所以消息不多,不過跟他交過手的人全都從此一蹶不振,你知道為什麽嗎?」


    「原因是?」


    「……據說是因為他太恐怖了,而且是連契約者都會被嚇出心理創傷的恐怖。總之,他是四強裏最令人畏懼的一個。」


    「……?是怎樣的恐怖法?」


    湯姆先是聳聳肩。


    「關於這點,那些人都怕得不敢透露,所以沒人知道是怎樣可怕。不覺得這挺有意思的嗎?就像是都市傳說。」


    〈東方不敗〉不以為然地鼻哼一聲,先前點的熱牛奶,就在這時送了上來。


    ——比我強的竟然隻有三人?


    好戰的人分為兩種:一種是對力量自滿,向弱者耀武揚威的人。一種則是渴求生死之爭的人。


    〈東方不敗〉屬於後者,而且直到現在還不曾遇過,能夠滿足自己願望的高強對手。


    「嗯?聽到有三人跟自己同等,你好像很不服氣是嗎?」


    〈東方不敗〉沒理踩那相去甚遠的感想,視線轉往和男子們不同的其他方向,而那裏蹲了一名少女。


    長可及腰的壯觀黑發,充滿荷葉邊的裙子,上頭披著擁有血紅色內襯的黑色披風。少女最古怪的地方在於,她竟然全身纏滿鎖鏈,眼神空洞地念念有詞。


    剛才店員之所以會逃出店外,少女這副風貌看來就是原因了。


    「喔喔,那可不是我們動的手喔。她本來就是那個樣子。」


    「……她究竟在說些什麽?」


    「天曉得呢,我們不管問什麽她都不回。她大概是承受了什麽麻煩的『代價』吧。」


    「代價嗎……」


    「既然成了契約者,這點畢竟無可奈何啊……倒是不曉得身為四強的你,承受的又是什麽樣的代價?」


    〈東方不敗〉以眼神讓尋開心的理查閉上嘴後,視線轉往少女那兒。


    契約者的能力會如何顯現,就連契約者自己都不曉得。


    有因學者認為,由於極度的絕望讓腦部產生異常,才會造就這樣的特異能力。


    篤信宗教的人認為,那是神的恩典,是救人脫離苦海的奇跡。


    那些害怕契約者的人認為,他們詛咒世界到最後,跟惡魔——這大陸的原住民稱之為「精靈」——簽訂了契約。


    名為異能的明確現象雖然挑起人類好奇心,卻也帶來更大的恐懼,而最後這套契約雲雲的惡魔論——契約者的稱呼就這麽普及開來。


    而唯一能確定的是,嚐過絕望的人會失去「某物」而換來異能。


    「某物」,有的是一目了然的東西,有的則是旁人無法領會的事物,而那些都統稱為「代價」。


    代價的共通之處在於,都會給契約者帶來痛苦。


    鎖鏈少女的背後扛著巨大十字架,就跟她身高一樣長。十字架像是金屬做的,但少女看起來倒是沒什麽痛苦模樣。


    「看來你對她挺有興趣是嗎,〈東方不敗〉?」


    「……算是吧。」


    「哈!你的興趣可真古怪。但我要提醒你,想跟她溝通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看起來最值得動刀。」


    異形的本能告訴她,裏頭最難對付的就是那鎖鏈少女。


    「喔喔,我好怕啊。看來我也得小心點,別被你給砍了。」


    「別說笑了吧,理查。你明明曉得世上沒人砍得到你。」


    理查譏嘲似地聳了聳肩。看來他跟微胖的湯姆是夥伴關係。


    〈東方不敗〉冷眼看著兩人,嘴裏念念有詞。


    「你們要是連手,倒也還勉強能陪我玩玩……」


    這下子,兩名男子臉上沒了笑容。


    「……我知道你是有名的契約者,但勸你牛皮還是別吹得太大,否則最後出糗可就難看了。」


    「算了吧,理查。身為契約者,會比較自負也是正常的吧?」


    〈東方不敗〉露出即使蒙麵也一目了然的笑容。


    「……我也有同感。」


    「哈!看來你連找碴也挺拿手的!要是這麽想打那就來吧!」


    理查的手眼看就要從口袋抽出。


    鏗一聲——某種躁動的石頭摩擦聲響起。


    理查轉過頭一瞧,將兜帽深蓋至眼下的男子就站在那


    兒,從隻剩底下露出的嘴角能夠看出,對方是個年約半百之人。


    「唉……真不懂為什麽你們契約者一碰麵就滿腦子想著廝殺。」


    理查一副不情不願地坐回位子。


    「所以,你就是我們大家這次的委托人嗎?」


    「算是吧。叫我祖特就行了。」


    委托人祖特以沙啞聲說完,理查納悶地接著問了:


    「你一次雇四個契約者到底想幹嘛啊?還把名列四強的人給請來了。」


    「我需要戰力。還需要進一步的說明嗎?」


    「是不需要了,我好奇的是,你與其找四個『不太聽話的凶器』,找四十個頂尖殺手不是更有效率嗎?」


    契約者擁有凡人努力一輩子也得不到的力量,因此雇用費高得嚇人,即使是沒沒無聞的契約者,也得花頂尖殺手的十倍價碼才雇得到。


    「……這個契約者說話倒是挺有條理的。」


    「契約者擁有異能卻絕非萬能——既然你要找契約者,總不會不曉得這句話的意思吧?」契約者的強大能力雖然對得起巨額費用,但也有明確的上限在。此外,他們施展的能力帶有相應的製約,一旦對上合不來的場麵或對手,最強的能力也有可能變得不堪一擊。


    簡單說,契約者不見得一定能打贏持有武器的凡人。


    「原來這裏還是有小心謹慎的人在。」


    祖特嘴角揚起,一本正經地繼續說了:


    「但這次可不見得人多好辦事……標靶目前正嚐試連絡伊斯威特。」


    「喔……?」


    出聲的人是〈東方不敗〉。至於理查,則明顯愁眉不展。


    「你要我們去找那地方的麻煩?」


    理查麵有難色地說完,換湯姆接著問了:


    「所以這次行動是劫人……而為了趕在伊斯威特之前先下手為強,才需要實力高強的少數精銳?」


    「就是這麽一回事了。」


    「由我說這話可能不太適合,但我們可不是那種會團隊合作的人喔?我猜之後大家一定會開始內鬥的。」


    「隻要能提升成功率,一點麻煩也是可以忍受的,否則我當初就不會雇用你們五人了。」


    聽了祖特的話,理查眉頭皺了一下。


    「五人?那第五人該不會是指你自己吧?」


    「我看起來像是個打架高手嗎?要是有實力的話我何必找上你們,把自己搞得憂心忡忡的。」


    「也是……所以,最後一人在哪裏?」


    「那人我另有指派,不會來這兒了……倒是話說回來,你們好歹也做個自我介紹吧。」


    這下子,理查從容不迫地昂首挺胸。


    「我的名字你們應該都聽過了,其實應該不必再自我介紹,不過為了基本禮儀,還是先從我開始吧。我叫理查·藍那。接下來,有請這位挑釁大師。」


    名叫湯姆的男子剛剛的確提過理查的名字,但這自我介紹聽起來彷佛把自己當成了公眾人物。看來他應該也是個有名的契約者。


    總之,被對方一點名,〈東方不敗〉懶洋洋地開了口。


    「……平阪……」


    「平阪?這發音還真陌生啊,是名字嗎?」


    「……平阪要。平阪是家族姓。」


    「怪不得你不要大家喊你名字。」


    理查聳聳肩說完,隔壁的微胖男子——湯姆抬起頭來。


    「我叫湯姆·弗蘭茲,跟理查是老朋友。」


    接著,目光匯集到最後一人身上,鎖鏈少女這才慵懶地轉過視線。她的長相其實還算清秀,卻抹上古怪不搭的黑色口紅。


    「潔諾芭……潔諾芭·潔諾瓦茲。」


    全員自我介紹完,祖特依序打量四名契約者,滿意地接著說了:


    「這次標靶是個帶有一雙金色眼睛的姑娘,名字叫做柊,擁有一般人對付不了的實力。」


    「所以,那人應該是契約者吧?」


    「要這麽說也行,但其實更加棘手。」


    「……這形容可真怪異。」


    〈東方不敗〉——要納悶地擠了擠眉,讓祖特滿是皺紋的嘴角揚起。


    「等你們跟她打過就會明白了。」


    「所以,我們隻要逮到那女孩就行了嗎?」


    「沒錯……要是你們誤殺了她,酬勞就得打折扣了。」


    「意思是隻要沒辦法捉活的,就直接宰了她是嗎?」


    「沒聽懂我的話嗎?我要你們活捉她。」


    委托的說明似乎到此結束,理查和湯姆從座位起身。


    「既然是要捉活的,看來這次應該沒你的事了,『契約者獵人』。」


    「好了啦理查。你再這樣亂講話,到時她契約一結束就把你砍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一同離開酒館。


    接著,鎖鏈少女也站了起來。


    「……你、討厭、黑嗎?」


    但她來到要麵前,不知怎地問了這麽一句,畏畏縮縮的口氣,彷佛很怕跟人對話。


    「……?雖然不曉得你想表達什麽,但我除了現在這樣,沒辦法做其他打扮。」


    「這是、因為、『代價』嗎……?」


    要可不是自願穿成這副模樣的。原來她的「代價」非常麻煩,不維持這身打扮的話別說是出門,就連想活下去都很困難。


    要點點頭,讓少女失望地垂下肩膀。


    「那麽換我問你。你這身打扮也是因為『代價』嗎?」


    「沒、錯!但是、這樣、還、不夠……」


    話一說完,少女就離開了,現場剩下要跟祖特。


    「你不趕緊出發嗎?」


    「我是個契約者,除非被委托人出賣,否則一定會遵守契約。但……」


    「但?」


    「要是對手無法滿足我,到時我就連你雇的那些人一起砍了。」


    「……唉,雖然事前就曉得你是個專門獵殺契約者的人,但沒想到竟然陷得這麽深。」


    契約者獵人——這是要除了契約者假名的另一個綽號。她隻要遇上契約者,不管是誰都砍,不分敵人或是自己人。


    「你殺這麽多契約者,到底有什麽目的?」


    「這個嘛……我也記不得了。」


    一開始,她的確是有什麽冀求,但獵殺契約者的時間一久,早已遺忘當初的目的。


    ——她隻知道,獵殺弱小的契約者是不夠的……


    看著要歎息的徒然樣,祖特像是等到一出精彩好戲般笑逐顏開。


    「哈哈,原來如此,你這契約者比傳聞還要有意思多了。但是放心吧,你應該不需要這麽做。」


    「是嗎?」


    〈東方不敗〉似有微詞地眯起眼,讓委托人發出來自喉嚨深處的沉笑。


    「——〈夜刀神〉——」


    僅隻三個字,讓〈東方不敗〉雙眼圓睜。那是前不久才聽說過的,比自己更強的名字。


    「相信你也聽過這名字吧。他,應該跟這次的事有關……這樣還不夠嗎?」


    「……好吧。我會拭目以待,看看他是否真的名不虛傳。」


    久違的強敵——但要是這樣的他依然滿足不了自己,到時又該怎麽辦呢?


    要像個孩童般懷抱期待與不安,終於端起麵前的杯子,但當初的熱牛奶早已涼得差不多了。祖特看著她,顯得有些愕然。


    「你不喝嗎?」


    「……你覺得我會喝嗎?」


    「好吧,是不覺得。可是既然不喝,你當初為何點它呢?」


    「……這就不關你的事了。」


    這樣的響應,把祖特逗得不


    禁發噱。


    「看來一旦晉身四強,連言行都會變得瘋瘋癲癲的。這次委托結束後,有沒有興趣到我底下工作?」


    要輕歎一聲。


    「我——不喜歡人類。」


    回完最後一句,要離開酒館。隻見酒吧老板淚汪汪地嚷著杯子雲雲,但要早就沒在聽了。


    一離開酒館,她進到巷子裏,先是一陣張望。


    「……不在了嗎?」


    肩膀因失望而垂下,但後頭傳來輕聲鳴叫。


    回過頭一瞧,原來那是隻小貓,跟要一樣渾身雪白,眼睛則是金黃色的。


    要哼了一聲,撿起路旁的破碗,把牛奶倒進裏頭。


    小貓小心翼翼地慢慢湊近,一點點喝起牛奶。


    「……我不喜歡人類。」


    但自言自語的要不知為何,心滿意足地眯起眼。


    ?


    「……沒事的。我隻是去送個『貨』,天黑前就能回去了。」


    人一旦感到孤獨,就會變得愛自言自語。回的朋友不多,所以也經常自言自語,而他直到現在還不明白,班上的同學就是因為這點而躲著他。


    自我洗腦般嘀嘀咕咕的回,來到郊區的工廠地帶。由於剛離開教室就被塞了件【工作】,他現在依然穿著製服。


    「唉……早知道應該先換衣服的……要是半路被搶的話該怎麽辦啊……」


    這都市雖然是福羅雅堤那數一數二的大城,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錢,而「沒錢」這個現實,總能讓人誤入歧途。


    一個都市愈大,壞人的數量也會等比例提升。穿著製服代表能夠上學,等於跟「有錢人家」劃上等號,而大部分的人都不會想幫助這種「有錢人家」。


    「新學期開銷可是很大的。要是現在被人搶劫,我就死路一條了……」


    荷包幹癟的回要是再被搶走財物,可就真的得橫死街頭了。他提心吊膽地,往幽暗的巷子裏前進。


    「呃……應該是這裏沒錯吧?」


    瞪著西瑪給的便條後,回抬頭看著眼前建築。


    這是一間老舊的廢工廠。工業革命當時許多工廠順勢而生,隨後的經濟大蕭條卻也倒了相同比例的工廠。關門的工廠大多找不到買主,隻能任其鏽蝕荒廢。


    這裏就是這樣的廢墟之一,幾台生鏽的機械曝屍其中,地上撒落著零星的螺絲與螺帽。回心驚膽戰地推開門,令人發毛的咿嘎聲於是響起。光是這樣的聲音,就害他不禁淚眼盈眶。


    「這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啊……我可不可以回去了……」


    這種鬼地方真的會有人嗎?就算有也不會是正常人吧?盡管怕到了極點,他還是說服自己工作要緊,繼續踏步前進。


    「你好~我是伊斯威特報社的人,請問有人在嗎~?」


    回的身旁並沒有總社的記者在——他是獨自來的。


    報社隻要他在指定的時間與地點轉交「貨物」。這裏的貨物,指的是「情報」。


    「真不曉得為什麽一間報社會有這樣的買賣啊……」


    ——所謂的報社,即是販賣情報信息的行業——


    這樣的定義要是擴大解釋,似乎就會發生這種情況。


    話雖如此,回並不曉得情報的內容。他的手提箱裏裝了事先準備好的文件,但報社不準他看內容,隻吩咐他要是有買主之外的人想搶「情報」,就在被搶之前將其銷毀。世上有許多的情資,比員工的性命值錢多了。


    「咦……?那要是我搞砸了,該不會就死路一條了吧……?」


    回雖然是二年級,在記者這個職業方麵卻不曾留下任何成果。


    校內雖然不少學生輪不到工作,他能被指派已是萬幸,但大家也隻不過當他是個好用的「雜工」,而不是看好他能成為記者。


    也就是說,自己隻是個拋棄式的馬前卒嗎?回現在光是想壓抑逃跑的衝動,都已經相當吃力。


    「委托人先生!你不在的話我要回去囉!拜托你出來吧!我還不想死,隻想早點回家——好痛!」


    嗚咽聲一喊完,就被某硬物砸中腦袋。東西一落地發出金屬聲,原來是顆陳年螺絲。


    「——拜托別喊得這麽沒出息好嗎,這樣算什麽男子漢?」


    邊說話邊從暗處現身的是個嬌小少年,穿著褲管過長的簡單長褲,以及皺巴巴的襯衫。帽子壓得極低,看不清長相如何,但由聲音聽來,應該跟回同年紀,甚至更小。


    ——咦?他跟我中午不小心撞上的那個人長得還真像……


    少年給他的印象,跟中午撞上的那孩子有部分重迭。


    隻見少年不耐煩地走來,伸出其中一隻手。相較於樸素的打扮,他的手上竟然戴著絲綢手套。


    「啊,呃……你好——好痛!」


    回以為對方要跟他握手,一伸手卻被對方甩開。


    「你、你幹嘛這樣啊……」


    「你是在耍我嗎?還不快點把情報拿來。」


    「你、你也不必氣成這樣吧?我隻是以為這種正式【工作】一開始會先握手……」


    回邊說邊要打開手提箱,但就在這時——


    「嗯……?這真是怪了,他們兩人看起來都是男的啊。」


    少年身子一顫並退向後方。


    「咦……?」


    回呆愣地哼了聲,少年則是不悅地咂了個嘴。


    廢工廠的入口處,如今站著一名微胖男子,手裏不知為何捧著爆米花,像牛一般地咀嚼著,兩眼則是看戲似地瞧著回他們。


    「小子,看來你被人跟蹤了。」


    「咦、咦咦?是、是我的問題嗎?」


    少年的責備讓回一時失措,微胖男子用食指指向兩人並說了:


    「算了,無所謂,隻要知道標靶在這間工廠裏就夠了……粉碎吧——〈桑·格林〉!」


    吱嗡一聲,工廠突然發出巨大聲響。


    「呃、咦——嗚哇啊?」


    緊接著,回的身體突然變得沉重。像是要把眼珠擠爆的壓迫感,沉重到幾乎無法站立。回雖然勉強撐住身子而沒倒下,跪地的姿勢卻是再也動彈不得。


    ——他該不會是……!


    回好歹也是伊斯威特的人,聽說過某些傳聞,知道世上有些像他這樣的存在。


    ——難不成,我真的是個來送死的馬前卒嗎……?


    就算曉得眼前男子是何方神聖,現在也已經無計可施了。正當回發出哀號,少年挺身來到他前方。


    「嗯嗯?原來你還能動啊?」


    在這連想起身都困難重重的壓力下,少年卻若無其事地邁著步。他肯定也承受了那重荷,證據就是他身上正發出異常的咿嘎聲。少年拖著那承受壓迫的身體,舉起單手。


    「粉碎吧——〈阿爾斯·馬格那〉。」


    緊接著——另一道吱嗡聲響起。


    「什——嗯?怎麽會,咦?」


    換成另一頭的男子被壓到地。


    「跟、跟我、相、相同的、能、力……?」


    微胖男語帶驚訝。這也難怪了。兩個契約者能力相同,照理說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半毀的廢工廠,似乎無法負荷兩人的能力。男子的正上方,鋼架從天而降。


    男子的慘叫隨後傳來。少年背向那聲音,開始拔腿狂奔。


    「過來!」


    少年一把抓住回的手臂,沒等他回應便轉往玻璃窗。窗外是一整片荒廢無人煙的工廠用地,而接下來——


    啪啷——少年不假思索,衝破了玻璃窗。


    「好痛痛痛痛痛痛痛!」


    碎裂的玻璃片,把回刺得唉聲連連,身後的工


    廠則像拆開的紙盒般夷為平地。要是少年沒拉他走,他現在恐怕已經被活埋其中了。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不就是遇上了契約者嗎?你身為情報販子,不會連這都不曉得吧?」


    「這、這我當然知道啦。」


    嚴格說來,回隻是情報販子的跑腿、平凡無奇的學生,但他畢竟剛逃過一劫,沒有餘裕能夠糾正對方。


    總之,回這下明白,自己掉進一樁麻煩的無妄之災裏。


    ?


    看著逃離的兩名少年,口哨聲隨後響起。


    「——呼,要是沒有我在,你可就遭殃囉,湯姆·弗蘭茲。這一筆就先記在帳上。」


    一如字麵所述般夷為平地的廢工廠,高挑男理查就站在上頭。


    「你這從頭到尾看戲的人還好意思講喔。」


    「別這麽計較嘛。當初搶快的可是你,那麽你也得負責任。至於我,則是很幸運地,見證了對手的能力。」


    「……對手的、能力嗎?」


    「嗯?怎麽了?」


    「他竟然使出了跟我相同的能力,我嚇了一跳。」


    「是啊,會嚇一跳是正常的。隻是啊,契約者有時候就是會跟人性質重迭。」


    湯姆輕搖了一下腦袋。


    「可是我明明嚇了一跳,那孩子卻一點都不慌張。」


    「你意思是說,我們的風聲走漏了?」


    「我想應該不是。我們承接委托到現在隻過了三、四個小時,任務還是不到三十分鍾前指派的。」


    「不然就是對方天生特別冷靜吧?也搞不好他的情感之類成為『代價』被剝奪了,那麽就算想驚慌也沒辦法吧。」


    「……我覺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不然到底是怎樣嘛?」


    闔起眼的湯姆,發出的是沉重的歎息。


    ——對方稱得上是契約者,但也是個更棘手的角色——


    一想起委托人說過的話,湯姆睜開雙眼。


    「……我還不能確定,但對方除了能力,可能還擁有其他『某種東西』。」


    「某種東西又是指什麽?」


    「我也說不上來,總之這事有點詭異。」


    「講得這樣不明不白的,誰知道你想表達什麽?」


    麵對不耐煩的理查,湯姆回以殷切目光。


    「那是怎麽一回事,我實在說不清楚,但就是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也許我們從一開始,就不該接這次的委托。」


    湯姆惶然說完,隻見理查挺起胸膛彈了下帽簷。


    「反正不管怎樣,我是不會就此罷手的,畢竟我可咽不下被〈東方不敗〉一路看扁的那口氣。所以,你怎麽打算?」


    「我……暫時沒辦法動了。你先去吧,不用管我。」


    「好吧,晚點再來接你。」


    理查的話還沒說到最後,人已經消失無蹤。


    「千萬當心啊,理查。」


    大字形躺在地上的湯姆,最後又叮嚀了好友一次。


    ?


    「我、我們要去哪裏啊?」


    剛才衝破玻璃讓回遍體鱗傷,但少年不曾停下腳步,一直到回哭哭啼啼地問,才終於停了下來。兩人現在已經離廢工廠數百席克的距離,應該暫時不會被人追上。


    「這裏就行了。快把『情報』給我。」


    回手裏依然提著早該交給少年的情報。


    「啊,對喔。抱歉,你稍等一下。」


    「快點。」


    「別、別這樣催嘛。」


    「——喔,你們正在交易嗎?」


    正當他手忙腳亂地打算拿出手提箱裏的文件,身旁不遠處竟然傳來陌生的聲音。


    抬頭一瞧,身穿西裝的高挑男子正低頭瞧著手提箱。回就不必說了,就連少年也是一時張口結舌。


    「嗨,剛剛真不好意思。那小子是我的搭檔。關於剛剛突然動粗,我代他向你們道歉。」


    青年笑得一臉瀟灑。回覺得那張臉似曾相識,也跟著露出抽動的笑。


    「啊、哈哈、哈……不知怎地,他長得跟演員藍那還真像啊……像這種時候,我是不是應該跟他要張簽名比較好?」


    理查·藍那——是年輕的大銀幕演員,一年前行蹤成謎,各種風聲也甚囂塵上。在那之後,他的作品不隻一次在市內上映,在學園裏也不時成為討論話題。


    而眼前的男子,跟那理查未免太相似了。


    「喔?你這孩子不簡單,竟然曉得我的名字。嗯。你想要簽名是嗎?那就幫你簽一張吧?」


    對方不知為何熱情地上前向回握手,模樣真的開心極了,令人懷疑是否有什麽誤會。心花怒放的表情一緩和,青年的視線轉往少年那兒。


    「所以,我們的標靶就是你——啊?」


    青年話還沒說完,少年早已轉身跑得老遠——或者說,逃得老遠。回低頭一看手上,原本提著的手提箱不知何時也不見蹤影。


    「嗚、嗚哇……不、不要丟下我一個啊啊啊啊啊!」


    終於還是哭出來的回,追向少年離去的身影。青年並沒有跟著追向兩人,就隻是一副頭疼的樣子歎著氣。


    回追逐的途中發現,少年跑步的動作不太對勁。


    ——他那跑法,是不是腳上有什麽傷?


    敵人剛剛使用的能力,足以夷平一間雖已腐朽,但畢竟是鋼架結構的工廠,而他既然熬過那力量,四肢承受的負荷肯定非比尋常。


    此外,他明明三兩下打倒了第一個契約者,對上第二個卻直接逃跑。這恐怕也是因為,他現在有傷在身。


    ——再這樣跑下去,恐怕會出問題吧。


    拖著單腳奔跑的少年,很快就被回給追上。


    「啊、喂,等等我、啦!」


    聽到回的哀聲,少年終於轉頭。


    「你幹嘛跟過來!」


    「因為我也不想死在這種地方啊!」


    哭哭啼啼的回來到和少年並肩的位置,讓他無奈地接著說了:


    「你是白癡嗎?那群人是衝著我來的,你都把情報交出去了,隻要往反方向逃,不就沒事了嗎?」


    「你、你可以拿情報,可是不能連手提箱也帶走啊!而且要是逃脫失敗,到時我也會被滅口的!」


    「我沒有義務管到那麽遠的地方去吧!總之你別跟著我。」


    「這樣很過分耶。我為了你來到這裏,你卻打算見死不救嗎?」


    「我說你啊!是個男人的話就拿點骨氣出來好嗎————————!」


    少年這下終於開罵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還沒進入變聲期,聲音聽起來就像個女生。


    ——咦?剛剛那些話不是旭登語嗎……?


    少年說的是旭登語,而既然是一時激動脫口而出,代表那應該是他的母語。也就是說,他應該是個旭登人。


    就在這時,一陣強風竄過。


    「唔哇!」


    氣喘籲籲的回一個重心不穩,顏麵朝下摔倒在地。少年冷靜地停下腳步,瞪視著正前方。


    摔了一跤的回一抬起頭,卻發現剛剛的青年就在前方打著嗬欠。


    「嗨,你們放棄逃命了嗎?」


    說完,對方揚起嘴角。


    「你剛剛那樣毫不猶豫地逃跑的確是明智的選擇,值得嘉許。隻不過呢,在人家說話的途中逃跑,這就有點沒禮貌了。」


    少年嘖了一聲,緊接著——


    唰鏗——一把銳利金屬,刺破少年手臂的袖子顯現出來。


    ——藏物刀……?


    他不曉得那是怎樣的構造,但少年的手臂—


    —靠近手腕的前臂部分竟然伸出流線型的刀刃。刀刃本身並不長,寬度卻相當於少年的手臂,看來就算使勁揮砍,也沒那麽輕易折斷。青年這下愉快地吹了聲口哨,接著——


    「——不見了?」


    回慘叫似地一聲驚呼,因為原本靠在建築物牆邊的青年,突然間失去蹤影。


    「喔……?」


    聲音來自近距離。轉過頭一瞧,青年已經移動到少年身旁不遠處。


    隨後,身影再次消失。這次,他在巷子中央現身,就像快槍手般,輕舉雙臂擺出架式。


    ——難不成,這個人能夠快速移動嗎?


    回終於也看出端倪。青年使用的是無法目視的高速移動。看來「速度」就是他的能力了。


    「果然沒錯。你『看』得到我,是嗎?」


    「我沒義務回答你。」


    少年缺乏抑揚地響應,讓青年嘴角再次上揚。


    「但很遺憾,光看得到是沒用的。『重力』阻止不了我——奔馳吧〈馬·赫〉!」


    「奔馳吧——〈阿爾斯·馬格那〉。」


    繼青年之後,少年也消失了。


    ——兩人都消失了?


    回目瞪口呆的同時,巷子的一角揚起沙塵,青年不知何時單膝跪在那兒。他的臉上微微滲血,顯然是被少年給劃傷的。


    揮刀的少年,則是在回的身旁現身,同樣單膝跪地。回這下才發現,少年的腳步從剛才就不太對勁。


    ——他把自己的腳給搞壞了……!


    原來他的腿承受不住自己的速度。青年於是訝異地說了:


    「……這是怎麽回事?契約者照理說隻有一種能力,為什麽你卻能用兩種?」


    回也聽說過。契約者雖然擁有特異能力,但每人隻限一種。據說一個人最多支付一種代價,因此不可能有契約者簽下兩次契約。


    但,少年竟然使用了「重力」和「速度」兩種能力。


    「好吧,湯姆·弗蘭茲你說得沒錯,這小子的確不尋常。」


    重新起身的青年,臉上不再有先前的笑容。


    「那麽我也拿出真本事吧……我的這招絕技,你有辦法學來嗎?」


    青年說完,身影蕩漾搖曳。回皺起眉頭,心想他有何打算,接下來卻不禁僵住。


    「變、變多了?」


    青年的身影竟然一分為二。離奇的景象,連少年也跟著啞口無言。


    「哼嗯……?看來你的火候還沒到這境界嗎?還是說,隻是因為腳受傷的關係?」


    分身為二的青年,指尖甩著帽子——但那並不是青年自己的。


    「然後,這又是怎麽回事?」


    回身旁的少年,發絲輕揚而起。


    「——?」


    少年趕緊壓住頭發,但長可及腰的豐盈發絲一覽無遺。


    ——他是女孩子……?


    漂亮的黑發,配上瓷娃娃般清秀的臉蛋,以及令人聯想到貓眼的金色眼眸。當初以為是少年的他——原來是個美麗少女。


    回目瞪口呆地看傻了眼。


    ——好美啊……


    但除了這念頭,他同時又感到似曾相識。


    ——金色眼陣……?


    那眼眸不隻是在回的故鄉旭登,就連在這國家一樣極其罕見。然而不知怎地,回覺得曾經在哪裏看過。


    「喔?想不到你長得還挺可愛的嘛。」


    聲音來自後方不遠處。回頭一瞧,青年就立於少女的後方,但正麵的兩名青年明明都還站在那兒。


    「喂喂喂,才這點小把戲就嚇到你們啦?」


    一分為三的青年苦笑,身影再次搖曳。三人化為六人,六人化為十二人——最後來到無法一次數完的數目。


    「這招叫做〈魔影〉。一個出色的契約者,能把能力升華為絕技。所以,不知道你有沒有類似的招數呢?」


    少女此刻不敢妄動。看來即使她看得見對手,也追不上其動作,或許她就是因為看見了,才深切體悟到彼此身手的落差。現在的她,早已經被逼得無法行動。


    青年把手裏甩弄的帽子戴回少女頭上。


    「我向來是個女權主義者,不想對女人動粗,而且委托人也是這樣交代的。」


    對方都來到手臂刀刃可及的近距離,少女依然沒有動作。


    「所以我警告你,乖乖跟我走吧。」


    少女沒有回話,但也不像是要繼續反抗。緊握的手就像受凍般,不停發著抖。


    ——她在害怕嗎……?


    先前的剛強如今蕩然無存。盡管能力跟對手旗鼓相當,她卻見識到彼此身手的差距,受傷的腳也已經無法使用能力了。


    毫無勝算——即使是回,也能看得出這樣的結果。


    鏗——少女的身體,發出怪異的金屬聲響。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盡管如此,少女還是果斷揮出手臂,同時發出砰砰砰的輕響,射出大量的子彈。回的位置看不清楚怎麽回事,但少女身上似乎藏了些小型手槍。


    然而,少女的攻擊命中的隻有空氣。子彈的速度雖超越音速,但用來對付青年卻太過緩慢。


    少女不可置信的臉蛋,隨後被男子一把抓住。


    「咿……住手——」


    少女發出的,是無助的喊聲。青年不忍心地閉起眼。


    「……我很遺憾,但是警告隻有一次。接下來雖然違反我的原則,但恐怕得請你稍微小睡——喀啊?」


    青年的後腦勺,被金屬製的手提箱打中。


    「哇、哇哇哇、哇哇,對、對不起!」


    動手的人是回,他拿起手裏的手提箱死命地打,等回過神冷靜下來,才發現鑄下大錯。


    青年充滿恨意的兩眼瞪著,讓回倒抽一口氣並伴隨慘叫。


    「臭小子……好、好樣的,你敢這樣對我——瞎、噗嗚、啊、嗚咕?」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回毫不手軟地猛砸手提箱,打得沒完沒了。


    最後,青年倒至地麵,再也沒了動靜。


    回氣喘籲籲地看著青年再無聲息,轉頭看著少女,讓跌坐在地的她身體顫了一下。


    接著,回來到少女麵前蹲下,雙手繞到她背後和膝蓋下方。


    「啊——等、等等……住手——」


    呻吟般哀號的少女,被回輕輕抱起。緊接著——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人帶著吆喝……或者說是慘叫,火速逃離現場。明明提著手提箱又抱著一人,回的速度卻快得超乎想象。看來這應該就是那種,臨危之際特有的怪力了吧。


    ?


    目送兩人離去的背影,看著死屍般毫無動靜的理查,旁觀的人影暗自心想:


    ——看來我似乎太低估他了。


    這句並不是對標靶,而是對理查的感想。


    理查使出的招式頗耐人尋味。要是對上那樣的招式,到時該如何化解——它擁有某種魅力,讓人戰鬥情緒高昂。


    而擁有這般實力的理查竟然輸了。剛剛那一擊確實出其不意,但他應該不是這麽輕易就被打敗的人。


    ——好吧,看來這個對手的確有意思。


    帶著滿意的笑容,要的注意力轉往身後。


    「所以,你不打算采取行動嗎?」


    要一問完,巷子暗處鑽出一個畏畏縮


    縮的人影。


    光隻是走路都琅琅作響,全身上下纏滿鎖鏈的少女——潔諾芭。


    「這、人是、有真、本領的……可、是……卻輸給、他……」


    潔諾芭不知道是怕標靶還是要,邊說邊打著牙顫。跟她講話實在是有夠費勁。


    「你說那男的嗎?」


    「嗯……那個、人……打了、他、並不是、偶然。」


    她的意思是說,對方擁有相應的實力。而看樣子,這名少女擁有看穿這一切的力量。


    要先是一哼。


    「你對那小子感興趣嗎?」


    「我、有點、好奇……那個、人、跟我、氣息、相似。」


    ——這話的意思是,他們擁有相同的能力嗎?


    其實不隻是她,要也覺得一旁那少年並不像外表那般軟弱無力。若要問對方是不是契約者,答案恐怕是個大問號,但也不能說毫無可能。


    正當要陷入思索,潔諾芭惶恐的眼神瞧了過來。


    「平、阪、小姐,你還、不打算、出手嗎……?」


    「你說呢?」


    「這樣子、還、不夠嗎……?」


    要搖搖頭。


    「這狀況挺有趣的,但還不夠周全,得再給他們一些時間。」


    接連對上湯姆跟理查,似乎讓她腳部受了傷。先給她點時間休養,到時才能殺個痛快。潔諾芭聳了下肩。


    「那、麽、我也……一起、等待……」


    「……要是敢攪局,我就連你一起砍了。」


    「我不、會、擾局……我、也有、自己的、苦衷……」


    潔諾芭究竟有何企圖?若隻是要完成委托,根本不必合作或跟人套交情。


    想著想著她才想起,潔諾芭似乎對那少年有興趣。


    「你想跟那男的交手嗎?」


    潔諾芭輕點了下頭,血色的眼眸轉了過來。


    「倒是……平阪、小姐,你、發現、了嗎……?」


    「……那小子的手嗎?」


    那個少年……不對,實際上應該是少女。她的手臂藏了刀刃,另一隻手直接射出子彈。


    也就是說,她的雙手都是義肢。


    潔諾芭像是畏於啟齒般,戰戰兢兢地說了:


    「她……不隻、手、如此……」


    這句話想表達的應該是,對方連腳都是義肢。要理解地點點頭,潔諾芭對著這樣的她察言觀色了一番,接著才問了個問題:


    「平阪、小姐……你、對那能力、有什麽、看法……?」


    「……看法?不就隻是稍微與眾不同些嗎?」


    「你能看、破……其中的、奧秘嗎?」


    「隻要再看一次應該就曉得了。」


    潔諾芭瑟縮起身子,鐵鏈琅琅作響。


    「我好、怕……不想被、平阪、小姐你、看破能、力……」


    要又是一聲鼻哼。


    「你不想被人識破的並不是能力,而是『代價』吧。」


    潔諾芭機警地眯起眼,接著仰頭望天。


    「我還、是、好怕……」


    那口氣並不像個契約者,而是如外表般稚氣的少女。要不以為意地端詳著她,想著想著,卻微蹙起眉。


    ——這次的對手值得一戰,但也不過如此罷了。


    湯姆跟理查雖然相繼敗給標靶,但那與其說是實力不如人,倒不如說是運氣欠佳。和標靶在一起的少年雖然有些玄機,但也不構成太大阻礙。


    這樣的對手,要自己就能搞定,一旁的潔諾芭雖然實力不明,但應該不至於打不贏——兩次戰鬥觀察下來,要得出如此結論。他們是有趣的對手,但也就不過爾爾。


    這樣的他們,根本不值得雇五名契約者來對付。


    ——看樣子,事情似乎另有蹊蹺……


    但這些許的煙硝味,給她帶來的卻是喜悅。


    正當要笑容滿麵,不知什麽東西來到了她的腳邊。


    原來那是先前的小貓。它踩在依然沒動靜的理查身上,金色的眼眸對著此處。


    理查要是醒來,事情可就麻煩了。要伸手一抱,小貓摸起來暖呼呼的。


    「你這小蠢蛋,不可以跟到這地方來。」


    說完,要輕輕將小貓放上圍牆並揮手驅趕,卻隻換來小貓的一臉納悶,讓她不禁一陣莞爾。潔諾芭詫異地問了:


    「你喜歡、貓嗎……?」


    「要、要你管。不幹你的事。」


    圍牆上的小貓,輕輕「喵~」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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