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麽一回事?」


    達比德?哈莫尼斯看著眼前的光景,表情扭曲。


    站在他身旁的另一名聖樹八劍——拉姆薩斯?法隆特沙也咽下唾液。


    聖樹騎士團一抵達現場,映入眼簾的就是——四個凶災肆虐後,散亂在北門附近、令人不忍卒睹的成堆衛兵屍體。


    屍體堆中,也包括了一般市民。


    這幅景象淒慘得讓人不敢幻想還有生還者。附近的王都居民應該都逃走了吧。四周彌漫著詭異的寂靜和死亡的氣味。


    聖樹騎士團接到消息,得知北門遭到疑似四凶災的四個人襲擊後,便立刻前往北門。


    同一時間,騎士團員也前往城堡、學園、貴族住宅區協助引導人們前去避難。


    聖樹騎士團的精銳為了奪回日前被占領的碉堡,現在不在王都裏。


    出征的成員包括——團長索久特?希古姆索斯、副團長迪亞列斯?亞克萊特、屬於聖樹八劍的莉莉?希古姆索斯、諾德?霍倫,以及大約七十名聖樹騎士團團員。由於他們預定在鄰近都市補強戰力,因此抵達碉堡的時候,人數應該會更多一些。不過——


    達比德心想。


    以團長和副團長的實力,如果敵方的實力不強,那麽光靠他們兩個人,或許就足以奪回碉堡了。他們兩人的實力在騎士團中就是這麽突出,讓人不禁這麽想。


    然而現在他們卻無法借重這兩人的力量。


    一個留著金色短發的彪形大漢,將他那宛如岩石一般的大拳頭,打在還有一絲氣息的生還者身上。


    被拳頭擊中的那個人,顏麵整個凹陷下去,呈現極為荒謬的模樣。


    達比德緊張害怕地眺望著眼前的景象。


    那個臉被一拳打扁的人旁邊——還有三名彪形大漢悠哉地站在那兒。


    站在最前麵、戴著高筒帽的男子把屍體踹開。


    戴著高筒帽的男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別說敵意了,就連一丁點兒的興趣或關心都感受不到,彷佛他對殺戮完全無感。


    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大軀體並排著。


    深紅色頭發的高?男子,手腳異樣地修長,身穿深褐色的皮衣。


    金色短發豎立的男子,上半身的肌肉格外發達,體格比其他三人還要壯碩。


    將一頭藍發往後梳的男子,戴著眼鏡,身上穿著藏青色的外套。


    而剛才踢開屍體的男子,則是穿得一身黑,麵無表情。


    也許是因為四個人的身高都將近二拉塔爾,他們散發出一股可怕的壓迫感。


    達比德的臉上浮現一抹僵硬的微笑。


    ——我從沒忘記你們的模樣。


    毫無疑問,這就是四凶災。鮮明的記憶在腦海裏複蘇。


    當時——這條命是被克莉絲?露諾史菲亞救的。


    說來汗顏,當時達比德隻能拚命想要活下來。他沒命似地逃走。坦白說,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打從心底向聖神祈禱。


    ——拜托請救救我。


    後來,活著逃回王都的索久特告訴了他們克莉絲的事。聽完之後——他發誓,假如再次麵對四凶災,絕對不會逃。


    ——可是,為什麽偏偏要挑這個時間來?


    要是那兩個人在就好了——他憤恨地咬著嘴唇。


    但即使如此——達比德抬頭望向身旁雙手抱胸的彪形大漢。


    繼索久特團長與迪亞列斯,聖位排名第三的凡修托斯?特洛伊亞。


    他是聖樹八劍當中聖位最高的一名,也是騎士團的突擊隊長。


    凡修托斯留在王都的原因之一,是換馬的問題。


    占據碉堡的末日鄉居民們,很可能也會襲擊鄰近的要塞都市或城鎮,因此騎士團必須盡快解決這件事。


    為了盡早抵達碉堡,他們決定在途中的驛站更換馬匹,再繼續前進。然而這麽一來,便無法確定是否能安排載著凡修托斯那龐大身體,還有辦法奔馳的馬。若不能準備好幾匹與他的愛駒瑪魯斯相同等級的馬,便會影響移動速度。因此最後決定讓他留在王都。


    話雖如此,團長可能原本就打定主意把凡修托斯留在王都吧。


    達比德這麽推測。


    團長總是會設想到出乎常人意料的狀況,因此他一定也考慮到在緊要關頭時,王都的防衛工作。事實上,他把一半以上的聖樹八劍都留在王都。


    而且團長和迪亞列斯對凡修托斯有著絕對的信賴。


    正因為有凡修托斯留在王都,他們兩人才能放心地踏上征途吧。


    但唯有這次——


    「請放心,達比德先生。」


    凡修托斯帶著嚴肅的表情注視著四凶災,同時開口說道。


    凡修托斯的聖位比達比德還要高,可是他始終非常敬重年長的達比德;對於他這種謙遜的態度,達比德總是覺得佩服。


    無論各方麵的實力,凡修托斯都高過達比德,但他卻總是敬重著達比德。


    現在的聖樹騎士團明明隻注重實力啊。


    怎麽能讓這個人死在這裏——達比德打從心底這麽想。


    凡修托斯的身旁是他的愛駒瑪魯斯,馬鞍上掛著一把收在劍鞘裏的寬刃大劍。


    騎士團中,也隻有凡修托斯有能力揮動那把劍。


    「我會盡我的、全力。就算,贏不了,至少也應該能讓聖王陛下、聖王家的人、王都的民眾……還有聖樹士的,候選生們,有時間逃走。我打算拖延一點,時間。」


    凡修托斯的眼中彌漫著殺意,瞪著四凶災。


    「就算要犧牲我的、生命。」


    「凡修托斯——」


    達比德不禁感到羞愧。他的理智雖然已經打定主意,但是心卻似乎還沒做出覺悟。


    但是聽見凡修托斯的話,達比德這下真的下定了決心。


    沒錯。要讓王都的民眾有時間逃走,就算能多拖延一貝烏(一秒)也好。


    必須要讓他們有充分的時間逃到聖樹下的避難區或是王都之外。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就用上自己的性命吧。


    「我知道了。我也賭上這條命。隻不過……我們可都別急著死啊。」


    「當然——」


    凡修托斯拔出成對的大劍。


    「我也是,這麽打算。」


    四凶災似乎在討論著什麽。他們雖然早已察覺達比德等人的存在,但看起來並沒有發動攻勢的意思。感覺上他們好像認為自己的對話比較重要。


    「沒有動靜、呢。看起來也不像是在、挑釁。」


    「他們可能對我們沒興趣吧。隻是我們該怎麽做?雖然或許贏不了,但如果能拖延一些時間的話……」


    聖樹騎士團離開王都已經五天了。從王都到碉堡,包括中間休息的時間,大約需要三天。雖然目前還沒接到成功奪回碉堡的報告,但他們很可能已經順利完成任務,正在回王都的路上。


    當然,達比德他們早就派出傳令兵通知團長,也派遣使者前往路維爾卡爾加求援,同時也對鄰近的領主提出保護王都民眾與盡可能派遣援軍的請求了。


    另一方麵,國王的近衛隊不能離開國王和王子們身邊,宮廷魔術師瓦格納斯?露諾史菲亞也是一樣。學園的教官們也必須一邊保護學生,一邊逃走;而學園長瑪奇娜?露諾史菲亞當然亦是相同。


    因此,現在在王都中能夠對抗四凶災的戰力,除了聖樹騎士團以外,就隻剩下國王的劍術教練蓋登?亞克萊特了吧。


    總之,隻要團長他們回來,或者是——


    「我已經派人,去找相樂?黑彥,和裘莉葉?貝爾斯汀了。」


    「喔,那個……」


    禁咒使少年和來自第6院的少女。


    「對了,你是不是婉拒陪那個小姐……去見聖王家的人?」


    「早知如此,或許當初要是沒有拒絕她、就好了。」


    凡修托斯半開玩笑地說。


    來自第6院的少女,裘莉葉?貝爾斯汀。


    雖然不太清楚詳細的經過,但今天她預定要與聖王家的人見麵。日前,瑪奇娜?露諾史菲亞似乎問過凡修托斯願不願意當她的陪客。原本應該是索久特和迪亞列斯陪她去,但因為碉堡遭到襲擊,他們離開了王都。因此這件事才會找上凡修托斯。他和裘莉葉?貝爾斯汀有過一麵之緣,又是五大公爵家的子嗣,因此資格十足。然而他表示自己不擅言詞又笨拙,可能會造成反效果,因此鄭重地婉拒了。


    凡修托斯揮了揮劍。


    沉重的劍劃破空氣,發出「嗡」的聲音。他可能是在測試,假如自己有所動靜,四凶災會不會有反應吧。結果隻有紅發男子和金發男子一邊繼續說話,一邊朝這裏瞥了一眼。


    而嘴裏咬著多特棒的戴眼鏡男子和戴著高筒帽的男子,則毫無反應。


    ——不擅言詞又笨拙、嗎?


    凡修托斯平常總是說自己不擅長與人交際,但許多團員其實都非常仰慕凡修托斯。的確,他也許真的有笨拙的一麵,但是他那誠實率直又充滿人情味的個性,任誰都非常喜愛。


    他努力地找出每一個團員的優點;當團員心情低落時,他會默默地傾聽對方說話,並用他自己的言語鼓勵對方。


    他這個人的存在,以及他所說的話,總是能帶給團員精神。


    在攻略聖遺跡時,假如遇到未知的魔物或危險的魔物,第一個衝鋒陷陣的人也一直是凡修托斯。他總是毫不遲疑地衝向魔物群中,宛如戰神一般揮舞著一雙大劍。


    他身上無數的傷痕,正是他與魔物戰鬥時留下的。


    過去凡修托斯曾這麽對達比德說:


    『那些家夥,賦予我存在的意義。我喜歡、這個騎士團。所以,我不想讓他們任何一個人死。當然,包括你、在內。』


    ——我也不想讓你死啊。


    達比德不曾像今天這麽希望自己擁有強大的力量。他現在十分需要力量,就算要他把靈魂賣給獄神也在所不惜。


    「凡修托斯先生。」


    幾名團員騎著馬走上前來。


    「怎麽、了?」


    「我們先展開突擊,與對方交手。」


    「說什麽、蠢話。」


    團員們露出笑容。


    「我們願意當第一個犧牲品。」


    團員們對彼此點點頭。接著說:


    「我們會盡力讓你們看見對方的戰法……對方的絕招。」


    「你、們……」


    他們的意思是——你要仔細地看喔。他們希望藉由自己和四凶災交戰,讓凡修托斯他們看見四凶災的戰鬥能力,更進一步誘出他們的戰法,以作為他們戰鬥時的參考。


    團員們帶著豁達的表情望著四凶災。、


    「哎呀,別看我們這樣喔?這也是我們絞盡腦汁想出來的計策呢。你看嘛,我們不都是騎士團裏實力比較差的嗎?所以我們才努力思考,看看有沒有我們也能幫忙提高勝率的方法啊。對吧?」


    被這麽問的團員們朝著四凶災露出苦笑。


    「我們根本不可能打贏他們的。我們很清楚雙方實力的差距。可是凡修托斯先生和其他的聖樹八劍,或許就有機會。」


    「總之,我們也不想白白送命啊。喂,你們說對不對?」


    在他身後的團員們一同默默地頷首。


    團員們一起拔劍。


    不知道是話說完了,還是終於對他們感興趣了——四凶災總算動作一致地轉向他們。


    「凡修托斯先生,我想趁現在先告訴你。」


    凡修托斯鐵著臉,低頭不語,緊閉著雙唇。


    帶頭的團員帶著溫和的神情說:


    「這個騎士團裏有你在,真是太好了。我們全都非常感謝你。無論什麽時候,你總是鼓勵我們這些表現不好的團員。」


    凡修托斯用盡全力握緊劍柄,血管浮現在手背上。帶頭的團員把劍指向四凶災。


    「好……我們差不多該上了。」


    騎在馬上的團員們齊聲喊道:「噢!」


    「哈洛魯德!」


    凡修托斯大聲喊道。他鮮少發出這麽大的聲音。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拚命地壓抑著情緒。他費盡力氣,擠出一句道歉:


    「對不起。」


    凡修托斯也知道。想要得知敵人的力量,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由某個人先去和敵人交手。而此刻,背負衝鋒陷陣責任的人,並不是自己。其他的八劍和在後方待命的團員們,也全都露出遺憾的表情。


    每個人都很不甘心吧。可是既然連凡修托斯都接受了他們的舍身行動,便沒人有資格說話。因為每個人都非常清楚,比誰都深愛著團員的,正是凡修托斯。


    團員——哈洛魯德用笑容回應他的道歉。


    「那麽,接下來就拜托你了,凡修托斯先生。」


    「我也、是。」


    「咦?」


    「這個騎士團裏,有你們在,我也、很高興。是你們,救了我。」


    「凡修托斯先生!」


    哈洛魯德感動萬分,這時一名團員騎馬走向他,告訴他一切已經準備就緒。


    哈洛魯德立刻露出嚴肅的表情,策馬前進。


    「道別的話也已經說完了,那我們也差不多該走了。啊,凡修托斯先生……要是我們不小心打贏了,到時候你要請我們喝酒喔。」


    「好啊……你們,想喝多少,我都請。」


    凡修托斯直視著四凶災,這麽回答。


    馬的速度愈來愈快。馬蹄聲聽起來格外響亮。


    耳邊傳來吶喊聲,眼前是衝向四凶災的團員們背影。


    四凶災似乎在等著對方先展開行動。他們流露出從容不迫的氣息。不過從容不迫的反麵,就是輕忽大意。因此他們是有空隙的。


    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但假如他們沒有浪費時間談話,而立刻衝上來,那麽我方可能就沒有機會測試他們實力了。


    ——我衷心祈禱他們的大意會害自己送命。


    拿著弓箭的衛兵和施展術式的衛兵,出現在北門周圍建築物的窗邊和屋頂上。


    箭和術式同時射出。


    ——開戰了。


    達比德的雙眼看見的第一個畫麵,就是被戴著高筒帽的男子躲過第一擊和第二擊後,最後遭折斷脖子的哈洛魯德的身影。


    金發男子抓住一名團員的頭,接著用拳頭貫穿他的腹部。


    「嗐嗐嗐嗐!原來如此!他們打算先測試看看我們的實力啊!」


    腹部被拳頭貫穿的團員,手腳揮動了幾下後,便再也不動了。


    戴著高筒帽的男子在金發男子的身後,用雙手夾住一名團員的側臉,接著用額頭用力撞擊他。團員的額頭破裂,開始激烈地抽搐。戴著高筒帽的男子一把抓住這名團員的腳踝,用屍體擊倒拿著劍同時從左右衝向他的另外兩名團員。


    被擊飛的兩名團員雖然立刻試圖站穩腳步,然而戴著高筒帽的男子一個前踢,就踢爛了一名團員的臉;另一名團員則被一把從他背後飛來的劍給刺穿了喉嚨,當場斷氣。


    從後方飛來的劍,是金發男子擲出的。


    金發男子接連拾起倒地騎士團員手中的劍,像射箭一般地扔出,一一命中屋頂上的衛兵們。


    伴隨著一陣哀號聲,一名衛兵從建築物二樓的窗戶被拋向空中。


    戴眼鏡的男子將手臂筆直高舉,而從空中落下的衛兵,身體就這樣被正下方男子的手臂貫穿。男子用力地將衛兵的屍體拋出,接著又麵露不悅的表情,將口中的多特棒吐出。大概是血流進他的嘴裏了吧。


    「全都解決了!我把躲在這裏的狡猾家夥全都解決了唷!作弊是不行的喔!躲貓貓……太無聊了!太、無、聊、了——!」


    又有一名衛兵從窗戶被拋出來,接著紅發男子探出頭來,似乎在大喊著什麽。


    「原來如此……這就是四凶災啊。」


    凡修托斯雖然始終沉默不語,但卻全神貫注地凝視著眼前的光景,彷佛想把這片慘狀烙印在心中。


    他的手臂不斷微微顫抖,但那應該不是出自恐懼。


    而是懊悔。


    「對不起……要是我能再多提供一些資訊就好了。」


    達比德為自己感到羞愧。當時——克莉絲犧牲自己讓大家逃走的時候,他隻顧著逃命,根本無暇注意四凶災的戰法。


    他無法體會他們的實力,因為當實力相差太懸殊的時候,根本就什麽都感覺不出來。


    隻覺得他們具有壓倒性的力量。


    心中湧上的僅有恐懼。


    到最後留下的印象,唯留難以言喻的恐懼而已。


    接著確認一下我方的戰力。


    聖位排名第三的凡修托斯?特洛伊亞、聖位排名第五的達比德?哈莫尼斯、聖位排名第六的露妮?溫弗特、聖位排名第七的拉姆薩斯?法隆特沙、聖位排名第九的羅格?瓦魯塔、聖位排名第十的瓊特?席丹,以及二百七十二名聖樹騎士團員。


    怎麽辦?該怎麽分配戰力,才是最理想的安排?


    「首先……由我,打頭陣。」


    凡修托斯舉起劍。


    「最弱的,我想是……那個,紅發的人。」


    就是剛才從窗戶探頭出來大喊的那個人。


    「首先,由我……殺了他。」


    「殺了他」這三個字明顯蘊藏著殺意。


    每個人都安靜地聆聽凡修托斯的指示。


    「在這同時,瓊特和羅格,去對付那個金發的人。露妮小姐,請對付那個戴眼鏡的人……達比德先生,我想拜托你,對付那個戴高筒帽的人。」


    凡修托斯盡力提高音量,讓大家都能聽得見。


    「請拉姆薩斯,持續施展防禦術式。其他擅長防禦術式的人,請用防禦術式,掩護八劍,以及團員。特別是迎戰戴高筒帽之人的我方夥伴,必須優先掩護。另外,在戰鬥期間,請極力,徹底防禦。如果可以的話,為了避免對方聯手……請在戰鬥的時候,不著痕跡地拉開、彼此的距離,這樣一來,就能更確實地防禦。」


    達比德明白了凡修托斯的意圖。他大概是透過哈洛魯德他們的交戰狀況,掌握了對方實力的排序吧。


    首先由凡修托斯從看起來最弱的敵人開始,依序將對手打倒,在這段期間,其他團員必須徹底防禦。等到凡修托斯加入戰鬥後,再依序轉守為攻。沒錯,一旦敵方的人數減少,就比較容易戰鬥。


    隻不過,若要采用這個策略——


    「迎戰,最強對手的——也就是,你的負擔會非常大……可以拜托你嗎?達比德先生。」


    「也隻能這樣啦。」


    達比德轉向後方。


    「你們……也沒有意見吧?」


    全員默默頷首。每個人的臉上都閃過一絲緊張的神情。


    ——嗯,抱著適度的緊張感比較好。


    達比德轉向四凶災。又有一個團員被殺了。他閉上眼睛,再睜開。


    ——沒錯,隻能這樣了。


    現在的自己應該比以前更強了。騎士團的團員們,也訓練得遠比前團長在的時候更精實。他們已經不是當時的聖樹騎士團了。


    這時——原本走向他們的四凶災,忽然停下了腳步。


    除了他們四個人之外,周圍沒有一絲動靜。


    他們井然地排成一列,一起伸出食指,指向天空。


    「倘若真有天獄界存在,獄神奧迪索古傑亞正睥睨著這個世界——」


    戴高筒帽的人高聲朗誦著。


    「那我們就將這場殺戮獻給神。」麵


    無表情、悠哉的笑容、凶惡的笑容、單純喜悅的笑容。


    令人望而生畏的四種表情並列著。


    「我們會讓禰看見,人類是一種毫不畏懼神明,能盡情進行殺戮,充滿純粹冒險精神的存在。我們是人類勇氣的代表。換言之,我們就是勇者。因此,我們將展開殺戮。」


    戴高筒帽的男子這時才將視線轉過來。


    「我們要完成人類。」


    戴高筒帽的人說完後,四個人便零零散散地將手放下。


    沒有人知道他們這番話是對誰說的,他們說的內容也沒人能理解。或許是某種宣誓,或是某種儀式吧?


    隻是騎士團的每一個人都能清楚感覺到——戰鬥開始了。


    四凶災終於把注意力轉向這邊。輪到我們了——他們給人的就是這種感覺。達比德不禁心想「他們真是一群詭異的家夥」。


    「哇啊啊啊啊啊!我已經忍不住了!貝修加姆哥哥!我好想殺了那些家夥喔!尤其是那個大個子!我想跟他玩我想跟他玩我想跟他玩!我想玩我想玩我想玩————!」


    「好啊,去吧。」


    「太好了——!來和我玩吧!我的名字叫做——索尼?安格連!」


    紅發男子——索尼用力往地麵一蹬。


    「——上囉。」


    配合對方的腳步,凡修托斯也開始有所動作。索尼一步就輕輕鬆鬆跨越二十拉塔爾的距離,衝向凡修托斯。


    凡修托斯也迎合對方的行動。


    凡修托斯加速衝向瞬間逼近的對方,揮動手中的一對大劍。


    「哇哇!這個大個子的速度比我想像的還要快呢!唔、哇啊——!」


    索尼在一瞬間轉過身子,試圖躲開攻擊。凡修托斯的肌肉隆起,劍畫出的軌道產生了變化。由上往下揮出的劍,劃過了索尼的身體。


    「呀!」


    凡修托斯的刀刃命中索尼的側腹,讓索尼滾倒在地。


    索尼的側腹滲出了鮮血。其他四凶災的表情也出現了變化——戴著高筒帽的男子雖然隻挑了一下眉毛,但另外兩人卻露出了略感意外的神情。


    「噫——」


    索尼發出尖銳的叫聲,睜大了雙眼。


    「血……我流血了……」


    索尼確認自己手上沾的鮮血。此時,一道影子落在他的頭上。


    那是凡修托斯的巨腕揮下的大劍。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家夥,好恐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索尼一邊哀號,一邊跑進巷子裏。


    「喂!那家夥很厲害嘛!不錯嘛!」


    金發男子將手搭在戴高筒帽的男子肩上。


    「嗐嗐,原來王都也有這種家夥啊!」


    金發男子神情愉快地指著追在索尼身後的凡修托斯。但下一瞬間他的眼睛所捕捉到的人是——露妮。


    「嗯……我比較喜歡那個耶。欸,貝修加姆,我們已經殺夠了吧?差不多可以讓我自由行動了吧?」


    「還不夠。」


    「好!我殺!我會好好殺掉更?多人的唷?所以,可以吧?我好想趕快去找賽希莉?亞克萊特喔。我從昨天就開始心癢難耐呢。」


    「……算了,目前殺的人已經達到最低限度了。好吧,你現在可以隨心所欲地行動了。我嘛……嗯,就去那棟建築物吧。」


    戴著高筒帽的人——他們稱之為


    貝修加姆的男子,將視線落在聖露諾史蕾德學園。


    「那你要怎麽辦,傑梅奇斯?」


    「那我就去那裏好了?」


    戴眼鏡的男子——被稱為傑梅奇斯的男子,視線則落在聖露諾史蕾德城。


    「國王、王妃、王子、公主什麽的,都在那裏對吧?我想把那些家夥……嗯,總之就是這樣啦。啊,馬索——」


    傑梅奇斯對金發男子——也就是他稱之為馬索的人說。


    「你找到賽希莉?亞克萊特之後……不要把她完全毀掉喔?你可要等我。」


    「啊??你竟然對女人這麽執著,這還真稀奇呢,傑梅奇斯。好啦,我知道了。我不會完全毀掉的。不過在毀掉她之前,我會盡情享受喔?」


    馬索將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轉了轉脖子。


    「那等我吃完那個貝魯克族之後,再翻遍王都,找出我心愛的賽希莉小姐好了……那一帶看起來像是貴族大人住的區域,好像挺可疑的?對了,直接問看起來比較有教養的家夥——應該也是一個辦法吧?」


    被他用銳利的眼神一瞪,達比德等人這才猛然回神。看見凡修托斯的威猛表現而目瞪口呆的,除了達比德之外,還包括了其他的團員。


    「好,我們也上吧。」


    聽見達比德發號施令後,大家才想起自己的工作。團員們不約而同地露出緊張的表情。


    接著,眾人一起衝向前。


    ——可以的。


    大家都看見凡修托斯剛才的戰鬥了。


    對方雖是四凶災,但他們畢竟也是人類。隻要戰法沒有出錯,就有機會。


    「先分散對方——知道嗎!?」


    石子地麵碎裂彈飛。因為傑梅奇斯一腳踩下的關係。他的腳力強到光是踩一下,就能把石子地踩裂。


    一瞬間,所有人都心生恐懼。


    咚——


    彷佛巨人衝過來似的壓迫感。


    咚、咚、咚——


    三個巨大的軀體逐漸加速。耳邊傳來地鳴。大地為之撼動。


    「既然你們想玩,那我們就陪你們玩囉?」


    「殺了你們。」


    三個巨人的速度愈來愈快,往前直衝。


    「嗐!」


    馬索一躍而起。一道巨大的黑影朝達比德等人的上方飛去。


    馬索露齒而笑,猛然落地。


    喀啦。


    兩名團員被馬索踩扁斷了氣。馬索落地後,團員們便包圍他,但他很明顯是故意跳到他們中間的。他的視線鎖定了露妮。


    「嗐嗐嗐,勇敢的騎士大人們,你們可要好好保護公主啊!」


    「冷靜,散開!按照計畫,這家夥由我們對付!」


    在瓊特這麽說的同時,羅格施展了省略術式——簡略的防禦術式,用充滿聖素的聖劍牽製馬索。緊接著,瓊特又啟動了魔劍的能力。劍開始帶電。


    「露妮,那個戴眼鏡的就交給你了!」


    達比德也拿起注滿聖素的聖劍,透過戒指型的魔導具施展防禦術式。


    「二、三、四小隊跟我來!那個戴高筒帽的是四個人當中最強的!總之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展開以術式為主的攻擊!要是他逼近了,就全力防禦!聽清楚了嗎!?」


    「透過配合彼此的動作,發揮出比個人還要強好幾倍的力量啊。聖樹騎士團……嗯,已經成長得和當時截然不同了呢。」


    正當前排的團員準備展開行動的那一刻——


    「原來如此,這就是真正的聖樹騎士團啊。超乎我的預期呢。」


    戴著高筒帽的男子——貝修加姆,在眨眼間便移動至他們麵前。達比德趕緊在團員麵前施展防禦術式。團員立刻往後退開,但敵人也跟著立刻逼近。接著,貝修加姆揮出一拳,一名團員的頭蓋骨便應聲粉碎。


    「可是,還不夠。」


    ——他的動作比剛才還快?


    達比德全身寒毛直豎。


    ——我們真的辦得到嗎?


    霎那間,一間房子的牆壁粉碎。


    破牆而出的是——索尼。


    緊接著,凡修托斯也跟著從牆壁的破洞中衝出來。


    他的額頭流著血,但看起來隻是輕傷。


    「哥哥,這、這家夥好強喔!我——我好高興!我好久沒有這種心情了!唔唔唔唔唔唔唔唔,我好興奮!好、興、興、興、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凡修托斯不發一語,將雙手中的大劍反手握住,毫不猶豫地將兩把大劍分別朝倒在地上的索尼的臉和心髒部位刺下——


    「…………」


    意識好模糊。他努力睜開眼睛,聽見了聲音。


    「欸,你知道賽希莉?亞克萊特在哪裏嗎?」


    「哼……就算、知道……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是拉姆薩斯的聲音。他的聲音已經沒有生氣。


    「反正你都快死了,何必做這種無謂的堅持?」


    「我們法隆特沙兄弟……深愛著,美麗的事物。為了美麗的事物……而死。這正如我們所願。如果你的目的是她……那我就、更不可能、告訴你。她不是、你這種、人……可以碰的。」


    「嗬,很有男子氣概嘛——那你就死吧。」


    耳邊傳來肌肉撕裂、骨頭粉碎的聲音。


    聽不見拉姆薩斯的聲音了……他死了嗎?


    被殺了、嗎?


    「好吧,我也該走了……真是的,這個出乎意料的發展,害我無法盡興。要是索尼早點幫我找出賽希莉?亞克萊特的下落就好了……不過,反正那家夥對女人沒興趣,這點倒是可以放心呢——嗐!」


    耳邊傳來石子地破碎彈飛的聲音,接著他的氣息就消失了。


    「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咆哮聲逐漸遠離。


    降臨在四周的是一片寂靜。


    「唔……」


    達比德感覺自己的意識總算變得清晰一些了。


    他微微睜開眼,想辦法從團員的屍體下爬出來。


    他爬向趴倒在地麵的凡修托斯。


    「對不起,凡修托斯……」


    以結果而言,這次的作戰在轉眼間就崩潰了。


    原因很簡單。


    就是四凶災遠比想像中還要強。哈洛魯德他們犧牲性命讓大家看見的,並不是四凶災真正的實力。他們真正的實力遠比那還要強。


    首先是羅格被馬索殺了。接下來是瓊特。


    露妮還算驍勇善戰。身為貝魯克族的她,因為擁有翅膀的關係,因此可以比一般人跳得更高。她充分地利用這個特性,適度地與敵人保持距離,勉勉強強地牽製著傑梅奇斯。


    達比德上氣不接下氣地慢慢接近凡修托斯。


    達比德認為自己也已經盡力了。


    「我沒有像當時一樣逃走……光是這一點,就很值得嘉獎了吧……」


    雖然從頭到尾都隻有防禦,但他還是和那個戴高筒帽的男子奮戰了一段時間。


    在戰鬥的時候,達比德的眼角餘光看見凡修托斯獨自應戰馬索和索尼。即使麵對兩名敵人,凡修托斯依然努力奮戰。


    然而最後露妮還是被傑梅奇斯給抓住了。她的翅膀被折斷,趴在地上,失去意識——就在這時,凡修托斯陷入了一打三的局麵。即使是聖位排名第三的他,麵對三個敵人也無計可施。騎士團員們試著去援助他,可是衝上去的團員們根本不是三人的對手。三人就像趕走蟲子一樣,輕輕鬆鬆就殺死了團員們。


    看見靠在牆上、麵目全非的男屍,達比德忍不住心揪。


    「拉姆、薩斯。


    」


    露妮昏倒之後,拉姆薩斯或許是認為這樣下去不妙,於是便轉而支援凡修托斯。結果,達比德等人便陷入在沒有拉姆薩斯的支援下,單獨應付戴高筒帽男子的窘境……戰局就是從這裏潰敗的。


    不,其實沒有任何人失敗。隻是對手遠比想像還要強。透過這一役,也得知了四凶災的實力遠遠高於凡修托斯和其他八劍。


    達比德心想:


    索久特?希古姆索斯、迪亞列斯?亞克萊特、凡修托斯?特洛伊亞,以及……有所成長的克莉絲?露諾史菲亞。雖然把克莉絲算進來根本就是癡人說夢,但如果湊齊了這四個人,說不定——


    這時,達比德瞪大了雙眼。


    一個原本純白的翅膀被鮮血染紅的女人——應該是露妮吧——正走向這裏。她的腳步淩亂,慢慢地走向凡修托斯。


    她的手壓著腹部,隻剩下單邊翅膀的模樣,令人不忍卒睹。


    「露、妮……?」


    她用碎布纏住自己的臉,布上滲著血。


    「達比、德?」


    兩人在凡修托斯的身旁確認了彼此。


    露妮跪下,觀察著凡修托斯,伸手輕觸他的身體。


    「……他還有氣。」


    「這樣、啊……太好了。」


    「我為他施展治療術式。」


    「……我也幫忙。」


    「達比德,你……」


    「是啊,我……已經不行了。」


    達比德苦笑著轉過頭去。


    露妮一看——沒錯,他沒有右腳。被戴著高筒帽的男子扯斷了。


    達比德拖著腳爬行過的地麵上,留下一道血跡。


    「我已經沒救了……我自己的狀況……我自己很清楚。」


    達比德一邊說,一邊用盡最後的力量,開始聚集聖素。聚集聖素的同時,他望向露妮用手壓住的腹部。從出血量看來,她應該也沒救了。


    她現在一定也是憑著意誌力維持意識的。


    露妮開始繪製治療術式。凡修托斯的腹部被傑梅奇斯的拳頭削掉一半,又被馬索因為覺得好玩而拿起來揮舞的大劍,在右肩砍下深深的一道傷口。


    然而他不愧是凡修托斯?特洛伊亞,堅強的生命力令人咋舌。


    這樣一來,他一定可以得救。


    「露妮,肩膀的傷就拜托你了……腹部、交給我。」


    「是。」


    遠方傳來一聲爆炸巨響,接著是崩塌的聲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但是達比德現在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他在意的反而是——


    「……你的臉怎麽了?」


    達比德本來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問,但最後仍下定決心開了口。


    露妮一臉得意地嗬嗬笑了出來。


    「我在那個男的侵犯我之前,自己把臉割成這樣。」


    「……是那個叫做馬索的人嗎?」


    「他頓時興致全失,一邊咒罵,一邊離開了。」


    「這樣、啊。真抱歉……問了你這種問題。」


    「不會。」


    露妮回答,同時將視線移向已經斷氣的拉姆薩斯。


    「……拉姆薩斯也走了嗎?」


    「他很了不起喔……他直到離開前都堅守著信念。」


    「這樣啊。」


    接著,兩人便默默地繼續施展治療術式。在這種狀態下聚集聖素,對他們而言非常辛苦。然而他們絕不能讓凡修托斯在這裏死去。


    ——至少要活著和團長他們會合啊。


    凡修托斯?特洛伊亞這個人不應該在這種地方送命。


    達比德一直在冒汗。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汗特別冰冷。


    「欸,露妮。」


    ……他等了一會兒,露妮卻沒有反應。


    「露妮?」


    達比德看見露妮的手,這才恍然大悟。


    「啊——」


    術式和聖素的光都熄滅了。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斷氣了,達比德完全沒注意到。


    不過凡修托斯肩上的傷已經愈合了。至少已經止住血了。


    「……辛苦你了,露妮。」


    達比德用顫抖的聲音誇獎已經無法回應的她。忽然,纏在露妮臉上的布鬆開飄落。達比德望著她的臉——揚起了微笑。


    「你很漂亮。」


    淚水湧上了眼眶。


    「你非常漂亮喔,露妮。」


    就在露妮氣絕幾分鍾之後。


    凡修托斯腹部的傷也差不多愈合了。


    達比德已經無法再聚集聖素。看來自己也到極限了。達比德知道自身的體溫低得異常,感覺不到體溫。好冷。


    達比德看著已經死去的拉姆薩斯和露妮。


    他們兩人和達比德特別親近。單身的達比德,心裏一直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兒子和女兒,兩人也很景仰這樣的他。


    他覺得很幸福。其他的團員也一樣。


    達比德轉動眼睛,掃視躺臥在眼前的無數屍體。


    大家都很好相處。每個人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


    「竟然比爸爸先走……一、步……真是、不孝的……家夥、們……」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天空。在天空的另一頭,是不是真的有一座屋宅,而所有戰死者的靈魂都會被引領至那裏呢?


    ——我也馬上就會過去了……所以,到時候大家再一起快樂地相聚吧。


    達比德能感覺體溫和力量逐漸從體內流失。意識再次變得模糊。


    這時,忽然有個想法浮現他的腦海中。


    為什麽呢?此刻他忽然想起了那名,從那個叫希比加米的人手中救了賽希莉?亞克萊特的少年。


    達比德的嘴角揚起微笑。


    ——就像那時一樣……你要繼續好好保護她喔,禁咒使。


    於是,達比德?哈莫尼斯靜靜地閉上了雙眼。


    ◇


    「你說四凶災?」


    聽見這個突如其來的報告,瑪奇娜小姐不由得半信半疑地問道。


    「聽起來不像惡劣的玩笑呢。」


    夏娜特莉絲小姐一臉嚴肅地說。看見教官麵無血色地衝進來的模樣,的確不像是開玩笑。教官的表情說明了事態有多緊急。


    四凶災。正是我們剛剛才提到的四人組。雖然不可能是因為我們談論到他們,他們才出現的,但這個時機未免也太不巧了。


    「我雖然不是完全沒想到這個可能性……但是為什麽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瑪奇娜小姐用手摀著嘴角,一臉困惑。夏娜特莉絲小姐代替她問教官:


    「現在狀況如何?」


    「是、是。據說凡修托斯?特洛伊亞先生已率領聖樹騎士團的聖樹八劍,以及大約三百名聖樹士趕赴北門,現在應該正在交戰。」


    「我記得索久特?希古姆索斯和副團長現在不在王都對吧?」


    夏娜特莉絲小姐向瑪奇娜小姐確認道,但她沒有回答。


    「瑪奇娜?」


    夏娜特莉絲小姐又喚了一聲,但她還是沒有反應。


    「瑪奇娜!」


    夏娜特莉絲小姐大聲一喝,瑪奇娜小姐這才回過神來。


    「咦?啊,抱歉。」


    「索久特?希古姆索斯和副團長現在不在王都,騎士團的精銳也和他們在一起,對吧?」


    「……對,沒錯。」


    「少了他們,現在王都有多少戰力可以對抗四凶災?」


    瑪奇娜小姐瞥了我一眼,過了半晌,她說道:


    「目前的戰力,應該就是聖樹騎士團吧。除此之外能夠算得上戰力的


    ……大概就剩下聖王的近衛隊、家父瓦格納斯?露諾史菲亞,還有聖王的劍術教練蓋登?亞克萊特吧。」


    「除了聖樹騎士團之外的戰力,都應該會以保護聖王為優先吧。」


    「沒辦法,畢竟那就是他們的任務啊。」


    「早知道會遇到這種事,我就應該帶羅茲來的……不過對手實在太強,就算他在,也隻能暫時安心而已。」


    「呃,學園長……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教官像是求救似地問道。


    瑪奇娜小姐用力閉上眼睛再張開,表情變得嚴肅。


    「教官們引導學園內的學生們到西門去,直接進入希古姆索斯公爵的領地,請公爵收留他們。」


    夏娜特莉絲小姐插嘴說道:


    「嗯?聖樹下不是有避難區之類的嗎?」


    「聖樹和學園分別位在王都的東西兩邊,假如必須穿越王都中央,反而更加危險。既然我們完全沒勝算,那麽讓學生們逃到王都外麵比較安全。」


    假如路維爾卡爾加是北邊,那麽聖樹就是東邊,學園則是西邊。考慮到可能在半路上遇到四凶災的危險,的確直接從西門離開王都比較好。


    這時我心想——不知道裘莉葉同學和賽希莉同學是不是已經平安逃走了。


    裘莉葉同學今天在愛拉同學的陪同下入城。


    我看了一眼掛鍾。這個時間,她們應該已經離城堡很近,或是已經進入城內了。


    四凶災並非不可能前往城堡。根據瑪奇娜小姐的說法,城裏應該有包括她父親在內的許多實力雄厚的戰力才對……


    更重要的是,裘莉葉同學的實力絲毫不輸身經百戰的戰士。而且我相信她即使身陷這種事態當中,也能做出明確的判斷。


    從這一點看來,愛拉同學和她在一起,或許也可以說是僥幸吧。愛拉同學的安全度大幅提高,而危險度嘛……應該可以算低吧。


    至於賽希莉同學,聽說她今天和擔任聖王劍術教練的爺爺在城鎮吃飯。


    若純粹論劍術,據說連索久特團長都比不上蓋登?亞克萊特。瑪奇娜小姐剛才也把他算在能對抗四凶災的戰力之內。


    賽希莉同學也不像會因為這種事情慌張的人,而且她又和這麽了不起的人在一起,一定能平安無事。如果沒有意外,吉克和希爾吉絲同學應該也和她在一起才對……


    蕾伊學姊和貝歐劄學長因為參加集訓而不在王都。


    留在學園的蜜雅小姐,應該也會和學生們一起離開王都吧。


    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四凶災不可能是針對裘莉葉同學和賽希莉同學而來,應該說,就算他們真的有目標,最有可能的也應該是——瑪奇娜?露諾史菲亞。


    也就是試圖將他們從這塊大陸上消滅的人。


    不過我覺得這點似乎也不用擔心。


    據說凡修托斯先生會率領聖樹騎士團去應付四凶災。


    凡修托斯?特洛伊亞。他雖然沉默寡言,但是身上卻散發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氣魄。而且迪亞列斯先生也說過,現在的聖樹騎士團遠比以往還要強大。所以即使索久特團長不在,單靠目前的騎士團……


    「…………」


    可是,我的心裏還是有股不祥的預感。


    絕對不是零。


    無論是裘莉葉同學和賽希莉同學遇到四凶災的機率,或是聖樹騎士團敗給四凶災的機率,都不能斷言一定是零。


    其實,我想要立刻動身去找她們。


    我望向正對教官下達指示的瑪奇娜小姐。


    可是,把瑪奇娜小姐丟在這裏,自己離開學園,真的好嗎……?


    「我、我知道了。我馬上按照您的指示,引導學生們去避難。」


    「好的,麻煩你了。」


    「……呃,那學園長您呢?」


    「我——我會留在學園,直到所有學生和相關人等全部完成避難。在這段期間,我會協助大家疏散。」


    「學園、長。」


    「好了,你趕快去吧。我們不能排除四凶災打敗聖樹騎士團後,便直奔這裏的可能性。要是遲了一步,就來不及了。」


    在瑪奇娜小姐的催促下,教官立刻奪門而出。


    「你打算在這裏留到最後一刻嗎?」


    瑪奇娜小姐麵帶微笑,回答我的問題。


    「我可是學園長呢?學生們的生命全都維係在我手上,我怎麽可能丟下他們,自己先逃走呢?」


    瑪奇娜小姐苦笑著說。


    「唉,學園長這個身分果然是件苦差事。」


    「欸,瑪奇娜。」


    「什麽?」


    「你認為這次四凶災選擇攻擊王都,有什麽理由嗎?」


    夏娜特莉絲小姐問道,她的話裏彷佛有什麽弦外之音。


    「就像你說的,他們的行為似乎都是沒有原因的。隻是……或許他們從哪裏得知了關於我的事情吧。」


    「也就是他們知道你想消滅四凶災的情報?」


    瑪奇娜小姐嚴肅地點點頭。


    「所以你覺得有責任?你覺得是自己把四凶災引來王都的?」


    瑪奇娜小姐沒有回答夏娜特莉絲小姐的問題,隻是默默地走向門口。


    「你們趕快去避難吧。」


    她握住門把,接著說道:


    「黑彥,蜜雅就拜托你了。」


    「你該不會打算自己一個人和四凶災戰鬥吧,瑪奇娜小姐?」


    聽見我的問題,瑪奇娜小姐轉過頭去,嘴角揚起了淡淡的笑容。


    「咦?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吧?我隻是打算和姊姊做一樣的事情而已。姊姊用《米斯特汀》讓四凶災受傷,守護了聖樹騎士團。」


    瑪奇娜小姐握緊門把。


    「既然如此,隻要我做出和她一樣的事情,說不定就能夠讓學生們——還有你們順利逃走。」


    她的聲音中帶著覺悟和決心。她的意思是這樣的——她打算和自己的姊姊一樣,不斷施展《米斯特汀》,直到自己的生命燃燒殆盡。


    ……我的心中湧起一陣不甘。瑪奇娜小姐為什麽——


    「你打算死嗎,瑪奇娜?」


    夏娜特莉絲小姐拋出問題。


    「我想我應該很明白四凶災的力量,夏娜。就和你一樣。」


    這是瑪奇娜小姐今天第一次稱呼夏娜特莉絲小姐為「夏娜」。


    「老實說,如果要問我剛才列舉的那些戰力是否能夠打倒四凶災……我覺得機率很低。若想要打倒那四個人,最少也要有四個和現在的索久特?希古姆索斯同等級的人——這才是我的真心話。」


    夏娜特莉絲小姐沒有反駁。這或許正表示她的見解和瑪奇娜小姐幾乎如出一轍。


    「雖然這隻是從當時的聖樹騎士團和姊姊的力量,還有姊姊的《米斯特汀》對四凶災造成的傷害……等過去的種種資訊所導出的推測,但是說得更清楚一點,四凶災的戰鬥能力可說是超乎常人。」


    「也就是說,以目前王都的戰力——」


    「我很不想這麽承認,但是我們獲勝的機率非常低。話雖如此,我的戰力分析不一定百分之百準確,而四凶災的體力理應也會因為年紀增長而有所衰弱,再加上我其實並不能確切掌握目前騎士團的實力。我是很想期待凡修托斯?特洛伊亞和現在的騎士團,說不定可以應付四凶災……」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讓人清楚感受到她其實認為現況很嚴峻。


    「是說,瑪奇娜小姐,為什麽呢?」


    「咦?」


    我提出一個心中的疑問。


    「你剛才並沒有把我算在戰力中,請


    問這是為什麽呢?」


    「因為我覺得還太早了。」


    「太早了?」


    「你目前學會的禁咒隻有兩個。我親眼見過禁咒的力量,的確非常強大,但若要說有沒有辦法打倒四凶災,我覺得還是有點不安。尤其在一對多的情況下,以你現在的禁咒,實在太勉強了,還是必須找幾個有能力輔助你的人才行……所以——」


    瑪奇娜小姐轉向夏娜特莉絲小姐。


    「如果我有什麽不測,接下來的事情可以交給你嗎?」


    「什麽叫交給我?……你是說四凶災嗎?」


    「還包括黑彥。」


    「……你這女人還真惹人厭。」


    「幹嘛突然這樣說?」


    「你抱著舍命的覺悟這樣對我說,就算我幫你照顧相樂?黑彥,也不能對他隨便亂來,不是嗎?」


    瑪奇娜小姐嗬嗬地笑了起來。


    「不要背叛我的信賴喔,夏娜?」


    「哼……不過,怎麽樣?」


    夏娜特莉絲小姐用拇指朝我比了比。


    「先別管我了,最關鍵的當事人,看起來似乎無法接受喔?」


    「黑彥,這次你可以乖乖接受我的請求嗎?如果你真的覺得我對你有恩……那麽,現在我希望你能聽我的話。拜托你了——」


    瑪奇娜小姐並攏雙腳,深深地鞠躬。


    「求求你。」


    我說道:


    「對不起,瑪奇娜小姐。我不能接受你的請求。」


    我拒絕了瑪奇娜小姐的要求,但沒想到她竟然露出一抹充分理解的微笑。


    「說的也是嘛。」


    她的反應就像是早就料想到我的答案似地,讓我感到疑惑。


    「裘莉葉前往城堡,賽希莉現在不在學園,你當然不可能扔下她們自己逃走嘛。我早就知道了。我不會阻止你去找她們的,那太過分了。」


    喔,原來如此。剛才的反應是這個意思啊。


    「瑪奇娜小——」


    「沒關係。」


    瑪奇娜小姐搖搖頭。


    「我沒有權利阻止你,我也不打算硬逼你聽我的話。隻是……如果你順利和她們會合了,請你們立刻逃離王都,和她們一起活下去。然後,如果可以的話——」


    瑪奇娜小姐的嘴角雖然掛著笑容,但她的表情中流露出強烈的感情。


    「總有一天,請打倒四凶災。」


    我默默地跪下,讓視線的高度配合她。


    「不是的,瑪奇娜小姐。」


    「什麽不是……」


    我直視著瑪奇娜小姐的雙眼。她睜大了眼睛,像是相當驚訝。


    「那就沒意義了。」


    「沒意義了?」


    「對我來說,那就沒有意義了。假如你——瑪奇娜小姐不在了,那我活在這個世上也沒有意義了。」


    「黑、彥?」


    「自從來到這裏之後,我變了很多。當然也有一些沒變的地方,可是和在以前世界的我相比,我真心覺得改變了許多。或者應該說我有能力改變了。」


    瑪奇娜小姐沉默不語,等我繼續說下去。


    「於是我開始思考,這個世界和以前的世界究竟有什麽不同?結果答案非常簡單。」


    我依然直視著她的雙眼說道:


    「因為我找到了打從心底重視的人。」


    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早就把視線移開了吧。


    「因為我找到了打從心底不願失去的人。」


    可是我必須直接傳達最真實的心情。


    正因為是現在,我才必須告訴她。


    「你給了我努力、奮鬥的機會,而且你……誇獎了我的努力。我很開心。」


    「…………」


    「當然,我本來的確打算去找裘莉葉同學和賽希莉同學。但是我現在也不能把你留在這裏。尤其是當我知道你想要犧牲自己的生命,就更不能這麽做了。」


    瑪奇娜小姐將視線移開,用右手緊緊握住自己纖細的左手臂。


    「黑彥……你的心意我很高興,但是——」


    「如果你不和我一起走,我就隻能在這裏應戰了。假使你要留在這裏,那我也會留下來,一起和四凶災戰鬥。我腦中沒有其他的選擇。」


    「可是,這——」


    「我不是萬能的神,不可能保護所有的人,因此,我希望至少能保護在我身邊的人——這些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


    「而且,瑪奇娜小姐不是說過,你很喜歡這個國家嗎?」


    「……是啊。」


    「就算我順利逃了出去……假如王都被四凶災破壞得亂七八糟,一切就太遲了,不是嗎?」


    從瑪奇娜小姐的表情,可以看出她開始猶豫了。


    「瑪奇娜小姐想要守護的東西,就是我想守護的東西。」


    她就算隻是把我當成工具來利用也沒關係。無論瑪奇娜小姐有什麽願望,我都會盡全力替她實現。就算賭上我這條命,也要替她實現願望。


    可是,假如瑪奇娜小姐死去,那麽我就算賭上性命也沒有意義了。


    「也就是說,如果瑪奇娜小姐不在我身邊,我就會變成一個沒用的人。」


    「黑彥……」


    「看來是你輸了哪,瑪奇娜。」


    「夏娜……?」


    「簡單講,這個男人已經完全迷戀上你了。」


    瑪奇娜小姐滿臉通紅,用斜眼看著我。


    「迷、迷戀上我……」


    「不想讓自己迷戀的女人死掉。真是個可歌可泣的故事啊。如果要死就一起死——就是這樣沒錯吧?」


    「夏娜,不要亂說話——」


    「這個男人的眼神就是這麽說的。我相信他已經下定決心,絕對不會動搖了。」


    我舉起雙手,笑著說:


    「反正我本來就把四凶災當成打倒希比加米之前必須擊敗的對手,所以現在這樣正好。如果能在這裏和他們交手,我就可以省下自己去找他們的麻煩了。」


    瑪奇娜小姐用手扶著額,無力地說:


    「你說得可真輕鬆……不過,對啊……照這個情況看來,就連花時間說服你都嫌奢侈。」


    瑪奇娜小姐「呼——」地歎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


    「謝謝你,瑪奇娜小姐!」


    瑪奇娜小姐轉換了態度,手扠著腰說:


    「如果四凶災沒有來這裏,學園的學生們也全部平安無事地完成避難,那我們兩個人就朝著避難地區前進,同時想辦法和裘莉葉、賽希莉會合吧。」


    瑪奇娜小姐看起來像是下定了決心,清楚地做出指示。


    「萬一在途中遇到四凶災,假如對方有兩個人以上,我們就必須極力避開戰鬥。如果要戰鬥,應該鎖定對方落單的時候。四凶災好像也不是永遠都是四個人一起行動……對了,我們是不是必須先確認一下現在手上的禁咒是否有用?」


    太好了。看來瑪奇娜小姐至少不會想要犧牲自己了。


    「那我們也差不多該——」


    「可以打擾一下嗎?瑪奇娜大人。」


    門口傳來敲門聲,接著傳來蜜雅小姐的聲音。


    「蜜雅?你還沒去避難嗎?」


    「有一位聖樹騎士團的人來了,他說有急事——」


    瑪奇娜小姐親自開了門。


    「快說吧。」


    門打開之後,外麵是個穿著聖樹騎士團製服、表情僵硬的男子。蜜雅小姐則站在他的斜後方。


    「我想各位應該已經知道,由凡


    修托斯?特洛伊亞率領的騎士團的聖樹士們,現在正在北門附近和四凶災交戰。因此……我們想借重禁咒使相樂?黑彥的力量。」


    騎士團員望向我。瑪奇娜小姐像是在思忖著什麽似地,用手托著下巴。


    「這是凡修托斯的意思嗎?」


    騎士團員肯定了她的話。


    「同樣的傳令,也同時傳給裘莉葉?貝爾斯汀了?」


    「是的。」


    「你聽見了吧,黑彥。」


    我點點頭。


    「如果你現在去北門,就有很高的機會能和裘莉葉會合。」


    「瑪奇娜小姐,我——」


    「你就照你自己的意思做吧,黑彥。」


    瑪奇娜小姐加重語氣說道。


    「我雖然打算留在這裏,直到學生全數安全避難,不過若你想過去的話,你當下就應該立刻動身。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怎麽做才是正確的……但我不希望看到你後悔。」


    我稍微低下頭後,再抬起來。看來我的答案已經寫在臉上了。


    「你要去,對吧?」


    「如果裘莉葉同學也會去北門的話……那我就在那裏和她一起應戰,打倒四凶災。」


    「我知道了。」


    「瑪奇娜小姐。」


    「嗯,別擔心。我已經打消犧牲自己的念頭了。因為要是我死了,你就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對吧?如果你因為我死了而自殺,那就更是一點意義也沒有了。」


    夏娜特莉絲小姐拿起皮包。


    「看來方針已經決定了。」


    「夏娜,你也趕緊去避難吧——」


    「不,我也留下來陪你。」


    「但你是路維爾卡爾加的——」


    夏娜特莉絲小姐將手放在左眼的眼罩上。


    「現在不是應該盡量增加戰力嗎?哼,老實說,我其實打從心底討厭這個和平得太過安逸的國家……可是我喜歡你,瑪奇娜。這一點我應該和禁咒使差不多吧。我完全不想守護這個國家的人……但要是你死在這裏,就太可惜了。」


    夏娜特莉絲小姐「啪」地打了一下我的臀部。


    「什、什麽!?」


    「所以,瑪奇娜就交給我吧,禁咒使。我會好好保護她,直到我死掉為止。」


    夏娜特莉絲小姐從瑪奇娜小姐的身後用手臂環住她的肩。


    「而且,假如四凶災出現的原因真的是你剛才所說的,那麽和你一起策劃消滅四凶災的我,應該也有責任吧?既然如此,我當然不能丟下你自己逃走。我也有連帶責任。」


    「夏娜,你……」


    「畢竟當我提出應該消滅四凶災的意見時,真正理解他們的危險性的……就隻有你們啊。更重要的是,要是讓你在這裏死了,我就沒臉麵對那個笨蛋了。」


    「你是說……」


    「哼,你們姊妹倆都是名符其實的笨蛋。不但為了別人犧牲自己,還想自己承擔那些伴隨而來的負荷……就算要付出,你們也應該對自己好一點,而不該為那些安逸的笨蛋付出吧。真是兩個不能置之不管的笨蛋。」


    原來瑪奇娜小姐的姊姊也體認到四凶災的危險了啊。


    從夏娜特莉絲小姐的話裏聽起來,她好像和瑪奇娜小姐的姊姊也是舊識。


    「對了,瑪奇娜,既然如此——」


    此時,外麵忽然傳來宛如瀕死的哀號。


    哀號聲接連不斷。我們反射性地衝向聲音傳來的那扇窗戶旁。


    那是……西門的方向?


    騎士團員一臉蒼白。


    「難不成是四凶災……?」


    「等等,四凶災現在不是正在和聖樹騎士團交戰嗎?」


    「應該是啊。」


    「很遺憾……這很可能表示他們已經敗北了吧。剛剛遭到襲擊的,應該是早已開始避難的團體吧?也許正是因為以團體行動的關係,反而變得更顯眼。」


    夏娜特莉絲小姐說道。


    「凡修托斯和聖樹騎士團……這麽快就……?」


    瑪奇娜小姐咬著指甲。


    「四凶災變強了?該不會有所成長了吧?還是我用來分析的資訊,並沒有展現出他們真正的力量……?」


    瑪奇娜小姐似乎沒料想到四凶災竟然這麽快就到這裏了。


    我打開窗戶,窗簾隨風飛揚。


    「——第八禁咒,解放。」


    「咦?」


    前方出現一個橢圓形的空洞,黑色的黏液從洞裏飛出,黏在我的手臂上。我先將黏液變成盾,再讓它分裂成許多塊,形成不連貫的階梯狀,通往下方。


    「那我先去了。」


    「喔,這就是禁咒嗎?看來你已經很熟練了嘛。」


    夏娜特莉絲小姐語帶佩服地說。


    禁咒的應用其實很廣泛。這個禁咒本來是盾牌,不過自從在巨人之戰得知可以隨心所欲地射出或是固定之後,我便想到也許能將它當作階梯使用。


    我踏著菱形的盾牌往下走。


    「是說,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喂,禁咒使,在戰鬥之前——」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學生們沒命似地從樹林的另一頭逃竄出來。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學生們心驚膽戰地狂奔而來。我看見他們身後有個人飛在空中。


    ……來了。


    從樹林另一頭現身的,是幾名手握著劍的教官,以及——


    戴著圓筒狀帽子,穿著一身黑的彪形大漢。


    我眯起雙眼。


    「那就是四凶——」


    我說到一半,不禁語塞。


    戴著高筒帽的男子,右手裏抓著一個東西。


    左腳腳踝被男子抓住,頭下腳上,全身是血的是——


    「——約瑟夫、教官。」


    獅子班的負責教官,已經麵目全非。


    我看見伊莎貝拉教官也出現在擋在四凶災麵前的教官之中。


    「所有人一邊施展防禦術式,一邊後退!優先讓學生們避難!」


    戴著高筒帽的男子放開約瑟夫教官——就在同一瞬間,男子就已經移動至伊莎貝拉教官的眼前。男子揮出一拳。


    「伊莎貝拉!」


    其他教官手拿著劍,抱著必死的覺悟逼近戴著高筒帽的男子。


    然而已經太遲了。伊莎貝拉教官試著用劍進行防禦。


    「你以為你擋得住我的攻擊嗎?」


    戴高筒帽的男子一拳襲向教官。


    鏘!


    「?」


    男子微微地皺起眉頭。


    他之所以出現這種反應,大概是因為某種類似黑色盾牌的物體突然出現,擋住了他的拳頭的關係吧。


    「這是……防禦術式嗎?我沒看過這種術式呢——」


    戴著高筒帽的男子說,接著繼續揮拳。宛如敲擊金屬的尖銳巨響傳遍四周。盾牌發出「嘰」的聲音。


    被盾牌擋在後麵的伊莎貝拉教官,像是失了神似地一屁股跌坐在地,這時其他幾位教官立刻衝上來把她拉走。另一方麵,戴著高筒帽的男子一臉興致勃勃——宛如在測試這麵盾牌的強度一般,繼續揮拳。


    盾牌出現龜裂——這麵連聖遺跡巨人的拳頭都能防禦的禁咒之盾,竟然在三次攻擊——而且是人類用拳頭進行的三次攻擊之後,就龜裂了。


    ……原來如此。這種大小的盾牌,隻能防禦三次攻擊啊。


    我在一邊施展第八禁咒的同時,便已經往前衝去。碎裂的盾牌再次恢複


    為黏液狀。碎片朝我飛過來,被我左手上的盾牌吸收回去。


    戴著高筒帽的男子將注意力轉向我。


    「你——」


    「——第九禁咒,解放。」


    禁咒的鎖鏈襲向戴著高筒帽的男子,綁住了他。


    正準備朝我踏出一步的男子,忽然停下了動作。


    「這是什麽?」


    「——第八禁咒……第二界,解放。」


    我的左手開始發熱,變成一隻黑色的魔物手臂。


    一股力量從我的手臂湧向身體,我覺得全身充滿了力量。


    我彷佛一頭野獸,衝向戴著高筒帽的男子。戴著高筒帽的男子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鎖鏈給扯斷。他宛如旋風一般轉過身,掙脫了鎖鏈。


    我完全不感驚訝。


    在我知道鎖鏈對希比加米一點用都沒有的時候,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這不可能對每個人都有用。


    我加速往前。


    隻要能讓戴著高筒帽的男子停下動作一瞬間,第九禁咒就達到效果了。隻要能讓伊莎貝拉教官他們和敵人拉開距離就夠了——隻要能夠救到她,就夠了。


    我揮出左手臂。


    怎麽能如此輕易地讓她被殺?對我而言,主動表示願意擔任我們特例組教官的她,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我的左手肘就像間歇噴泉一樣噴出黑霧。我的拳頭加速揮出——


    「先和你交手一次看看好了。」


    我的拳頭和戴著高筒帽的男子揮出的拳頭互相衝撞,撞擊瞬間的力道打亂了周圍的風壓。


    我的左手臂發出宛如哀號的聲響。


    「這手臂……你是什麽人?」


    「我是這所學園的學生。隻是我的背景有點複雜就是了。」


    「原來如此……看來我往這所學園的方向前進,是正確的選擇啊。」


    戴著高筒帽的男子另一隻拳頭發出低吼般的聲響,展開強攻。我收回拳頭,往後退開。


    然而男子立刻朝我逼近。


    他的速度非常快。


    一記前踢劃破空氣朝我襲來。我用左手臂防禦。


    擋下男子猛力一踢的左手臂,發出了低沉的聲響。


    「啊、唔——」


    好重。好可怕的威力。


    我雖然往後彈飛,但還是想辦法穩住了姿勢,安全落地。


    接著我立刻進行反擊——然而我卻突然腳一軟,雙膝跪地。


    「……!」


    剛才的攻擊傷到了我的腳嗎?


    一陣彷佛抽筋一般的疼痛竄過我的左手臂。我壓著左臂。


    ……盡管不甘心,可是四凶災這個名號真的不容小覷。


    無論威力或是速度,都超越一般人的等級。


    戴著高筒帽的男子對我展開追擊。他完全沒有一絲猶豫。


    毫不遲疑,毫不留情。


    而且很強。


    他那雙凶狠的眼睛睜得老大,他有著龐大的軀體、粗壯的手臂以及像岩石一般的拳頭。


    雖然不知道是誰造成的,不過他額頭上有一個很大的十字傷痕,讓他的模樣看起來更加凶殘。我感受到一股驚人的壓迫感。這就是讓整個大陸上的人們為之震撼的怪物——四凶災。


    「不過呢,我——」


    我的雙腳用力,想辦法站了起來。


    「也完全沒有打算輕易放棄。」


    不管對方是不是比我強,我都不打算放棄。當然也不打算逃走。


    我隻能抱著必死的決心堅持下去。


    ……從剛才就有一股感覺湧上心頭。


    對此刻的我來說,這個人毫無疑問是一種威脅。


    看來我也隻能……將我的意識更貼近那頭《野獸》了。


    我必須考慮到最壞的狀況——這次可能終究得把自己的意識全部交出去了。


    我確認了一下背後的狀況,看見瑪奇娜小姐飛奔而來。


    我落地之後,就立刻把剛才當作階梯的盾牌收回了。所以瑪奇娜小姐她們應該是沿著建築物的樓梯下來的。


    ……要是我在她們抵達之前就解決掉敵人就好了。


    不過,這種想法可能太小看四凶災了吧。


    戴著高筒帽的男子飛快地逼近,高舉起手。就在這時——


    「唔。」


    無數的冰柱襲向了戴著高筒帽的男子。然而男子卻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用手刀把冰柱一一擊碎。即使如此,這段時間也足夠我重新站穩腳步。


    「我來掩護你,黑彥!」


    施展術式的是伊莎貝拉教官等人。


    一回神,我才發現我的前方出現了防禦術式。


    「太、太好了!」


    沒錯。就算我一個人贏不了,隻要大家同心協力——


    「真礙事。」


    戴著高筒帽的男子把矛頭轉向伊莎貝拉教官他們。


    「休想!」


    我跨出一步,試圖追上戴著高筒帽的男子。然而我的腳卻沒辦法使力。


    可惡……剛才的損傷還留在腳上嗎?


    這時,戴著高筒帽的男子正下方忽然浮現術式陣。


    無數金色的繩索從術式陣中湧出。讓人聯想到海葵的金色繩索纏繞著男子的雙腳。男子前進的速度頓時變慢。


    戴著高筒帽的男子低頭望著緊緊纏住自己雙腳的金色繩索。


    「這又是什麽?」


    「嗬哈哈哈,原來如此!我的《林普艾爾格》對四凶災也有用啊!我獲得了很棒的資訊哪!」


    欣喜若狂地如此高呼的人,是夏娜特莉絲小姐。


    她拆下了左眼的眼罩,眼罩下的那隻眼睛是金色的。


    她那隻金色的眼睛周圍散發著藍白色的光芒。


    「那隻眼睛……這是特殊術式嗎?」


    戴著高筒帽的男子抬起被金色繩索纏繞的腳,笑著說。


    「是啊,這是隻有繼承圖艾弗家血脈的人才能使用的特殊術式《林普艾爾格》。」


    夏娜特莉絲小姐一邊笑著說,一邊指著自己的左眼。


    「這可以說是術式眼的始祖。」


    「圖艾弗?我聽過這個名字。我記得路維爾卡爾加好像有這個名字的人家?」


    「喔?你很清楚嘛——不過,你現在還有時間閑聊嗎?」


    瑪奇娜小姐出現在夏娜特莉絲小姐的身後。


    她的腳邊——術式陣已經展開,環繞著她。


    風開始旋轉,將她的頭發吹亂。瑪奇娜小姐張開嘴巴,用彷佛能貫穿人一般的視線注視著戴著高筒帽的男子。她嘴裏發出的光芒,正是從她舌尖浮上的術式。


    「那個術式……」


    戴著高筒帽的男子挑起一邊的眉毛。


    「這樣啊,原來你是……當時那個女人的——」


    瑪奇娜小姐將手高舉在頭上,於是環繞在她全身的術式緩緩上升。接著她便像發號施令一般,將高舉的手指向戴著高筒帽的男子。


    「《米斯特汀》。」


    術式化為一把巨大的劍。閃閃發光的術式之劍以貫穿對方的氣勢,襲向戴著高筒帽的男子。男子將手臂交叉,擺出防禦姿態。


    光劍擊中了戴著高筒帽的男子。像是要將男子的手臂削斷一般,光劍和手臂交界處迸出激烈的火花。眼前的景象,恰如兩個擁有巨大質量的物體互相劇烈衝撞時的光景。刺眼的光芒籠罩著男子。


    那就是——《米斯特汀》。


    「過來這裏,禁咒使!」


    夏娜特莉絲小姐一邊用手遮住《米斯特汀》所散發出的刺眼光芒,一邊對我大喊道。我腳上的傷害好像恢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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