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是月上柳梢,但兩儀殿內依舊燈火通明。


    李唐皇帝正大宴群臣,席間夠籌交錯,氣氛熱鬧,不止武將們開懷暢飲,就連一向注重儀態的文臣們也變的放蕩不羈,個個麵紅耳赤,吟詩誦詞,顯然已至高潮。


    “趙兄高才,愚弟甘拜下風……”


    “今夜趙兄這首佳詞,怕是要摘得頭籌了。”


    “不敢,偶有所得而已,還需各位品評指正。”那趙兄乃是一身文士裝的中年人,也算文質彬彬一表人才。他心中得意,可嘴上謙虛,向眾人拱手致謝完了,又若有所指的說道:“至於頭籌之名尚且為時過早,畢竟這兩儀殿中可還有人未曾開口。”


    “趙兄莫不是說的那些武夫?未免也太瞧得起他們了吧?”


    此言一出自是引得武將們怒目而視,卻不得不承認論起口頭功夫,他們還真的幹不過這些文臣,隻好在心中記下這口惡氣,以待來日再報。


    文官集團小勝一籌,又是在皇帝麵前,各個滿麵紅光,正要再互相吹捧幾句,卻聽那位趙兄搖頭晃腦的說道:“非也非也,在下所指並非諸位將軍,而是……”


    他的目光一轉,看向了皇帝身側下手的那席。


    就見一女子麵帶龍型頭盔遮住了容貌,正俏生生靜悄悄的坐在那裏,麵前的美食絲毫未動,象牙的筷子也擺放的整整齊齊。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趙兄所圖並非武將,而是佳人啊。


    不過此女號稱龍派獵魔人首領,一出現就深得聖眷,顯然已經分薄了文官集團的恩寵,早就令他們不爽,如今見趙兄率先發難,自然樂的有熱鬧可看。


    趙兄笑吟吟的拿起一小壇酒上前,拱手說道:“不知姑娘可有佳作?”


    女子並未出聲,隻是淡淡搖頭。


    趙兄笑意更甚,探身向前,語氣輕佻的說道:“如今人人皆有佳作,姑娘也太不給我等麵子了,當罰!若是能飲下這壇佳釀,我們便饒了你這次。”


    這架勢,分明是在調戲青樓楚館中的姑娘,旁人都是笑而不語,麵露猥瑣。


    那女子並未立刻答話,似乎一時半會拿不定不注意。


    趙兄又趁熱打鐵的說道:“在下聽聞姑娘有傾城之色,早想一睹為快,若是姑娘能褪去衣……麵具,讓我等瞧瞧廬山真麵,那這酒不喝也罷!”


    語氣變得越發下流,甚至還差點說錯。不過現場無人在意,就連武將也不由在心中為趙兄點讚,嘿嘿壞笑起來。


    雖然文武對立,那也是男人的事,如今突然冒出來個女子,自然就成了眾矢之的。


    趙兄將酒壇向前一推,繼續發力說道:“姑娘既不同意,也不反對,莫不是以為我們滿朝文武故意欺負於你?須知以文會友的規矩就是如此,要麽作詩,要麽飲酒,一詩一酒,童叟無欺。”說道此處他略一停頓,有帶著些許威脅說道:“還是說姑娘你壓根就看不起我們?若真是如此,那可大大的不妙啊。”


    龍盔女子肩頭一抖,似乎動搖了幾分。


    趙兄麵色一喜,心知勝利在望,不由大聲說道:“這酒,你到底是喝還是不喝?”


    就聽一個凜冽的女聲在身後響起:“我代她喝!”


    眾人扭頭,就見一身穿華服,颯爽無比的女子從門口走入。


    她麵色清冷,視滿朝文武如無物,徑直走到龍盔女子身邊,一伸手變抄起了酒壇便仰頭灌下,雖被酒水打濕了衣襟,卻毫無小女兒的矯揉造作,反而散發出一股不弱男子的瀟灑氣度,讓人不由自慚形愧。


    她的橫空出世讓所有人目瞪口呆,龍盔女子也恢複了鎮定,高坐於首位的皇帝更是眼前一亮。


    “你……你是何人?”趙兄被氣勢所迫,聲音有些打顫。


    “獵魔人,冬!”來人報出姓名,毫無顧忌的將喝光的酒壇隨手一扔摔的稀爛,帶著點壞笑說道:“巧的很,你剛才欺負的人,正好就是我老大!”


    趙兄眼皮直跳,讀書人明哲保身的本能告訴他眼前這人可不好惹,心中就立刻打起了退堂鼓。他故作姿態的一甩袖子,義正言辭的說道:“真乃粗鄙之人,趙某與你話不投機,請了!”


    說完他轉身欲走,卻被一隻手按住了肩膀,半個身子都麻了。扭頭一看,就見冬陰測測笑著說道:“裝完逼就跑,你也太自以為是了吧?”


    趙兄麵色一白,想向左右求救,可發現剛才還稱兄道弟的同僚們早就閃的老遠,各個盯著自己的碗,仿佛能看出個花來。


    同為讀書人,趨吉避凶的本能如出一轍。


    這幫畜生!


    趙兄心中大罵一句,然後故作鎮靜的問道:“你、你想作甚?這裏可是兩儀殿,更有聖駕在上,你休要放肆!”


    “對付你還用不著放肆。”冬冷笑一聲:“一首詩一壺酒對吧?今天非把你喝吐了不行!”


    聽聞這話,趙兄反而放下心來。隻要不動拳頭,他們文人又怕過誰?


    當即他便恢複了傲氣,趾高氣昂的說道:“你想要文鬥,在下自當奉陪。不過之前所做之詩都是以‘月’為題,你也不可例外。如何,可敢應下?”


    冬哼了一聲:“輕而易舉!”


    “大言不慚!”趙兄不屑說道:“就給你一炷香的功夫,別到時做不出來耍賴才好!”


    “一炷香?用不了那麽久,不過詩詞小道,信手拈來就行!”


    “荒謬!”


    這話不僅讓趙兄大皺眉頭,更是引起了文官集團的不滿,他們紛紛叫嚷道:“你這女子當真有辱斯文,詩詞乃是高雅風流之學問,又豈可以小道論之?”


    “我大唐取材,詩詞乃是必考之科目,若照你說乃是小道,那天下讀書人豈不都成了酒囊飯袋?”


    “哼,何止天下讀書人,我看她是另有所指。別忘記,詩詞一科乃是陛下主持,她根本是在含沙射影。臣鬥膽,請陛下下旨,治她個大不敬之罪以儆效尤!”


    “請陛下下旨!”


    文臣們紛紛向上首的皇帝下跪,旁邊的武將卻不屑的撇了撇嘴。連交戰都未開始,便急著尋找外援,還真是這群狡詐文人的一貫作風。


    皇帝五十出頭,卻已經滿頭白發。他長有一張國字臉,雙目如電,不怒自威,穿著一身九龍錦袍一直冷眼旁觀。如今文官向他討旨,他才淡淡開口,用渾厚的聲音說道:“朕聞爾等常自稱有文人風骨,如今為何連應戰的勇氣都無?我李唐橫掃天下,又豈有怯戰之徒?若想討回麵子,就憑自己的本事去奪,若是誰再敢敷衍了事,定斬不饒!”


    文臣們麵色一苦,連連稱是,沒想到馬屁拍到馬腿上,反而把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倒是武將們幸災樂禍的大笑起來,絲毫不給他們留一點麵子。


    在皇權之下,文臣們算是徹底擰成了一股繩,趙兄冷哼一聲,繼續向冬發難道:“請姑娘賜教!”


    冬也沒給好臉色:“賜教用不著,因為你太蠢了,教也教不會。”


    趙兄麵露怒色,憤聲說道:“恭迎姑娘大作!”說是這麽說,可在他看來,區區一個女子,還是粗鄙不堪常年混跡於鄉下山林之間的獵魔人,就算會做一兩首歪詩,又哪裏上得了台麵。實際上他已經在心中打起了腹稿,就等著一會冬念完之後再將其批判的一無是處了。


    其實不止是他,所有的文臣都是同樣的想法,一個個蓄勢待發,個個在心中醞釀,就指望著憑借犀利的點評來博取眼球,以求在皇帝麵前一鳴驚人。


    就在這樣的目光環繞之下,冬絲毫不為所動,風輕雲淡的緩緩開口吟道: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全場,雅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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