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掃圖: kkes0308


    錄入: kkes0308


    「君王有必要適當地學習野獸的特質,而在挑選學習的對象時,應當同時效法狐狸與獅子才 行。因為獅子無法躲避落入策略的陷阱,狐狸則無力抵抗豺狼。為了能辨識陷阱,必須做一隻狐狸;而為了震懾豺狼,則必須成為一頭獅子。」


    ──君主論(馬基維利)


    懸浮在半空的螢幕上,映著一位黑發美少女的臉龐。


    以一副憤世嫉俗的態度靠坐著鐵管摺疊椅,並將雙腳置於廣播室的音頻控製台上的男子高中生──藤白神流,麵對那盡管是自己播放的影像,他還是直瞪著那個少女的臉。一對眼神銳利得令人對他那張難得俊俏的容貌,難以抱持好感。


    邊撩撥起染成褐色的頭發,神流邊自言自語地咒罵道:


    「開什麽玩笑。」


    神流討厭這間廣播室。或許是打掃的值日生未認真清掃,因而堆積著厚重的灰塵。在這個螢幕幾乎都已經被使用所謂「aerial」這種懸浮式空中影像技術所製作出來的東西所取代的時代,廣播室的器材,卻盡是些老舊到讓人誤以為是要營造出懷舊氣氛,而刻意準備的過時的玩意兒。


    對神流來說,就像是在昭示著f級的學生就隻配得上這種等級的器材一般。


    「開什麽玩笑。」


    他再次咒罵,也繼續瞪視著少女的照片。


    少女身穿神流也曾就讀的京峰國中的製服,而美女一詞,遠比可愛、惹人憐愛還更能貼切地形容她。那對懾人心魄的黑黝瞳眸,普通人光是被盯住,恐怕都會不禁別開眼。及肩亮麗的中長黑發與白皙肌膚所形成的強烈對比,就如同黑白照片般鮮明。


    相片中那位少女,神樂阪惠理香的嘴角微微上揚,那抹笑容淡得或許連微笑都稱不上,但神流知道,那已經是惠理香最感到喜悅時的表現了。


    因為他正是當時以手機鏡頭,捕捉到那抹笑意的人。


    神流又更加斜坐在椅子上,以此姿勢將左手舉至麵前,那就像是在看著表似地。


    他的手腕上,配戴著一個有如大手環般的電子儀器。


    那是一個充滿流線感的圓型電子儀器,泛著光澤的黑色外觀上發出綠色的電子光芒,像是要纏縛住手腕般,不斷地環繞跳動著。那個在側邊有著七個按鈕的電子儀器,是七星學圜的學生在校內有義務須配戴的終端機器c(小字:c trip1e)(stant, trol, circle)行動裝置」。


    如果不通過設置於宿舍玄關處的認證機器,就無法將之取下,令人聯想到手銬,許多學生因此嚷著很討厭那東西;但神流卻不然,他很喜c行動裝置那充滿未來感的設計。


    此時c行動裝置的前方,顯現出一個與aerial同樣懸浮於空中的透明綠光鍵盤。神流開啟繪圖功能,手掌按上懸浮鍵盤,並將其切換成隱藏模式後,鍵盤便消失了。


    神流伸出手,以指尖輕觸惠理香那張懸浮於空中的白皙臉頰。


    雪白的肌膚染上了嫣紅。


    神流毫不猶豫地繼續以指尖在圖片抹上紅色。那逐漸髒汙的畫麵,讓美少女如浴血般,總覺得有種淫穢的暴力感。


    粗暴地以手指塗抹的赤紅,逐漸轉為有意義的文字。


    「lion」


    寫畢,他厭惡地看著被自己弄髒的畫麵。


    隻是在惠理香過去的照片上塗鴉,並不能改變什麽。神流心知肚明,但他無法自持。


    神流歎了一口氣,這是最近養成的習慣。接著看了c行動裝置上顯示的時刻。


    時間為「12:25」。


    和關閉鍵盤時相同,神流用手掌按下,關掉aerial的顯示。緩慢慵懶地轉動頸部,將腳從音頻控製台上放下並站起身。


    他走向廣播室內唯一的一扇小窗。


    這扇位在南麵的小窗,高度剛好和神流的頭部相當。


    未開燈的廣播室,即便是大白天仍略顯昏暗。也因此,來自小窗的光源,更加彰顯它的存在。光線猶如引領著自己般射入,然而也帶著命令感,令他怏怏不悅。


    被這種事左右心緒,根本無濟於事,於是神流迅速就將目光移至窗外。


    或許是從昏暗且滿是灰塵的房間裏頭向外看去的緣故。


    「──」


    視野映入強烈但柔和的光芒,讓神流不禁感到一陣眩目。


    短暫模糊的視野一恢複正常之後,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座幾何圖形的綠色庭園。並不會有觀光客造訪這所位居山間僻地的七星學園,卻還是花費了許多時間與金錢,打造這座美到足以收取門票的庭園。


    (還是老樣子,和這間廣播室有著雲泥之別的景致呢。)


    經由學費滋養而盛開的薔薇,僅是遠望都有種花香撲鼻的錯覺。就連陽光,也都像是為了庭院,而將亮度調整到最舒服的柔和光線一般。


    多麽過度精心而成的景色啊。


    整理得過度精心,以至於就算那裏正上演一場異世界的奇幻童話,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也正因如此,並非任何人都可與此美景匹配。適合神秘故事的人不多,但是──


    (找到了。)


    隨即就發現了能與此風景交融的少女。


    發現了神流一直在找尋的少女。


    也就是相片中的少女──神樂阪惠理香。


    擺設於綠色庭園拱門附近,宛如夢幻世界中的森林國女王會使用的,有著高聳椅背,並纏繞著綠色藤蔓的優美庭園椅。少女正坐在那上頭。


    距離拍下那張照片的時候已有兩年光景,她的美更加勾魂懾魄。纖細的身軀,小巧的臉蛋,原本的中長發已長至腰際。若硬要在她的外表挑出一個缺點,那應該是盡管擁有深邃分明的五官,身高卻不高這項吧。但大部分的人,應該不會認為這會有損她的魅力。以黑色為基調,胸前係著紅色蝴蝶結,充滿都會風設計的製服,也像是專為她量身設計般相櫬。


    惠理香以置於馬賽克紋路的大理石桌上,想必相當昂貴的杯子就口,和七位身穿相同製服的女生品茗聊天,臉上流露出優雅的笑容。


    然而神流明白,那和惠理香的內心情感完全沒有關聯,隻是一張虛偽的表情罷了。


    即使如此,惠理香與神流明明隻差一個年級,但在此庭園,她的態度卻相當自若,完全融入了幻想世界之中。倘若她離開了,甚至就會讓這座庭園顯得美中不足。


    她又不是打從一開始就規劃在這個庭園裏的擺飾。神流苦笑了起來。


    但旋即又垂下了嘴角。


    (簡直就是在昭示s級與f級的差別嘛。)


    神流與惠理香相距數十公尺,然而兩人之間的差別卻明顯遠超於此。似乎是為了表徵出這一點,神流和惠理香上課的校舍間,隔了座高聳的圍牆。神流總覺得那以充滿古風的紅磚堆砌而成的圍牆似曾相識,而他終於想起來了。


    那是小學時,曾見過的網走監獄的外牆。(注:網走監獄是日本的監獄名稱,現已改為網走監獄博物館)


    當然,若說那是為了防止脫逃而構築起來的,那就是防範神流他們了吧。


    「哇──小神是在看什麽,看得這麽目不轉睛啊?」


    突然有人圈住神流的脖子自後環抱。


    「──是誰!」


    視線從華麗的庭園再度挪回到廣播室。


    神流難得大吼,並甩開貼在他身上的那個人。


    他從未對任何人透露過要來這裏,也已經調查過,在午休時


    間,這早已形同閑置的廣播室並不會有人前來。


    既然如此,怎麽會有人出現?


    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家夥尾隨自己。


    神流回過頭,凝視對方。


    「你……」


    是他見過的少女。


    好像都能聽見「閃亮亮」這樣的狀聲,那是張擁有一雙些微上吊的大眼的出色麵容。


    「哈囉──我就是你認識的七海。」


    七海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使勁地挺直矮小的身軀並高舉著手。


    「嘿嘿,我偷偷跟蹤你來的!」


    說著就往神流捱近至幾乎觸及的距離,並以那雙大眼仰視著他。


    「……」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神流來不及反應,隻能麵無表情回視著七海。


    七海一頭看起來很是柔順的長發,花了不少功夫上成微卷,並綁成一對雙馬尾。她身上的製服搞了些穿著花招,眉毛用心修整過,噴著高雅的海洋係香水,手腕則係著蝴蝶結。


    但或許因為嬌小的身材與稚氣的臉龐,總教人覺得她是勉強裝成熟。不僅如此,這類打扮風格也令神流刺目。


    「咦……」


    麵對毫無反應的神流,七海應該是覺得不知所措,她微張著嘴露出尷尬的笑容。


    「……對、對、對了。」


    七海慌亂地在掛滿填充玩偶的書包中翻找。書包內傳來陣陣零食外包裝的摩擦聲,她邊傻笑地窺探著書包,一邊說著:「奇怪了──怎麽找不到──」


    「啊!」


    終於找到的樣子,七海眉開眼笑地將那個東西塞進神流的手心。


    「這個給你。」


    遞給神流的是約手掌大小的填充玩偶。表情雖然可愛,但一團墨黑;而且大大張開的嘴,還露出異常尖銳的獠牙,是一個讓人不知道是要做成什麽動物的角色。


    「很可愛吧?送給小神──」


    神流無法理解七海這個舉動的含意,光凝視著填充玩偶,毫無反應。


    (插圖)


    「……那、那個,我規定自己掛在書包上的玩偶最多隻能有四個。但又有向尾喵這個新戰力加入,它不隻是可愛,在緊要關頭時還能發出如電擊棒般的電力哦。所以go-pon雖然可憐,還是不得不把它趕出去了。人生真是無情啊!太殘酷了!但與其被棄置在我的桌上,送給小神,go-pon應該更幸福吧。所以給你!」


    雖然神流的一陣靜默並非因為無法理解其意,但七海卻鄭重其事說明起給予玩偶的理由。而且,那個道理神流壓根無法明白。


    像是為了掩飾尷尬氣氛,七海再次露出傻笑。


    (這是怎樣?)


    如果是平常的神流,因為沒有要接受的道理,應該會婉拒收下這個玩偶,但這實在太過令人不解,神流就此乖乖收下了。go-pon分明是填充玩偶卻硬梆梆的,少了應有的舒服觸感。


    (等等,為什麽會被這家夥牽著鼻子走?先整理一下思緒,我的確認得這家夥的臉,也知道她的名字。)


    再次凝視七海。


    對方流露出熟稔的神情。


    態度毫無戒心。


    神流將go-pon放入製服的內袋,謹慎地確認自己的記憶。


    可惜,結論依舊相同。


    (但根本沒有說過話。)


    沒錯,神流和七海是第一次見麵。


    這也是神流不知該如何反應的原因所在。


    (雖初次交談,但這女人親昵的態度是怎麽回事?這態度並非自然流露,而是刻意展現的。不過她這樣的態度究竟是為了什麽?雖然,如果是為了告白,那倒是還說得過去──)


    「……你是想幹嘛——」


    說到一半,神流突然止住。


    被七海莫名的態度影響,他不禁自然流露出真實本性,粗暴的口吻差點就此衝口而出。輕易與人為敵,將會如何壞了自己的好事,神流早已從中得到許多的「教訓」。


    他那揚飛的眉回歸原位。


    嚴肅的一字嘴也朝往兩端揚起,形成一道和緩的曲線。


    平常就流露出憤世嫉俗的態度,根本毫無益處。因此,神流總是極力隱藏本性,以親切、溫柔而且笑容爽朗的好青年姿態示人。但過於出類拔萃,令人有點難以親近。基本上,在同學之間神流是給人這樣的印象。


    此刻,對於七海的態度,也必須一如往常。


    「你好,七海同學,你找我有事嗎?……如果沒事,不好意思,我現在想一個人獨處。」


    神流展現善意的笑容,並明確地表達拒絕之意。多虧平常總表現出些許的距離感,在此時就派上用場了。


    「咦?不要,我想待在小神身邊。」


    未料對七海完全無效。


    七海反而挽住神流的手,那主動的態度,連她自己都覺得有點過火似的露出些許羞赧。


    (偶爾會出現像這樣完全不懂察言觀色的人,真是辜負我煞費苦心的演技啊……不,看她的表情,應該是怎樣都不想離開這裏,所以才明知不自然也要做出抗拒的反應吧?)


    即使腦中如此思考著,神流依舊笑容盈溢。在國中時期,他早就擅於切割情緒與表情。


    或許是看到神流的笑容,七海放下忐忑的心,忘形地用手肘頂了頂神流的側腹。


    「叫我七海同學太見外了啦!叫我小海就可以了!因為我也喊你小神啊!」


    「……我知道了,七海同學。」


    神流仍未改口當然是存心挖苦。


    「哇,我都這麽說了,你還不改口!我可以解釋成是擔心引起別人莫名的誤會嗎?小神真是紳士啊!如此的細心,真不愧是f級界的王子!斯文又有氣質!」


    頑強的七海令神流瞠目結舌。


    神流在意的不是自己的情緒,而是看七海這副模樣,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不過即使七海在,神流也不打算停止觀察惠理香。


    (那麽就隻能適度地不去搭理她了。)


    神流的目光從七海身上再次移向窗外。


    那個能讓人忘卻現實世界一般的風景與神樂阪惠理香又回到了視野。


    「喲,那是名人神樂阪惠理香嘛。」


    七海使勁推擠。


    她將頭擠著貼上神流的臉頰,和他一起眺望起窗外。但因為身高不夠高,她索性直接穿著室內鞋就站在鐵管椅上。


    「哼──!一副對女生不感興趣的酷樣,結果還不是喜歡看美女!七海會忌妒哦!」


    七海不悅地嘟起嘴且鼓起了臉龐。


    「……我的目的不是在看美女。」


    「騙人!如果惠理香小姐長得很醜,你也照看不誤嗎?你會照看嗎?」


    「……這個給你,能不能麻煩你安靜一下?」


    神流連看都不看七海,並從製服口袋內掏出棒棒糖遞給她。


    「哼!你以為這樣就能收買我嗎?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七海口是心非地一把奪過神流手中的棒棒糖。


    「算了,即使是這樣,我還是會收下,因為收到小神送的東西還是有點開心。而且我也會吃……而且這個好好吃!這是新口味嗎!」


    神流會給七海糖果,並非懷柔手段,而是判斷如果把東西塞進她嘴裏,應該能讓她安靜些。


    「什麽口味?喂,這是什麽口味?」


    神流早已懶得理睬,並專注於觀察。


    窗外的惠理香垂著眼,正讓一名女生為她梳整那一頭直發;而另一位女生則用看起來相當高級的茶壺,將紅茶注入同樣也是看起來相當高級的茶杯中。


    雖然彼此都是同學,看起來卻猶如大小姐與女仆的關係。


    「哇,那種景象我在動畫裏有見過呢。真不愧是惠理香小姐,在現實世界中體現虛構的世界觀,她的存在真是讓人不舒服啊!」


    無論跟誰好像都很容易親近的七海,看起來似乎不太喜歡惠理香。


    「但還真是個教外人難以闖入的空間呢。」


    聽到邊舔著棒棒糖的七海所發出的言論,神流不得不順應。


    那是一個已經構築完成的世界。


    不容許有任何粗俗的行為,若是有──


    「你是神樂阪惠理香吧?」


    ──也隻有企圖破壞那個世界的「狼」會想這麽做而已吧。


    出現在神流看過去的視線中的,是一位俯視端著茶杯的惠理香,頭上剃著紋路的平頭男子。


    (唉呀……開始了。)


    神流舉起手槍……不,正確說法是豎起左手的拇指與食指,比出手槍的姿勢。


    左手比出的手槍槍口──他用食指抵住自己的太陽穴並用力轉壓,這是神流準備集中思緒時的習慣。


    沒錯,非得集中精神觀察不可。


    接下來的發展,絕不能錯失分毫。


    私立七星學園。


    這是一所擁有28187名學生的超大型學校。不過,必須特別強調的並非其學生人數,而是在校生的優異程度。不僅在全國模擬測驗的成績獨占鼇頭,所有的社團活動也都留下稱霸全國的成績,許多眾所周知的藝人也都就讀此校。當然,對於成績優異的學生來說,不隻是大學,所有企業也都竭力向其示好。因此,若是能在七星學園留下成果,即意謂往後擁有成功的人生。


    在各行各業中,優秀人才輩出的七星學園,要說是憑藉人才的育成來支撐日本也不為過,也早已成為對國家來說不可或缺的存在。


    光從表麵看來,是一所相當完美的學園。


    (沒錯,就成果而論,無論是人還是組織,都隻有表麵完美。)


    為了獲得傲人成績,就必須采取適切的做法。而為了讓璀璨的光芒持續閃耀,燃料是必須品。至於那個燃料,就是人。正因為有犧牲成為燃料的人,這所學圜的光芒才能維持明亮燦爛。


    弱者成為強者的基石是自然倫理,是效率,也是正義。這就是七星學圜不為人知的一麵。


    熟知這般實情的人,是如此稱呼七星學園。


    ──弱肉強食學園。


    所以,神流確信。


    弱者會成為墊腳石、犧牲品、食糧與鮮肉。


    象徵事例,也可說是學園縮圖的景象,即將真實地於眼前上演。


    (麵對狼,你將如何應付?)


    神流張大雙眼,用食指鑽著太陽穴。


    (神樂阪惠理香,可以的話,還真希望能親眼目睹你被徹底粉碎的景象。)


    ■


    山吹憲悟。


    神流也熟識的f級同學。雖然是個分明是f級,舉止卻有如王者般的男人,不過也正是因為他本人擁有目中無人的本錢,才能如此惡貫滿盈。自國中開始即在拳擊健身房鍛煉體魄的山吹,在格鬥界當中儼然已經是個未來的閃亮之星了。


    但如果隻是目中無人,並不會有所為害,問題在於山吹是一個不排斥用自己的蠻力去傷害他人的人。


    他並不是在青春期誤入歧途的不良少年,而是個能成為真正惡棍的少見逸材。


    「啊──真是超可愛的啊,惠理香。」


    山吹的目光就像是來回舔舐般,在手持茶杯的惠理香臉上窺探遊移。


    神流透過廣播室的小窗確認狀況。數十公尺遠的華麗庭園裏,惠理香和七名少女,每位的外表都像會出現在少女漫畫當中的人物那般,纖細且嬌弱,好像隻要讓山吹稍微觸碰到,就會應聲斷裂似地。


    而山吹則帶著兩位和他自己相仿,看起來粗野凶暴的男生。三人全身上下都散發出暴戾之氣,他們的出現,完全摧毀了少女與庭圔所形成的小小世界。


    出現了格格不入的人物的故事,頓時就從童話貶成了一出庸俗爛戲。


    除了惠理香以外,其他女孩們似乎無法掌握這個狀況,麵對少見的惡霸,她們流露出「這個世界為何會出現如此突兀的動物?」一般,感到不可思議的表情。


    「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惠理香依舊端著茶杯,以堅定的態度詢問。她的目光並未看向山吹,而是落入杯中紅茶裏。


    「當我馬子吧。」


    山吹泰然自若地提出不得了的要求。


    原本一臉不可思議的少女們眼神驟變。縱使不知山吹的本性,光從那厚實的胸膛,以及散發出的危險氣息,理應能明白對方是屬於暴力世界的人。


    「那是要我和你交往的意思嗎?」


    立即給出回應的惠理香,視線依然落在茶杯當中。


    「哇,太可愛了。故意確認心知肚明的事,是想多少表達抗拒之意嗎?這讓我更喜歡啦!」


    「……你喜歡我,是我的榮幸。不過,我和你是第一次見麵,請問你喜歡我的哪一點?可以的話,能否請你告訴我呢?」


    「一見鍾情吧?感覺到了命運呢。」


    聽到這句話,山吹身旁的跟班發出低級的笑聲。


    或許是再也無法忍受他們與自己敬愛的惠理香之間的對話,一名身材矮小的少女挺身擋在惠理香與山吹之間。神流知道那位少女的名字,她是擁有頂尖學力的三年級學生,名叫星宮詠子。


    「像、像你這種人,根本配不上惠理香吧!」


    相當貼切適當的評論。


    但她的發言顯然毫無意義。


    「啥?」


    「咿──!」


    因為山吹隻是瞥了 一眼,並發出恫嚇聲,詠子便嚇得一臉慘白說不出話來。


    她應該是為了惠理香才鼓起勇氣挺身而出,所以懼怕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即使她們慣於鄙視低階的人,但仍不習慣最原始的暴力。


    「對了,我非常喜歡這所學校的方針呢。弱者隻能被強者踩在腳下、被利用,成為他們的養分。不過社會也就是這麽一回事,這間學校就是社會的書影。」


    「笨蛋,是縮影啦。」


    「對啦,我要說的就是那個。」


    聽到夥伴的吐槽,山吹大笑。究竟笑點在哪,在場的其他人完全不知道。一陣狂笑後,他突然怒視吐槽的夥伴。


    「……你說誰是笨蛋?」


    跟班a察覺到自己的失言,臉色鐵青,他望著山吹的眼睛,不禁吞了吞口水,倉皇地說:


    「對、對不起,我有點得意忘形了。」


    看來即使同樣是惡霸,還是有地位階級之別。跟班a畏畏縮縮地抬頭望著山吹,而山吹則是露出笑意,拍了拍他的背。看來應該是明白獲得原諒,跟班a浮現了僵硬的笑容。


    山吹瞥了一眼那抹笑容,並再次麵對惠理香。臉上彷佛就像是讓對方見識到自己的魄力後,誌得意滿的表情。


    「所以說,要和我交往嗎?惠理香。」


    枉費山吹得意之色,惠理香連眼都沒抬,她依然轉動著杯子,凝視紅茶的波動。那個態度昭示著不允許像是山吹那樣的人,出現在自己的故事當中。


    「態度相當冷淡啊。不過,你這態度真的沒關係嗎?如你所知,這間學校采住校製,也沒有退學這回事,如果和我們這種莽夫為敵,你那膽小鬼好朋友,每天晚上鐵定都會膽顫心驚的吧?啊,我說這話並沒有特別的意思,隻是就一般來說而已喔。」


    惠理香終於有了可以稱得上反應的反應,她轉動杯子的手倏地止住。


    慣於威脅別人的山吹,可沒看漏那個變化。


    「不願意和我交往嗎?那麽,我想不是你也沒差吧,旁邊那個女的也是我的菜。啊,慘了,我好像也和你感受到了命運呢!雖然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山吹和兩個跟班哄堂大笑。


    惠理香終於抬起頭,瞄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短發少女,隨後輕歎。


    (沒想到竟會用那種方式。)


    神流從廣播室的小窗盯梢整個情形,並難得顯露出了不耐與焦躁。因為山吹會如此愚蠢,如此下流,是他完全始料未及的。


    「小神因為惠理香小姐被人調戲而變得不耐煩……」


    「……我可沒有特別關心惠理香喔。」


    「騙人!那你為什麽直接喊惠理香小姐的名字!你在盯梢之際,腦中早已把她當成自己的女朋友了吧!」


    「……為什麽我非得被七海同學這麽說不可呢?」


    七海可愛地歪頭思考。


    「咦?因為我是你的未來女友啊。」


    (聽不懂,我可不記得有交過這麽科幻設定的女朋友。)


    「不過,那個人慘囉……不知會有什麽下場。」


    七海在耳邊不安地說。


    (因為山吹至今似乎已有靠蠻力多次脅迫女人……就範的紀錄。)


    這如果是發生在一般的學校,應該會有人出麵製止吧。


    然而,這裏是七星學園,力量等同一切。


    接下來的發展將不會有人前來遏止。


    連七海都沒開口表示要一起去幫忙,就是最好的證明。


    (真是討人厭的發展,接下來將會發生不忍卒睹的事。)


    神流輕聲歎息,再次專注於窗外的那一頭。


    「惠理香,決定如何?要接受我的告白嗎?」


    山吹威嚇地往前逼近一步。


    任誰都看得出,那是山吹做出最後通牒的方式。


    「……唉。」


    惠理香靜靜地將茶杯置於杯托上。


    並且頭一遭抬頭注視眼前的男子,確認強逼與之交往者的長相。她凝視那張不配作為戀人的粗俗相貌,依然麵不改色。


    隻是她的眼中帶著傲然。


    「……!」


    一瞬間,山吹被那眼神的氣勢震懾。


    惠理香不知是不是看穿了山吹內心的糾葛,嘴角揚起些許笑意。


    她仍以傲然的眼神說:


    「你願意把心交給我嗎?」


    那是一道凜然宏亮的聲音。


    像是貫穿聽者內心般鏗鏘有力的聲音。


    「我不相信任何人,但你願意把心交給這樣的我嗎?」


    難以領會的徵詢。


    山吹自然是蹙緊了眉尖。


    看到山吹的反應,惠理香淡漠地繼續說道:


    「我是在問你願不願意信任我?」


    「……信任?……咦?啊,是這個意思啊,那還用說嗎?我早就被你迷得失魂落魄啦。」


    「那麽,你的意思是願意把心交給我囉?」


    「給你給你。」


    山吹敷衍回應。


    應該是看穿山吹的搪塞,惠理香露出微笑,環視身旁的女孩們。


    「……我明白了。」


    聽到惠理香表示首肯,女孩們的臉色驟變。


    沒錯,她們已經察覺惠理香的意圖。那是理所當然的,惠理香絕不可能和那種粗野的男人交往。所以這也就意謂著──


    「惠理香?」「你不能相信那種男人的話!」「你不用替我們擔心,不需要保護我們。」


    周圍的女孩悲愴地輪番對惠理香說著。惠理香則是如同在聆聽古典音樂一般,仔細玩味著她們的一字一句。


    而山吹因為女孩們的悲鳴,讓他嗜虐的心緒高漲,呼吸也變得紊亂。


    「山吹同學,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嗎?」


    「要看是什麽事,先說來聽聽吧。」


    「若要交往,我希望你能凡事與我感同身受並銘記在心。所以,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品茗?既然要交往,我會特地準備適合你喝的茶。」


    「嘎?為什麽我要這麽做?……算了,喝就喝吧,交換條件是晚上到我宿舍房間來啊。」


    「你們住的f級宿舍,不是三個人一間嗎?」


    「沒錯,不過這有什麽關係?就是故意要讓室友們好好欣賞我們親熱的樣子啊。」


    麵對這樣低級的發言,惠理香卻絲毫不介意。


    「你先喝了茶,若能讓我滿意的話,我再考慮看看。那麽,請坐。」


    山吹就像在遷就對方的任性似的,一副「真拿你沒辦法啊」的態度,往椅子上一坐。


    惠理香用下巴對身旁的女孩們示意。方才被山吹喝斥,嚇得花容失色的詠子率先行動,從茶壺將紅茶注入杯中。


    一倒完,山吹猴急得欲搶過杯子,惠理香卻伸出手,掌心對著他,示意製止他的動作。


    「幹什麽?讓我趕快把茶喝了啊。」


    「喝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可以嗎?為了能讓你品嚐茶的美味,有件事必須先說明。」


    「無聊的講解嗎?還是喝紅茶也像茶道一樣,有轉茶碗的規定?拜托,饒了我吧!」


    「不是,隻是一些要留心的事情而已……對了,山吹同學,請看看四周。」


    山吹不耐煩地環視周圍。


    幾何式的庭園,滿溢著植物的生命力,閃耀著綠色的光芒。在那翠綠之間,綻放著鮮紅的薔薇,以及隱身其中的可愛小鳥。翩然飛至的鳳蝶,為紅綠色彩的風景,絕妙地添入黃黑效果色。


    「你覺得這個庭園如何呢?」


    宛如呼應惠理香的問題,一陣微風吹拂而至,帶來薔薇的香氣。「哇啊──」七名少女中的一位女孩,無視眼前的狀況忘情感歎出口,臉上綻放出笑容。


    這座包含坐在中央的惠理香的庭園,簡直是完美無缺。


    「啊?……嗯,很漂亮不是嗎?」


    對於眼前奇跡般的景致,山吹似乎漠不關心。


    「雖然你的感言平庸,但不覺得心靈好像被洗滌了嗎?待在這座庭園中,讓我感覺彷佛遠離塵囂,能夠獲得接納新價值的空間。出色的並非隻是眼前的風景,花香、溫煦的陽光、吹拂的微風、與朋友的盡情對談,包含了這些,我們享受著此時此刻。對我而言,在這裏品茗,讓我的五感獲得完全的滿足,是最奢華的享受。」


    「是嗎?對我來說,比起這座庭園,我比較喜歡你的裸體就是了。」


    山吹做出了最差勁的回應。


    連惠理香都輕歎了口氣,但情緒並未受到影響,依舊麵無表情,將腳伸向一旁的短發少女。


    「佐裏,麻煩了。」


    被喚作佐裏的短發少女,直盯著那條細長的腿,手頂下顎思考所托何事。佐裏滿臉狐疑,輕撫惠理香纖細的腿──此時,惠理香微微頷首,看來是答對了。


    「……失禮了。」


    佐裏服侍般屈膝蹲在惠理香的腳前,手放在長筒襪上──


    看到窗外的景象,神流不禁苦笑。


    「不會吧……」


    七海驚訝得瞪大雙眼。


    「咦?惠理香小姐在做什麽啊?」


    也難怪兩人會出現如此的反應。


    ──滑落。


    佐裏開始褪去惠理香腳上黑色的長筒襪。


    「嗯。」


    惠理香十分滿意地注視著自己逐漸裸露的白皙美腿。


    眉毛動也不動,惠理香就這麽靜靜坐著被人服侍。甚至還像是要展示逐漸露出的白皙部分,她更是


    伸直了腿,加上惠理香的美貌,佐裏猶如把玩一具等身大的換裝娃娃,顯得虛幻不實,並沒有一點猥褻的感覺。畢竟等身娃娃的換裝遊戲,也僅是幻想之物而已。


    佐裏畢竟隻是義務替惠理香褪去長筒襪,因此欠缺真實感地快速進行著。佐裏異常專注手中的動作,幾近虔誠般賣力執行著惠理香的命令。


    彷佛想藉著這個動作,重新奪回被山吹摧毀的童話世界。


    「山吹同學。」


    完全被惠理香的小腿吸引,一動也不動的山吹,聽到呼喚才抬起眼。他那啞然無言的表情,別說是個惡霸了,根本就像個純潔無瑕的孩子一般。


    「被你這種人以此方式求愛,原本以為會讓我非常不舒服,沒想到我還滿樂在其中。」


    「……咦,不會吧?因為我說喜歡你的裸體,所以特別裸露招待我嗎?」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


    惠理香對佐裏伸出右手,佐裏於是將脫下的黑色襪子遞到惠理香的手中。惠理香望著自己的襪子說:


    「……給你。」


    ──噗咚。


    長筒襪被浸泡在特地為山吹準備的紅茶裏。


    「嘎?」


    山吹的混亂達到了頂點。


    接著。


    ──嘻嘻。


    ──嘻嘻嘻嘻。


    湧起一片笑聲。


    發出優雅但極盡藐視對方笑聲的,是那些先前表現得好像很悲愴的少女們。


    「……笑、笑什麽?你們這些婊子!」


    山吹的問題相當愚蠢。


    因為那樣的訕笑,一點都不足為奇。惠理香寧死也不可能和山吹這種人交往,但她卻做出那樣的回應,更露出不可能顯露的微笑。


    那不過就是個暗號。


    不過就是個要徹底羞辱山吹他們的暗號。


    無法察覺即將陷入危機的蠢蛋,才會引來如此的訕笑。


    像是要將卑劣的笑聲充分混入紅茶之中,惠理香拿著襪子不停在杯中攪拌。不久,當惡意與山吹他們的困惑充分交融之後,便完成了這杯專為山吹特製的紅茶。


    山吹呆然望著濕透的襪子。


    惠理香捏起直到方才自己還穿著的襪子,往桌上一丟。


    ──啪?。


    惠理香指著濕淋淋的物體開口:


    「特別為你準備的茶。」


    惠理香露出內心喜悅時也絕不可能浮現的溫柔微笑說:


    「請吸吮這隻襪子吧。」


    惠理香對其他女生使了個眼色。惠理香表情依舊,其他女生則像是鄙視尚未意會的山吹般露出笑容,彼此眼神交會,在同伴間傳遞「這男的是個笨蛋」這樣的訊息而樂在其中。


    「我說過想和你感同身受。」


    惠理香就像是溫柔教誨小孩般詳細說道:


    「我不是說過喝茶的時候,希望能滿足所有的五感嗎?那麽,你知道我現在的心情嗎?有害觀瞻的長相、比道路施工的噪音還更沒內涵的對話、廁所芳香劑般的發膠臭味,因你帶來的東西,徹底破壞了我的心情。」


    惠理香的目光落在濕漉漉的黑襪上。


    「如果要交往,你也該領會我的心情吧。為了能讓你心有同感,隻能請你喝下這杯我特別為你調製的茶了。」


    「???剛、剛剛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不是……」


    總是施暴者的山吹從未遭受過如此的對待,因此尚無法厘清狀況的他,說出口的話顯得毫無意義。


    「嗯,很開心啊。雖然自以為是讓人感到不快,但反正你又不是那類的人。我發覺你不是得意忘形,隻是個天生的小醜,看著小醜表演,當然快樂。一時的不愉快,就如同去鬼屋與坐雲霄飛車,是為了享受情緒的波動。太了不起了,你有取悅人的才能,請你今後也一定要好好地珍惜喔。」


    無庸置疑,話中充滿了諷刺。


    「什……」


    山吹氣到連話都說不出來,滿臉漲紅。


    他從未受過此等侮辱。山吹不是光會逞威風的惡霸,而是一匹真正的狼。對於狂妄挑釁的家夥,必定會讓對方清楚知道,絕不容許再發生相同的事。他會痛擊敵對的家夥,讓對方體無完膚,而且也不隻一兩次任憑自己的欲望去攻擊女生。危機管理意識正常的人,絕對不會對山吹這樣的對手做出如此愚昧的行為。


    然而,這隻能在普通學校奏效。


    這所七星學園,權力等同一切。


    縱使不合理,仍必須服從強者。


    服從絕對的強者,【傲慢】的神樂阪惠理香。


    惠理香像是要表示給山吹看一般,c行動裝置置於他的眼前,按下第一個按鈕,並如此宣告:


    「<s命令>,今後不準再接近我。」


    如此一來,f級的山吹將無法再接近s級的惠理香。山吹c行動裝置上,那道遊移的光芒由綠轉紅。盡管惠理香已明白告知,但山吹仍無法理解這宣告的含意。


    就某方麵來說,無法理解這件事情,並非和等級有關,而是身為此學園最下層的弱者的最佳證明。


    「誰要聽你這家夥的命令啊,混蛋!」


    山吹掀翻大理石桌,欲衝撞自始至終都坐在椅子上的惠理香。


    一陣杯子的破碎聲,引來原本露出鄙夷笑容的女子們所發出的悲鳴。


    「……呀啊!」


    那悲鳴隻是因為不習慣原始暴力的反射性慘叫,無法理解命令含意的山吹,竟然愚蠢到因而感到心安。


    ──這些家夥竟敢瞧不起我,最後還不是屈服於暴力。看來在優渥世界生活慣的人,根本無從想像暴力所及之事。


    從山吹臉上齷齪的笑意推測,他內心正是這麽想的吧。如此欠缺危機感,讓人傻眼;如此無法順適環境,令人灰心。


    山吹露出嗜虐的邪惡笑容,對坐著的惠理香掄起拳頭。


    「竟敢跟我作對,我要讓你一生都後──」


    接著──話語戛然而止。


    「唔……啊……」


    違抗命令靠近惠理香的山吹當場倒下。


    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本應是緊握的拳頭卻完全無法使力,雙腳動彈不得,視野也是一片模糊。


    「你、做了……什……」


    連口齒也不清了。像是看著不可思議的東西般,山吹痙攣著仰望惠理香,口水順勢淌下。


    惠理香對山吹視若無睹。


    她根本沒有把山吹當成敵人或阻礙,如同她所說的挑釁言論,應該隻是將山吹視為可憐的小醜罷了。


    惠理香還是坐在椅子上,對其他女生伸出右手,無言地指示。佐裏把桌子歸回原位,其他女生將紅茶倒入仍完好的杯子,遞到惠理香那隻懸在半空的手上。


    啜飲一口紅茶,惠理香將右腳交疊在變得光溜溜的左腳上,翹起了二郎腿來。


    「真是驚訝,我以為這一定是玩笑話,沒想到竟然有人對這所學園的規則如此懵然無知。」


    說完便又飮了一口紅茶。


    若因能滿足五感才得以快樂品茗的一番話為真,那麽這裏應該是有著具吸引力的東西,惠理香才會在此品嚐紅茶。因此,想必惠理香是和欣賞著庭圜的風景一樣,正仔細玩味著癱軟在眼前的狼的醜陋下場。


    c行動裝置內裝有麻醉劑,是一種速效、幾乎無任何副作用的新藥。若不服從高階者的命令,就會被注入麻醉藥,以作為懲罰處分c。新生入學的介紹時,一定在重大事項中有說明過,看來你的智商連這個都記不住呢。」


    「開……什麽玩笑……這裏可是……強者……可以為所欲為的……學園


    ……」


    「就跟你說了。」


    惠理香不帶任何感情,隻是例行公事般地陳述事實。


    「智商為零的你是個弱者啊。」


    不知是否有聽見這個絕望的事實,那時的山吹已完全失去意識了。


    惠理香終於注視偃仆的山吹,俯視的眼神就連絲毫冷冽都沒有,隻是像眺望破裂的氣球般的無機物,不帶任何情感。


    「毀損物品、威脅、傷害未遂,以上明顯違反校規。隻要提出證據,就符合比違抗命令更嚴重的懲罰資格。佐裏,你都錄下來了吧?」


    「是的,打從這個劣種出現時,我就開始拍攝了。」


    當山吹說「旁邊那個女的也是我的菜」等等的時候,惠理香瞄了佐裏一眼,那並非擔心她的安危,而不過是為了誘使山吹觸法,並以眼神確認是否已開始錄影罷了。


    對於佐裏有確實執行工作,惠理香滿意地點點頭,並按c行動裝置第四顆按鈕。


    (插圖)


    「麻煩審查懲罰。」


    佐裏也按下c行動裝置的第四顆按鈕。


    「遞交影片資料。」


    惠理香和佐裏將各自c行動裝置相互靠近並貼合,兩人c行動裝置發出微弱的電子音,表示資料傳輸成功。審查旋即結束,傳出自懲罰審查專用伺服器傳送而來的聲音。


    『懲罰處分已決定──山吹憲悟,學號22809310,一年級,f級……判定懲罰處分s……再次覆誦,山吹憲悟,學號2809310──』


    「所謂的懲罰處分s,就是從今後成績不管多麽優異,也無法從f級翻身,直到畢業的這三年當中,都不能離開第四十四校舍──通稱監獄大樓的處分,是相當嚴厲的處分呢。就業與升學應該也無法依照自己的意願,有著諸多的限製。而且在就讀這所學校期間,必須聽從占全體學生90%的e級以上的學生之命令。如果是我,早就無法忍受此種屈辱了,但對身為小醜的你來說,是個體認自己的立場,展露搞笑才能的好機會,我覺得這未嚐不是件好事。」


    惠理香冷淡地闡述殘酷的事實。


    「對了,你還沒有完成我們之間的約定呢。」


    惠理香拿起濕淋淋的襪子,蹲在淌著口水、張著嘴沉睡的山吹麵前。為了避免走光,她在蹲下時遮掩了一下裙子,但這根本不像是惠理香會做的舉動,而是普通女高中生的行為。


    隻是,她的行徑卻一點也不普通。


    惠理香擰著襪子。


    液體往山吹的嘴角滴落。


    混著紅茶的液體沿著山吹的臉頰滑落。那從襪子滴下的液體自嘴角流入,山吹下意識一陣嗆咳,液體與口水就此同時流了出來。


    「你答應過要喝的,真是過分啊。」


    這聽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惠理香是以打從心底感到難過的語氣,說著惡劣的戲謔話語……不,那真的是在開玩笑吧?還真是著實難以窺見惠理香真正的想法呢。


    「你不喝的話,那麽就當作沒有交往的約定囉,抱歉了。」


    ──嘻嘻嘻嘻嘻。


    再次傳來女孩們優雅但下流的譏笑。


    不僅如此,其中一人更透c行動裝置拍攝山吹的模樣。雖說有可能是為了防止對方報複而打算以公布影片自保,但拍攝讓對方飲下從襪子滴下的液體這樣的影片,著實稱不上高尚。 惠理香接著將目光移至山吹的兩位跟班身上。


    神流認為,這已經沒有繼續集中精神觀看的必要了,於是便將視線從小窗移開。


    (真是讓人看不下去的結果。)


    但神流仍瞄了一眼庭園的情形,不知惠理香是下了什麽命令,但隻見山吹的兩名跟班,臉色慘白地舔舐濡濕地麵的紅茶。


    神流不禁吐出歎息。


    (雖說發展到途中就早已分出結果,但f級的我,也無能為力去替三人解圍……不過我也沒有想幫忙的意願就是了。)


    下達命令時,依規定不能做出損及他人尊嚴的指示,比下跪更屈辱的指示也辦不到。一旦超過此分際的不合理命令,就會顯示錯誤,c行動裝置拒絕。


    所以,別說是下了舔舐地麵的命令,在指示當下就造成對方精神上的痛苦的話,就足以達到違反校規並接受懲戒處分也不奇怪的程度。因此,應該不是惠理香下的命令,而是他們自發性的舉動。心目中的領袖山吹都已經落得如此下場,他們也知道大勢已去了吧。


    欲摧毀夢幻童話的狼群遭遇反擊,現在就連像個人類用雙腳站立都辦不到,宛若畜牲一般,一個人流著口水倒臥在地,其餘的則是舔舐著地麵的液體。


    (真是的……就是看準了山吹是個蠢蛋,所以才會利用他,沒想到居然笨成這樣,根本沒幫上忙。這次獲得的情報,隻不過是再次印證了我已知的事實而已。)


    神流沒忘了繼續對身旁的七海微笑,但仍因焦躁而歎了一口氣。


    (我好不容易才煽動山吹,沒想到卻是這種結果。)


    沒錯。


    話說回來,神流為什麽會為了觀察惠理香,而在廣播室等待?


    理由無他,因為正是神流煽動山吹(其他兩人是徑自跟去),所以他清楚即將有好戲上演。


    換言之,他正是策劃者、幕後黑手、犯人。


    惠理香對那三人動以的私刑,原本神流也應該承受。


    那麽,神流為何要做出教唆山吹的舉動呢?


    那是因為──他要打倒【七君主】之一的惠理香。


    所謂【七君主】是七星學園內七大派係(小字:seven clique)的領袖被封與的稱呼,而【七君主】的稱謂則分別與基督教的七大原罪有關。


    【傲慢】率領的派係為【都會獅】。


    【忌妒】率領的派係為【迷幻蛇】。


    【憤怒】率領的派係為【傳統狼】。


    【怠惰】率領的派係為【斑紋熊】。


    【貪婪】率領的派係為【藏青狐】。


    【暴食】率領的派係為【千鳥蠅】。


    【色欲】率領的派係為【深綠蠍】。


    幾乎沒有學生知道【七君主】的真實身分,知道真實身分的恐怕隻有每位【七君主】的親信而已。對【七君主】而言,一旦身分曝光,就會被篡位之徒盯上,根本百害無益,因此【七君主】絕對不會自曝身分。


    然而,在這種狀況之下,最大勢力【都會獅】的領袖,【傲慢】惠理香,卻在全校集會時親口公開自己的身分。


    能夠如此果決,應該是惠理香認為即使公開真實身分,對她也不會造成任何影響吧。即使身分曝光,也沒有人敢對龐大的【都會獅】動手,【都會獅】的勢力就是如此無人能及。


    在弱肉強食的學園裏,神樂阪惠理香顯得與眾不同。


    這樣的她,被冠上一個稱號。


    「絕對的君主」。


    即使奠定了這樣的地位,她仍不覺滿足。熟知惠理香的神流敢斷言,她將會殲滅其他派係,並吸收他們來擴大自己的勢力,讓原本就很強大的【都會獅】更加強盛。唯有如此,才不會讓他人有機可乘。


    (如果事情演變如此,那一切就太遲了。在這之前,我必須要有所行動才行。)


    神流用代表槍口的食指頂住太陽穴。


    (我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我的心意已決,為了達成我的目的,就必須打倒絕對的君主,神樂阪惠理香。若不這麽做──)


    抵住太陽穴的食指扭轉著。


    (我就無法登上學園的頂點。)


    那是神流入學以來,從未間斷過的野望。


    為了達成這個野心,他就必須打倒神樂阪惠理香。


    至於打倒她的方法,校方早已備妥。


    在七星學園,設有篡奪【七君主】之位的製度,那就是與【七君主】直接對決(小字:排名戰),並贏得勝利。


    排名戰就是校方為了鑒定學生能力而訂定的製度之一。七星學園的學生在入學之際,就要從七十七種排名戰中選擇一種類別,中途不得變更,學生在這三年當中,必須以選擇的類別比賽。


    比賽時,須依高階的學生所選擇的排名戰種類競爭;當雙方相同等級時,則采隨機方式決定比賽類別(但再次交鋒時,則以前次沒有選用的種類進行)。


    勝者並非隻有提高勝率,也會將比賽方式一並納入並提高成績。對手的等級越高,越能反應在成績上;敗北則相反,若輸給等級低的對手,則會大大減分。因此,高階的學生與低階的學生比賽,幾乎沒什麽好處。或許也因為這個緣故,比對手高階的學生有權拒絕排名戰。然而若拒絕次數過多,也會連帶拉低成績。


    雖然排名戰的比賽次數並未限製,但同一對手的情況下,規定一個月不能超過三次。


    接下來就是關鍵的【七君主】。勝過【七君主】時,即可奪取對方的稱號。例如,現在若是在排名戰中裸了惠理香,那麽就可以順理成章取得惠理香所擁有的【傲慢】稱號。


    會有在排名戰中奪取對手稱號的製度,應該是七星學園經常鼓吹競爭的關係。若獲得【七君主】的稱號而自此高枕無憂的話,就會令競爭停滯不前。不隻是【七君主】本人,連同率領的派係都會一起墮落。為了避免這種情形,才會有排名戰製度的存在。這所學園,無時無刻都已備妥了競爭的對手。


    (近期內我要和惠理香在排名戰中一決勝負,為此必須先取得惠理香的排名戰情報,所以我才會利用了山吹。)


    和神流同一間的「f128」教室內,山吹以眾人皆可聽聞的音量,自述著多麽喜歡惠理香。得知此事的神流,以自己和惠理香就讀同一所國中作為誘餌,與他接觸並唆使他。


    至少也想知道七十七種排名戰中,惠理香究竟選了何者啊……


    (沒想到結果竟是落得如此淒慘。山吹這家夥,以為告訴他若要獲得惠理香青睞,唯有以f級的身分去展現力量,如此應該就足以讓他明白,是要他於排名戰中表現自己的實力吧。沒料到他竟然是用七星學園無法容許的暴力來展現,笨也該有個限度啊。)


    神流又長吐了一聲最近變成習慣的歎息。


    (根本慘不忍睹。)


    神流當然不認為山吹能在運用腦力的排名戰中裸過惠理香。反正在敗給惠理香之後,山吹大概不會善罷幹休,最終會因報複讓他自己陷入泥沼,被關進監獄大樓。神流原本就把山吹視為墊腳石……不,是犧牲品。


    沒錯,就是犧牲品。因此,這次事件神流毫無損失,橫豎是自己送上門的機會,能夠利用就利用看看。事實上神流正思考著,或許這個犧牲品還能再次利用也說不定。


    沒有必要失落沮喪,即使麵對徒勞無功的結果,也要迅速變更策略,思索下一步的作戰。


    為了擊垮稱號的持有人,非得趕緊邁入下一個作戰計畫不可。


    ■


    「七海同學。」


    這邊也差不多該做個了結了。


    神流再次麵對七海,露出平日掩飾本性,刻意做出的優等生模樣。


    「不對,我應該要這麽稱呼你吧?」


    七海如果是為了告白而來,事情還比較單純,隻要隨便敷衍即可。倘若不是,兩人就可能成為敵人了。


    神流凝視七海的臉,說出她的全名。


    「七星七海,學園長的女兒。」


    隻要是七星學園的學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七海,在聽了神流的話後,依舊麵露傻笑。


    「不管怎麽說,惠理香小姐還真是過分啊。」


    被點出自己是學園長女兒的這件事,不僅是神流,這是眾所皆知的事實,或許正是為此,七海完全不介意,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明明不做到那種地步也沒關係吧,惠理香小姐還真惡劣。」


    七海含著棒棒糖,從鐵管椅上跳下。


    「她並不是為了排憂解悶才那麽做的喔。」


    「什麽?」


    「惠理香是做出了判斷,認為既然事情演變至此,就要徹底殲滅反抗的意誌才行。否則,隻是半調子的羞辱,就還有可能會再度被對方的盯上。她並不是為了好玩,如果她是感情用事的人,也不會成為【七君主】之一的【傲慢】。」


    「是喔──」七海發出了無法接受這說詞的聲音,不過或許是了解惠理香領導卓越的強大派係【都會獅】的立場,所以七海也不再繼續批評。


    「可是惠理香小姐身旁那些人的反應,就完全是因為品性惡劣了吧?還發出那種帶著鄙視意味的優雅笑聲。」


    「你錯了,那應該也是演技吧。」


    「什麽?……不可能,沒這回事,那可是真的發自內心的笑喔。」


    「是嗎?所有人都露出了一模一樣的笑容喔,你不覺得那是刻意裝出來的嗎?」


    「雖然看起來確實像是刻意裝的……」


    「在惠理香身旁的那些人,是所謂的『七友人』吧。惠理香為了對一般學生展現自己的威權,而集結了一些高階的女學生。正因如此,若說那些人的一舉一動都是經過縝密的算計,也沒什麽好驚訝的吧。」


    「嗯……但為什麽要故意佯裝呢?」


    「七友人都相當優秀,如果沒有惠理香,全都是有奪取她那個王位資格的人才。因此,惠理香隨時保持著被倒戈的警戒,而七友人也都對此事心知肚明。」


    「……咦?剛才小神說過『徹底殲滅反抗的意識』,莫非這不隻是針對那些惡霸,還包括那些大小姐們囉?」


    「沒錯,或許也有藉著極盡羞辱忤逆自己的家夥,讓七友人知道,如果與她為敵,就會遭受相同下場的意義存在。清楚那是警告自己的七友人,隻能那樣刻意發出笑聲,而她們內心的真正想法為何,根本不重要。為了展現自己沒有謀反意圖,隻能跟隨身旁的人一起笑。做不到的人,將就連站在那邊的資格都沒有。」


    「……你的意思是,那不是自然舉動,而是確切明白那是她們該做的事,所以才做的囉?」


    「也正因如此,她們才是能夠待在那個地方的人吧。」


    那個地方──最大派係【都會獅】幹部聚集的那個地方,無庸置疑是當今的頂點。


    在這所每個人都企圖往上爬的弱肉強食學園,隻要是位處頂峰的人,自然會仔細思考、盤算每個行動。身處弱肉強食學園,如果不未雨綢繆、欠缺思考,隻是渾渾噩噩地過日子,很容易就會被肉食性動物們吃掉。不能讓人有機可乘,必須要有能力,若無法順應這個環境,就會變成墊腳石、犧牲品、食糧與鮮肉。


    這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


    神流察覺自己下意識握緊拳頭,輕歎一聲。


    (好像變得感情用事,對七海說太多了。算了,為了今後的發展,這也算是刻意的演出。)


    神流雙手環胸,粗魯地往音頻控製台一坐,那桀傲不遜的態度,完全背離了所扮演的優等生模樣,但神流已經不在乎了。


    神流再次注視著七星七海。


    老實說,擁有一張稚氣的臉蛋,喜怒形於色的七海,乍看之下隻會讓人覺得毫無攻擊性。


    「……小神,你的態度好像突然變得不可一世?怎麽了?」


    「是啊,因為我覺得學園長的女兒一直不肯說出她的目的嘛。」


    神流打算以單刀直入的方式詢問,但七海依舊平靜地儍笑著。


    「唔,還真不想讓你隻記得我的學園長女兒的身分啊。我希望你把我當作一個人好好記著呢,我還有其他許多優點才對啊!」


    七海一邊說著,就一邊從書包拿出小鏡子,整理起瀏海。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裝出來的態度,但她簡直鎮定得教人畏懼。


    「啊,我馬上就想到其他的優點了!」


    七海笑嘻嘻地將臉貼近神流。


    「例如,你看,像我這麽漂亮的美少女!」


    神流隻是無動於衷。


    他已經不想再受七海莫名其妙的舉動擺布了。


    「啊,咦……你如果想笑就笑吧,即使不是真心的認同,我也會很高興喔。」


    「還有呢?」


    「什麽?」


    「沒錯,七海同學很可愛,這點我知道了。不過你不是說自己有許多優點嗎?那麽,你就說說看還有什麽?」


    「咦?……那是什麽反應嘛……好可怕喔……該、該不會小神你生氣了?故意裝成風度翩翩的王子,其實是個虐待狂……?」


    七海對著係在書包上的貓填充玩偶說著「救我──向尾喵!」,然而神流卻仍凝視著她。


    「唔……一定要說出我的優點嗎?」


    「是的,因為我好想知道嘛。」


    「好、好啦……有嘛!真的有很多優點!我想起來了,我七星七海最厲害的就是──」


    「【七君主】之一,統帥【藏青狐】,也就是【貪婪】。」


    多麽爆炸性的發言。


    【七君主】不能讓他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分,對惠理香之外的【七君主】而言,【七君主】的身分是必須謹守的天大秘密。


    「────────────────────────────────────────────────────────────────────────────────────────」


    七海因而啞然無語。


    「你怎麽不說這一點呢?七海同學。」


    這個天大的秘密被揭露,七海頓時語塞。


    偽裝的微笑從神流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恣肆的笑容。都已經把話說開,也沒有必要再繼續掩飾自己了,已經無心扮演優等生的神流完全豁了出去。


    神流坐在音頻控製台上,從身上再次掏出棒棒糖,瞄準七海的心髒。


    「你是狐狸,所以才狡猾地裝出嘻皮笑臉的模樣。我說得沒錯吧?」


    七海仍緊閉雙唇,無法做出適切的回應。


    看著那表情,讓神流鬆了一 口氣。


    (看來牽製成功了。)


    事實上依據神流的判斷,當下最好的策略就是逃離這裏。不清楚七海的真正目的,倘若不是告白這種風花雪月的事,而是與自己交鋒的話,神流打算閃避。


    老實說,神流想盡快與七海在排名戰上一決勝負,因為這是奪取【貪婪】封號的難得機會。然而,和國中時曾經同校的惠理香不同,神流並不了解七海,也不知道七海選擇何種排名戰。或許那毫無攻擊性的態度,隻是為了讓神流鬆懈大意的演技。


    f級的神流,必須依對方選擇的排名戰種類比賽,若是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敗北的可能性極高。


    不過,損失較大的人,是萬一敗北就必須將【七君主】之位拱手讓出的七海。因此隻要知道她是【貪婪】這一點,直接攤牌讓她產生警戒而暫時離開這裏,那麽直到下一次交鋒,就足以掌握相關資訊。神流是另有這樣的期待。確切掌握情報後,再打倒七海才是最上策。


    這是神流當下的判斷。


    (那麽,七海會采取什麽行動呢?)


    神流掩飾內心的緊張,繼續露出冷笑,窺伺七海接下來的動向。


    「唔……」


    接著七海有反應了。


    她撕開神流對準她的棒棒糖外包裝,然後一口咬住。


    神流反射性地鬆開棒棒糖。


    「唔咕。」


    露出兩根白色糖棒的嘴大口咀嚼著,七海瞪著神流。雖然不明白七海為何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但從她的眼神知道,會突然咬住棒棒糖,應該是對揭穿【貪婪】身分的神流表示些許的抗議……唉,雖說是瞪視,但那張稚氣未脫的臉,讓她看起來隻像是個正眯著眼的溫馴動物。 接著七海低喃:


    「……麻煩死了。」


    才這麽一說完,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便猛力往後傾倒,仰躺在打掃不確實的廣播室地板上。


    模樣變得太奇怪了……應該說像變了個人似地。七海啃咬著棒棒糖,用空洞的眼神眺望天花板。在啃咬聲中吃完一根棒棒糖後,她取出白色棒子,呆滯地望著。


    「啃老……」


    她細聲碎念。


    「煩死了!又不是糖果!反正我就是想當啃老族!」


    七海胡亂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唔──唔──」地低吟著不斷擺動手腳。


    「可──惡──!麵對這麽聰明的對手,我再怎麽努力也沒用啦!麻煩死了麻煩死了麻煩死了麻煩死了麻煩死了!為──什麽我非得那麽拚命啊!我隻想睡個大頭覺而已!才不想要【貪婪】這種封號!若隻是因為特別關照而讓我得到【七君主】,倒不如走後門讓我上電視獲得大家的愛戴!我想每天大啖美食,以藝術家自居畫些不值錢的畫來滿足自我!讓我啃老吧!就讓我當個靠爸族吧!弱肉強食學園什麽的真是夠了!為什麽要選我當【貪婪】,然後把我往戰場的中央丟去嘛!討厭厭厭厭厭厭厭厭,麻煩死了了了了了了了了!」


    七海在地板上不斷暴走。


    「但是我如果不夠爭氣,就會被我爸逐出家門!一旦成為【貪婪】,我就不能把位子拱手讓人!隻要身處戰場,就會被迫應戰!必須去應付那些攻擊我的人!啊啊啊討厭厭厭厭厭麻煩死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這家夥是怎麽回事……真是傻眼。和【貪婪】比起來,那副模樣簡直是【怠惰】。)


    神流淡漠地看著不顧裙擺早已翻卷起來,就像是個任性的小孩鬧著脾氣的七海。


    「可是……麻煩還是得做……遇到攻擊也隻能迎戰。這簡直是逼迫啊逼迫……我被學校的製度操控著……可是,即使如此,我也隻能乖乖聽話。我很清楚這點,所以隻能硬著頭皮做……」


    七海揮舞的手腳頓時停止。


    然後轉頭望著神流。


    「我必須打倒小神,不然我【貪婪】的位子遲早會被人搶走。」


    「你說什麽?」


    七海的這段發言可就無法忽視了。


    那是充滿敵意的發言,可能會演變成交鋒的發言。


    但神流更在意的另有其事。


    「為什麽認為f級的我會威脅到你的地位?」


    七海隻要是身為【貪婪】,除了神流之外,覬覦她這個位子的人要多少有多少。盡管神流自認優秀,但隻憑這點並不足以成為如此提防的理由。客觀來看,應該還有更多需要留意的人。


    然而,她卻對神流特別防備的理由究竟是?


    「回答我。」


    緩緩撐起上半身的七海說:


    「少女的直覺啊。」


    「你是在開玩笑嗎?.」


    但七海卻是一臉認真的表情。


    「再怎麽說,我都是學園長的女兒。從小就看盡那些名人或是成為名人的人、厲害的人或成為傑出者的人、危險人物或變成危險人物者,就像是接受過鑒別人才的英才教育般的水準呢。」


    七海說著風馬牛不相及的事,令神流一頭霧水。


    「如此一來,不知不覺間我就變得可以靠直覺來分辨,此人未來會成為名人、傑出者或是危險人物,命中率幾乎百分百呢。」


    七海突然站起身。


    「所以我的直覺告訴我。」


    這麽說了之後,七海直盯著神流的臉。


    「最可能奪取我【貪婪】位子的人,是小神和惠裏香小姐。」


    「……我和惠理香……?」


    憑藉直覺且毫無根據,七海所說未必為真。


    但神流卻有點相信她所說的話。


    並不是因為提及自己的名字,而是因為提及了惠理香。雖然不知道七海是以何種角度評價惠理香,但神流確信,如果七海依然抱著事不關己的態度,惠理香絕對會擊垮七海。


    「也就是說你要趁著我仍在f級,尚未成氣候之際,先打敗認為危險人物之一的我囉?高階的人能夠強製進行排名戰,以自己選擇的比賽內容一決勝負。不僅如此,贏得勝利後,隻要將對方列為黑名單,對方就不能再次對你下戰帖了。」


    那是神流最想避免的局麵。


    但也是照理來說很正常的發展。正因如此,七海才會前來觀察神流吧。


    既然事情演變至此,就必須做出決斷。神流的手指抵住太陽穴陷入深思,七海究竟選擇何種排名戰?有勝算嗎?若無法理解七海的意圖和想法,恐怕會敗北。


    神流專注聆聽七海接下來的每一句話。


    完全──被神流視為敵人的七海開口了。


    「我才不要,麻煩死了。」


    「啥?」


    抵住太陽穴的手指氣力頓失。


    「那你打算怎麽辦?何時打敗我?」


    「打敗?你在說什麽啊?」


    七海一臉錯愕。


    「我才不想做這種麻煩事呢!我啊!要輕輕鬆鬆地!繼續當【貪婪】就好!」


    神流心想,感到錯愕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吧。


    「在這所弱肉強食學園裏,那是天方夜譚。」


    「才不是!你知道為什麽我要這麽親昵地跑來找你嗎?我可不希望你白費了我的努力啊!」


    「你又沒說過會到這裏來的理由。」


    「咦?……不對,我剛剛已經告訴過你了啊!」


    並沒有說──但神流重新回想七海所有的話,並找出了可能吻合的詞句。


    (……不會吧。)


    如果猜對了,就可以解釋她為何會那樣溫馴地親近自己的理由了。雖然無法認同,但若視為七海的預演,那就可以理解了。


    因為七海說過這個單字。


    (──未來女友。)


    (插圖)


    「吶,我問你。」


    提出質問的人並非神流,而是七海。


    她不再傻笑,表情極為認真。


    「小神為什麽要盯梢惠理香小姐?想跟她交往?還是想打敗她?」


    正確答案是後者。而七海絕對不會和可能打倒自己的家夥合作共謀。


    因此,如果照實回答,七海恐怕會對自己不利。


    但為什麽非得要乖乖照她的選項回答不可?


    「都不是。」


    「什麽?」


    神流離開了坐著的音頻控製台。


    俯視著嬌小的七海,他說出了真正的內心話。


    「我不是想打敗惠理香,而是會打敗她。」


    七海驚詫地抬頭望著神流。


    原本就被七海視為危險人物,如果因為這麽說,讓她決定必須立刻進行比賽,那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但是,唯有這點,絕不會是謊言。


    因為,那就是神流的自尊。


    「嗬嗬。」


    不過,七海卻露出笑容。


    「你太傲慢了!而且過於自負!不過──」


    七海突然住口,雙手繞過神流的身體並抱了上去。隨即便飄來一陣海洋係的香水味。


    「──太好了,小神果然是正如我所想的那種人。」


    神流無法會意。


    但七海接下來的話,神流聽懂了。


    畢竟是「未來女友」啊。


    七海要做的事,當然不是對他下戰帖。


    「小神,請和我交往吧。」


    ──而是愛的告白。


    「那樣的話,我就會讓你成為……」


    七海稚氣的臉龐,浮現了不相櫬的魅惑笑容,並說:


    「f級的君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F級的暴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禦影瑛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禦影瑛路並收藏F級的暴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