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白神流瞪視著架設在全白的天花板上,那個在這時代顯得相當舊型的監視器。盡管體積能變得再小,那幾乎從過去都不曾改變的外觀,應該是為了於視覺上箝製學生吧。


    邊想著這些事情,神流邊操作戴在手腕上c(小字:c trip1e)(stant, trol, circle)行動裝置。


    神流仰躺在幾乎占滿這四張半榻榻米大小的房間的堅硬床鋪上,他的眼前浮顯出了文字。白色天花板與神流之間的c行動裝置所附屬,被稱為aerial的懸浮式空中影像技術的螢幕。


    神流再次望著那個不知道看過幾次的數值。


    【都會獅】──7603


    【迷幻蛇】──1909


    【傳統狼】──662


    【斑紋熊】──4710


    【藏青狐】──40


    【千鳥繩】──4913


    【深綠蠍】──7790


    在七星學圜當中存在著七大派係(小自:seven clique),各自是由擁有以七大原罪為名的稱號的【七君主】所率領的校內組織。


    無論隸屬於哪個派係,對於學園生活都有莫大的影響。


    舉例來說,【七君主】能夠自由分配旗下成員所獲得的成績點數。在七星學園,除了定期測驗、實力測驗、特別測驗之外,學園祭、體育祭、畢業旅行這類例行行事以及校外活動等,都會影響成績而成為點數。依據那些點數,便會決定下學期的等級。身為派係領袖的【七君主】,握有分配獎賞的權利。


    順帶一提,【七君主】無法將成績點數分配給自己,因此神流的成績就是校方給予的那樣。


    若是成績點數的分配稍有不公之處,對統率者失去信任的成員便會馬上轉移到其他派係去,因此除非萬不得已,基本上是不會去更動每位學生自己獲得的點數。不過,【七君主】擁有連這樣的事情都辦得到的能力,也是事實。


    不僅如此,派係內還存在著由各君主所製訂的規則。即使如此,基本上學生們還是會加入派係。隻憑一己之力,要在這個被稱作弱肉強食學園的地方度過學園生活,可說是相當嚴苛且明顯不利。最終,百分之九十八的學生還是會選擇一個派係加入。


    神流正盯著的這個數值,表示的是各個派係與其所屬成員人數。對派係而言,最重要的莫過於成員人數了。派係所屬的人數,也可直接說是派係的勢力數值。


    確認了各派係的人數與昨天相同之後,神流心想。


    (我要登上弱肉強食學園的頂點,得到所有稱號……雖是如此打算,但在到達頂點的過程中,我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所屬於自己的派係的人數,超越其他【七君主】。)


    神流一操作c行動裝置,aerial的左上方便映出七星學園的校徽。在校徽旁邊有兩個「☆」的符號,而這就是已得到兩個【七君主】稱號的證明。


    神流取得的稱號為【傲慢】與【貪婪】,意即他統率著【都會獅】和【藏青狐】。


    兩個派係合計共7643人,雖然略少於【深綠蠍】,但那也是幾乎可與之匹敵的人數。


    然而,神流卻對這個數字一點也不滿意。


    (數值確實看似很多,但這個數值卻不具意義。因為【都會獅】的人數不能說是由我所統率,【都會獅】實質上已經不存在了。失去領袖的【都會獅】已經沒有任何機能,目前組織被【反利維坦】所篡奪控製。還會以【都會獅】之名顯示,全因那是校方的正式派係名稱。)


    【反利維坦】。


    這個與七大派係不同的第八派係,是由一名學生【虛構】的f徑自創立的校內非正式組織,屬於一個反對七星學園這種禮遇高階學生的弱肉強食製度,訴求校園平等的團體。


    殘留的【都會獅】學生,並非所有人都讚同【反利維坦】的理念,不如說讚同者才是少數。原本約有九千人的【都會獅】,現在還所屬並未脫離的人,幾乎都是處於觀望情勢之後再決定該如何行動的學生。


    即使運用【七君主】的力量,也很難讓那些消極因素而隸屬這個派係的學生有所動作,因為他們並不算是認真屬於這個派係的狀態。進一步來說,若出現一個能夠接納【都會獅】成員的派係,就有可能造成大量出走的局麵。


    因此【都會獅】的人數並不能當作參考的依據。


    (僅是奪取了【七君主】之位,並不代表就能順利統馭其成員。為了讓他們積極參與派係,就必須製造出誘因。)


    而神流早已備妥了那個因素。


    (隻要拿【反利維坦】的反弱肉強食學園之理念作為誘因就行了。讚同這個主義的學生,就會積極地參與派係。)


    把【反利維坦】加諸成學生積極參與的誘因之後,神流比過去更加關注這個組織了。


    神流接下來打算奪取所有【七君主】之位。在這過程當中,七大派係之間的情勢肯定會陷入一片混亂。屆時,對於那些無所依歸的學生來說,與學園對立的【反利維坦】的理念,便會成為他們棲息的避風港。


    當然,今後的人數就會大幅增加。


    但是有一個問題。


    (領導【反利維坦】的人不是我,而是【虛構】的f。)


    神流不是f,再怎麽說,他都不是那個真正創立【反利維坦】的人。


    (隻要將那個位子整個奪下來就行了。)


    這並非癡人說夢。


    事實上,奪下【傲慢】的稱號,以f的身分於全校集會發表演說的人正是神流。


    為何他能做到這種事呢?因為真正的f為了掩飾自己的身分而戴上麵具。因此,這也表示任何人都可以代替f。


    當然,包括神流在內。


    因此,隻要繼續像這樣代替f就行了。然後將f的位子完全奪下,就可以了。


    神流已備妥策略。


    (沒錯,我要取得f的位子。屆時我才可說是奪得【都會獅】──也就是【反利維坦】。)


    總言之,神流該優先進行的是──


    「我要擊敗真正的f。」


    神流說著,便從硬邦邦的床鋪站起身。


    拿起置於床畔的眼鏡戴上。這一個月來,由於幾乎無時無刻都緊盯aerial的緣故,神流的視力急遽惡化。


    雖然已經奪得兩個【七君主】的稱號,但目前的狀況離神流登上頂點的目標甚遠。稱得上是由神流統率的學生,扣除了【都會獅】的成員之後,隻有【藏青狐】的四十人而已。不僅如此,神流自己仍是f級,且正接受懲罰處分,被關在第四十四校舍中。


    神流所在之處為第四十四校舍──通稱監獄大樓的411號房。與【傲慢】交鋒時,一如預料受到懲罰處分a的神流,不得不在監獄大樓待上一個月。雖然監獄大樓不像真的監獄一樣有看守人員,但不論走到哪裏,都會有監視器監視著。監視器的數目和普通設置在校舍的監視器數目大相徑庭,幾乎沒有任何的死角。在那麽多台監視器緊盯之下,一旦做出違反校規之舉動,就會被當場注c行動裝置內搭載的麻醉劑。


    而且監獄大樓的自由時間是從放學後至晚上七點的門禁前這段時間而已。在平日有七堂課的七星學園,除了假日之外,幾乎沒有自由時間可言。再加c行動裝置的通訊功能受到限製,根本無法進行通話及傳送簡訊。


    因此,為了登上此學園頂點的行動,不得不受到限製。


    (然而,這也在今天就結束了。)


    沒錯,今天六月十一日早上七點,神流的拘留期滿。現在是早上七點半,他隨時


    都可以離開這裏了。


    暫時的休養告一段落。


    (又是要為了成為君主,而開始行動的時候了。)


    神流沒有特別感慨地就此走出生活了一個月的房間,在一片白得過度的走廊快步埋首前進。


    他站在走廊盡頭的門前,左手伸c行動裝置的認證機器。


    電子音響起,大門自下方緩緩地敞開。


    朝陽自腳下照亮神流。


    敞開的大門的另一頭,佇立著一名身材矮小的女子。陽光形成逆光,可以清楚看見少女的輪廓。綁在耳朵兩側,那看起來很柔順的褐色頭發,閃閃發亮。


    雖然進入監獄大樓後,見麵的機會難免會減少,但那仍是神流熟悉的身影。


    「小神,恭喜你出獄!」


    是七星七海,學園長的女兒。


    是將【貪婪】給予神流,改變他命運的人。


    「眼鏡很適合你喔──」


    七海親昵地上前撫摸著鏡框。靠過來的七海身上,傳來了她噴慣的海洋係香水味。


    神流從製服口袋掏出棒棒糖並撕開包裝,七海旋即一口咬住神流仍握在手中的棒棒糖。


    「好吃好吃。」


    (真像一隻訓練有素的小狗啊。)


    神流冷眼望著七海,並放開了握在手中的糖棒。


    隨意敷衍七海的神流,開始操作c行動裝置。


    aerial的左側顯示著【七君主】的大頭照、姓名以及狀態值,右側則是前七友人的大頭照、姓名以及狀態值。


    左側的畫麵由上依序為【傲慢】、【忌妒】、【憤怒】、【怠惰】、【貪婪】、【暴食】 和【色欲】。【傲慢】與【貪婪】分別顯示著神樂阪惠理香和七星七海的姓名、大頭照以及狀態值。惠理香的臉上印著「」,七海的臉上印著「△」,其他人的大頭照則顯示「no data」,狀態值也是什麽都沒有注記。


    至於右邊的畫麵,則是依照七友人的排名一一列出。排名第一禮羽佐裏、排名第二持田尤莉亞、排名第三須影莉莉、排名第四星宮詠子、排名第五鴻巢桃、排名第六種足克莉絲、排名第七高柳舞耶──這般由上至下排列,也全都有顯示著大頭照及狀態值。而佐裏與詠子的臉上印著 「△」,克莉絲的臉上則是印著「?」的符號。


    神流輕觸點選持田尤莉亞的照片,畫麵切換成了數行文字。那是神流每每發覺與持田尤莉亞相關的事情時,就會隨手記下的筆記,而那些要點將成為擊敗對方的契機。


    瀏覽過一遍後,神流用手觸碰了aerial以關閉顯示。


    「我以為【七君主】和七友人會很早就有所動作,幸好沒有。當我被關在監獄大樓的期間,他們要是有任何行動可就麻煩了。」


    聽到神流的喃喃低語,七海邊咬著棒棒糖邊點頭表示認同。


    「和小神的預料不同,【七君主】至今尚未有人公開他們的真實身分。真希望他們早點現身,好讓小神一舉打敗呢。」


    七海做出了擊倒敵人的手勢,並開始對著空氣揮出拳擊。


    「……對了七海,對於我打算要打倒其他的【七君主】,你不阻止我沒關係嗎?」


    「咦?為什麽這麽問?」


    「對你來說,我隻要好好守住【貪婪】的位子,才是最有利的吧?隻要我保有【貪婪】,在校方的紀錄中你就會是【貪婪】。我想要奪取其他【七君主】的位子這件事情,站在你的立場來說,就會要承擔無謂的風險。」


    七海停下了對空揮拳的動作,並緊盯著神流看。


    沒想到她卻露出傻笑說:


    「早在我把【貪婪】讓給小神時就放棄【貪婪】了,所以你想怎麽做就放手去做吧──」


    「這樣啊……」


    「我會乖乖聽小神的話喔。」


    老實說,七海不在身旁壞事,對神流而言是值得慶幸的事。


    「你還真會說些可愛的話啊。」


    聽到神流這麽說,七海又得意地堆起雙頰展露笑容。


    「我很可愛嗎?嘿嘿,很可愛吧。嗯哼,我自己也知道──不過你再多說一點嘛!」


    七海拍了拍神流的肩膀。


    還真令人火大。


    「不過是個外貌b而已,少得意忘形了。」


    「太、太過分了,小神!我長大就會變成a了嘛!」


    一邊這麽說著,七海伸手撫摸自己的胸前,彷佛就是在說這片平坦,正是害她的外貌無法達到a的元凶。


    不過神流根本不在意這種事情,於是沒有理踩七海,便開始操作c行動裝置的通訊功能。aerial上顯示的通訊id是乙阪芽依。


    看到顯示的畫麵,七海怏怏不悅地眯起了眼。


    「……竟然在戀人麵前打電話給其他女朋友,你劈腿也劈得太明目張膽了吧。」


    (再怎麽說,臨時女友的七海才是外遇對象吧。但若要特別提及這一點,七海隻會更囉嗦而已,所以還是閉嘴好了。)


    通訊一撥出,隻響了一聲對方便立刻接起。


    『喂、喂!』


    傳來的是很有精神的一道聲音。


    「芽依,好久不見了呢。」


    神流的語氣和方才截然不同,變得溫柔和藹,那完全是刻意裝出的戀人專用語調。


    「……連表情都是笑容滿麵的呢。」


    神流毫不在意七海那像是冷嘲熱諷的嘟噥。


    『嗯,早安。啊,那個……通話功能一被解禁,就馬上跟我連絡嗎?我好開心啊……』


    「很抱歉,之前都沒辦法跟你連絡,今後我會盡可能每天都打給你喔。」


    神流對芽依如此溫柔,並非因為喜歡芽依,而是知道芽依對自己的愛慕之情有利用的價值,神流才會為了保有這份愛戀的情感,而扮演起理想男友的角色。


    『咦,欸嘿嘿……啊……不過,沒有每天打給我也沒有關係喔!因為我不想成為一個沉重的女生!我很輕喔!就像保麗龍一樣輕喔!』


    「芽依,你的比喻我聽不太懂耶。」


    對芽依,神流始終是溫柔地給予指摘。


    『唔,唔嗯,抱歉。那、那個……我能不能提出一個任性的要求?我、我想看看你的臉,可以開啟視訊通話嗎?』


    取代了回應,神流允許了視訊通話。


    aerial上映照出芽依的影像。雖說現在仍是身穿睡衣也不足為奇的時間,但芽依早已穿好了製服,就連頭發都已經梳整完畢。兩人並沒有事先約定好,但芽依應該是認為今天離開監獄大樓的神流會與她連絡,所以就整裝以待了吧。


    『神流同學……你戴起眼鏡很帥氣呢。』


    「謝謝,芽依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很可愛喔。」


    芽依馬上滿臉漲紅,『啊……啊……』地說不出話來,並用雙手壓上了兩側臉頰。


    (真是個好打發的女人。)


    神流所說的話,當然是為了強調喜歡芽依的發言,但也未必全是恭維。外貌a的芽依,她的臉蛋任誰都會給予可愛的評價。


    此時,芽依的臉閃過了一瞬陰鬱。


    『……奇、奇怪?小海在旁邊嗎?』


    雖然並非出自本意,但鏡頭似乎不小心照到了七海的身影。


    也難怪芽依會出現這種反應。畢竟在神流離開監獄大樓的這個重要日子,竟有其他女生比她更早一步和神流見到麵。


    『……啊,那個!我是了解的!我知道神流同學和小海即使感情很好,也隻是朋友而已!我沒有要束縛你的意思喔!因為我不是個沉重的女生!我就像棉花糖一樣輕喔!』


    或許是注意到內心的想法全都寫在臉上了,芽依拚命地為自己辯解。


    「我說啊,從剛才開始你好像就一直很在意自己的感情是否很沉重……」


    神流裝出一本正經的表情,若無其事地說:


    「不管芽依有多麽沉重,我全都會承受下來喔。」


    芽依滿臉漲紅得當場暈倒。她就這麽從畫麵上消失,隻聽見一聲『……呼嗯』的嗟歎。


    看來已經無法再繼續對話了。


    (真是浪費時間。把通話結束了吧。)


    「我最喜歡你了,再見。」


    神流泰然自若地說著並結束通話,而他臉上的溫柔笑容也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七海,你被嫉妒了耶。」


    「……小神果然也這麽認為嗎?對小依來說,我的存在可能讓她覺得有點煩吧……真是難過……──倒是你該說的不是這個吧!什麽嘛,那一連串的甜言蜜語!你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小神對小依的那種溫柔太不尋常了啦!而且我也想聽聽你對我說那種甜言蜜語啊!」


    「你的小臉真是可愛呢。」


    敷衍地讚美一番。


    「……嘿嘿。」


    (這樣就滿意了啊。)


    神流冷冷地望著和芽依一樣好打發的七海說:


    「對了,我有個想法,我想暫時強調出自己過分深愛芽依的樣子,讓別人覺得我隻要一遇到芽依的事情,就會失去理智。」


    「什麽!……但如果是作戰策略的話,那就沒辦法了……嗚嗚……這離我跟小神是男女朋友的設定越來越遠了……」


    「真是的,要不然乾脆設定成你是我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算了?」


    「我生日比你還早啊!比你年長啊!話說回來,那是什麽馬上就會被拆穿的隨便設定啊!」


    「想也知道我是在開玩笑吧。」


    或許是對神流的捉弄感到無力,七海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比起那些事情,倒是我的通話功能一解禁,你馬上就跟我連絡了。應該是有什麽事情要告訴我吧?」


    一聽到神流的提點,七海頓然驚醒。


    「啊啊,嗯,沒錯沒錯,我完全忘了這回事。」


    說完,七海一掃方才嬉鬧的態度,表情轉為嚴肅。


    每當七海流露出這種表情時,就絕不會說出平時那種玩笑話。那必定都是對兩人來說,相當重要的發言。


    神流專注地等著七海接下來所要說的內容。


    「小神的預測完全正確。」


    七海繼續說:


    「茅崎幸人就是真正的f喔。」


    ■


    「我支持有兩個f論。」


    神流睽違一個月,再度回到「f128」的教室。從班會之前開始,如同包圍著特價商品的人群般,同學們聚集在他的身旁。在班上塑造出熱心助人的優等生形象的神流,就是擁有能夠匯聚如此多人的聲望。


    (原本還擔心受到懲罰處分a可能會影響評價,看來是杞人憂天了呢。或許是貼心吧,也沒有人來詢問被處分的原因。)


    一到了第三堂課的下課時間,人群總算散去,但即使如此,神流的座位旁還是聚集了三位同學。他的臉上帶著在教室裏未曾間斷過的溫柔笑容,聽著他們的對話。


    「或許因為那次的全校集會,導致兩位f的關係交惡了吧?因此爭論起誰才能自稱是f啊。所以昨天那個叫茅崎的人,才會祭出公開真實身分的強硬手段……不過我所說的這些,也全都是從校內網路上看來的訊息啦!」


    說著便在嘴角揚起笑意的,是以和藹可親為其特色的同班同學,幡山親司。狀態值是「d、e、c、e、d、d、d」,隸屬於【深綠蠍】,因此胸前配戴著蠍子的徽章。


    自從神流在全校集會戴起f的麵具,讓眾人目睹惠理香宣誓忠誠的模樣之後,f現在儼然成為校內最熱門的話題了。特別是在因現行製度而遭受差別待遇的f級學生之間,關於想要改變學園的f的事情,是絕對無法錯過的話題。


    這就是現狀。神流剛從七海口中聽聞「茅崎幸人昨天在clock star前摘下f的麵具,聲稱自己就是f」這件事情,也已經在校園內傳開了。


    雖然「校園內」這規模感覺好像很小,但七星學園的學生總計有28187人,這個數目甚至比一個小鎮的居民還要多。然而事情卻能以這麽快的速度在學生之間散播開來,也就代表f的事情是如此備受矚目。


    「叫做茅崎的那個人,似乎主張召開全校集會的f是冒牌貨呢。」


    這麽說著加入對話的人,是體型微胖且粗眉的大原泰平,狀態值是「d、d、f、f、e、e、b」。總是露出淺淺的笑容,個性相當溫和。隸屬於【都會獅】,因此胸前配戴著獅子的徽章,但卻沒有配戴已經成為他實質上派係的【反利維坦】的徽章。


    「若是按照那個論調看來,在clock star前不斷聲明『召開全校集會的人不是我』的,就是叫茅崎的那個人囉?」


    「是啊,所以我認為茅崎就是真正的f,而召開全校集會的麵具男是冒牌貨。他自稱f,應該是想利用【反利維坦】吧?」


    「那個打倒惠理香小姐,成為【七君主】的家夥,為何有必要利用【反利維坦】呢?如此執著於反利的理由又是什麽?」


    「這個……我也不清楚耶。」


    泰平搔了搔頭。


    「我說大原,你們錯了吧。無論怎麽想,召開全校集會的人才是真正的f吧。」


    用甜美的聲音提出主張的人是關口玲乃。狀態值是「e、f、f、d、e、b、d」,隸屬於【傳統狼】,因此胸前配戴著狼的徽章。


    總是顯現得落落大方,且笑容滿麵的關口玲乃,在「f128」班級當中,是屬於偶像般的存在。然而和每個人都十分親昵的關口玲乃,神流對她的評價卻是一個肉食女。


    「是、是這樣嗎?」


    泰平對玲乃的主張──正確說來,是對毫無顧慮地將臉湊到眼前的玲乃,感到不知失措。


    「就是啊,我在校內網路的留言板上也有看到,認為召開全校集會的人才是本尊的學生,可是占了絕大多數喔。」


    親司對著自信滿滿地提出主張的玲乃插嘴道:


    「也就是說,那個叫做茅崎的人才是冒牌貨囉?」


    「這~~我就不知道了呢。或許召開全校集會的人也是小幸,但因為有什麽顧慮,所以希望隱瞞召開全校集會這件事情。」


    「喔──原來也可以這樣想啊。是說你喊著小幸是怎樣啊?」


    「嗯~~因為小幸就是適合喊他小幸啊~~長得又可愛~~老實說,小幸是f也不錯啊~~拜托小幸為我們改變f級的現況,希望他能拯救我呢。」


    「原來玲乃對f有好感啊。」


    玲乃點頭認同神流的話。


    「因為他會關照f級啊,而且還讓惠理香小姐服從,真是太帥了。」


    玲乃那對總是水汪汪的雙眸,更顯得閃閃發光了。


    神流忽然試探性地這麽詢問了玲乃。


    「嗬嗬,那如果我是f的話,你會怎麽樣?」


    「咦~~那我可能會迷上你吧~~」


    玲乃這樣說著,便像是在撒嬌似地,往神流的肩膀倚靠而去。


    「不過即使王子隻是王子,我也很滿足喔~~」


    接著用上勾的眼神望向神流,她依然是一副知道自己長得可愛的態度。


    (你滿不滿足,我真的打從心底覺得幹我屁事。)


    「神流你這小子!你已經有芽依那麽可愛的女朋友


    了,竟然還出手勾引玲乃!有芽依和七海你不但不滿足,還跟大家傾慕的模特兒克莉絲那麽要好,現在連班上的偶像也不放過!帥哥真是夠了!你的行為觸犯了美少女獨占禁止法!」


    「什麽勾引啊,親司你真是誤會了,我隻不過是開個小玩笑而已啊。」


    「即使如此我也無法原諒!分給我!把可愛的女生分給我!」


    「真是不講理啊……倒是親司,你現在還是【反利維坦】的反對派嗎?」


    麵對神流突如其來的提問,親司先是一陣錯愕,接著才開口回答:


    「……嗯,基本上是。之前我也說過了,我喜歡七星學園,覺得維持現狀也不錯。」


    「可是──如果能被好好對待,那不是比較好。」


    玲乃插嘴說。


    「是沒錯啦──但真的能那麽順利嗎?啊……這麽說來,神流不也是反利的反對派?我記得你的理由好像是與其改變製度,學生更應該去適應製度之類。」


    「是這樣沒錯。不過看了召開全校集會的f之後,我的想法稍微改變了呢。」


    「咦?為什麽?」


    「之前我認為不可能改變得了七星學園,因此覺得f所說的事情根本是紙上談兵,隻是為了博取低階學生的支持而已。不過──假設f就是召開全校集會的人──他甚至打敗了【傲慢】,真的擊垮了那般的絕對君主。能做到這種程度,就會認為他或許真的可以改變七星學園呢。」


    神流佯裝一臉認真地繼續說:


    「如果擁有能夠真的去執行革命的能力,那我就不得不認同f。」


    接著,神流的表情轉為溫和。


    「不過我也不知道,革命究竟是不是真的是一件好事。我無法判斷改變學校到底是好還是壞,但至少對我們來說是好事吧,畢竟我們是f級嘛。」


    「說的沒錯一而且像我又是個笨蛋,感覺就爬不上高階級啊。」


    「玲乃為什麽會想進入七星學園就讀啊?」


    親司不解地問。


    「嗯──果然還是對七星學園抱有憧憬呢~~連藝人都有畢業於七星學園的,這更讓我覺得酷斃了。因為入學之前也不清楚自己的能力,還以為隻要努力或許就能升上a級,就能夠住進憧憬的南獨占塔裏。啊,這麽說來,親司會不解地問我這個問題,是因為覺得我是個笨蛋吧?」


    「……咦?不、不,沒這回事。」


    明明隻要隨便敷衍一下就好,但親司卻顯得語無倫次。


    這樣的態度讓玲乃不悅地嘟起嘴。


    「這就是親司和王子最大的差別呢。」


    「是、是這樣嗎?」


    「因為王子才不會說這種話呢~~」


    「我認為隻要有個契機,玲乃就可能會升上高階級喔。」


    (天大的謊言啊。像你這種笨女人,少作夢了啦。)


    「你看~~跟親司完全不一樣,多溫柔啊。」


    「可惡……神流你連內心都很帥氣啊。」


    「嗯,我決定了!我要支持f。如果能被平等對待,也許我也能有像是接駁車接送這種,隻有高階級的人才能享受的待遇呢」


    「如果f是真的有那個實力,我也加入【反利維坦】好了。」


    一聽到玲乃跟泰平那麽說,親司似乎有點無趣地「嗯~~」了一聲,並將雙手交錯於後腦。


    看來親司果然對【反利維坦】沒有好感。


    就在此時c行動裝置閃出了紅光並發出震動。


    「好了,第四堂課開始囉,大家該回座位了。」


    聽神流這麽說,三人也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去。神流一邊笑著目送他們,一邊就搜尋c行動裝置內的資料,備妥現代文的電子教科書。


    (哼,和蠢蛋們聊天隻有痛苦而已,不過這也是為了替往後鋪路。【反利維坦】是個能讓低階級者獲得良好對待的組織。說誇張點,是個為了低階級者設立的組織。如此一來,努力博得f級學生的好感,就會變得格外重要。雖然很麻煩,但隻要將這視為和選舉活動時,對愚民們低頭拜托的行為一樣就好了。)


    就在神流想著這種傲世輕物之事時,他c行動裝置發出了震動。


    他隨之開啟了收到的簡訊。


    「遭受懲罰的理由也許你難以啟齒,但說不定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所以如果你想說了,就請再告訴我喔」


    神流一將目光移向了送信者──玲乃,她立刻就可愛地拋了個媚眼回應。


    (基於低俗的好奇心並想裸得我的好感啊。)


    神流立刻回信。


    「因為有些部分比較敏感,在簡訊中難以說明。不過我不是想隱瞞,如果有適當的時機,我就會告訴你喔,好嗎?」


    「嗯,好啊!我是你的自己人嘛~~」


    神流違反的校規是在校內發生不當的異性交往。會做出如此的行為,當然不是因為無法克製內心的欲望,而是基於戰略上的考量。這種事一旦曝光,必定會降低他人對神流的評價。


    然而,違反校規的內容,並不會對學生公開。


    意即要怎麽搪塞都可以。


    (那麽,就沒有必要告訴蠢蛋們真相。)


    關於神流何以遭受處分這一點,他早已準備好謊言。隻須在適當的時機,將預想的謊言告訴玲乃他們就好了。


    (──嗯?)


    &emspc行動裝置再次發出了震動。好像又有新的簡訊傳來了,神流想著是不是玲乃又有什麽事要補充,於是開啟了簡訊的畫麵。


    神流看著簡訊的畫麵,不禁皺緊眉頭,雙手環胸。


    通訊id的數字下方的個人頭像顯示著對方的全身照。若非對自己有十足的信心,是不會那麽做的。但神流卻像是看著什麽厭惡之物一般,凝視著任何男人都會被深深吸引的美腿照,並閱讀傳送過來的訊息內容。


    「午休時間一起去玩吧!麻煩你來迎接我囉!」


    傳送簡訊的人,是前七友人中排名第六的種足克莉絲。


    ■


    在七星學園校地的最北邊,設有滑行跑道與直升機機場。要前來位居山間,沒有鐵路通行的七星學圜特區,隻能利用設備稱不上完善的陸上交通或是航空交通方式了。


    出現在頭頂上方的不是除了長假以外一天僅有一班的飛機,而是直升機。學生若要搭乘直升機,必須通過嚴密的審查,並得到特別許可才行。


    種足克莉絲是因為演藝工作而獲得搭乘許可的少數學生之一。


    (──七友人啊。)


    神流以f的身分召開全校集會之後,便立刻與七友人接觸。


    其目的在於瓦解七友人,以及要求她們對於神流身為【傲慢】、【貪婪】以及f這件事情保密。若是放任七友人不管,可預見【都會獅】內部將會團結一致,聚眾扞拒神流。


    因此,神流才會和她們進行這筆交易。


    交易條件則是放神樂阪惠理香一馬。


    惠理香已經被降至f級,神流隻要利用【七君主】的身分,就可以讓身旁的人對她行使命令權。不僅能不斷淩辱惠理香,也能對她進行監視,意即可以設法讓她不能東山再起。


    所以,神流就利用了那些不希望見到如此結果的人。


    他鎖定的目標是前排名第一的禮羽佐裏。身為惠理香信徒的佐裏,顯然會極力防堵有人對惠理香施以暴行。而事實證明,佐裏確實也接受了神流提出的要求。


    於是神流與七友人締結了〈絕對契約〉。所謂的〈絕對契約〉是擁有【貪婪】稱號的人才能行使的特殊權利。隻要雙方同意,在不違反法律與校規的情況下


    ,任何約定都具有其效力。一旦毀約,就能讓毀約者遭受等同懲罰處分a的罰則。


    透過佐裏,讓七友人締結的〈絕對契約〉內容是這樣的──


    〈絕對契約〉


    1.對於藤白神流(以下簡稱甲)身為【七君主】以及f之事,七友人(以下簡稱乙)必須保密。


    2.甲不對神樂阪惠理香(以下簡稱丙)行使命令,亦嚴禁甲指示他人對丙行使命令。


    3.乙自即日起解散,並禁止乙七人再次組成相關的類似組織。


    如果隻有絕對崇拜惠理香的佐裏一人的話,就算再開出更多條件應該也會接受,但七友人並不團結。盡管排名第一的佐裏希望簽約,但若再開出更多要求,其他的七友人應該會持反對意見而不願意接受吧。可以的話,神流希望七友人能轉移到其他派係,如此一來也能防範她們發揮自己的能力,隻是他判定這並不容易。


    嘈雜的螺旋槳的聲音拉回了神流的思緒。


    神流推了推眼鏡,視線再次回到前方。


    青翠的雜草因螺旋槳的轉動而翻轉擺蕩,淩空飛舞。彷佛是抵拒強烈的風壓般,神流扳起臉孔,瞪視著降落的直升機。


    機身一落地,一名戴著太陽眼鏡、身材姣好的女學生,旋即就從機上步下。遠遠就能立刻知道是她的這等存在感,真不愧於外貌及群眾魅力的狀態值都是a的評價。


    對方也馬上察覺到了神流,便往他的方向走去。那優雅的姿態,宛如在紅毯上曳步一般。


    她的長發因螺旋槳的風而掀舞飛揚著。一根根發絲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出金黃色的光芒,十分的耀眼奪目,那彷佛就像從她體內滿溢的能量四散出來一般。


    克莉絲摘下太陽眼鏡,露出妖媚的微笑。分明僅是這樣的動作,由她做起來卻就像是電影中的一個場景。■


    克莉絲一走到神流的身旁,雙手便繞過他的腰環抱住他。或許是噪音還很大的關係,克莉絲湊近了神流的耳際,一字一句清楚地說:


    「親愛的,我回來了。」


    簡直就像成了電影的主角一樣。然而,為此神流卻冷冷地回應道:


    「我的戀人是乙阪芽依喔。」


    「我知道。哎呀,真是冷淡啊。」


    克莉絲這麽說著就鬆開擁抱,這次則是露出像是惡作劇般,以跟年紀相符的表情勾起微笑。


    種足克莉絲,a級的二年級學生,狀態值是「d、d、e、a、b、a、a」,隸屬的派係為【都會獅】。立體的五官和不像日本人的長腿,應該是因為她擁有四分之一荷蘭血統的緣故。


    神流忽然留意到從直升機下來的另外兩名學生。兩個都是女生。


    「和你一起搭機的是誰?」


    「啊,是和我一起去東京工作的,『太陽姊妹』那兩個人喔。」


    太陽姊妹就是親司他們迷戀的人氣偶像團體。這麽說來,那兩個人應該就是傳聞就讀七星學園的有棲川日向與阪崎月夜吧。


    「吶,和我一起來的人是誰很重要嗎?再更將注意力隻放在我身上嘛。」


    「嗯,反正我對偶像也沒興趣。」


    神流見到不認識的學生時,必定會確認對方的狀態值。但神流之所以會忍不住詢問克莉絲,是因為盡管忙於演藝工作,但上顯示的數值,卻高得讓人難以想像隻是一般的偶像。


    「算了,我也明白神流為什麽會注意她們就是。那兩人可不單隻是在七星學園就讀的偶像而已喔,我大概可以預測到今後她們會有什麽樣的行動。」


    「說來聽聽。」


    「不──告訴你。」


    克莉絲擺出高姿態地說。


    她的鼻子突然湊近了快要失去耐心的神流的臉,隨後就聞了起來。


    克莉絲的臉如此貼近,若是神流以外的男子,應該都會心跳加速吧。


    「嗯──果然是我喜歡的味道,像極了惠理香。也正因如此,我才會想協助神流呢。」


    對克莉絲而言,神流是打倒自己的君主,讓七友人瓦解的敵人。但克莉絲卻在七友人瓦解之後,與神流走得很親近。


    「我可是還沒有完全信任你喔。畢竟重要的事情你又都不說出口。」


    嗅聞著神流氣味的克莉絲,抬起眼對他說:


    「情報是要一點一點丟出來的啊,這可是讓對方覺得需要你,重視你的訣竅呢。不是常有人說嗎?女人一開始就讓人看透的話,男人馬上就會失去興趣了。所以女人可得要保留部分的神秘感才行呢。」


    她依舊擺出高傲的模樣。


    「我是明白你的立場,但你可要遵守約定。」


    「知道啦知道啦。你是想問七友人的現況對吧?不用擔心啦,我會仔細地告訴你。」


    神流會答應那樣片麵要求見麵的簡訊,也正是基於這個理由。


    「說到頭來,為什麽你會知道七友人的動向?」


    神流首先探詢了最基本的疑問。


    「啊,說的也是……該怎麽說才好呢……應該是這樣吧。這是前排名第一的禮羽佐裏的指示喔。佐裏真的就是個惠理香的信徒,即便惠理香已經被降至f級,她似乎仍深信惠理香能再度恢複君主的身分。她認為縱使七友人已經被迫瓦解,但隻要如同過去相互交換情報,當惠理香要東山再起的時候就能幫上忙了。不過,也已經出現了完全不聽從佐裏的指示的人就是。」


    「不服從指示的人是誰?」


    「前排名第三的須影莉莉啊,她似乎都不報備就擅自行動呢。不過她本來就是個怪胎啦。」


    克莉絲誇張地雙手一攤,表現出對莉莉沒轍的樣子。的確,神流也沒得到莉莉的任何情報。


    「相反的,前排名第四的星宮詠子,則是對佐裏言聽計從呢。」


    「我想也是,畢竟那個家夥最景仰惠理香了。」


    「不過也正因如此,讓她有危險的地方就是……不過好像也不用太在意她的危險性啦,既然事態已經演變至此,她應該會一直服從惠理香,不,是佐裏吧。」


    雖然神流沒有表露在臉上,但內心是感到有些驚訝。因為神流察覺到詠子對惠理香的那份景仰具有危險性,並曾打算利用她,沒想到克莉絲也注意到了到這一點。


    「另外,前排名第七的高柳舞耶現在不屬於任何派係,似乎在觀望情勢。由於仰慕她的學生相當多,隻要她一有行動,可就無法輕忽了呢。」


    神流知道舞耶特別獲得低階級女學生的支持。她本來就是惠理香原本為了吸收低階級的學生,才納入七友人的人才。


    「那麽,接下來就是前排名第二的持田尤莉亞跟前排名第五的鴻巢桃了……神流應該也知道她們的事了吧?」


    神流老實地點了頭。


    「嗯,那兩個人轉移到【傳統狼】去了。而且還不是單獨轉移,是率領著【都會獅】內部被稱為前尤莉亞派的勢力,大約三百個人全都轉移到【傳統狼】。很明顯的,會這樣大量轉移進就組織而言居於弱勢的【傳統狼】──」


    神流推了推鏡架斷言:


    「就是為了要篡奪吧。」


    對於神流的話,克莉絲不置可否,隻是在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不知不覺中,直升機傳出的噪音不再,螺旋槳完全靜止了。


    「那麽,午休時間也快結束了,要不就一起吃飯吧。」


    「在那之前,有一件事情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什麽?我不想再說任何秘密了喔。比起這個,我們還是在餐廳聊些無趣的戀愛話題吧。」


    「要怎麽做你才肯回答我?」


    「這個嘛,如果你願意獻上你的雙唇,我就考慮


    看──」


    話還沒說完,神流早已封住了克莉絲的唇瓣。


    當然,神流已經確認過附近沒有七星學園的監視器了。如果被校方發現,現在的行為也算是不當的異性交往,會成為懲罰處分的對象。


    「……唔嗯!」


    或許是出乎意料,克莉絲訝然地睜大雙眼。神流也張著眼睛,直盯克莉絲錯愕的表情。


    「我照做囉,那就快告訴我吧,我想知道的是你對茅崎幸人的印象。」


    種足克莉絲的鼻子很靈敏。雖然就字麵上的意思看來很莫名其妙,但主要就是指她擁有獨特的敏銳觀察力及見解。


    神流想知道克莉絲的鼻子聞過之後,會給幸人什麽樣的評價。


    克莉絲不悅地用手腕擦拭了嘴唇之後說:


    「茅崎幸人……?你是說昨天那個自稱自己是f的男人嗎?」


    「沒錯。」


    「……茅崎幸人啊,我是見過他啦。感覺是一個想利用f身分的狡猾之徒。應該是這樣吧,因為f是神流啊……我這個回答你滿意嗎?」


    「不太滿意。這隻是表麵上的回答而已,你沒說到關鍵的部分。」


    「這樣啊,那該如何是好呢?」


    「要我再吻你一次嗎?」


    克莉絲氣憤地翻了翻白眼。


    「你真是完全破壞了我的心情呢。我隻是認為你的吻十分珍貴所以才會想要,如果是這麽輕而易舉就得到手的東西,那我才不要呢。我不會再以這種方式向你索吻了。」


    「那真是太好啦。別看我這樣,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啊。和其他女人接吻什麽的,讓我的心彷佛是要撕裂一般呢。」


    神流記像是在念劇本似地說。


    「你說的話還真有趣啊,讓我的心情有稍微好一點了。」


    正如克莉絲所言,她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真拿你沒辦法,我就告訴你吧。我會依據氣味評斷是否喜歡那個人,舉例來說,乙阪芽依太過甜膩,有點討厭;佐裏則是散發出強勢且煩人的味道,不太喜歡。我是個好惡分明的人,因此會由第一印象決定喜惡。不過,至於茅崎幸人嘛──」


    克莉絲說:


    「沒有味道,所以不喜歡也不討厭。」


    那究竟是何種感覺,神流無法理解。但應該也不是意謂著每個人都認為幸人無害,至少神流就敵視幸人,討厭幸人。


    不過有一點可以明白。


    那就是連對於嗅覺異常靈敏的種足克莉絲來說,茅崎幸人是個例外。


    (……就這點看來,今後要如何應戰……不,畢竟有的就這麽些情報而已,根本什麽事都做不了呢。)


    最後,不惜憑藉接吻所獲得的情報,就隻有讓神流對幸人更加警戒而已。


    ■


    舉著的蘇格蘭大劍沉重得讓神流幾乎快站不穩腳步,但他的雙手仍牢牢地緊握,並固定在頭頂上。就像是劍道中的臉部攻擊,蘇格蘭大劍對準哥布林的頭直劈而下,直直劃過一線。雜兵怪物哥布林沒有發出半點聲響,那影像便就此粉碎四散。


    「神流同學好厲害!好厲害喔!」


    芽依蹦跳著誇讚神流的搏戰。神流一伸出雙手,芽依便馬上以雙手回應擊掌。


    芽依身穿的是應該不可能出現在現實世界中的,極為暴露的藍色修女服。雖然穿著絲襪,但修女服的裙擺短到讓一雙腿從大腿以下就毫無遮掩。


    而神流則是全身被銀色盔甲包覆著。他將沉重的雙手劍收進刀鞘裏,偷偷地歎了口氣。


    神流體力的狀態值為d。雖然d的狀態值就已經算是平均水準以上了,但他完全不擅長這種事情。不過在芽依麵前,他盡可能想表現得帥氣點。


    (真是的,可惡的親司。知道我和克莉絲認識,竟要我安排這一場無意義的活動。什麽叫做f級也想在模擬室玩一下啊?他那樣懇求,以我身為同班同學的立場,根本就無法拒絕。)


    放學後,神流他們來到的地方是第七十七校舍──通稱戰鬥大樓的第十二模擬室。第七十七校舍之所以被稱為戰鬥大樓,是因為在每間模擬室內都設有能在進行排名戰時,感受到十足臨場感的虛擬實境功能。


    虛擬實境功能是開放給學生們自由使用的。因此,除了排名戰之外,也可使用於其他用途。現在神流他們玩的也是其中的一種。這個是隻要將出現的怪物打倒就對了,由擅長程式設計的學生自主做成的名為「奇幻危機」的單純遊戲。雖然單純,但這是個隻要透過自己身體的動作,就能做出攻擊與防禦,也以此為賣點的遊戲。


    這個遊戲特別著重於武器確實有重量之類,又或是對服裝特別講究等等,但大概是因為在這些地方投入相當多精力,以至於背景與音樂則就完全是利用簡單的素材而已。就連現在這個透過虛擬實境功能製作而成的場景,也是一片感覺十分粗糙的綠色草原。


    參與「奇幻危機」的人數限製,最多是四個人。因此一同前來的親司、泰平以及玲乃的朋友新井場柚子,則在另一間模擬室進行遊戲。


    順帶一提,利用a級的權限幫忙預約模擬室的克莉絲,則是以「我怎麽可能和f級的學生瞎攪和啊?」的高傲態度拒絕同行。


    (但即使如此,克莉絲還是說著「如果是我最愛的神流的請求的話」,便特地幫忙預約了模擬室。克莉絲真的隻是喜歡我而已嗎?老實說,我猜不透那家夥在想什麽。)


    這麽說來,七海也正用著來回逡巡的眼神,望向擊掌後與芽依手指交扣的神流。化作魔法師裝扮的七海,索然無趣地嘟起了嘴。


    「即使是在這種遊戲中,你也是要極力保護小依呢。明明哥布林是要攻擊小依,你卻衝上前擊倒哥布林了呢。知道啦,你們恩愛的要命啦!」


    (這家夥也還是老樣子,表現出讓人搞不清楚究竟是不是喜歡我的態度。)


    神流雖感錯愕,但並沒有表現出來,在眼鏡後方的眼角往下一垂,並露出了微笑。


    「沒辦法啊,因為我還是會反射性地保護芽依嘛。」


    神流一邊鬆開芽依的手,一邊泰然自若地說著動聽的甜言蜜語。


    「神流同學……」芽依喚著神流的名字,眼中浮現出了愛心符號。


    「哇——曬恩愛啊。」


    幾乎就是件旗袍的武道家裝扮的玲乃,微笑地看著那對笨蛋情侶。


    (玲乃啊,雖然你現在笑咪咪的,但當初你聽到我有女朋友時,都還眼眶泛淚了吧。)


    所以那個笑容應該是相當勉強擠出來的吧。即使知道她是那樣的心情,神流也毫不客氣地扮演著笨蛋情侶。對於這種事情,神流根本就不會感到心痛。


    「我問你喔,如果現實中真的有人要襲擊芽依的話呢?王子真的會挺身相救嗎?」


    玲乃提出的問題夾帶著調侃。


    然而,對於玲乃這個提問,讓神流在心底不禁竊笑。


    (啊,問得真好啊,玲乃。)


    「……玲乃,你能替我保密嗎?」


    神流裝出一本正經的表情。


    看到神流的態度驟變,玲乃瞬間一臉訝然,但立刻又露出了笑容。


    「欸——什麽啊——?我口風很緊的,放心啦!」


    「哈哈,我相信,那就告訴你吧。其實我遭受懲罰處分的理由,正是因為那樣啊。」


    (在這個時機點,我就可以自然地說出遭受懲罰處分的假理由。然後玲乃的話,肯定會廣為宣傳吧。讓大家知道我是多麽深愛著芽依,也能順便提升好感,這麽一來,就能為往後布局。)


    「我不經意看見了有某個學生想對芽依不利。因此為了保護她,我對那個人使用了


    暴力。之後我就向校方自首,於是遭受懲罰處分a。是這樣吧,芽依?」


    神流對芽依投以溫柔的眼神。


    「唔,嗯。」


    芽依不斷地點頭。為了說明遭受懲罰處分的理由,兩人早已套好說詞了。


    當然並沒有發生芽依被襲擊這種事情。但對外是優等生形象的神流,以這件事作為違反校規的理由,應該就能被大家接受。


    「咦——這是什麽理由啊!也太帥了吧!不過這不能算是正當防衛之類的嗎?」


    「可惜校方並不這樣認為。而且我現在也覺得,不管基於任何理由,使用暴力都是不對。」


    「才沒這回事呢——你是為了保護女朋友,所以隻能那麽做了啊。啊——王子好可憐喔……不過,原來如此啊,原來這就是王子遭受懲罰處分的理由啊,我非常能夠理解喔——」


    玲乃雙手環胸,表示認同地頻頻點頭。


    「……不過,你應該也有點後悔吧?」


    玲乃用她那對水汪汪的眼睛,抬起眼窺探著神流的表情。


    「後悔?怎麽說?」


    「因為萬一有個什麽差池,不是會因此而影響到王子的未來嗎?也有可能新學期就因為這樣而沒辦法升上e級——」


    「如果我的行動可以保護芽依,那就不會後悔。即使會影響到我的將來,我也不會後悔。」


    「……你該不會是在逞強才這麽說的吧?」


    「當然不是。因為我的未來當中,早就包含芽依在內了,她的事我無法坐視不管。和芽依若是因為這件事情而受到傷害,以及對她造成影響相較之下,受到懲罰處分a的程度,對我將來的影響,根本是微不足道啊,算不了什麽。」


    「……這樣啊。」


    玲乃雖然一副理解的模樣,但一向開朗的她,臉上卻顯現出一抹陰鬱。恐怕是因為體認了自己喜歡的對象,對於女友的愛是有多麽深厚的緣故吧。


    另一方麵,聽見神流這麽說,覺得自己是如此被深愛著的芽依,就像是無法承受這等幸福一樣,僵了表情顫抖著。


    「……」


    對於這樣的芽依,神流感到有些傻眼。不,是相當傻眼。


    (這些人對於我隨便說說的話,反應也都太激烈了吧。)


    「笨蛋小神!笨蛋小神!笨蛋小神!」


    反應過度的家夥還有一個人。七海不停捶擊著神流的肩膀。


    神流因為覺得麻煩而視若無睹,但剛剛還一臉黯然的玲乃卻斜笑地說:


    「七海看起來好像是在吃醋耶!」


    「欸,吃、吃醋?」


    看起來的確如此,實際上應該也有那樣的情緒吧。


    「是啊,咦——難不成七海對王子……!」


    「嗅?那個……才沒這回事呢。」


    七海的眼神四處飄移。


    (……拜托你可別多嘴啊。)


    七海原本設想好的角色是神流女友的位子,但因為被芽依奪走戀人的地位,所以隻能以芽依朋友的身分,當作是跟在神流身旁的理由。


    也正因為是戀人的好友身分,要是被認為對神流有愛慕之情就不妙了。


    (設定是如此……但看來與七海經常混在一起,是基於戀人的好友這個理由,似乎越來越說不過去了。如果僅是戀人的好友的關係,七海也太常和我在一起了。這件事不僅是玲乃,其他人也開始感到懷疑……已經是極限了,是必須思考一個新理由的時候了。那麽——)


    神流稍微思考了之後開口說:


    「七海,我看還是老實說吧。」


    「……咦?什麽啊,小神?」


    「我認為應該坦蕩蕩地比較好,也想要心安理得。我並不會回避,今後要繼續像這樣在一起也是沒關係。七海應該也很清楚,不可能永遠把朋友蒙在鼓裏吧?為了能夠獲得芽依的諒解,我現在就開誠布公地說了喔。」


    七海的眼中浮現「?」的符號。


    神流看向芽依。


    「芽依,希望我接下來所要說的事情,你不要太過驚訝,冷靜地聽我說。」


    神流鼓起勇氣對滿臉疑惑的芽依說:


    「七海對我告白了。」


    「什、什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叫的七海。


    驚訝的芽依。


    錯愕地張大嘴的玲乃。


    「────這、這是真的嗎,小海?」


    芽依緊抓著七海的肩膀大叫,終結了短暫持續的靜默。


    「唔,啊……」


    七海求助地望向神流。


    忽視了七海的目光,神流對芽依的疑問點頭做出回應。


    「是真的,七海說她喜歡我。」


    當場再度陷入一片沉寂。


    「咦……!」


    七海的臉完全轉為鐵青。


    當然,七海是曾經要求跟神流假扮情侶,但事實上她並沒有告白過。


    「所、所以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芽依用力搖晃著七海的肩膀追問。「哇啊啊啊啊啊……」七海喊著,頭被搖到不停地晃動。


    「芽依,你冷靜點……總而言之,芽依,七海以朋友這個名義常跟著我,其實那根本是謊言,七海隻是單純想跟我在一起而已。」


    「怎、怎麽會──」


    芽依愕然地望著七海,說不出話來。或許是她抓住七海肩膀的力道加強,七海不禁大叫著「小依,好痛!好痛啊!」


    「七海對我告白,然後這麽說了。『你不願意和小依分手也沒關係,我希望以後仍然能像這樣待在你的身邊。』她拚命地這麽說,讓我怎麽樣都無法對那份純真的愛慕視若無睹。我體諒她的心情,所以才接受了她的要求。」


    「所、所以……神流同學離開監獄大樓時,她才會比我先出現在你的身邊……!」


    芽依的心中似乎自行做出解釋。


    「這是我的想法,芽依覺得呢?我們三人就和過去一樣可以嗎?」


    麵對神流的提案,芽依無法立即做出回應。


    要讓情敵待在戀人的身旁,並不是輕易就能接受的提議。


    (但應該沒問題吧。)


    因為一直以來,芽依對神流完全言聽計從,這次自然也會聽從神流的意思。


    內心如是想。然而──


    「那個……我、我不要……」


    聽見的卻是出乎意料的回答。


    雖然是氣若遊絲的語氣,但她明確地拒絕了神流的提議。


    「……可是,這樣七海不是太可憐了嗎?」


    神流的內心不滿受到芽依的違抗,便開口說服芽依。


    「是這樣沒錯……可是,那樣是不是有點……太寬待小海了?我……可能無法忍受這種事。 對不起,我是個沉重的女生,真的很抱歉。不過,我還是不要啊……」


    於是,芽依凝視著七海。


    「小海。」


    她再次用力抓住七海的肩膀。


    「如果沒有徹底的覺悟,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接近神流同學了……可以嗎?」


    (嗯,看來事情的發展好像偏離自己的預測了。這是怎麽回事?)


    平常對神流百依百順的芽依,姑且不論語氣,她說出的話語是十分強硬,這當中應該包含了相當程度的決心與憤怒。


    或許是明白芽依的意思,被抓住肩膀而無法逃開的七海,雙眼沁出了淚水。


    在這段時間內,芽依似乎更添了


    怒火,她低頭顫抖著。


    (哎呀,這還真是修羅場呢。)


    神流事不關己地想。


    「……為什麽呢?為什麽你明知道我那麽喜歡神流同學,卻還對他告白了?我們明明是朋友,為什麽你卻做出破壞我們關係的事情呢?你說,這是不是很奇怪?」


    低著頭的芽依,用微小但彷佛從心底深處吐出一般的低沉聲音,緩緩地對七海說著。


    「……嗯,不過這點我會原諒你,我原諒你喔。無法好好處理喜歡的心情,會感到很痛苦吧。這一點我是可以理解……我會去理解。」


    芽依抬起了頭。


    她的眼中閃爍著i點也不適合芽依的陰鬱且強烈的光芒。


    「呀啊……」


    七海小聲地發出悲鳴。


    然而,芽依無視了七海的悲鳴,繼續說:


    「所以,至少你就退出吧。」


    「唔嗚……」


    七海惶惶不安,身體不停顫抖著。


    她從剛剛就一直發出求救的眼神,但神流卻裝作沒注意到。事情演變至此,他也無計可施。


    對於芽依提出「退出」的要求,七海應該也很想允諾吧,但她不能這麽做。七海有必須和神流經常在一起的明確理由。為了守住【貪婪】的位子,她必須監視著神流。


    因此,她也不得不這樣開口。


    「我、我沒辦法退出啊……」


    她必須傳達這個決定。


    「為什麽?」


    芽依簡短的一句話卻顯得相當沉重。


    無法說出事實的七海,隻能這麽回答。


    「因、因為我喜歡小神……!」


    沒有比這個還要更自然的理由了。


    這完全是與芽依為敵的發言,但七海已無退路。


    「……我不能離開小神!」


    因此,七海像是自暴自棄地大喊。


    「——」


    對此,芽依的回應是——


    「──是喔。」


    就這兩個字而已。


    芽依像是推開七海一樣鬆開了手,讓七海得以解放。


    七海再也忍受不住,原本於眼眶中打轉的淚水順勢淌下。


    「嗚、嗚嗚……」


    於是兩人的友情徹底決裂。


    (唉呀,女人之間的友情是十分脆弱的東西,特別是牽扯到戀愛情事,尤其輕易地瓦解。)


    分明自己就是罪魁禍首,神流卻事不關己地這麽想著。


    (不過如此一來,應該就可以視為替七海製造出今後跟在我身邊的正當理由了吧?即使玲乃現在默不作聲,但應該也會四處張揚在這修羅場發生的事情。如此一來,就能製造出即使七海在我身旁,誰也不會感到奇怪的狀況。雖然七海今後應該會不斷承受來自芽依的敵意,但這種小事就請七海多擔待了。)


    不知道對七海而言是否真的隻是小事,但神流自顧得出結論,立刻轉換了心情。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調整好位置後拍了手說:


    「好了,大家再一起打倒下一隻怪物吧。」


    神流操作起遊戲的畫麵,叫出下一隻怪物。


    「……嗚嗚……小神你這家夥……竟然像沒事一樣……!你給我記住!」


    透過虛擬實境功能製作而成的綠茵頓時轉暗,眼前立刻出現下一隻怪物——半獸人歐克。


    神流再次舉起大劍——就在此時c行動裝置發出了震動。眼前的半獸人消失,草原也不見蹤影,模擬室恢複成原本像部漆黑電腦的房間。


    「咦?怎麽回事?故障了嗎?」


    「不,不是喔,這是——」


    在神流回答玲乃的疑問之前,他們各自c行動裝置都傳來了一道聲音。


    『【七君主】決定召開全校集會,接下來將舉行緊急集會,請各自前往指定的場所集合。』


    ■


    七星學園的全校集會不僅是在校內,還會在七星學園特區內全麵播放。對住在七星學園特區內的非學生居民來說,全校集會的內容也會與自己的生活息息相關,所以忽視不得。而且對關注七星學園動向的狂熱粉絲來講,這更是絕對不能錯過的一項活動。


    全校集會就是如此受到大批群眾關注。


    f級的學生在第十六體育館集合,而其他階級的學生應該也都已前往各自的集合場所了。在學生嘈雜的喧鬧聲中,第十六體育館的大型aerial上,映照出的是神流熟悉的第二校舍庭園。過去那裏是曾統治【都會獅】的【傲慢】與七友人的象徵地。


    在那個可說是昔日聖地之處,站著兩名女子。


    是相當知名的兩個人。聚集在第十六體育館內的學生,在明白是誰召開的全校集會之後,開始顯得更加騷動。


    兩個人站在大理石桌的後方,微笑著說:


    『大家好,我是前七友人,排名第二的持田尤莉亞。』


    『大家好,我一樣是前七友人,排名第五的鴻巢桃。』


    非【七君主】無法召開緊急全校集會。這也就意即眼前的景象代表曾位居頂峰,但理應隨著【都會獅】的崩壞一起凋零的七友人當中的這兩人,現在已成為【七君主】,奪回了力量。


    持田尤莉亞像是早已預料到鏡頭的另一端學生們陷入騷動的反應,她帶起從容不迫的笑容。


    『首先,有件事情要向各位報告。』


    接著,告知那個事實。


    『我已成為【憤怒】。』


    然而,周圍的人並未此而感到震驚,因為大家並不關心是誰當上了哪一個【七君主】。


    學生們在意的是,尤莉亞為何召開全校集會,以及為何要自己公開身為【七君主】這件事。


    公開自己【七君主】的身分,並非一般的作法。不如說,公開自己是人數少且不具勢力的【傳統狼】的首領,就常理而言,是相當愚蠢的策略。因為會被其他想成為【七君主】的人盯上,很有可能會被奪去君主的位子。


    尤莉亞應該相當清楚這個道理。但在這狀況下還公開其真實身分,就表示有讓她寧願背負起這風險也要表明立場的價值。


    而那個價值是什麽呢?


    神流凝視著被照進畫麵中的某個東西。


    不隻是神流,所有參加全校集會的人都注意到了。


    在庭園的大理石桌上,放著f的麵具。


    『有件事必須跟大家坦言。』


    尤莉亞拿起了那張麵具。


    『我知道f的真實身分,因為我也曾親眼目睹他與我們昔日的君主交鋒。我要公開那名學生的身分。f的真實身分就是──』


    她將麵具抱在胸前,毫無遲疑地說:


    『——藤白神流。』


    神流用手撝住了嘴,那是為了掩飾無論如何都忍不住上揚的嘴角。


    (啊……還真的說了呢。)


    由於〈絕對契約〉中禁止泄漏神流身為f的事情,一旦毀約就會遭受懲罰處分a,被降至f級,並得在監獄大樓待上一個月。


    盡管如此,尤莉亞卻還是選擇了公開此事。


    因為尤莉亞斷定,就算自己遭受懲罰處分a,透過全校集會公開f就是神流這手段,仍是良策。她認為隻要這麽做,最終就能打倒神流。


    這程度的犧牲是值得的。她一定是假想過各種情況,經過慎重的判斷,才得出這個結論吧。


    認為隻要這麽做,就會擁有勝算。


    不容分說,這就是──


    對神流最佳的宣戰。


    學生們的目光全聚集到神流身上,然而他卻視若無睹,隻是專注地緊盯著大螢幕看。


    『接下來將發生的事情會證明我並不是在說謊。我馬上就會因為藤白神流陰險的詭計,而遭受懲罰處分a。但對他來說,這卻諷刺地成了我所言為真的證明。我是抱持著多大的覺悟揭發這個事實,大家隻要透過畫麵就可以明白了。』


    尤莉亞c行動裝置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並發出警告音一般刺耳的聲響。那個聲音正是代表觸犯了〈絕對契約〉。


    『藤白神流讓我們昔日的君主神樂阪惠理香垮台。她的【傲慢】稱號被奪走,並遭受懲罰處分a,被降至f級。對於清楚她的能力的我──不,大家應該也都知道吧。根本不可能正麵與她對立,甚至陷害她。也就是說,藤白神流顯然是用了卑劣的手段,陷害神樂阪惠理香。』


    如此娓娓道來的尤莉亞,分明自己就即將遭受懲罰處分a,表情卻依舊從容。


    『這樣的藤白神流讓最大派係【都會獅】崩毀,究竟目的何在呢?我要告訴大家一個事實,雖然尚未實際發生,但他的目的是要消彌【都會獅】如此強大的勢力,破壞學圜的平衡。想必,學園今後應該會陷入混亂的局麵吧。而製造這般混亂的人是誰?無庸置疑,就是藤白神流。那麽,他做到這個地步,是想達成什麽野心呢?』


    尤莉亞將目光落在麵具上。


    『首先,在此希望大家在此先聽聽我的假設。他在得到【傲慢】的稱號之前,就已經是【七君主】了,他早就得到【貪婪】的稱號。可即使如此,他仍不覺滿足,也想要得到【傲慢】。這意謂著什麽呢?答案很明顯,那就表示盡管從神樂阪惠理香手中奪走【傲慢】,還是不能讓他感到滿足。他就如同【貪婪】之名,想將所有稱號都強奪到手。但是他判定隻要學園還維持這樣的秩序,就不可能達成此目的。沒錯,因此他就企圖要讓七星學園陷入混亂之中。如此一來,他才能輕易地將其他【七君主】之位奪取到手。隻不過是這樣的理由……』


    尤莉亞轉而直視鏡頭。


    『藤白神流今後仍會失控,在學園裏掀起更嚴重的混亂。這全肇因於他自己想獲得權力,我們絕不能漠視如此蠻橫的行徑。【反利維坦】並非如同f所說,是一個濟弱扶傾的組織,那隻不 過是為了滿足藤白神流野心的手段罷了,我們不能讓【反利維坦】的勢力再繼續擴大下去。』


    尤莉亞將f的麵具放回桌上,從懷中取出一把有如祭祀時會使用的金碧輝煌的刀子。


    『我在此宣示,我勢必奪回【傲慢】,重振【都會獅】,以及恢複學園的秩序。我將繼承神樂阪惠理香心係著所有七星學園的學生,並擔負起一切的誌向。為此──』


    尤莉亞將手中的刀子刺向放在桌上的f的麵具。


    f的麵具就此出現裂痕,並分裂成兩半。


    『——我要推翻f這個暴君。』


    第十六體育館中,神流再也無法漠視集中在他身上的視線。他思忖在這樣的狀態下,該流露出什麽樣的表情才最為恰當,並決定采取了困惑的態度。


    「神流……」


    撥開人群走到神流身旁的親司,一臉半信半疑地向他搭話。


    神流稍微環視了四周,泰平、玲乃以及其他仰慕神流的班上同學,全都流露出相似的表情,凝視著他。


    神流早已決定該用什麽態度麵對f級的學生了。


    「等等,親司,我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吧?她們一定是誤會什麽了。」


    極力否認。


    然而,枉費神流誠心十足的一番話,親司他們的表情還是沒有改變。


    「我、我也是很想這麽認為啊……」


    「……你不相信我嗎?」


    「因、因為……你想,如果是其他人說這種話,我一定會認為是無稽之談而嗤之以鼻。但那可是【七君主】之一的【憤怒】喔!是前七友人排名第二的持田尤莉亞耶,也是曾率領【都會獅】內部三大派係之一的尤莉亞派的人喔!這樣的人會抱著被降至f級的覺悟妄言妄語嗎?」


    「……」


    神流也知道,尤莉亞的發言,具有難以撼動的可信度。


    但他仍然繼續說服。


    「……親司,相信我,我不是f。親司不是也知道,我本來就不認同【反利維坦】的活動嗎?你一定也有看到我一直腳踏實地的努力,打算一步步晉級的態度吧。」


    「是沒錯……可是,那種……或許也隻是演技。」


    「怎麽會!」


    「抱歉,不得不跟朋友說這種話,我心裏也很痛苦啊。但我現在到底是該相信什麽……」


    親司緊握拳頭,鼓起勇氣說:


    「所以……神流你就說服我,讓我相信啊!」


    然而,神流並沒有準備足以立即說服親司的話。


    他無法證明自己不是f,起碼,他沒有比尤莉亞的發言更具說服力的話。


    可以看見在大螢幕另一端的庭園,尤莉亞被黑衣男子們帶走的景象。這時,換了演說者,前七友人排名第五的鴻巢桃開始發言。神流知道尤莉亞為什麽會把桃給找來,畢竟她能夠迅速爬上七友人的位子,最大的一個理由就在於她的演技與演說能力。


    『我相信惠理香同學清廉潔白的信念,但那卻被f給摧毀了。』


    桃邊流著眼淚邊控訴。即使知道那個扣人心弦的演技是她的才能,但還是會為此受撼動。


    (雖然知道希特勒在《我的奮鬥》中所提出的「要能夠說服他人,言詞遠勝文字」這句話的道理,但要操控學生們的想法,鴻巢桃的才能不可或缺。)


    神流很清楚她們的企圖。


    神樂阪惠理香雖然是一名獨裁者,但折服於其群眾魅力的學生相當多,而且惠理香為學園帶來安定也是不爭的事實。過去追隨惠理香的人,現在都陷入了不知道該擁護誰的窘境。於是尤莉亞和桃就代表惠理香,將那些人結集至【傳統狼】,企圖凝聚力量。


    如此一來,【傳統狼】的人數應該就會顯著增加,尤其是那些難以決定該如何是好,還繼續留在【都會獅】的人,大部分會轉移至【傳統狼】吧。雖然轉移派係需要用掉一些的成績點數,但這並不足以降低其意願。


    神流因取得【傲慢】而擁有的成員人數,將會因此遭到削奪。


    演說還持續著。


    剛剛尤莉亞訴諸以理,現在桃則是動之以情。


    她強調著f是令人憎恨的敵人這個事實。


    此時c行動裝置發出震動,告知有新的簡訊。神流以個人模式開啟aerial,讀取七海傳來的訊息。


    「事情全都曝光啦,該怎麽辦啊!」


    沒錯,尤莉亞就連隻有七海知道,要讓學園陷入混亂的計畫都猜到了。


    神流關掉aerial的顯示,環視身旁的麵孔。


    那些望向無法做出什麽辯解的神流的目光,已經不再是半信半疑,那些眼神已經轉為深信神流就是f,就是一位暴君。


    親司的眼神也已經轉為放棄。


    神流看著班上同學與f級的學生的反應,確信了一件事情。


    (看來因為持田尤莉亞的關係,終結了我在f級的日常生活啊。)


    表麵一邊裝出困惑的表情,神流在內心一邊想著。


    (啊啊,你真是——)


    (持田尤莉亞,你真是乖,完全依照我的預期行動呢。)


    神流拚命地壓抑著不讓臉上浮現出狂妄的笑容。真是的,這簡直是想笑到極點的狀況啊。


    早就知道七友人當中會有人做出揭發他身分的決定了。這是神流在訂定〈絕對契約〉時,就已經預測到會有人抱著遭受懲罰處分a的覺悟,做出波及全校學生的行動了;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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