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就有許多人對我耳提麵命「要挑選和自己來往的人」。


    要挑選對自己有利的人、能夠和他人炫耀這份友誼的人。如果和其他劣等人來往,既沒有意義又浪費時間。


    年幼的我認為他們說得有道理,並且照著他們的指示身體力行。


    神堂家中有一個聚集了小孩子的修行場。聚集在我身邊的人,盡是在神堂家中血統更高貴,家世良好的孩子。


    他們將來都會擔任神堂家的核心人物,對於目標是成為掌門的我來說,皆是十分重要的人脈。


    對於當時的我來說,有一些人沒有說話的價值,就連看他們一眼都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像是神堂家旁係分家的人、缺乏術士素養的人、年齡稍長的低階術士等等。


    我當時真的打從心底認定他們是劣等人,不需要花心思在他們身上。


    尤其是「那個人」,我甚至會盡量避免呼喊他的名字,或刻意不去注意他的存在。


    那位少年比我大兩歲,他有著追儺的血統,甚至不被允許冠上神堂這個姓氏。


    大人們也稱呼他為「禁忌之子」、「孽子」,並且疏遠他。


    所以,我一直覺得他與我毫無相關,是另一個世界的存在。


    不過,有一天,我這樣的世界突然崩解了。


    這天要進行實地訓練,所以派了幾位年幼的退魔士候選人,前往實際進行驅逐妖怪的工作地點。


    驅逐對象是下級妖怪中屬為高階等級的小妖,隻要在大人陪同下,這樣的任務不過是小事一樁。


    不過,因為我們太過大意,導致沒有注意到一件事。


    我們以為是小妖的妖怪是一種奇形種,其實不隻一隻,而有兩隻,隻要他們融合在一起,妖力就會大幅增加。


    成年的退魔士被小妖趁隙而入,慘遭攻擊,還沒有還擊能力的孩子們隻能落荒而逃。


    在那群孩子之中,我慢了一步。


    我放聲大喊。


    我朝那些我視為「朋友」的人們,以及稱我為「朋友」的人們,大聲呼救。


    不過,沒有人伸出援手。


    他們的背影愈來愈遠,不僅沒有人出手相救,他們甚至頭也不回地就逃走了。


    此時,我察覺到了。


    啊,原來是這樣。


    這些孩子就和我一樣,他們會成為我的「朋友」,隻不過是看中了我會帶給他們的利益。


    所以,他們沒有必要冒著生命危險來救我。


    因為,他們大概是判斷我為他們帶來的利益,沒有比他們的生命要來得重要吧。


    比起眼前張牙舞爪朝我迫近的妖怪,我察覺的這個現實和事實,更是讓我心如刀割。


    在這個世界上,我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這樣的想法讓我泫然欲泣。


    「好難吃。」


    人們說吃飯皇帝大。


    隻要稍微輕忽這個一天要進行三次的習慣,人就無法活下去。


    「好難吃。」


    這是所有生物出生後便需要背負的義務,雖然麻煩,但有人說隻要覺得吃飯是件讓人期待的事情,人生就會有所改變。


    「難吃斃了!!」


    尤其是她——對於身兼我的債權人和青梅竹馬的九十九砌來說,這是個絕不可輕匆的重要大事。


    「砌、砌啊……我覺得應該還有其他更婉轉的說法耶……」


    「怎樣?難吃的東西就說難吃,不對嗎?而且這已經不是好不好吃這種層麵的問題了,這是對食材和飲食文化的褻瀆。」


    這裏是東京都內某處的一角,是我——追儺狗朗家的客廳。


    現在剛過晚上七點,是吃晚餐的時間。


    今天的晚餐是馬鈴薯燉肉。雖然是我指走要吃的料理,但是擺在我眼前的物體……雖然也不是難吃到極點,卻怎麽樣都讓我說不出好吃。


    「馬鈴薯切得太隨便了。這一點我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上麵也殘留太多馬鈴薯皮了吧。紅蘿卜甚至沒削皮。不僅如此,為什麽你會把洋蔥切成滾刀塊狀啊?不,已經不是那種層麵的問題了,光是湯汁就很奇怪。你沒有用高湯吧!?我不會要求你去削柴魚片、用昆布煮高湯,或是去除小魚幹的頭或內髒,但一般至少會用顆粒狀的高湯粉嘛!」


    裝在盤子裏的馬鈴薯燉肉,裏麵的蔬菜切得歪七扭八,還沒煮熟。湯汁鹹到讓人懷疑是不是隻加了醬油。不僅如此,正統的馬鈴薯燉肉會使用豬肉和牛肉,但不知為何,這盤燉肉卻用帶骨的雞腿肉打破了這個鐵則。


    「而且食材全都半生不熟,根本就不能吃。名符其實的「不能吃」喔……還有我要順便說一下,明明隻是把免洗米加水放到電鍋蒸熟而已,為什麽還會失敗啊?難道連日本家電廠商的技術都救不了你嗎!」


    「呃、不是,哎唷~……」


    盛裝在碗中剛煮好的白飯,本來應該熱騰騰地冒著蒸氣,看起來很美味的樣子,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卻變成軟趴趴、黏糊糊的糊狀物,即使如此,白飯裏卻還殘留著米芯,實現了軟和硬的奇妙共演。


    「真讓我吃驚……之前還大放厥詞,說什麽很簡單啦、這點小事我也做得來啦的家夥,竟然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是不是啊,平胸妹?」


    「唔……」


    除了我和砌之外,還有一個人待在客廳,那就是和我同族的退魔士·神堂葛。砌戳到了讓她無法回嘴的痛處,她發出了一聲宛如哀嚎的聲音。


    至於事情為什麽會發展到這般田地……要從之前發生的事情開始講起。


    自從發生了之前鬼哭姬,也就是柚夏的事件後,葛就住進了我家,成為我的弟子。


    和葛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雖然不會感到不情願,但是老實說有點困擾。


    我知道她的個性有些剛烈,但基本上是個好孩子。


    讓我因擾的原因並不在此,隻是單純因為這個家太小了。


    除了廚房和客廳等等的公共空間之外,我的家隻有兩個房間。一個本來是老爸的房間,現在是砌住在裏麵;另一個房間本來是倉庫,現在則被我當成寢室。


    因為這個因素,砌本來十分反對葛搬進來這件事。


    「房子都這麽小了,怎麽可能還讓別人搬進來。我們也沒房間讓她睡喔。至少我完全無意讓出我的房間!」


    她說得很有道理。


    雖然我被神堂家逐出家門,但是掌門人的仙華娘娘是我的祖母。


    既然仙華娘娘都親口拜托我了,我也沒有辦法婉拒她。


    不過,這是我個人的想法,跟砌毫無關係,所以我對她說:


    「沒辦法……就讓她住在我的房間吧。」


    「我房間的壁櫥是空的,就讓她擠一擠吧。」


    聽到我說的話後,砌的回答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沒關係啦,這樣對你太不好意思了。雖然有點窄,但我的房間勉強還是可以鋪兩床棉被。」


    你的房間隻有兩坪多,我的房間可是有三坪大耶。用數字來看,還是我的房間比較好吧。就這麽決定了,你給我閉嘴!」


    「可是……」


    她們兩人的個性都很強勢,如果與不對盤的人相處,絕對不可能會有和睦共處的一天。尤其是她們從剛見麵的那天開始,兩人之間的氣氛就很險惡。


    這兩個人光是住在同一個家裏生活就夠辛苦了,更何況是住在同一個房間……讓人不禁擔心會不會發生什麽麻煩事。


    「如果你不讓她住在我的房間,我就不可能同意讓她和我們同居,也不讓你收她為弟子。你可別忘了這個家是誰的,還有你是誰的所有


    物喔。」


    砌一邊露出掛在脖子上的銀筒,一邊用著尖銳的眼神瞪向我。


    銀筒中裝著那張「魂魄契約書」——隻要名字被寫在上麵,不論被契約主下達什麽樣的命令,被契約者都要言聽計從。等於是將身心交付給他人的魔法道具。不,應該說是一種詛咒的道具會比較貼切。


    隻要她用這個理由當盾牌,我就無法反抗。


    雖然有些不安,但是隻要一起生活,她們應該能出乎意料地立刻向對方敞開心房吧……我曾經也這麽想過。


    「你這個平胸妹啊啊啊!!」


    還不到一個月,砌就對葛破口大罵。


    雖然我收葛為弟子,但我的個性本來就不會高高在上地指導別人,所以我讓葛跟我和砌一樣,幫忙「服務死者的萬事包辦事務所」的工作。


    雖然葛沒有神杖,但是就一位退魔士來說,葛的力量大約在中級左右,所以我本來以為她應該可以應付。但是她頻頻出錯,失敗的次數十分驚人,終於讓砌大發雷霆。


    「如果你幫不上忙就算了!但至少不要扯我們的後腿吧!你這家夥根本就是妨礙我們工作!!」


    那一天工作結束後,我們在客廳圍著茶幾進行反省大會,砌簡直就像資深的相聲大師對著年輕搞笑藝人挑毛病一樣。


    「這究竟是第幾次了……不論是驅逐跟蹤狂德古拉、或是48隻僵屍大遊行、還是妖刀村正事件!!如果你想要用迷糊屬性當作賣點的話,那就到別的地方這麽做!!」


    「退魔士」和「萬事包辦事務所」的狀況並不同。


    我一開始也很困惑,即使到了現在,還是吃了不少苦頭。


    葛有些涉世未深,當幽靈們和她商量各式各樣充滿俗念的煩惱時,她不太知道怎麽處理。


    「你被吸血鬼咬了一口,自己變成吸血鬼!※被僵屍咬了一口之後穿著偶像的衣服跳來跳去!還在我們沒注意到的時候掉進河裏溺水!」(編注:暗指日本女子團體akb48成員主演的偶像劇「水手服僵屍」,劇中的僵屍聽到電台播放的神秘歌曲時,會跳起舞來並停止襲擊。)


    不知道該說葛錯誤連篇,還是該說她頻頻失算……總之,她確實有貢獻一己之力讓事態更加複雜,但實在很難說她有幫上忙。


    「因、因為……」


    葛隻能懊惱地低著頭。


    「砌,你先冷靜下來吧……因為葛還不太習慣這份工作嘛。」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於是開口幫葛說話,這時砌猛然用彷佛能讓所有注視的人全變成石頭的銳利眼神瞪著我。


    「就是因為你這家夥這樣寵她,她才不會進步。」


    「我沒有寵她……」


    「就是有!這幾天你都這樣偏袒她!我說得不對嗎?」


    砌沒說錯。她說得一點都沒錯。


    不過,雖然她說得一點都沒錯,但也不代表就是正確的。


    「你也不可能要她馬上就做得無可挑剔吧。」


    「都過了一個月了,她也應該要有點長進了吧。」


    「嗯、嗯……」


    砌說教時的恐怖之處,就在於她會用有條理的思緒和正確的理論辯倒對方。


    「因為……在下沒想到這裏接到的案件,都是些傻裏傻氣的委托嘛……」


    「啊!?」


    葛到剛才為止都還靜靜地低頭挨罵,現在卻突然移開視線這麽喃喃自語。


    「像是去追捕那些太想當偶像而忍不住逃走的僵屍、或是回收遭受詛咒的美少女模型,全是這種委托內容!這不是神堂家的退魔士該做的工作!!」


    自從發生了之前那些事件後,找上門的委托之中,增加了許多風格獨特的案件。


    雖然不至於像之前鬼哭姬案件那樣發生慘不忍睹的狀況,該怎麽說呢,「重口味」事件的比例卻成長了不少。


    「廢話!所以才是交給我們來做啊!!」


    退魔士這個業界十分封閉。


    尤其像我,是被神堂家「逐出家門」的關係,所以接不到什麽正經的委托案件。


    所以砌才提議要經營這個「服務死者的萬事包辦事務所」。


    如果不是服務活人,而是服務死人的話就沒問題吧——因為砌這個強詞奪理的理論,我們開始了這份工作,不過神堂家沒有多說什麽。大概是因為他們的自尊心強,所以不想做這樣的工作吧。


    也就是說,這是個※利基產業。(編注:「利基」,商業用語。找出被大企業忽略的某些市場需求,並以不一樣的方式來服務該客群。)


    「在下會當上退魔士,並不是為了處理這種事情!」


    「這種事是哪種事啊!工作就是工作!既然你是領別人的薪水,那至少要完成最低底限的業務吧!!」


    嗯~……該怎麽說呢?


    在一流的大型企業工作的女強人,搞砸了工作被開除,轉職進到創投公司後,應該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醜話說在前頭,要在世界上生存,不管做什麽事情都要花到錢!食衣住不用說,不論是廁所衛生紙或是衝水都要錢!就是靠你這家夥口中的『這種事情』所賺到的錢來支付的!等到你能賺到自己的餐費之後,再來大言不慚吧!」


    「唔……!」


    葛無話可說。


    沒錯,葛現在身無分文。


    當葛還隸屬於神堂家的門下時,對於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子來說,她的個人資產與她的年紀不成比例。


    我沒有興趣知道他人擁有多少財產,但是聽說憑她的資產,如果要買像我家這樣的房子,慮該可以連同土地買個兩、三間。


    不過——她這次成為我的弟子時,仙華娘娘聲稱「會妨礙修行」,凍結了葛的帳戶。


    神堂家的退魔士常常覺得遇到緊要關頭時,隻要用錢就可以解決問題。或許仙華娘娘這麽做是想要矯正這個壞習匱,但對於嬌生慣養的葛來說,這樣的狀況應該讓她覺得很難受吧。


    「怎麽啦怎麽啦?你該不會隻有一張嘴比較厲害吧?雖然說好聽是收你為弟子,但你可是寄人籬下,那就給我識相一點。這個沒用的家夥!」


    砌平時的嘴巴就很毒,講到葛的事情時,似乎變得更毒了。


    「沒、沒用……你說這種話不會覺得有點沒禮貌嗎!」


    「如果你不想被我這麽說,就想辦法讓自己有點用啊。不隻是委托的案件,家務和料理也是我和狗朗在分擔,你這家夥什麽都沒做吧。」


    「那是因為……」


    葛臉上的表情,像是沒想到砌會從這方麵展開攻勢。


    這就是她嬌生慣養的地方。


    在神堂家中,葛算是出身於血統優良的家係。


    該家係中晉升最高幹部「十賢人」的人層出不窮,親戚中也有許多人和我一樣當上祈杖士。他們和曆代掌門也有遠親關係。


    出生在這樣的家世之中,她自然會覺得「隻要到了吃飯時間就會出現餐點」「房間自己就會變幹淨」「隻要把脫下來的衣服擺在一邊就會洗幹淨」


    就算她知道需要做家事,卻沒有做家事的習慣。


    「你至少該自己洗內褲吧!沒事竟然穿這麽花俏的款式!」


    「要穿什麽樣式是在下的自由吧——!」


    「才不是你的自由呢。絲質的內衣褲基本上要用手搓洗耶,你也為狗朗想想吧。」


    「……?這跟狗朗有什麽關係?」


    「上個星期是狗朗負責洗衣服的喔。」


    「欸?」


    聽到砌所陳述的事實後,葛的臉僵住了。


    「是你……洗的嗎……用手搓……?」


    然後,


    她轉向我,動作就像是個關節生鏽,嘰嘰作響的機器人。


    「嗯,是那種有很多刺繡和荷葉邊的款式吧。那怎麽能用洗衣機洗呢,會縮水喔。」


    葛的眼神十分遊移不定。


    她怎麽了嗎……?啊,對了,她一定是覺得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給我添麻煩了吧。


    「不用在意這種小事啦。啊,我有好好晾乾喔,所以沒有泛黃——」


    我盡量用著開朗的表情回笞她。


    「嗚哇哇哇哇哇!!」


    咚鏗!


    我被揍了!?好痛!


    「為、為什麽打我……!?」


    「你……為什麽要把……在下的……在下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完全搞不懂葛為什麽要滿臉通紅地大聲嚷嚷。


    「你竟然會奢望這個男人顧慮到這一點,從這一點開始你就錯了。」


    「在下本來期待他會做出其他反應……」


    砌有些錯愕地用著放棄似的口吻這麽說後,葛抱著頭吐露出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真是不可思議,為什麽我被她們說得像是壞人一樣呢?


    「總之,你這家夥會陷入這種不幸的狀況,就是因為你太漫不經心了。你太沒用了,再像話一點吧。還有垃圾要好好分類,這裏買垃圾袋可是要錢的,不好好分類的話太浪費了。」


    我所住的城鎮,丟資源回收垃圾是免費的,所以像是紙盒、寶特瓶、保麗龍盤等等回收物,大家都會清洗過再丟進資源回收箱裏。


    砌對於垃圾分類很羅唆。


    她會好好區分鐵罐跟鋁罐,會將紙盒洗過後拆開晾乾,會把廚餘當作盆栽的肥料。她講究的程度簡直不輸主婦教主。


    「唔、唔唔唔……在下知道了!」


    葛本來蹲在地上渾身顫抖,現在卻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似地站了起來。


    不過,從她的表情上看不出她聽取了砌的建議,決定洗心革麵。


    反而像是要正麵迎戰砌對她的侮辱。


    「在下不能容許有些人隻是做點家事料理,就在在下麵前耀武揚威!這種雕蟲小技太簡單了。在下隻要想做的話,也可以做得到!」


    「喔……你說家事料理是雕蟲小技嗎?真有趣,那就請你來做做看吧?」


    「當然好!請不要小看神堂家的退魔士。」


    這跟退魔士有什麽關係啊。


    「怎麽說呢~……我現在的心境,就像被夾在婆媳紛爭之間的老公。」


    看到兩個人爭辯的模樣,我不禁這麽咕噥。


    「「什麽!?」」


    砌和葛異口同聲地轉過頭來望著我。


    「狗朗……誰是婆、誰又是媳?」


    「這一點還麻煩你說清楚。」


    兩人表情險惡地這麽逼問,似乎不能把這件事聽聽就算了。


    「呃……砌比較年長……」


    「你說什麽?」


    砌惡狠狠地瞪著我。


    「不對,我和葛雖然是遠親,但還是親戚關係……」


    「唔嗚嗚嗚……!」


    葛一臉泫然欲泣地望著我。


    「呃,我說啊……不管你們代表哪一方都沒差嘛?又不會有什麽改……」


    「「怎麽會沒差!!」」


    碰叩碰叩!!


    她們同時毆打我耶!?好痛!!


    因此,葛接受了砌的挑釁,她挑戰的家務就是做今天的晚餐,「有點像馬鈴薯燉肉的東西」和「有點像白飯的東西」——於是才會有一開始那番對話。


    「唉,我早就猜到你做不來了,但是沒想到會如此淒慘……真是的,給我等一下喔。」


    砌傻眼地歎了口氣後,端著裝有葛做的馬鈴薯燉肉的鍋子走進廚房。


    然後,過了數十分鍾——當白飯重新煮好的時候,砌又把鍋子端了回來。


    「吃飯羅,煮好了喔。」


    「唔哇!」


    我吃了一驚。


    鍋子裏裝著冒著熱騰騰的蒸汽,看起來很美味的馬鈴薯燉肉。


    「你重煮的嗎?材料還有剩?」


    「怎麽可能啊。我不喜歡浪費食物。這是我用平胸妹那鍋馬鈴薯燉肉所做的。」


    剛剛那鍋東西隻能用浸泡在醬油裏,半生不熟的蔬菜和肉來形容,但是砌卻把它變成這鍋有模有樣的馬鈴薯燉肉了嗎?


    「嗯,馬鈴薯也都有入味了,很好吃喔。」


    砌的料理手藝一流,她不僅能用高級食材煮出豪華的料理,還具有可以臨機應變的應用能力。


    「燉煮料理的美味關鍵就是時間。不過,因為時間不多,所以我是用微波爐做出來的,但我覺得應該還算可以吃喔。」


    「不,我覺得這已經很完美了。葛,你也趕快吃……吧?」


    「………………」


    葛一臉悔恨地靜靜坐著不動。


    她咬著下唇,肩膀徽微顫抖,手緊握成拳。


    「那個,葛……?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突然速成的,別固執了,現在先吃飯吧?」


    「沒關係!反正在下就是沒用嘛!那麽在下至少不能白吃白喝,恕在下拒絕!」


    雖然我對葛這麽說,但葛彷佛像是要拒絕一切似地做出如此宣言後,站起身走回她的房間——正確來說,應該是砌的房間中的壁櫥。


    「葛……!」


    「別管她。」


    砌一邊添飯,一邊若無其事地撂下這一句。


    「可是……」


    「那不過是小孩子在發脾氣鬧別扭罷了,大人就算跟她認真也沒意義。等她肚子餓了就會出來了。」


    「雖然是這樣沒錯……」


    葛的自尊心很強。這樣的她出錯後,卻被與她水火不容的砌幫了她一把。


    對葛來說,應該沒有任何事情比這個狀況還要屈辱了。


    我剛剛應該說些別的話來安慰她……失敗了。


    「真糟糕……隻能明天再跟她道歉了。」


    「我不是說了嗎……你不需要跟她道歉啦,白癡喔。」


    ——結果隔天,就算到了我和砌出門上班的時間,葛依舊沒有走出壁櫥。


    「………………」


    狗朗和砌離開家後,過了一陣子,葛悄悄打開拉門。


    她四處張望,確認兩人沒有回來後,小心翼翼地步出房間,走出走廊,一路衝向廁所。


    幾分鍾後——


    「呼~……就差一點點了……」


    差一點點,膀胱就不妙了。


    她本來想趁半夜偷偷去廁所的,但是需要經過熟睡中的砌,如果一不小心被敏銳的砌撞見,葛覺得自己一定會被嘲笑,所以她一直忍耐著不去廁所。


    「在下……到底在幹嘛呢……」


    回過神來後,葛淒慘地歎了口氣。


    咕嚕嚕嚕……


    肚子叫了。


    從昨天晚上開始,她就沒有進食了。


    她走向廚房打開冰箱,想找看看有沒有東西可以吃,不過冰箱裏雖然塞滿肉、魚、蔬果,卻沒有馬上能吃的東西。


    雖然隻要煮一些東西來吃就可以了,但憑葛的科理手藝,最後也隻是把食材化成廚餘吧。


    「唔唔唔……」


    再次深切感受到自己淒慘的處境,葛按捺住饑餓。


    就在她想著至少要喝口水的時候,玄關口的電話鈴聲大作。


    「………………」


    狗朗家的電話是舊式高雅的舊式黑電話,現在不知道在哪裏才能買得到。


    這是轉盤式的電話,既沒有傳真功能,也沒有來電顯示和留言的功能。


    葛本來不想接起電話,不過鈴聲響個不停,她別無他法,隻好拿起話筒。


    『喂,是大少爺嗎?還是小姑娘呀?』


    是一個莫名嫵媚的女人聲音——那是自稱靈能力教主的禰禰屋·夏妮雅,也就是禰屋空,她等於是狗朗他們的讚助商。


    「現在狗朗不在家裏。那個女人也不在。」


    『哎呀,你是洗衣板妹妹?為什麽隻有你留在家裏呀?』


    「我叫葛……神堂葛!」


    禰屋完全無心記住他人的名字。


    不記得就算了,她還會隨便幫別人取綽號,隻要叫過一次綽號後,不管對方如何糾正,她都不會改口。


    畢竟就連能言善道的砌都說「算了,隨便你怎麽叫」,對她束手無策。


    「在下和狗朗又不是成天黏在一起……他好像出門工作了吧,會不會是去你那邊了?」


    狗朗和砌的工作流程是先拜訪禰屋的家,再和委托案件的幽靈見麵。


    他們會先聽取委托案件的細節,討論解決方案後展開行動。


    『這個嘛,他們已經事先了解今天這個委托案的細節,所以直接前往工作地點了。』


    不過,他們今天的工作流程似乎有些不同。


    『真傷腦筋呀~這個案件有點趕呢。來了一位相當棘手又麻煩的委托人。如果不是交給那位小姑娘處理的話,事情就沒辦法解決了~』


    葛感覺到一陣抽動。


    聽到對方提到砌的名字,她的臉頰下意識地跳動了一下。


    『算了,沒關係。等她回來之後,你叫她趕快跟人家聯絡……』


    「在下過去。」


    『什麽?』


    「在下現在過去!」


    葛不管對方的回覆,掛上電話後,匆匆忙忙地換上道服。


    然後,她拿出放在另一支袖子中的錢包,確認了一下錢包裏麵。


    之前,她買東西幾乎都是刷卡,或是仗著神堂家的名號記帳,不然就是命令比自己低階的人去跑腿,所以她幾乎沒有帶著現金出門的習慣。


    錢包裏有些零錢、有幾張千圓鈔……


    「看來沒辦法坐計程車……」


    別無他法,葛隻好走向離家最近的車站。


    然後,過了幾個小時後……


    「不是我在說,今天的工作進度還真是一路順遂。那個礙手礙腳的家夥不在,真是順順利利。」


    「這種事情在心裏想想就算了,不該說出來啊……」


    處理完委托的案件之後,我和砌回到了家。


    「怪了?」


    就在我想要用鑰匙打開玄關門時,發現門竟然沒有上鎖。


    「葛跑去哪裏了啊……?」


    「嗯?」


    我有給葛一副家裏的鑰匙,不過她出去時沒有用鑰匙鎖門的習慣,所以常常門也不鎖就出去了。


    就連這點小地方,葛也和家世普通的砌處不來,常常吵架。


    「砌?你可以幫我確認一下葛是不是還把自己關在壁櫥裏嗎……?我不能擅自進去你的房間。」


    「唔……」


    砌皺起眉頭,麵有難色。


    「唉……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你這家夥趕快去給我洗澡!我無法忍受你的汗臭味。」


    「那是因為……」


    今天的任務,是要保護委托者生前飼養的貓。


    我為了追那個跑個不停的家夥,在初夏的太陽光下四處奔走。當然會流汗,也會散發汗臭味。


    「閉嘴。趕快去洗澡。我會幫你拿換洗衣物。」


    「好好好。」


    砌彷佛是在對小孩子說話,在她的催促下,我走向浴室。


    雖然這是棟破舊的房子,但是重要的設備都有經過改建,所以我家的電視已經數位化,浴室也有淋浴設備和自動加熱功能。


    我轉開水龍頭,溫水灑落了出來,我先將水往頭上澆。


    「呼哈~……」


    熱水滋潤了我疲憊的身體,我不禁發出了大叔般的聲音。


    等一下輪到砌洗澡,我是不是要先幫她把浴缸放滿水比較好呢?


    「你說什麽!?」


    當我這麽思考的時候,客廳傳來砌的呐喊聲。


    躂躂躂躂。


    接著,響徹走廊的腳步聲往我的方向愈來愈近,有人就這麽逕自打開了浴室門。


    「狗朗!大事不好了!!那個平胸女又做了傻事!!」


    「哇!?等一下,砌……!!不要突然開門啊!」


    「現在哪有時間說這種悠悠哉哉的話——」


    砌的視線從我的臉上往下移動。


    「你為什麽沒穿衣服啊!!」


    砰匡!


    她拿臉盆砸我!?好痛!


    「我在浴室裏耶!不穿衣服有錯嗎!是你自己闖進來吧!」


    「吵死了!你趕快給我出來!還有、呃、那個……」


    砌瞄了我一眼後,馬上又垂下眼簾。


    「你這家夥……乳頭的顏色意外地很漂亮嘛……」


    「不要看啊!?」


    一般來說,我們的角色應該對調吧?不,如果我撞見砌沐浴的樣子,就各方麵而言,我應該也會很困擾,不過她這樣仔細打量著我,我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啊!!


    幾分鍾後——我擦拭身體,換好衣服走到客廳後,砌將許多東西塞進她隨身攜帶的包包裏,準備要出門。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葛做了什麽?」


    「那個洗衣板似乎擅自接了委托。」


    「你說什麽!?」


    「她似乎還沒回來……而且還音訊全無。」


    「咦!」


    找上我們的委托案件,大多數都是要我們去回收並銷毀委托人生前所藏起來的羞恥物品。


    不過,其中也有些案件像之前鬼哭姬的案子一樣,可能會危害生命。


    就算不是這種大案子,葛對適個工作也尚未上手,極有可能被卷入嚴重的狀況。


    「我們馬上出發去禰屋家:,我叫了計程車,你這家夥也趕快準備出門。」


    我們才剛回到家,馬上又衝出家門。


    一小時後——我們抵達了禰屋小姐位在田園調布的宅邸。


    「真傷腦筋~……人家可是有開口要她別去喲?」


    「光是開口有什麽用啊!豬頭!讓那個傻孩子去做這種事,你也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吧,巨乳妖怪!!」


    砌十分氣憤地毆打著禰屋小姐公認胸圍95公分的傲人胸部。


    「不要這樣嘛,真是的~……人家可是有阻止她喲?不過那位洗衣板妹妹,完全不聽勸阻唷?」


    「她確實會這麽做……」


    葛確實很強勢又頑固。


    禰屋小姐應該有勸她說「一個人去太危險了」或「等他們兩人回來再說」吧。但是葛聽到她這麽說,應該隻一股腦地覺得對方小看了自己的能力。


    「所以,人家要她每一小時跟我聯絡一次……但是她已經超過三個小時都音訊全無了。」


    當我在衝澡的時候,禰屋小姐打電話來告知我們這件事情。


    「所以,委托人是誰?委托內容呢?對方應該有告訴你吧。」


    「這個嘛……」


    聽到砌的問題,禰屋小姐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人家會想找你們過來,也是因為感覺完全沒辦法用正規的方式處理。」


    「怎麽回事?」


    「委托人叫做神樂阪健吾……你們應該聽過他的名字吧?」


    「什麽!?你說神樂阪健吾!?」


    我沒有聽過


    這個名字,不過砌似乎知道是誰。


    「很有名嗎?」


    「你沒聽過嗎?他是宛如天才……不,他是位無庸置疑的天才遊戲製作人!」


    「遊戲製作人……指的是製作電動遊戲的人嗎?那麽厲害喔?」


    因為我從小就被迫在神堂家進行退魔士的修行,所以對一般娛樂不太熟悉。


    再加上修行前老爸毫無生活規劃,所以我隻龍過著一貧如洗口袋空空的生活,完全沒有機會接觸到電動遊戲這種奢侈品。


    「不隻是厲害而已。他將各式各樣劃時代的遊戲係統,嶄新的遊戲劇情、革新的呈現方式推出到市麵上,是人稱『遊戲界的旋風兒』的偉大男人。他其中一個代表作還被好萊塢拍成電影。」


    「欸~……真是不得了!」


    「聽說光是他之前製作的遊戲版權金,就讓他成了億萬富翁耶。就富翁的等級來看,他比禰屋還要有錢。」


    「比禰屋小姐還有錢!?」


    禰屋小姐的職業是靈能力教主。不過,身為靈能力者,她的力量其實和一般人相差無幾。


    即便如此,她還是憑著出眾的外表和舌粲蓮花的口才,成為電視和雜誌的當紅炸子雞,據說她每天都會在媒體上曝光。不過,也因此讓各種幽靈找上門來商談煩惱,讓她無法正常過日子。


    於是,我們詢問她是否要和我們締結契約,由我們代她傾聽靈體的煩惱,一位靈體向她收取一百萬圓,才演變成現在的關係。


    不過,雖然她不是真的靈能力者,但她卻是個一流的實業家。


    她企劃了各種副業,成為年收數十億的富翁。


    因此,她才有辦法住在※田園調布的大豪宅裏,不過,那個人竟然比禰屋小姐還要有錢……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編注:位於東京都內,是日本知名的高級住宅區。)


    他跟為了百億負債而苦不堪言的我相比,簡直就像身在不同的次元。


    「遊戲業很有賺頭啊……」


    「這代表他的才能如此傑出又有品味。不過,他的晚年應該可以算是懷才不過。」


    「你的意思是?」


    「他太過天才了。因為他的創意和思考能力太超出常人,所以一般人跟不上他的觀點。光憑一個人的力量是沒有辦法設計遊戲的。到頭來,已經沒有任何工作人員可以將他腦中的想法如願地具體實現了。」


    文藝複興時代,出了一位叫做達文西的天才。


    他的創造力非同小可,他有許多發明和想法都跨越了時代,超前數百年左右。不過,當時的技術能力遠遠追不上他的想法,最重要的是那些想法與當時社會的價值觀相差甚遠,結果幾乎都沒有具體實現。


    這位叫做神樂阪的男人,說不定跟達文西屬於同一種類型的人。


    「神樂阪十分失望,他就像是不顧一切似地,從自己擔任社長的公司引退。然後,他在深山裏搭建了一棟房子,把自己關在裏麵,不接見任何人。」


    「這種人是懷著什麽遺憾,希望我們完成呢?」


    「這就是重點哪。」


    聽到我的疑問,禰屋小姐十分困擾似地用手貼著額頭。


    「他說『我不能告訴你委托的內容,希望你到我的宅邸一趟,屆時我會告訴你』……因為他很堅持,所以人家也不知道委托內容是什麽呀。」


    「他跑來拜托你,卻不告訴你委托內容……?然後,葛就照他說的,毫無警覺地跑去他家了嗎!? j


    幽靈、亡靈、怨靈、死靈……雖然可以用許多方式來形容,但這種「失去肉體的存在」能夠大幅擴大支配的領域。


    這樣的力量,在埋葬亡者遺體的陵墓等處十分顯著。但是,亡者的住宅深受其在世時的思念影響,有時也會發揮特別強大的力量。


    這就是俗稱的鬼屋。


    「葛……究竟在想什麽啊!」


    我忍不住這麽大吼。


    不管怎麽想,這都是個圈套。


    雖然不知道那個叫做神樂阪的人在玩什麽把戲,但是她為什麽要做出這種飛蛾撲火的舉動!?


    「就連人家都感到有些不對勁,洗衣板妹妹也深有同感。不過……聽到對方說了一句話後,她的神色突然一變。」


    「那個人對她說了什麽……?」


    「對方說『如果你完成了委托任務,我就把自己現在住的這棟宅邸贈予你』。土地麵積有幾百坪,直到最近都有人居住,算是相當不得了喔?」


    「不過,房子的主人已經過世了吧?」


    既然會出現在這裏委托我們,代表他應該早就往生了。


    「他生前似乎已經進行過法律程序,不管對方是怎麽拿到地契,都將獲得房子的所有權。然後,那份地契就放在書房裏,他告訴葛可以拿走……」


    葛竟然是抵擋不了報酬的誘惑而接受委托!?


    為什麽她要做這種蠢事!


    「你說什麽……!?」


    聽到禰屋小姐說的話,砌的表情更加險峻了。


    「砌,怎麽了嗎?」


    「這簡直就像是『l的晚餐』的序章!」


    「『l的晚餐』?」


    「是啊,那是神樂阪的出道作品。這個遊戲主要是敘述登埸人物在一棟被封死的洋館,一個接一個地遭受殺害。這個遊戲標榜生還率隻有9%。我以前也玩得很入迷……」


    被關在一棟洋館裏……還會被殺!?


    「那個遊戲的大綱是在說一位大富翁宣稱要讓出自己的遺產,引誘登場人物前來。受到財產誘惑的人物們,是依自己的意誌進入洋館內的。」


    「什麽……!?


    這不就是葛現在陷入的狀況嗎,


    「那麽,神樂阪的目的就是……要在現實生活中進行殺人遊戲嗎……?」


    「說什麽傻話!!竟然要把遊戲融合現實,這簡直是老派的三流評論家在胡說八道……盡管如此,旁證太過齊全了。而且……」


    說到這裏,砌停了下來,吞了口口水。


    「而且……神樂阪健吾逝世前的三個月接受過訪談。當然,他不願意和任何人碰麵。所以對方是在網路上和他對談。」


    「他說了什麽嗎……?」


    「他好像說『我重回原點,現在正在開發具有真實感的遊戲』……當時大家都認為他是不是快要公布新作品了,引發大家熱烈討論。如果他指的是這次的案件……」


    一定是這樣!


    如果想要貫徹真實性,最後就會來真的。


    神樂阪健吾打算在現實生活中執行他的原點——「洋館密室殺人遊戲」。


    他要利用被遺產誘惑而出現在他家的葛!!


    「你們打算怎麽做?警察不會為了幽靈的事件出動唷。」


    「那還用說嗎!我們要——」


    我本來要接著說「去救葛」三個字,但卻閉上了嘴巴。


    因為葛不夠深思熟慮,才會演變成現在這個狀況。


    再加上這次的事態具有高危險性,應該讓我一個人去比較好吧。


    「神樂阪健吾的宅邸位在奧多摩啊……坐計程車趕過去的話,應該兩個小時就可以到了。」


    「砌……?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砌平時就對於葛輕率的行為舉止表示不悅,這件事應該讓她感到十分困擾。但是她卻已經在用平板查詢目的地,一副勢在必行的樣子。


    「啊?你這家夥在說什麽啊!對方可是知名的天才遊戲製作人喔?麵對那個男人的挑戰,憑你這種腦袋,對方怎麽可能把你當作一回事!我可以想見到頭來會有另一個人遇害。我當然得去啦。」


    砌露出無畏的表情,邪邪一笑。


    「每個遊戲都會出現亂入的參加者。當然要讓對方盡力娛樂我們了!」


    過了兩個小時——我們坐著計程車馳騁在延綿不絕的道路上,來到位於奧多摩山野中的一隅。


    車子隻能行駛到這裏,再進去就是私有道路了。


    時間已經來到晚上九點。


    這裏一片漆黑、毫無燈火。要不是感受到腳底傳來簡陋柏油路的觸感,不然簡直就像是整個人沉入深海的感覺。


    唯一的寄托隻有放在砌包包裏的手電筒。


    「這裏確實就是舞台……『l的晚餐』也是這樣的感覺。」


    我們走了一會兒後,便看到遠方出現微弱的燈火。


    如我們所料,那裏出現了一道鐵製大門。燈籠型的電燈散發出淡淡的光輝。


    「就是這裏啊……」


    光是從這扇門的規模和周圍看似無邊無際的鐵柵欄,我就能知道這棟宅邸有多麽寬敞。


    依據砌先前在計程車中用平板電腦進行的調查,神樂阪健吾購買這一帶的土地興建宅邸,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雖然這確實是棟大規模的宅邸,但據說帶過來的材料量非比尋常。


    而且,那些構造物,明顯是一些不會使用在建築物上的素材,像是大型馬達和各種感應器材。排水設備和瓦斯、電線的配置也都相當複雜。


    不過,他支付給施工業者相當高的報酬,其中也包括了封口費用。而且,他遞給業者們的平麵圖隻有記載宅邸的一部分,所以業者們也不清楚全貌。


    於是,他們在不清楚作業內容的狀況下,照神樂阪說的,完成了「有真實感的遊戲」的舞台。


    不過,半年前宅邸完工之際,神樂阪猝逝了。


    洋館中的設施仍然能夠作用,就像大門旁的燈籠一樣,雖然無人居住卻持續亮著燈。


    「那麽,該怎麽做呢……要硬撬開門嗎……!」


    喀嚓一聲,我移除了隨身攜帶的退魔士用法具——神杖「銀嶺」的卡榫部分。


    銀嶺的內部裝入了刀刃,導入靈力後可以增加其硬度和銳利度,是使用一種叫做「咒印鋼鐵」的材質鍛鏈而成。


    雖然這是一扇鐵製的大門,但還是輕易就能將門劈開。


    『你們是小偷嗎?還是挑戰者?』


    「「——!?」」


    突然有聲音從大門上方傳來。


    我們抬起頭後,看到一位一頭長發的黑衣男坐在門上。他的眼神十分銳利。


    不過,那不是人,是幽靈。


    「你這家夥,就是神樂阪健吾?」


    『喔,你們就是「萬事屋」啊。』


    看到砌認得自己,而且就算知道他是幽靈,也毫不訝異地開口詢問,男人——神樂阪健吾說中了我們的身分。


    「有一位跟我們有關係的人跑到這裏來吧!」


    『是啊,你指的是那位叫做葛的女孩子吧,她現在就在宅邱裏麵。』


    「我們來接她了,請把她還給我們!」


    麵對我的聲討,神樂阪依然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


    『這可沒有商量的餘地。她現在正在進行我的遊戲。我一開始就提醒她了喔?「如果想要出去,你就必須破關,或是輸掉遊戲」……嗬嗬嗬。』


    男人笑了起來。他似乎覺得很有趣,完全不感到羞愧。


    「你的目的就是要把其他人卷入自己的殺人遊戲嗎!?」


    變成幽靈的人,因為失去了肉體的束縛,所以會不斷膨脹自己的欲望,隨心所欲地不斷反覆進行生前極度執著的行為。這種事很常見。


    也就是說,他們變得想要把所有生物都拖入黃泉與自己作伴,這成為他們的目的和施展的手段。


    如果那個人的舉止乍看之下十分紳士,但是內心潛藏著凶惡又殘忍的本性,死亡有時會成為一個契機,讓他成為比惡靈還要惡質的邪惡地縛靈,這樣的狀況並不少見。


    「好吧,那讓我們也參與這場遊戲吧。如果我們能夠破關,我們就把平胸妹帶回家。這樣可以嗎?偉大的遊戲大師?」


    當我咬牙切齒時,身旁的砌挑釁似地對神樂阪這麽說。


    『哼……意思是你們想要亂入嗎?』


    「你應該不會拒絕吧?我不覺得一個被稱為天才的人,設計出來的係統會脆弱到被亂入的玩家擊潰……」


    砌露出了挑釁對方的邪惡笑容——看到她這樣的表情,對於自己的才能感到自負的人,不可能會不答應。


    『嗬嗬嗬,不錯嘛……你們好像很有趣。你們進屋裏去吧,無所謂喔……不過,按照規定,既然那個女孩先進去了,你們也必須要延續她在遊戲中的條件。可以接受吧?』


    「那是當然的。」


    當砌開口回答的同時,沉重的鐵門發出嘰嘰作響聲,左右打了開來。


    『那麽,遊戲開始!祝你們成功破關,終點是書房,我會在那裏恭候大駕!!』


    神樂阪像是在演戲一般用著高雅的口吻這麽說後,宛如薄霧般迅速消失無蹤。


    「情況不妙啊……」


    穿過正門後,走在通往宅邸的引道上時,我不禁這麽喃喃自語。


    「哪裏不妙?」


    砌發現我神情不對勁,開口詢問。


    「好像有某種結界,包覆住這座宅邸的腹地。」


    「結界?就像你們那座『基地』也有的東西嗎?」


    結界這種法術,一般指的是術士利用驅式和方陣,將自己的靈力引導至一定的區域,鞏固自己的領域。


    神堂家總部的「基地」等處,利用廣闊的腹地和地形,構築出具有「不可進入、不可幹涉、不可見」的大型結界。


    「許多人可能會覺得所謂的結界,就是能夠隔開他人的牆壁或壁壘。不過,這隻是結界的其中一個功能。結界本來的意思指的是『讓侵入者聽從設定者的規則』。」


    「所以,與其說結界是一塊區域,不如說它就像是一塊領土,還比較接近它的意思吧……?這樣的話,為什麽會讓你覺得情況不妙?」


    「如果遇到最糟糕的狀況,很難強行突破結界。」


    所謂的退魔士,名符其實就是一群「退魔」之人。


    然後,妖魔鬼怪一類具有比人類更為高強的力量。


    能夠與這些妖魔鬼怪匹敵的法術,其力量比具有純粹物理破壞力的精良槍炮還要強大。


    我本來打算如果有任何萬一,要運用這樣的法術破壞宅邸,把葛救出來。


    「既然你說很難強行突破,指的不就是還有能夠突破的可能性嗎?」


    「嗯,不過如果真的要這麽做,先不說我了,我不知道到時候你和葛會怎麽樣。」


    穿過宅邸的大門,就等於是同意參加神樂阪的遊戲。


    也就是說,我們等於是在接受結界內規定的同意書上蓋章了。


    如果毀約的話,不知道會發生何種懲罰。


    「我以為那是一般人的靈,所以太大意了。」


    「你的意思是,神樂阪健吾有成為靈能力者的資質嗎?」


    「不,不是這個意思……除了靈力和靈媒體質之外,靈格也能夠左右靈能力。」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解釋靈格,那就是「生前的知名度有多高」。


    像是德高望重的高僧、戰功卓越的武將,深受多數人敬畏的人們,死後會被奉為神明祭祀。


    這樣的人可以說是某種領域的教主吧,他們的靈格也愈高。


    「我認為他的靈力、靈質的等級應該跟一般人差不多喔?不過,他的靈格應該相當高吧。因為這一


    點,所以他的宅邸之中衍生出了相當強大的結界。」


    「電玩領域的專家和教主會被稱為『神』,簡直就很貼近現在這個狀態……原來如此,如果是像神樂阪健吾這樣的男人,確實極有可能發生你說的情形。」


    雖然要冠上遊戲這個先決條件,但是如果隻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等於是要和一位與土地神有同等能力的人一決勝負。


    「喂喂,狗朗,你不要露出不安的表情嘛。我還頗擅長電玩遊戲喔。我才不會那麽快就讓對方稱心如意。」


    當砌這麽說的時候,我們來到了宅邸的入口。


    我將手握住門把,門並沒有上鎖。


    發出了聳人聽聞的嘰嘰聲響後,門打了開來。


    打開門後,出現在我們眼前的與其說是玄關,不如說是門廳會比較正確。挑高的設計十分開闊,排列著無數的門。


    內側設置著兩座對稱的樓梯,中央擺著一個巨大的機械擺鍾——不知道是不是該稱其為老爺鍾,靜靜地刻劃著時間。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啊……」


    砌見狀後,這麽喃喃自語。


    「『l的晚餐』有限製時間。超過時間就等於是輸掉遊戲。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我們離開禰屋小姐家的時候已經過了七點,現在應該剛過九點吧。


    盡管如此,擺鍾的針卻指向十點剛過。


    「這個遊戲很講究精細度,所以時鍾顯示著錯誤的時間,一定有其意義……等到時鍾剛好走到十三點整時,遊戲恐怕就會結束吧。」


    「還有一個小時又多一點啊……」


    「本來應該要有更多時間的……對方大概減去平胸妹消耗的時間了吧。」


    葛進入這座宅邸的時間,恐怕是聯絡不上她的時間。往前推算的話大概是五個鍾頭前……也就是說,遊戲本來是設定要花七個小時來破關。


    「時間限製剩不到三分之一了……砌,沒問題嗎?」


    我很少玩遊戲,甚至沒聽過神樂阪的名字。完全是個外行人。


    我不知道這個遊戲究竟有什麽樣的關卡,現在得知條件將更加嚴苛,不禁讓我感到不安。


    「怎麽啦?這恐怕是屬於『逃脫遊戲』的類型。隻要在限定時間內抵達目的地,就算破關吧……不是我自誇,這是我拿手的遊戲類型。」


    砌微微一笑後,馬上打開離我們最近的門,走了進去。


    這似乎是間接待室,裏麵擺著沙發和暖爐,牆上裝飾著鹿頭標本。


    「你從那裏開始從頭找起,如果發現什麽可疑的東西就告訴我。」


    砌這麽說後,便開始查看日常用品和地板。


    我也和她一樣四處查看,但我甚至不知道究竟哪種東西才算可疑。


    「嗯?」


    當我像個無頭蒼蠅在翻找時,打開某個櫃子的抽屜後,裏麵放著一張藍色的紙,櫃子裏沒有其他物品,隻放著這個東西。


    「什麽嘛,上麵什麽都沒寫……」


    不管是正麵還是背麵都空無一物,藍色的紙上連個格線都沒有。


    「等一下,把那張紙拿給我。」


    不過,砌似乎很掛心那張紙。她接過紙後,把紙翻了翻、用光照射、還聞了聞紙的味道。


    「嗯……好像有一股藥品的味道……對了!」


    砌單手拿著那張藍色的紙步出接待室,走向旁邊的餐廳。


    餐廳的正中央擺著一張長桌,就像是馬上要舉行晚宴似的,桌上擺著一些盤子和刀叉。


    盤裏當然沒有盛裝餐點。


    不過,桌子上放有葡萄酒瓶。


    「不對,不是這個。」


    砌望了酒瓶一眼後這麽說,她走進餐廳深處,步向裏麵的廚房。


    她在架子上翻找,丟出裝著胡椒、鹽、糖的罐子,抓住放在最裏麵的瓶子。


    「你在做什麽啊?」


    「看了就知道。」


    砌這麽說後,便打開瓶蓋,將瓶裏的液體倒在那張紙條上。


    然後——


    「有文字浮出來了……」


    像血一般鮮紅的記號浮現在藍色的紙張上。


    「有一種東西叫做石蕊試液吧?如果過到鹼性物質就會呈現藍色,過到酸性物質就會呈現紅色。對方就是用這種液體在紙上寫了記號。然後,如果把這個灑在紙上會有什麽反應?」


    砌把剛剛淋在紙上,裝有液體的瓶子遞給我,讓我看瓶上的標簽。


    「vinegar……是醋?」


    「醋是酸性物質。產生反應之後,紙上被石蕊試液作記號的地方就會變色……記號就會浮現出來了。」


    「這樣啊~……」


    遊戲才剛開始,竟然就這麽讓人耗盡心思……不過,能夠一眼識破的砌也真是厲害。


    「狗朗,所謂的逃脫遊戲,就是在這樣被局限的空間之中,搜尋各種道具,結合不同的道具找出線索,解開通往目的地的路徑喔。」


    原來除了需要具備五花八門的基本知識之外,這是個需要觀察力、創意、再加上應用能力的動腦遊戲啊……


    「這個問題還算好解的喔。」


    「真的假的啊。」


    「不過……這種程度的線索,竟然還沒有人動過……這代表那位平胸妹,根本沒好好解題就往裏麵走了。」


    說好聽點是葛喜歡光明正大的對決,說難聽點就是她連想都不想就勇往直前。


    她非常不擅長這種需要運用頭腦往前進的狀況。


    「反正她一定又會大放厥詞地說『身為神堂家的退魔士,怎麽可以配合這樣的小把戲!』諸如此類的話了吧。」


    「再怎麽說……她也不會做出……」


    我好傷心,我居然沒辦法武斷地否定這個假設。


    「如果她真的這麽做……會發生什麽事?」


    「哼……一般來說,如果在這類遊戲中做出這種行為,應該隻會無法往前進……如果有qte的話那就麻煩了。」


    「qte?」


    「總之,我們盡量搜集線索,然後盡快找到那個洗衣板吧,不然她說不定會有危險。」


    為了找出下一個線索,我們依序前往其他房間展開搜尋。


    另一方麵,此時的葛—


    「六角,第三型——『蜈鉤』!!」


    葛的法具「六角」,可以透過發動複數的咒法命令來變換形狀。


    第三型『蜈鉤』是——長棍。彷若蜈蚣的腳一樣,上麵具有無數個鉤狀的刀刃。隻要利用離心力和體重揮出一擎,再注入靈力增強破壞力,一擊就能將小汽車變成破銅爛鐵,破壞力傲人。


    葛將蜈鉤揮向眼前的敵人,數度展開攻勢。


    對手人高馬大,比葛高出兩個——不對,三個頭。他身穿著西洋騎士盔甲,不過盔甲中感受不出生命的跡象。


    他簡直就像是出現在奇幻故事中,遭受怨靈操控的盔甲。


    咚嘎咚嘎咚嘎咚嘎咚嘎!!


    騎士穿著笨重的盔甲,麵對葛的高速連擊,他完全無意抵抗,隻是一味地承受攻擊。


    僅僅是個金屬板甲,麵對蜈鉤的破壞力,應該就跟紙糊的盔甲差不多。


    不過——


    「唔……怎麽會!?」


    葛連續展開了數十次的攻擊,她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穿著盔甲的騎士身上卻毫發無傷。


    並不是因為盔甲很硬。


    不論葛多麽用力、揮舞的速度多麽快,她都沒有攻擊到對手。


    「…………」


    喀鏘……


    麵對葛宛如慘叫似地大聲詢問,會動的盔甲並沒有回覆。


    盔甲隻是沉默不語、徐徐地,甚至可以說是用著緩慢的動作舉起手中的長劍。


    葛已經看過他進行這個動作好多次了。


    很輕易就能閃避盔甲的攻擊,當他揮劍的瞬間,也可以往旁邊一溜煙逃開。


    盡管如此——葛卻一動也不動,任由揮舞而下的刀刃將自己擊飛。


    她並沒有受傷。


    穿著盔甲的騎士手中握的那把劍,不論是硬度或銳利度,本來就不會傷害到對手。


    不過,像這樣重複了好幾十次,葛的心已經不堪一擊了。


    「為什麽……為什麽打不倒他呢!!」


    她已經走投無路了。


    葛接受神樂阪健吾的委托,隻身來訪這個宅邸,已經是五個鍾頭前的事情了——她本來以為對方在開玩笑。


    因為對方說要等她抵達宅邸才告訴她任務內容,所以她特地坐了兩個小時以上的電車拜訪這裏,對方卻對她說:「你要不要玩個遊戲呢?宅邸中裝置了各種陷阱和機關,你要做的事情就隻有過關斬將,抵達書房。產權書就放在書房的桌子上。」


    她不懂神樂阪為什麽會要她這麽做。


    不過,對方隻是個普通的幽靈。在神堂家的退魔士眼中,就算說他是個低等級的靈也無妨。不管這樣的人在算計什麽,如果遇到什麽萬一,她隻要強行突破就可以了,於是她踏進了宅邸。


    她無視這場解謎遊戲,隻管不斷往前走,然後——她迷路了。


    真要說起來,葛根本不知道書房在哪裏。


    她認為隻要逐一開門往前進,總會走到書房。


    葛就這樣來到二樓,開了好幾扇門,進到房間後發現裏麵空無一物,她本來想要再次走出房間,這個會動的盔甲卻不知道從哪裏跑了出來。


    她試了好幾次,想要強行打敗對方。


    不過,所有的攻擊都失去效用,她隻是不斷被盔甲的攻擊給擊飛出去。她沒辦法走出房間,也沒有辦法移動去別的地方。


    她完全被關在這裏,不能前進也不能後退,已經過了四個多鍾頭了。


    就算想要求援,電話也打不通。


    她不知道是這座宅邸裏架設了什麽機關,還是這裏收不到訊號,不過,手機的收訊連一格都沒有,隻空虛地顯示著「無訊號」這行文字。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究竟有什麽企圖……」


    會動的盔甲隻是悶不吭聲地站在入口處,沒有回答葛的疑問。


    如果他想要把葛關起來,隻要鎖門就可以了,可是他卻連門都沒關上,隻是站在那裏。


    不過,一旦葛打算步出門外,這個巨大的物體就會推開她,不允許她這麽做。


    對方似乎無意殺她,但是葛搞不清楚對方的意圖,由於她的攻擊對盔甲發揮不了效用,讓葛的精神狀態感到相當疲憊。


    咕嚕嚕。


    她的肚子小聲地叫了。


    她從早上,正確來說應該是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沒有進食。


    滲出的胃液讓她感受到一股與疼痛相似的空腹感。


    「肚子……好餓……」


    如果在來這裏的路途上有吃些什麽,或買些什麽就好了。不過她身上的現金所剩不多,都用來買前往奧多摩的電車車票了。


    葛至今在神堂家執行的退魔「任務」之中,不曾過過這種事。


    神堂家的退魔工作經過組織化,備部門會支援列屬於實戰部隊的退魔士。


    不隻是食物或水,還會幫他們準備好成套的法具;如果是長期的任務,也會幫他們安排好交通方式和住宿,諜報部隊則會先幫他們調查對手擁有的能力。


    等到每件事情都安排好之後,才會召集像葛這樣的退魔士,打倒妖魔鬼怪。


    如果還是遇到任何意外狀況,馬上就會調派增援。


    不過,現在完全沒有這樣的資源。


    葛隻有自己一個人,她必須在不知道對手的目的和身分的狀況下戰鬥。


    葛本來認為自己已經是個能夠獨當一麵的退魔士,現在的她卻隻是個快要被不安、孤獨、恐懼所擊潰,隨處可見的十五歲少女。


    「為什麽……怎麽會……為什麽!!」


    望著站在眼前一語不發的盔甲,對葛來說,她認為那就像是阻擋著自己的各種不合理狀況,被具體實現後的存在。


    雖然被說沒用、讓她遭受無力感折磨,但是自己仍然努力想要改善這樣的狀況。然而,眼前的盔甲卻彷佛在嘲笑著這樣的自己。


    「嗚哇哇哇哇!!」


    葛站起身後,簡直就像是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一般,捶打著盔甲。


    除了捶打鐵製品的低沉鏗鏘聲之外,什麽都沒有發生,被葛捶打的盔甲依然不發一語。


    然後,盔甲又機械性地揮起握著劍的手,打算緩緩地將葛擊飛。


    「到底要怎樣啦……在下受不了啦……討厭……」


    她連想要閃躲的力氣都沒有了。


    「在下……該如何是好……不知道了啦……」


    泫然欲泣的葛,雖然知道說出口也無濟於事,但她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低喃。


    「狗朗……快來救在下……」


    是葛逕自跑出家門,逕自接下委托,逕自讓自己陷入困境,狗朗不可能會來救她。


    更何況,他不可能會像那個時候一樣,為了自己跑來這裏——葛這麽想。


    不過……


    「爆華!!」


    火係靈術「爆華」——用掌心匯聚可燃性物質,利用靈氣引起的火花引發小型爆炸。


    當劍正要擊中葛的臉時,狗朗使用了這個靈術,讓會動的盔甲身形一陣踉蹌。


    「狗朗……」


    葛的表情因為驚訝和疑惑而愣住,她呆呆地這麽呢喃。


    「太好了!葛,看來你好像平安無事。」


    確認少女平安無事後,狗朗露出了放心的表情。葛望著這樣的狗朗,又感到泫然欲泣,不過,讓她想哭的原因已經和方才不同了。


    勉強趕上了。


    砌解開了許多線索後,拿到了一張宅邸的平麵圖。我們根據這張圖四處奔走後,發現了被會動的盔甲襲擊的葛。


    我馬上運用靈術,在他們兩人之間製造些微的空隙後,滑進盔甲和葛之間,不過,這個東西是什麽啊?


    這不是人類……也沒有任何法術在操控他。


    我微微聽到馬達的聲音……這個盔甲難道是個機器人嗎?


    蹦!


    「喔哇!?」


    他的劍掉向我,我無法還擊,整個人彈飛了出去。


    「好痛痛痛痛……這家夥是怎麽回事?簡直就像整個結界之中的一部分……靈術類的攻擊好像會被事先阻斷。」


    他揮劍的力量明明不大,我卻無力抵抗。


    「狗朗!附近有沒有什麽記號!!或者是箭頭!!仔細找!!」


    追過來的砌從房間外這麽大喊。


    「記號……?我沒有看到這種東西……」


    「一定有!遊戲需要規則!不管難度多高,遊戲都是需要攻略才能成立的。如果沒有攻略,那這個遊戲就連爛作品都稱不上!神樂阪健吾絕封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我讓葛躲在我的背後,眼睛上下左右地遊移。


    我到處都找不到砌說的記號或文字。


    然後,我望向那個會動的盔甲。


    到處都沒有任何記號……


    「嗯!?」


    不過,當我的視線移向騎士手中的劍時,我看到刀身上刻著記號。


    「有了,是箭頭!五個箭頭排成縱列!」


    「太好了!照箭頭的順序,從上方依序砍他!這大概是正確答案!!」


    我站起身,聽從砌的指示不斷斬向騎士。


    這樣的攻擊當然沒有對盔甲造成物理性的破壞,不過當我斬到第五下的時候,這個會動的盔甲,剛剛明明還像個難以攻陷的要塞似地擋在門口,現在卻像個斷線的魁儡娃娃般,崩落倒在地上。


    「呼……這家夥是什麽啊?」


    「是qte啦。」


    站在房間入口的砌探出頭來。


    「快速反應事件(quick time event)……這個係統需要在特定的場景輸入對方指定的指令,如果成功的話就能往前進。這種類型的遊戲偶爾會采用這樣的係統。你的運氣不錯嘛,有的時候隻要失敗一次,就會馬上輸掉遊戲,有的事件則是會讓人反覆挑戰,直到成功為止。」


    「這個遊戲竟然穿插了這麽麻煩的東西啊……而且竟然寫在劍上,也太難以理解了。」


    「這樣已經算簡單了喔。還有更糟糕的呢。」


    「譬如說呢?」


    「嚴格來說不能算是qte,不過需要對著遊戲手把上的麥克風高歌一曲、或是要重複找同一個人說七次話才會得到線索之類的……就某方麵來說,最糟糕的就是……『什麽都不做』。」


    「什麽?」


    「有的遊戲需要在一定時間內不操作搖杆,才有辦法前往最後的魔王城。而且據說還沒有給任何提示。不過近幾年的遂戲就沒有耍這種花招了。」


    真是讓人完全搞不懂遊戲製作人究竟在想什麽。


    總之,還好砌也在這裏。


    我可完全料想不到會有這種係統。


    「葛,你有受傷嗎?」


    我轉頭望向葛。


    她隻是一臉茫然地盯著我。


    「葛……?」


    「你……為……什麽……」


    「欸?」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來救在下呢!!」


    她突然放聲大喊。


    「在下隻是擅自接受委托,擅自掉入陷阱,擅自遇到危險罷了!!為什麽你要來救在下呢!!為什麽你總是掛著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擔心在下呢!!」


    緊抓!!


    葛站起來後,抓住我的衣領再次大喊。


    「你每次都……在下……你……不應該是這樣的……」


    淚珠從葛因為憤怒而瞪大的雙眼中滾落而下


    葛或許是不想讓我看到她流淚的樣子,將臉埋進我的胸口,繼續掉著眼淚。


    「葛……那個……呃……該怎麽說呢……」


    我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麽才好。


    不論是憤怒、悲傷、悔恨,我都尊重葛心中的幹頭萬緒,並試著找合適的話來安撫她,但卻遍尋不著。


    叩叩叩。


    這時,砌若無其事地往這裏走近——


    「這位死小鬼洗衣板飛機場女,現在是哭哭啼啼的時候嗎!!」


    「咦唔!?」


    砌的拳頭毫不留情地落向葛的腦袋。


    「我們現在沒有時間在這裏大吵大鬧了!!遊戲時間隻剩不到半個小時了耶!我們料想不到超過時間會發生什麽事!有什麽事情等這個蠢委托結束後再說!」


    砌這麽說後,將葛從我身上拉開,從包包中取出被布包著的飯團硬塞給葛。


    「沒有時間了,你就給我邊走邊吃吧!這裏還有茶!如果你敢給我挑剔的話,我就揍你喔!」


    接著,砌丟了一瓶罐裝烏龍茶給她。


    「呃……這是……你為了在下帶來的嗎?」


    「你從昨天開始就沒吃東西了吧!趕快走啦,洗衣板!!」


    砌沒有回答葛的問題,對她這麽怒吼後,比我們早一步走向宅耶的深處。


    「你先邊走邊吃吧。我們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其他事情留到之後再說。」


    葛現在很困惑,她覺得有些話必須說出口,卻又不知道是什麽話。


    本來以為對方不喜歡自己,現在卻發現對方很為自己著想,所以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吧。


    「砌雖然嘴巴惡毒,但她其實非常溫柔喔。」


    我這麽說,並對葛笑了笑。


    結果砌僵住了。


    她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來,臉上掛著猙獰的表情,就連耳根子都漲紅了。


    「不要隨便說這種會讓人害羞的話……」


    她取出放在胸前的銀筒,裏麵裝著魂魄契約書。


    「命令!追儺狗朗!!現在馬上給我閉嘴!還有自己揍自己的臉一拳!」


    「唔!?」


    欸!?她為什麽要生氣!?


    砰咖!


    我被揍了!不對,我揍了自己!好痛!


    我們和葛會合後,直直朝遊戲的終點——神樂阪健吾正在等候的書房前進。


    砌已經找出了各種線索和道具,她將其加以組合,解開眼前的難題。


    首先是那張我們在接待室找到的紙條,她用醋讓紙上的記號浮現後,解開紙上記載的謎樣記號。移動西洋棋的棋子後,出現了隱藏的金庫,解鎖後得到藏在金庫裏的紅寶石。接下來,她將一本黑色硬皮書插進書庫書架上的空缺處後,出現了一個隱藏起來的房間,並在房裏找到一塊大理石,用倉庫的工具箱中找的電動銼刀加工大理石後,把大理石埋進雪茄室地板上的天使雕刻的缺角,依據月光反射的變化,天花板上浮現了神秘記號。依據記號的排列,砌解出那是一個樂譜。接著爬上高塔的最高層,獲得木乃伊(仿製品)十分珍惜地懷抱著的轉盤,前往幫浦房,把轉盤裝在噴水池的總開關上,旋轉轉盤把噴水池關起來。從沒有水的噴水池底部找出藍色寶石。把寶石嵌在二樓的獅子雕像上,旋轉一次後找出一副金色鑰匙,打鬧通往三樓的門,裏麵放著一架鋼琴,正確彈出剛剛找到的樂譜「愛麗絲的歎息」,打開通往地下室的門。


    「也太長了吧!!」


    「有閑工夫大喊的話,還不如先往前走吧!」


    「這個人還真厲害,竟然能夠一個接一個解開謎題……」


    打開通往地下室的門,出現一條石頭搭建的長廊,長廊有些傾斜。


    左右沒有任何一扇門,走廊很深,就算用手電筒的光照射也看不到盡頭。


    「剩餘時間還有五分鍾啊……如果再不抵達終點的話就糟糕了。」


    砌這麽說。她進入這棟建築後,就把手表的時間調整得跟遊戲剩餘時間一致。


    「我們得加快腳步……我走前麵,砌走中間。葛,後麵就拜托你了。」


    我們三人排成一列,走進通往地下室的走廊。


    雖然想邊確認安全狀態邊往前走,但剩餘時間不多,已經沒有辦法做這麽奢侈的事情了。


    即使如此,我還是戒備地走著,走了十步左右,背後的門突然關上了。


    「「「慘了!?」」」


    ※這可不是冷笑話。(譯注:「關上(閉まつた)」與「慘了(しまつた)」發音相同。)


    接著,通道內響起了喀沙喀沙的驅動聲。


    那簡直就像是大型齒輪被接合起來的聲音,四周響起一陣巨大物體啟動的地鳴聲。


    「糟糕……快跑!!」


    砌這麽大喊的同時,從天花板中掉下一顆巨大的鐵球。


    「「「嗚哇哇哇哇哇哇!!」」」


    跑啊跑啊跑啊跑啊!總之現在趕快向前跑!


    由於走廊有斜度,所以就算不想跑,腳還是會被迫向前進。從我們身後直逼而來的鐵球十分巨大,完全不給我們向左右逃跑的空間,而且它順著坡道不斷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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