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旅伴阿諾魯德及繆兒一同踏上前往邊陲城市【薩久】之路,途中,三人決定先在一個叫【翁德】的村子裏留宿一夜。


    然而,村子裏的氣氛有些詭異。村人之間彌漫著一股噪動不安,建築物更像遭台風肆虐般被破壞。


    阿諾魯德問村人,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獸人來這裏大鬧了一場。」


    聽到這句話,阿諾魯德倏地一驚。


    「……是……是喔。可是,怎麽知道是獸人呢?」


    強裝鎮定,希望打探更多情報,


    「聽說那個獸人是個冒險者,好像也常行經【翁德】村。今天那個獸人一如往常來到村裏時,突然有三輛大馬車跟了進來。」


    聽到「馬車」,阿諾魯德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從、從那輛馬車上下來的是些什麽人?」


    「喔,這麽說來確實是些奇裝異服的人。」


    阿諾魯德聽了村人描述那幾個人後,更是麵無血色。但是,站在稍遠處的日色和繆兒沒有察覺。


    「這、這樣啊……」


    好不容易才擠出回答。


    「那群人突然對那個獸人說,你就乖乖就擒吧。當然,獸人拒絕了,可是似乎就因為這樣,雙方引爆了戰鬥。」


    從馬車上下來的人和獸人打了起來。那個身為冒險者的獸人擁有優越體能,實力也很強,於是戰況愈來愈激烈。


    當時的戰況有多激烈,從村子現在的慘況即可一目了然。有的房子屋頂被掀翻,有的水井被破壞,田地也被搞得亂七八糟。真的就像台風過境。


    「真是給人找麻煩啊。不,不隻是說那個獸人。當然,那個在村裏與人戰鬥的獸人也有不對,不過最不應該的還是不由分說就強迫他戰鬥的那群人了。」


    村人似乎一想起這件事就有氣。從他的話中可知,那群人做的事一定非常不講理。


    「那麽……那個獸人怎麽樣了呢?」


    「喔……唉,是啊,雖然我不想說……」


    不知道有多難以啟齒,村人露出為難的表情。


    「最後還是被帶走了嗎?」


    沒想到,答案和阿諾魯德想的正好相反。


    「…………不,他還在這裏喔。」


    「真、真的嗎!那、那真是太好了!」


    他真的這麽認為。畢竟,同樣是獸人,知道他被帶走可不是一件開心的事。


    無論過程如何,那個獸人沒被帶走,還在這個村子裏,就是值得高興的事實。


    「可、可以讓我見見他嗎?」


    阿諾魯德無論如何都想和那個獸人交換情報。然而,村人的臉色更沉重了。


    「……思,見是可以見啦。」


    那吞吞吐吐的語氣,令阿諾魯德狐疑地皺起眉。


    「既、既然如此請讓我見見他。」


    「…………跟我來。」


    村人雖然不是很情願,還是為阿諾魯德帶路了。


    「喂,我去去就回,你們先回旅店等我!」


    被阿諾魯德這麽一說,日色輕輕聳肩,當場離開。繆兒卻蹦蹦跳跳地跑向阿諾魯德。


    「喂,繆兒,你也和日色一起……」


    「不,我也要一起去。發生了什麽事對吧?」


    阿諾魯德摸摸她的頭說,繆兒真敏感啊。


    「這樣啊,那你就來吧。」


    「嗯!」


    兩人趕緊追上村人的腳步。


    看到眼前的光景,阿諾魯德錯愕地當場僵立。


    「這就是……他。」


    村人帶他們去看的,是那個獸人的墳墓。


    「這、這……」


    「他受的傷太重,回天乏術。」


    雖然之前的對話繆兒並未聽見,一時還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從阿諾魯德散發的氛圍也能感受到,一定是一件悲傷的事。


    「……大叔?」


    「……繆兒。」


    阿諾魯德悲痛地望著她的眼睛。


    被阿諾魯德那雙幾乎要落淚的眼睛看著,瞬間,繆兒像是找不到立足之處的人,臉上滿是不安。


    「沒有痛苦太久就走了,或許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村人這句話,聽起來就像置身事外的人般不痛不癢。呃,他確實是局外人,隻是不知為何,阿諾魯德現在就是不想聽到人類這麽說。


    (可惡……令人火大!這種事過去不也曾發生過嗎!)


    村人並沒有錯,錯的是誰,他也很清楚。即使如此,阿諾魯德認為隻有同為獸人的自己和繆兒,才能明白長眠於此的獸人的心情。


    凝望著那個草草做成的墳墓。用木棒交錯成的十字架插在地麵上。


    (為什麽能做出那麽過分的事……我那時候也是……這孩子也是……)


    把手放在繆兒頭上,咬緊牙根忍耐。繆兒似乎從微微顫抖的手上感覺到什麽,悄悄抓住阿諾魯德的衣服,往他身邊靠。


    「繆兒……」


    感受到她的心意,阿諾魯德擠出一個微笑。


    「謝謝你。」


    說著,溫柔地摸摸她的頭,繆兒就一副很舒服似的閉上眼睛。


    滴答滴答滴答……


    下起雨來了。阿諾魯德抬頭怔怔地望了好一會兒天空,又看了一眼墳墓。


    (沒天理啊……你一定很不甘心吧……這場雨,或許就是天空在為你哭泣。)


    緩緩撫摸插在地上的十字木架,像在撫摸易碎物品般輕柔。


    (我不會說要為你報仇的話,但至少希望你能在此安息。)


    看到阿諾魯德雙手合十,繆兒也照著做。


    默哀結束後,阿諾魯德慢慢轉身麵向村人。


    「哪,可以請教一件事嗎?」


    「什麽呢?」


    「那些從馬車上下來的人,有沒有報上名號?」


    「有的,沒記錯的話應該是……」


    聽到預料之中的名稱,阿諾魯德早有心理準備,繆兒卻露出驚愕的表情。


    「他們自稱《獸檻》。」


    ※


    丘村日色放鬆地躺在旅店床上,好不容易才等到阿諾魯德他們回來。


    兩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凝重,但既然對方不打算說,日色也就決定不問。


    好像下雨了,心想大概暫時無法外出,正好可以在旅店裏讀借來的書。


    房間裏沒有人說話,隻有沉默支配著漫長的時間。這時,忽然——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諾魯德發出毀滅般的叫聲,別說繆兒,連日色都不禁嚇得把手中的書給掉在地上。


    「啊啊,可惡!又開始鬱悶了!是說,這樣太不像我了!繆兒,日色!我們去吃點什麽吧!」


    他似乎有什麽煩惱。大概是不想像軟體動物一樣忸怩不幹脆,所以才試圖用大喊大叫的方式振作吧。


    「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要突然大叫好嗎。還以為你瘋了,差點叫醫生呢。」


    「你那種可恨的語氣,現在聽起來還挺教人痛快的啊!」


    「……你是被虐狂嗎?」


    「羅唆!總之,先去吃點東西吧!快,繆兒也是!」


    「咦,喔,嗯!」


    其實繆兒也一樣消沉,但是看到阿諾魯德努力振作的樣子,驚覺自己不能再一直沮喪下去,強打起精神回應。


    「好是好,可是這個村子裏有食堂嗎?」


    「那種東西,找就有了吧。就算沒有,請旅店煮點什麽東西吃就好啦!」


    「還沒到吃飯時間耶?」


    「隻要付錢,他們就會做了吧!」


    「……那這錢,是大叔你要付嗎?」


    「不不不,自己的份自己付啊!啊,呃,邀約吃飯的人是我,沒辦法,今天我請客!」


    「那就走吧。」


    快速闔上書,站起來。


    「你、你這家夥果然很現實。」


    「有得拿當然要拿,有益無害的事我為什麽要拒絕。」


    「哈哈,真像你這家夥會講的歪理。」


    三人問過旅店的人,看來村裏似乎還有一間食堂,便動身往那裏去。


    那雖隻是一間小小的料理店,味道卻不錯。最重要的是價格便宜,份量又多,是間好食堂。


    繆兒也開心地張大小嘴,塞了一大口食物。仔細想想,這孩子個兒雖小,食量還挺大。


    當然,阿諾魯德也吃得很多,或許在獸人族,人人都是大胃王吧,這個新發現讓日色覺得今天總算有些收獲。


    ※


    滿足口腹之欲的三人回到旅店,確認接下來的目的地。


    「總之,接下來就先朝國境前進吧?」


    「嗯,日色也打算這麽做吧?所以才會跟我們一起走。」


    繆兒默默聽著兩人交談。


    「立刻就要去嗎?」


    「嗯~這趟旅行並不急著趕路,不過,好像發生了些令人擔心的麻煩事。」


    「麻煩事」這三個字雖然說得很小聲,繆兒還是聽見了。明知日色也有聽見,既然他什麽都沒說,阿諾魯德也就刻意不提起這個話題。


    (大叔是不是不信任日色哥呢……?)


    繆兒雖然這麽想,但也認為有必要時阿諾魯德一定會說,於是繼續保持沉默。


    「那麽,就維持現在的步調前進吧。萬一有什麽事,到時候再思考應變就是了。」


    「你還真樂觀。」


    「這是我的信條,我從不勉強自己。」


    「如果是跟這小不點有關的事呢?」


    「再勉強也要堅持到底!」


    「大叔……你真是的。」


    繆兒用無奈的語氣這麽一說,阿諾魯德反而露出莫名欣喜的表情。


    「……傻爸爸變態鬼畜蘿莉控?」


    「太長了!至少拿掉傻爸爸吧!還有我絕對不是蘿莉控!」


    「日、日色哥好過分!人家才不是女童!」


    繆兒鼓著腮幫子這麽說,日色卻完全不吃這套。


    「可是你看起來真的不滿十二歲啊。」


    「嗚嗚……」


    繆兒自己也對身體的成長速度感到自卑,又無法反駁日色,隻能抱著枕頭嘟噥。


    「喔嗬!你這樣真的好可愛啊,繆兒!」


    「咦,啊,是……是嗎?」


    被阿諾魯德這麽一說,繆兒害羞了起來,朝日色投以一瞥。


    「呼啊~」


    看到正在打嗬欠,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日色,不由得沮喪地垂下肩。


    (嗯~真是不甘心。)


    自己也不知道為何這麽在意日色的態度,隻是看到日色對自己絲毫不感興趣的樣子,確實有點不開心。


    隔天是個晴朗得近乎不真實的大晴天,三人再次踏上旅程。


    ※


    離開村子前,想前往公會拿打怪得到的材料換取現金,卻是遍尋不著。這個村子裏似乎沒有公會的存在。


    帶著滿滿一袋材料上路是件令人困擾的事。可是,基本上隻有公會才能換取現金,一般商店大多無法兌換。


    「反正也不缺錢,不如丟了吧?」


    「我說日色啊,這麽浪費的話你竟然說得出口!這些材料能換到的錢可比你所想的還多呢。不過裏麵幾乎都是《蛙蜂針》就是了……」


    說著,阿諾魯德舉起袋子讓日色看。日色並不執著於金錢,絕對不賺取超乎必要的收入。


    可是,阿諾魯德的下一句話卻令他改變主意。


    「真是的,隻要有錢就能買到寶貴的食材和你最喜歡的書啦。」


    聽了他的話,日色突然東張西望起來。


    「……你怎麽了日色?」


    「你還站在那裏發什麽呆?不是應該快點找到可以換錢的人嗎?」


    「…………我有沒有聽錯?」


    他的善變令阿諾魯德傻眼。但日色仍視若無睹,走進某間店內。


    「……總之先走吧,大叔。」


    「喔,好。」


    在繆兒的催促下不情願地點點頭,跟著走進店內時,一個塊頭高大的男人正在和店主爭論。


    「什麽嘛!這裏沒有賣嗎?」


    「不管您怎麽說,沒賣的東西就是沒賣啊,這位客人。」


    「可是這裏不是雜貨店嗎?怎麽會連《蛙蜂針》都沒有呢?」


    似乎是專程為了某樣物品上門的,知道店裏沒賣之後,男人失望地垂下頭。聽見兩人對話的繆兒低聲說:


    「啊,大叔,《蛙蜂針》我們應該……有吧?」


    男人仿佛千裏耳般聽到聲音動了動耳朵,快速走向繆兒身前。


    「這位小姐!你說的是真的嗎?」


    「呃,啊,那、那個……啊……」


    男人一臉橫肉,還剃了個大光頭,也難怪繆兒看了會退縮。阿諾魯德往她前麵一站,瞪著男人看。


    「喔喔?啊,呃,真是抱歉。不小心太激動了。」


    看到繆兒膽怯的模樣,男人老老實實地道歉。見他這樣,阿諾魯德也就不再惡狠狠地瞪他了。


    「算了,沒關係啦。你想要《蛙蜂針》是嗎?」


    這對男人來說實在太幸運了,日色他們正好持有這種材料。男人說,自己無論如何都需要這種材料。


    原來似乎是他的女兒被毒蟲晈了,隻要有這種針就能治愈。聽他這麽一說,阿諾魯德不是那種不近人情的人,當然不可能不答應。


    男人大喜,將手上的金錢交給阿諾魯德。最令人高興的是,為了表達感激之情,男人決定連其他材料都一並收購。


    「謝謝你們!這麽一來太太和女兒都會很高興!」


    「喔,那真是太好了。」


    「對了!我叫拉普,下次有緣再見的話,一起喝杯酒吧!」


    說完,男人一陣風似地離開了。望著男人跑遠的背影,日色心想:


    (那個光頭佬,真是個像台風一樣的男人啊……)


    對日色他們而言,能丟掉累贅又換來收入,沒有比這更棒的事了。


    和阿諾魯德他們冒險了幾天,食糧已經差不多快見底了,三人便決定繞到附近的城市【帕雷斯托司】儲備一些。


    一進城裏,阿諾魯德立刻鬼鬼祟祟地東張西望,不知道在找什麽。


    「不在這裏吧……」


    一邊這麽小聲嘀咕,阿諾魯德似乎鬆了一口氣。


    「你在幹嘛?」


    「啊,呃,沒什麽。」


    阿諾魯德臉頰抽搐,做出一個打馬虎眼的笑,身邊的繆兒也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看來是隻有他倆知道的事。


    日色並不是特別想知道,也就不繼續追問了。


    這時,身旁通過了幾輛馬車。走到一處類似廣場的開闊地方時,剛才那幾輛馬車就停在那。


    身穿白長袍的人陸陸續續從車上下來,城裏的居民都用訝異的眼神看著這一幕,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日色也懷著相同心思,卻不經意發現阿諾魯德和繆兒臉色鐵青。正想詢問時,就聽見阿諾魯德喃喃自語:


    「……為什麽連這種地方都……」


    咬牙切齒的聲音,聽起來很不甘心。像是想把自己藏起來一樣,和繆兒一起瑟縮著身體。幸虧附近圍


    觀的人很多,阿諾魯德他們才能順利躲藏。


    「喂,日色,現在馬上從這裏……」


    「不準動!」


    正當阿諾魯德對日色暗中低語的瞬間,一名穿白長袍的人忽然如此大喊。


    看來那並非針對特定人物,而是對聚集在廣場的所有人所說。


    「你們最好搞清楚,現在亂動的人,我們將優先調查你的身家背景!」


    那人一副高高在上的語氣,令日色不愉快地皺起眉頭。這樣下去不知道日色會做出什麽事,阿諾魯德輕輕拉扯他的衣服。


    「日色,絕對不許動。」


    「……?」


    盡管心想「憑甚麽非得這樣被你命令不可」,一看到他鐵青的臉,日色也知道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阿諾魯德簡直就像畏懼著什麽。不隻他,繆兒也是。


    隻有自己一頭霧水,日色感到不甚愉快。心想至少把理由問清楚,正想開口質問阿諾魯德時——


    「這個城裏有『獸人族』混了進來!我們是為了捕捉他們而來!」


    聽到這句話,日色大致心知肚明了。從周遭彌漫的氣氛,可知來者不善,也感覺得出來,這群人應該相當厭惡『獸人族』。


    正因如此,他們兩個才會想隱藏自己的存在。然而,對方似乎確信這裏有『獸人』。


    (大叔他們的存在曝光了嗎……?)


    若是如此,與其瑟縮在這裏,更明智的做法應該是當場離開。可是,他們卻不打算采取行動。


    先將畏怯的他們放在一旁,日色再次打量起那群身穿白長袍的家夥。


    他們穿的白長袍背上畫著狼形的圖案,旁邊則印著一個大x。


    (狼和x?不……我知道了,不是狼,是代表『獸人族』和x吧。)


    狼形圖案表示『獸人族』,再加上x的烙印,代表的是否定獸人的存在吧?日色如此擅自解釋。


    穿白長袍的人們開始四處張望,找尋他們的目標物。


    往身邊瞄一眼,隻見阿諾魯德額上冷汗直流,繆兒則緊閉雙眼,緊靠在阿諾魯德身上。


    不經意地朝馬車一瞥,疊在貨架一角的東西吸引了日色注意。


    (那是……書?)


    有字典一樣厚重的書,也有頁數不多的薄書,加起來約莫有五六本。


    隻不過,每一本看來都是頗有曆史的舊書。對日色來說,隻要是書都好,都想讀過一次。


    『視』。


    在這種地方使用魔法,對常人而言想必是難以置信的事。然而,隻要能滿足欲望,日色並不覺得可惜。


    這個『視』字的魔法效果,能夠對所見之物進行簡單的調查。隻要使用這個,即使沒有望遠鏡,也能確認遠處的書籍封麵。


    看到映入眼底的書名時,日色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美食紀行~遍遊大陸的方法~1》


    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無論如何都想一讀這本書,增進其中的知識。既然這本是1,想必還有後續。日色再看了其他幾本,果然如此。


    其中還有一本叫作《魔法體係》的書,真是令人垂涎。


    視線繼續望向尚未確認的書,正想調查書名時,穿白長袍的人正好站過來,擋在書的前方。


    (……嘖,這下就無法確認了……真想知道。)


    現在又不能隨便亂動,該怎麽做才能確認呢……思考了一會兒,還是得不出答案。


    穿白長袍那些人,依序調查四周的人群。尤其是戴帽子的人和身穿寬鬆服裝的人,更是他們調查的重點。


    他們判斷的依據應該是獸耳和尾巴吧。所以才會淨挑戴帽子和穿寬鬆服裝的人仔細確認。


    雖然名為『獸人族』,其實外表就像是人類在身上裝上獸耳或尾巴而已。因此,隻要妥善掩飾,乍看之下兩者難以分辨。


    此外,雖然非常罕見,但獸人之中似乎也有兼具人類耳朵與獸耳的《四耳》存在。


    終於,其中一個穿白色長袍的人視線轉向這邊,一步一步接近。


    阿諾魯德和繆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臉上表情緊張得像是聽得見心跳的聲音。


    因為和自己無關,日色一派神態自若,阿諾魯德他們卻沒有辦法。然而,對方卻不斷朝這邊前進。


    阿諾魯德似乎終於下定決心,聽見他咬緊牙根的聲音,正打算將手慢慢放在劍上——


    該不會要在這種地方打起來吧。正當日色這麽心想,忽然注意到視野裏有兩個可疑人物。


    外表看來應該是一對母子,兩人都和阿諾魯德他們一樣坐立不安,而且都戴著帽子。


    (該不會是……)


    才剛這麽一想。


    躂躂躂躂躂躂!


    有人跑了起來。那個人身手矯健地從穿白長袍的人中間跑過。


    「喂!有人逃走了!」


    是剛才那個戴著帽子,看起來像小學生的小孩,正要逃離廣場。


    「就是那家夥,抓起來!」


    孩子拚命地逃,無奈對手眾多,很快就被包圍,無路可逃。


    「你跑不掉了!」


    「放、放開我!」


    被抓住臂膀的孩子拳打腳踢地掙紮,劇烈的動作使頭上的帽子掉了下來,露出他不是『人族』的證據。在他頭上,有著象征,獸人族。的獸耳。


    「這家夥是『獸人族』!」


    「喂!別讓他跑了!」


    穿白長袍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喊叫。


    「討厭!放開我!」


    「給我安分點!」


    「小鬼,不要鬧了!喂!喝!」


    「噯,要是麻煩的話就打暈他吧。」


    聽到這句話時,那群人麵前出現了另一個人。


    「求求你們!放過那孩子吧!」


    突然跪下低頭求情的,是同樣戴著帽子的女人。


    「你是什麽人!」


    穿白長袍的人用犀利的目光發出質問。


    「媽、媽媽!我不是叫你快逃嗎!」


    孩子大喊。從聲音聽來,原來是個小女孩。想必這個女孩是為了讓母親逃脫,故意跑出來引開敵人視線。


    然而,她失敗了。沒有一個母親願意犧牲孩子換取自己的自由。這個人也是剛才日色看見的那個人。她們果然是一對母女。


    「她的母親?喂,把那女人的帽子拿掉!」


    母親的帽子被脫去,露出和女孩一樣明顯的獸耳。


    「接獲的報告說有兩人,就是她們了吧。好,帶走!」


    那對母女被強製帶上馬車,在看熱鬧的人全都驚愕得不知所措時,兩名『獸人族』就此被捕。


    母女臉上浮現絕望,背影看來就像正走向死刑台的死囚。或許覺得她們太可憐了,人群中有一個人大喊:


    「喂!那對母女做了什麽?那孩子還這麽小啊!」


    於是,一個穿白長袍的人停下腳步,再走到大喊的路人麵前。


    「唔唔?」


    單手揪起路人的衣領,穿白長袍的人皺著眉,用很不高興的語氣威脅:


    「你最好別再多嘴。雖然不會殺了你,但也會讓你好看的,知道嗎?」


    「唔……啊……知、知道了……」


    被勒住脖子的路人,一臉痛苦的擠出回答。


    接著,穿白長袍的人將路人往地上一丟,投以冷酷的一瞥後,才回到馬車上。


    他們的行動實在太過蠻橫粗暴,所有人都忍不住想抗議,卻又怕遭到和剛才那名路人一樣的下場,什麽都不敢說了。


    然而就結果而言,阿諾魯德和繆兒兩人的事總算沒有被


    發現,正當他們鬆了一口氣時,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咦~這個姐姐有尾巴~好奇怪喔~!」


    因為聲音距離太近,引起日色注意。轉頭一看,一個孩子正用手指著繆兒。


    視線朝繆兒望去,呃,正確來說應該是朝繆兒的屁股望去,那裏正露出一條直挺挺的尾巴。


    大概是因為太緊張,尾巴不自覺得用力,才會從衣服裏跑出來了吧。運氣不好的是,被附近的孩子看見,還被指了出來。


    阿諾魯德的臉瞬間刷白,迅速朝廣場中央看了一眼。正要離去的馬車上,穿白長袍的人們也凝視著這邊。


    「喂,那邊的人!不要動!」


    倉促之間,阿諾魯德抱起繆兒就要離開,卻被圍觀的人擋住去向。


    接下來,仿佛圍著圍觀者等待的白色長袍一行,以夾擊的姿態朝這邊走來。


    繆兒急忙將尾巴收進衣服裏,一切卻已太遲。對方的速度絲毫沒有減慢。


    「對、對不起,大叔……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總之現在得先逃離這裏!」


    然而,四麵八方都是不斷接近的敵人,無可奈何之餘,阿諾魯德拔出背上的大劍。


    「繆兒,別離開我身邊!」


    「嗯,嗯!」


    「我們要調查你們的身家背景……呃,既然你已經拔劍,應該就是那麽回事了吧?」


    對方得意地笑著,拔出掛在腰間的劍。他身邊其他人也一樣。


    日色在腦中思考對策。和這兩人雖然有緣一起旅行,交情卻不是那麽深厚。


    可是,不想在這裏失去難得的情報來源,這也是事實。


    (不過,看這人數……)


    轉動眼珠,計算白長袍的人數。到今天為止,日色雖然已經習慣和怪物戰鬥,自己的等級確然還不夠高。


    再說,《文字魔法》有個風險,就是需要時間書寫,在麵對如今這種人多勢眾的敵人時,總覺得要獲勝也很困難。


    敵人之中,有一個人散發明顯不同的氣質,從剛才開始一直由他發號施令。現在,這號人物正在朝這邊逼近。


    他的年紀約在三十到四十之間,下巴留著胡子,長相有些凶惡。目光犀利得可怕,是個英俊的紳士型人物。就像電影裏常見的敵方陣營首領那種長相。


    此人的特征是右眼戴著眼罩,頭上梳著日本武士般的發髻。日色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叫他眼罩男還是發髻男。最後還是覺得發髻男比較有感覺,就決定這麽稱呼了。


    應該可以說是本能吧,從站著的姿勢就感覺得出他並非等閑之輩。


    若是一對一單挑,說不定使用魔法還可能有辦法應付,在目前這種被大敵圍住的狀況下,想和他們作對簡直是自殺行為。


    因此,日色嘖了一聲,並不采取行動。阿諾魯德應該也有一樣的想法,隻是緊盯著那個男人,保持警戒。


    「咕嗚……」


    「嗬。在這裏幹一場是無妨,但我們要的隻是那個獸人而已。看起來,你們並非獸人吧?」


    阿諾魯德因為沒有獸耳,獸人的身分似乎並未曝光。


    「包庇獸人可沒有好下場喔?」


    「哼!說什麽小家子氣的話啊!」


    「……什麽?」


    「什麽人類,什麽獸人,這和生存下去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


    「什……!」


    「至少,在人族生活的這塊大陸上,『獸人族』和『魔人族』一樣,都是可恨的種族。」


    「……」


    「光是存在就很肮髒。」


    「你……你這……」


    「渾身野獸臭味的家夥,隻是待在這裏就讓人想吐。」


    「你再說啊啊啊啊啊!」


    阿諾魯德已完全抓狂,揮著大劍筆直朝男人砍去。


    鏘————!


    然而,男人從容不迫地拔劍承受了阿諾魯德這一擊。


    「唔……唔唔唔!」


    「喔!力氣真大!」


    阿諾魯德的攻擊似乎比對方想像的強,令他露出驚訝的表情。


    「呀啊啊啊啊啊!」


    此時,忽然聽見繆兒的叫聲。阿諾魯德心頭一驚,立刻回頭,看到的是繆兒被敵人抓住的身影。


    帽子被摘掉,露出頭上明顯的獸耳。圍觀群眾開始竊竊私語,發髻男望著繆兒低喃:「果然是獸人」。


    「繆兒啊啊啊!」


    咚!


    「唔……?」


    阿諾魯德的頸部承受來自後方的衝擊,全身失去力量,劍也從手中滑落,就這樣麵朝前方仆倒。


    男人收起劍,低頭看著阿諾魯德說:


    「勸你愛惜自己的生命,畢竟你是個人類。」


    「咕嗚……」


    「帶走!」


    「不……不要!大叔!大——叔!」


    繆兒哭叫著被帶走,日色依然不敢輕舉妄動,隻能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切。


    在阿諾魯德逐漸模糊的意識中,最後看見的是被硬塞進馬車的心愛女兒。


    「繆兒……可惡……可……惡……」


    「……唔……唔唔……」


    「你醒了嗎?」


    看到阿諾魯德終於清醒,日色歎著氣說。


    「……這裏是……?」


    似乎還未完全清醒,阿諾魯德眼神渙散地望著天花板。


    在那之後,穿白長袍的人離開廣場,不忍讓昏厥的阿諾魯德躺在那裏,日色便將他搬回旅店。


    「旅店啊。話說回來,睡了兩小時,你也睡太久了吧。」


    「兩小時……兩小時……兩小時?」


    猛地拾起上半身,正想下床時。


    「嗚!」


    後頸傳來一陣觸電般的痛楚,雖然很快伸手壓住,身體卻也因疼痛而僵硬,才一起身又弓著身子坐回床上。


    「對方下手真狠啊,都瘀青了。」


    他的後頸呈現青紫色的瘀青,大概是被劍柄毆打。


    「可惡……那個混蛋……」


    阿諾魯德晈緊牙根,聽得出他的懊悔。一邊摩挲後頸,仍一邊拚命站起來,四住張望,一找到自己的劍就拿在手上。


    「你想上哪去?」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去救繆兒!」


    傷勢還未完全痊愈,連路都走不好。日色對這樣的他歎了口氣:


    「要救是可以,你知道她在哪裏嗎?」


    日色這句話,令他瞬間停下腳步。從背影就能感覺出他有多心急,因為繆兒對他而言就是這麽重要。


    然而,手中的情報實在太少,阿諾魯德連敵人在哪都不知道。


    「兩小時嗎……應該還沒走遠才是,展開地毯式搜索吧!」


    「真是沒效率的做法。」


    「難道你這家夥有更好的建議嗎!」


    阿諾魯德突然衝上來抓住日色的領子,看他繃著一張臉,恐怕連自己正在做什麽都無法正確判斷。


    「總之……」


    咚!


    「啊……?」


    「先放開你的手。」


    阿諾魯德按著肚子當場跪地,一看就知道是日色朝他腹部給了一拳。


    「咕嗚……你,你……」


    從「你這家夥」變成「你」。想必是疼痛讓他腦袋也清楚些了吧。日色拉好衣領,坐在床上。


    「把氣出在我身上也不是辦法。」


    「這、這我知道!可是,我們再磨蹭下去,繆兒她……會被那群人……唔!」


    他又開始坐立不安了。照這樣看來,阿諾魯德


    和敵人之間應該有某種關係,而且可以判斷那是相當深入的關係。


    在人類大陸住了這麽久,就算曾和那種人起過衝突也不奇怪。


    「那群家夥到底是什麽人?」


    「……怎麽,日色,難道你願意幫忙?」


    「倒是沒這個道理。」


    阿諾魯德似乎早已猜到日色會這麽回答,嘖了一聲作為回應。


    「既然如此,告訴你也沒有意義!」


    「我隻是想知道而已,快點告訴我。」


    「我拒絕!」


    「……大叔,你忘了嗎?」


    「……忘了啥?」


    「你剛才被打暈的糗事啊。」


    「唔!」


    「我是不是應該把像隻死青蛙的你丟在那比較好呢?」


    「唔唔!」


    「你以為是誰把你搬回來的啊?」


    「唔唔唔………………唉,好吧。可是現在沒有時間慢慢說了,得盡快追上那些家夥才行!」


    阿諾魯德說的當然沒錯,對他而言比什麽都重要的,是繆兒這個女孩。


    從相遇之初,這就是很清楚的事。剛才他在廣場的表現也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所以,為了讓他放心,也為了讓他繼續剛才的話題,有必要將自己手頭的情報先與他分享。


    「……放心吧,那些家夥還在這個城裏。」


    「真的嗎?」


    那張熱血得令人厭煩的臉湊得太近,日色隻好拉開距離以便瞪他一眼。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日色!繆兒還在這裏?」


    如果隻是雙眼充滿期待光輝的話還能接受,阿諾魯德卻是一雙充血的眼睛和粗魯的呼氣,如果不是在這樣的狀況下,日色真想罵他一聲「你是變態嗎」。


    「對啊,我聽到風聲,說他們在這裏等著和誰會合。對方應該還未抵達,所以那群家夥駐紮在城東。」


    「那現在立刻就去啊!」


    「等一下。」


    「為什麽啦!」


    「我情報也告訴你了,還把你搬回這裏,你也該好好付出代價吧,大叔。」


    「唔…………可是繆兒她……」


    「不是那麽長的故事吧?大叔愈是不說,時間拖得愈久,不是嗎?」


    「唔;啊啊可惡!我知道了啦!給我聽仔細了!」


    他終於半是自暴自棄地,開始說起關於白長袍那群人的事。


    他們的組織名稱是《獸檻》,以在這塊人類居住的大陸上消滅或管理獸人為宗旨。


    隸屬這個組織的,當然全都是厭惡甚至憎恨『獸人族』的人,組成了一個排斥獸人存在的集團。


    他們在大陸四處巡邏,隻要感覺到獸人的存在,就會根據組織理念采取行動。這次一定也是從某處獲得那對母女的情報,才會來這裏追捕她們吧。


    阿諾魯德過去也曾被他們捕捉過,也因此而成為奴隸。果然如日色所料,阿諾魯德過去和他們有過節。


    正因阿諾魯德比誰都理解他們的危險性,才會迫不及待地想去救出繆兒。


    獸檻不乏擅長戰鬥的人,他們的可怕和強大,阿諾魯德親身體驗過。


    這說起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想抓住體能比人類優秀的獸人,當然需要相當程度的實力等級。


    強者自然而然聚集,其中有不少人曾是厲害的冒險者,打倒阿諾魯德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原來如此,在整個大陸上巡邏啊……哼。」


    「…………喂,你不是對別人的事沒興趣嗎?為什麽這次想知道這麽多?」


    也難怪阿諾魯德會這麽問。和日色相遇時,他就曾揚言自己對別人的事沒有興趣。


    在對種族的看法上,就算知道阿諾魯德和繆兒是獸人,他也沒有多想什麽,阿諾魯德向來認為日色是無法用這個世界的常識去規範的人物。


    既然如此,對於和他扯不上關係,又才剛見過沒多久的《獸檻》,日色為什麽有這麽多問題,實在令人想不通。阿諾魯德提出疑問,日色這麽回答:


    「嗯?我對那群家夥本身是沒有興趣啊。」


    「啥?那你剛才為何問東問西的!」


    「我有興趣的,是他們擁有的古書。」


    「……胡椒?」(注:日文中「古書」音同「胡椒」)


    「古書,就是古老的書!誰在跟你說調味料的事啊。開什麽玩笑?」


    「哇,抱歉抱歉。可是那個叫古書的是書吧?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


    「那些家夥放在馬車上啊。其中幾本我已經確定書名了,其中有本叫《美食紀行》的,我實在很想一睹為快。」


    「喔,喔……」


    「不過,隻有一本書的書名沒有完全確認完。記得是《誰是世界第一!大胸……》隻看到這裏而已,原本是想,聽了大叔說的話或許可以猜到後麵是什麽。」


    出發點完全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日色果然是日色,阿諾魯德不知該放心還是該無奈。


    「大……大胸……然後呢?你猜到後麵是什麽了嗎?」


    「反正,我猜那應該是他們在整個大陸上巡邏時獲得的書吧,內容是什麽就很難說了。還是得實際讀過才……」


    見日色一臉認真地嘮叨起來,阿諾魯德大概是跟不上話題覺得尷尬,開口想取回發言權。


    「喂!日色,總之我能說的都說了,可以走了吧!」


    為了搭救繆兒,一刻都無法再等。然而日色隻是沉吟著凝視阿諾魯德。


    「怎……怎樣啦?」


    日色思考了好一陣子。就這樣和他們兩人分手,自己單獨旅行也是選擇之一。可是,那麽一來,在踏上獸人大陸前,就會先失去與獸人相關的情報來源了。


    還有另一個考量。要是再也吃不到阿諾魯德的絕活料理,那可是很大的損失。他對食物的知識豐富,知道很多好吃的東西。


    隻要今後仍和他們一起旅行,美食方麵的需求或許能夠獲得滿足。一個人旅行固然輕鬆自在,要在兩者之間做出決定還是非常困難。


    再說,剛才提到的古書也令人難以割舍。那麽厚的書,一定記載著所有與這片大陸相關的情報吧。


    就算不是這樣,既然是本古書,或許能讀到這個世界的曆史傳記等等有趣的內容,日色感覺到一股非讀不可的衝動。


    幫助阿諾魯德不但是件麻煩事,必須和那個打倒阿諾魯德,地位看似與其他人不同的男人交手的可能性也很高。


    (不過,或許可以趁亂奪取那些書……)


    反正那群家夥幹的是獵殺獸人的勾當,從這種人身上不管奪取什麽也不會覺得愧對良心吧。


    想到這裏,日色點點頭,從床上起身。


    「喂,喂,日色……?」


    見從剛才就一直沉默不語的日色突然起身,阿諾魯德不知所措地叫著他的名字。於是,日色一臉正經地回應:


    「好,我們去奪書吧,大叔!」


    「不對,主要目的應該是拯救繆兒吧!」


    阿諾魯德犀利的吐槽在旅店房間內回響。


    ※


    這時,繆兒正在馬車中,被係上連接鐵球的腳鎳,無法動彈地流著淚。


    (嗚嗚……嗚嗚……大叔……)


    自己真的太沒用了。為什麽自己會給大叔添了這麽大的麻煩呢。繆兒流下懊悔的眼淚。


    過去,阿諾魯德不但救了自己這條命,還救了自己的心。


    原本該是輪到自己報恩的時候,不但什麽都做不到,還害阿諾魯德受傷。


    (是不是……沒有我會比較好……那樣……對大叔


    ……也比較好吧……)


    眼瞳深處漸漸失去光彩。如果自己就這麽被殺死,說不定對阿諾魯德而言才是一種解脫,可以不必再被自己拖累。


    那樣的話,他就能活得更自由自在了。這麽一想,或許自己真的沒必要存在這個世界上。


    (大叔……抱歉……對不起……)


    低下頭,絕望的感覺包圍全身。


    正當她就這樣變得愈來愈空洞虛脫時——


    「媽媽,烏琉和媽媽會死掉嗎?」


    這句話將繆兒拉回現實,發現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別人。繆兒慢慢抬起頭,看到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女孩,正被母親抱在懷裏哭。


    雖然母親摩挲孩子的頭,對她溫柔微笑,卻也看得出她自己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身為獸人真的是那麽壞的事嗎?可是,隻有外表和大家不大一樣而已啊?」


    母親不知如何應對,隻能對孩子苦笑,撫慰她的手仍沒有停下。


    「對不起,烏琉,都是媽媽說要繞到那個城裏看看……」


    「才不是呢,那是因為爸爸他……」


    「烏琉……」


    看到她們輕便的服裝,繆兒這才第一次意識到她們也是旅人。


    大概隻是在旅途中行經那個城市,卻運氣不好,被《獸檻》的人發現。


    「對你也真的很抱歉,都是被我們害的。」


    「咦……啊,不。」


    突然被搭話,繆兒緊張地回應。


    「對不起。」


    那個叫烏琉的女孩,也滿懷歉意地跟著道歉。


    看到如此不安,哭得雙眼紅腫的小女孩,不知為何,繆兒突然覺得自己不能再哭了。


    想起自己剛才的念頭,不由得在心中斥責自己。


    絕對不是死了就好,那樣隻會讓阿諾魯德更難過。這種事,自己應該最清楚才對。不能死在這種地方,要是死在這種地方——


    (會被爸爸和媽媽罵的!)


    爸爸媽媽曾說,繆兒要連他們的份一起活下去,而且一定要獲得幸福。


    絕對不能背叛那樣溫柔的雙親。再說,馬車還在城內,自己也擁有一定會前來搭救的夥伴。


    想好好看著他的眼睛向他道歉。如此心念一轉,力量自然湧現。於是,繆兒微笑對烏琉說:


    「你一定很害怕吧……嗯,我也很害怕。不過,一定會沒事。」


    「……咦?」


    「因為這個城裏,有英雄喔。」


    「英雄……?」


    繆兒沒說出口的是,「對我而言他就是英雄」。總是拯救自己的阿諾魯德,對繆兒而言正是英雄般的存在。


    所以,一定要相信他。這是繆兒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嗯,所以我們要有信心,在這裏等吧?隻要有信心就會得救,英雄一定會來拯救我們。」


    繆兒說著,對烏琉微微一笑。烏琉困惑地望向母親,看到母親輕輕點頭,才一臉開朗地笑了。


    「嗯!烏琉要有信心!英雄一定會來!」


    「嗯!」


    「死獸人,吵死了!」


    馬車外的男人探頭進來叱喝。「噫!」烏琉嚇得縮起身子,繆兒低聲對她說:


    「別擔心,一定馬上就來了……沒事的。」


    溫柔輕撫她的頭,就像對待自己的妹妹一樣。這麽一來,烏琉似乎也放心多了,表情不再那麽僵硬。


    其實繆兒自己一樣驚恐顫抖,但是為了替烏琉打氣,更重要的是為了給自己信心,她在心中不斷告訴自己。


    (一定會來的……大叔……還有……雖然不確定那個人會不會來……)


    對日色這個人還不是非常了解,但也不認為他會做對己身毫無益處的事。即使如此,總覺得隻要他也一起來,順利獲救的可能性就會提高許多。


    (為什麽呢……為什麽會希望那個人來……日色哥……)


    希望這裏最好有什麽能引起他興趣的東西,可是,自己也隻能祈禱了。沒錯,接下來隻能相信,然後等待。


    ※


    「霍爾斯大人,阿布羅來了。」


    這個叫霍爾斯的男人,就是指揮《獸檻》,打倒阿諾魯德的人。


    「知道了。」


    視線望向手下帶來的人,輕輕點頭打招呼。


    「好久不見了,阿布羅閣下。」


    阿布羅的外表完全就是個中年發福的大叔,梳著三七分發型,油光滿麵的皮膚,令人看了就覺得熱。


    「不不不,經常承蒙您關照呢。請不要這麽客氣,話說回來,這裏還真是熱。」


    四周的人一定都在心中吐槽「隻有你覺得熱吧」,阿布羅對此渾然未覺,徑自用手帕擦汗。


    「那麽,能請你盡快確認一下嗎?」


    「好的,請帶路。」


    霍爾斯領著阿布羅前往一輛馬車。


    「喔,喔喔!喔喔喔~!」


    看過馬車裏的人之後,阿布羅難掩興奮的態度。在他眼前的『獸人族』,當然就是繆兒她們三人。


    阿布羅的態度令三人感到異常厭惡。


    這也難怪,因為阿布羅正用齷齪的眼光打量三人,像在估量她們的價值。最惡心的是,他還一邊舔著舌頭。


    「這真是太驚人了,很少看過這麽上等的好貨啊!哎呀,和霍爾斯大人做事總是這麽令人滿意!」


    「您高興就是我的榮幸。」


    阿布羅在看到繆兒的銀發後,更發出讚歎的聲音:


    「哎呀呀~看看這孩子,這是什麽?銀發?真罕見哪~這是……『銀狼』媽?哎呀,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可是買到珍寶了!再說,仔細一看那邊的兩人是『貓人』吧?嘻嘻嘻嘻!」


    阿布羅油膩膩的視線令人如坐針氈,烏琉小聲說了句「好惡心」,母親趕緊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再說話。


    「那我就全買下了……可以吧?」


    「那當然好!」


    見阿布羅露出樂不可支的笑,周圍的《獸檻》成員中,有不少人對繆兒她們投以同情的眼光。


    或許是因為他們光是想像被阿布羅買下後會發生的事,而不得不為她們感到哀傷。


    「隻不過,正如我常說的,若是用隨便的態度管理,那我可不原諒。」


    「嘻嘻嘻嘻!我的管理從來沒有隨便過,這你應該最明白才是吧?嘻嘻嘻!」


    「是啊,那就請在合約上簽名吧。」


    「好的好的!」


    霍爾斯從看似部下的人手中接過寫有合約的紙,出示給阿布羅看。


    「那麽請在紙上注入魔力,完成合約吧。」


    「感謝您每次的照顧啦!嘻嘻嘻!」


    「別客氣,肮髒的獸人最適合這種處置了吧?」


    「嘻嘻嘻!你也真夠壞了啊!」


    就在阿布羅的手碰上合約書的瞬間——


    劈哩……轟!


    有個東西貼上合約書,接著是一陣劈哩啪啦的火花,合約書突然被火苗吞噬。


    霍爾斯不假思索地抽手,燃燒的紙張就這麽落在阿布羅的頭發上,火苗也跟著轉移燃燒。


    「嘻嘻!咦,什麽?好燙啊啊啊啊!」


    粗短的手拚命伸向頭頂,試圖將火拍熄。


    不用說,不隻阿布羅,周圍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忘了采取行動。沒有人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這時,忽然有人從建築物的屋頂上降落。


    「……你這混帳!」


    霍爾斯用幾乎要將人射穿的眼光瞪著對方。


    「我是來要回繆兒的!」


    用大劍的劍尖直指霍


    爾斯,一頭藍發豎立,表情憤怒的,正是阿諾魯德。


    ※


    「大叔!」


    聽見聲音,得知阿諾魯德到來的繆兒,從馬車中發出歡喜的聲音。


    「喔喔繆兒!你沒事嗎。呼,太好了~!」


    聽到她平安無事的聲音,打從心底鬆了一口氣。然而,放鬆也隻是一瞬間的事,阿諾魯德立刻又板起臉。畢竟,他現在可是獨自被一群敵人包圍。


    麵對在這樣的狀況下仍不知死活,隻身前來的阿諾魯德,霍爾斯用嘲笑的表情說:


    「嗬嗬嗬,你來做什麽……我當然不會這麽問。反正,一定是來帶走那個獸人的吧?」


    「當然!」


    「……我應該說過,要你好好愛惜生命。」


    「是啊,所以我會在這裏把你們打得落花流水,然後平安無事地離開這個城市!」


    「你是白癡嗎?」


    「做出這種不入流的事,你們才是白癡吧!」


    霍爾斯愕然歎氣。


    「你既然是個人類,就不能做點聰明事嗎?」


    「我!」


    「……?」


    突然,阿諾魯德轉身用屁股對著霍爾斯,接著……扭動。


    「我是獸人啦,大笨蛋!」


    「唔?」


    不隻霍爾斯,在場所有其他人都難掩驚訝。沒想到阿諾魯德竟然是獸人,因為他——


    「為什麽……明明沒有獸耳……」


    聽見霍爾斯的低喃,阿諾魯德咧嘴一笑:


    「嗬嗬,隻不過是被你們人類撕裂罷了!再告訴你,這副人耳是假的啦!」


    一臉「如何?怕了吧?」的表情,阿諾魯德抬頭挺胸。那絕非值得自誇的事,他卻能將這麽糟的境遇說得如此開朗,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很好,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剩下的就交給你了,日色!)


    ※


    「進行得很順利啊。」


    日色躲在建築物遮蔽處,對合約書起火的事心滿意足地點頭。沒錯,合約書之所以起火燃燒,是因為他送出『火』字魔法的關係。隻要不碰到其他物品就沒問題了。


    若是霍爾斯和阿布羅附近突然起火,無論是誰一定會大吃一驚,手中的合約書一個沒拿好,掉進火裏燃燒的可能性很高。因此,日色才對往兩人附近送出『火』字。


    雖然這本來就是當初的目的,『火』字能陽好貼在合約書上,也算是運氣好。


    觀察了一陣眼前的情形後,阿諾魯德一如計劃,在那群家夥麵前現身。按照日色的指示,超乎必要地吸引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阿諾魯德做得很好。


    突然暴露自己獸人的身分,引起的驚嚇效果非常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阿諾魯德身上了。


    「好,上吧。」


    在手背寫上『隱』字,發動魔法。這個字能無限消除自身的氣息,讓別人無法察覺他的存在。不過,效果隻能維持一分鍾,所以動作要快。


    接著,日色迅速移動,首先朝三輛馬車中,裝有那堆書的馬車前進,並快速往《獸檻》那些人的背後移動。


    不愧是《文字魔法》,效果絕佳,完全沒被發現。當然,有這樣的效果肯定也得歸功於阿諾魯德的吸睛效果。


    而後,日色快速搭上馬車,從懷中取出一塊類似包袱巾的布。


    (很好~就是這個。)


    將一本確實有一公斤以上的書包進包袱巾,這時,終於看到那本未能確認的書名。


    《誰是世界第一!大胸部的女·孩·子!》


    臉頰抽搐,想也不想地把書丟回貨架深處。心想當作沒看見吧,總共包起五本書時,『隱』的一分鍾時效正好過了。


    事實上,《文字魔法》還有一項限製,同樣文字無法連續使用。因此,想再次使用『隱』,就得先使用另一個字。


    在包袱巾上寫下『送』,發動魔法。


    這麽一來,包袱巾當場消失。然而,日色卻不顯慌張,因為他已經實地測試過這個字的效果了。


    將包袱巾送到某戶人家的花壇角落,根據他的判斷,隻要放在那裏就不會被發現。


    再次在身上寫下『隱』字,這次為的是前去達成阿諾魯德的委托。


    在旅店那番談話後,阿諾魯德姑且答應下次會讓日色吃到堪稱絕品的美味食材,並以此為委托費,正式委托他救出繆兒。


    這樣的做法,確實符合日色的行動理念。他立刻動身朝繆兒所乘的馬車靠近。


    ※


    至於阿諾魯德,現在正在大眾麵前,呃,應該說在敵人包圍之中扭動著尾巴……


    (日色那家夥,不曉得進行得順不順利……)


    因為沒聽到動靜,阿諾魯德不安到了極點。


    然而,從剛才就沒聽見繆兒的聲音,這似乎可證明日色的行動順利。接下來隻要再多吸引一點敵人的注意就行了。


    「既然你是獸人,那事情就簡單了。阿布羅閣下,男獸人你有需要嗎?」


    「不需要!不需要那種粗鄙的男人!而且他竟敢對我做出這種事……哼!霍爾斯閣下,好好教訓他吧!」


    「就是這麽回事。看來,今天確定是你的死期了。的確,在這個時代,沒什麽人會想買男獸人。別怪我,要恨就恨自己身為獸人的命運吧!」


    霍爾斯冷笑拔劍。


    「哼!我也不是被打大的好嗎?讓你們瞧瞧我的厲害!」


    阿諾魯德同樣舉起劍,瞪著霍爾斯不放。然而這時,霍爾斯卻嘲弄地嗤之以鼻。


    「……連魔法都不會用的種族。」


    唰地舉起右手,身邊的人立刻將掌心對準阿諾魯德。


    「不需要我親自動手。」


    他的手一放下,周遭的人們立刻發動手中的魔法。


    「什麽?」


    雖然隻是火球和斬風刀等初階魔法,但攻擊卻不間斷地朝阿諾魯德飛來。


    「《風陣爆爪》!」


    倉促之間,阿諾魯德將劍由下往上高舉,帶出一股劇烈上升的氣流。利用這股氣流,將朝自己飛來的魔法攻擊往上引開。


    「喔,是《變裝術》嗎?算是挺高明的,不過你能持續多久呢?」


    霍爾斯露出滿不在乎的微笑,徹底袖手旁觀。


    「那就把你也給卷進來!」


    阿諾魯德接近霍爾斯,試圖將他卷入招式中,他卻大步後退。看到這個,阿布羅也急急忙忙跟著後退。


    「來啊,有本事就把我卷進去看看,獸人。」


    阿諾魯德不由得停下腳步。


    「把我們卷進去啊?」


    原來,他們現在站的地方附近,停放著繆兒她們被囚的馬車。


    如果使出全力攻擊,威力的規模固然能將霍爾斯卷入,卻毫無疑問地也會波及馬車。


    「你、你太卑鄙了!」


    「嗬嗬,希望你可以稱之為戰略。」


    「哇哈哈!不愧是霍爾斯閣下!區區獸人怎麽可能比得上您呢!」


    阿布羅傲慢地笑著,那張臉加速了阿諾魯德的不悅。


    「可……可惡……!」


    接下來,阿諾魯德隻是不斷將對手施放的魔法引上天空。


    「讓我看看,你這招想用到什麽時候才停手呢?」


    「呼呼呼呼……」


    《風陣爆爪》會消耗大量體力,沒有辦法持續施展太多次。


    相對地,周遭的敵人使用的隻是初階魔法,消耗的隻是微量程度的mp。時間一拉長,戰況對誰不利是一目了然。


    「差不多了吧。」


    「嘻嘻嘻,是啊。」


    一看就知道,阿諾魯德全身已被疲倦襲擊。看著霍爾斯的臉,阿諾魯德判斷同樣的技能差不多隻能再施展一次了。


    「那麽,隻要再防禦一次你的攻擊,那應該就是最後一次了吧?心服口服了嗎?反正,我看你的程度最多就是這樣。不過,別擔心,這位阿布羅閣下會好好疼愛你帶來的那個孩子。」


    「嘻嘻嘻,第一次看到這麽可愛的獸人呢。哎呀呀,我迫不及待要享受了~真想早點看到那張純真無暇的臉扭曲悲痛的樣子啊!嘻嘻嘻嘻嘻嘻!」


    阿諾魯德喘著氣,用充滿殺氣的目光瞪著那兩人。對他們而言,這或許隻像昆蟲呼氣,別說嚇阻了,恐怕隻能換來對方的嘲笑。


    「呼呼呼呼呼呼呼……咦?……嘿嘿嘿!」


    這時,阿諾魯德確實笑了。看到他的笑容,霍爾斯露出訝異的表情盯著他。


    「有什麽好笑的?」


    「……你這混帳,以為我會就這樣乖乖就範嗎?」


    「……你是什麽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啦!」


    躂躂躂躂,阿諾魯德朝霍爾斯飛奔。同時掀起了《風陣爆爪》。


    「太、太愚蠢了!你打算連馬車一起卷入嗎?」


    「嘻嘻嘻嘻噫噫噫噫!」


    「接招吧!這就是《風陣爆爪》火力全開時的威力啊啊啊啊啊啊!」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劇烈的暴風宛如激流,以霍爾斯為中心往上卷。


    在場所有《獸檻》成員也全都一起被推上天空。馬車也卷入了,一切都成為風之刃的獵物。


    周圍產生的,正是當時對巴巴剌斯熊做出的同樣的攻擊效果。


    接著,在上空被風之刀撕裂的男人們紛紛如雨降落。馬車碎片也四處飛散。


    「呼呼呼呼……嘖!你果然非等閑之輩……」


    阿諾魯德死命撐住即將累倒的身軀,心有不甘地望著眼前的人。


    「……沒想到你會不顧一切,小看你了。」


    是霍爾斯。他在那個瞬間立刻用劍刺入大地,屈膝跪地,堅持不讓身體被爆風卷走。


    當然,在風之刃的肆虐下,身上還是有多處負傷,隻是遠遠不到無法戰鬥的程度。


    (竟然能如此冷靜應對……果然身為指揮官就是不一樣嗎。)


    這次,輪到阿諾魯德屈膝跪地了。體力已到極限。雖然發動了名符其實的全力攻擊,卻還差那麽一步。


    低頭俯瞰阿諾魯德,霍爾斯低聲說:


    「嗬嗬,不過,真不愧是獸人,連將夥伴卷入也無所謂,真是可怕的種族。」


    「……你在說什麽夢話啊?」


    「啥?」


    「我可沒有卷入任何一個獸人!」


    「……你說什麽?」


    「確認一下被吹跑的馬車吧,混帳東西!」


    霍爾斯大驚失色,轉頭望向被掀翻的馬車,驚愕地說不出話。因為,車裏什麽人也沒有。本該在裏麵的繆兒她們消失了。


    「大叔!」


    這聲音令霍爾斯心頭一驚,難以置信地將視線緩緩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不……不可能……怎、怎麽辦到的……?」


    站在那裏的是繆兒與那對母女,還有日色。


    ※


    確定第一目標的書本已到手後,再次使用『隱』字,日色朝繆兒被囚禁的馬車前進。看到突然現身的日色,繆兒和那對母女都大吃一驚。


    「日、日色哥?」


    「……咦?他就是英雄?」


    「小聲點。」


    「啊,是,好的。」


    視線望向繆兒腳上的腳鑲,腳鏢上了鎖,拘束了她的行動。


    確定『隱』的魔法效果已消失後,在鎖上寫下『開』,將鎖解開。


    不用說,不需鑰匙就能開鎖的日色的行動,令繆兒難掩驚訝之色。接著,她提出請求。


    「日、日色哥,請你也幫她們解開枷鎖!」


    快速朝那對母女瞥了一眼,一看就知道是在廣場被捕的那對親子。


    見日色隻是凝視著母女,繆兒或許因此感到不安。為了幫助那對母女,又開口請求:


    「日色哥……我知道日色哥不願意在沒有回報的狀況下幫助別人。可、可是拜托你!請、請你一定要救救她們!」


    看著繆兒死命低頭的模樣,心想反正隻是順便,也不怎麽麻煩,就幫幫她們也無所謂。


    然而,就在日色采取行動前,那位母親開口了:


    「我、我也求求您,我願意報答您任何事,隻要讓這孩子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不……不行!如果媽媽不能得救,烏琉也要留在這裏!」


    目睹如此美好的親子之愛,日色不由得聳了聳肩。隻不過,既然她們主動提起報酬,日色也就興起有得拿就拿的念頭。


    「既然如此,作為幫助你們的代價,之後你們要請我吃飯。」


    日色突然提出的要求,令三人啞然無語。很快地,母親臉上綻放笑容:


    「嗬嗬,好的,我會努力做出最好吃的食物。」


    「烏琉也會幫忙!」


    「……那我們就快點離開吧!」


    因為無法連續使用相同文字,這次在母親的枷鎖上寫下『壞』字,發動魔法。啪嘰一聲,枷鎖一如想像地遭到破壞,母親也獲得解放。


    「大哥哥……你是英雄?」(注:「日色」日文音近「英雄」,但重音不同)


    烏琉盯著日色觀察。重音的位置雖然令人在意,想必是繆兒將自己的名字告訴她了吧,於是便點頭回應。


    「是啊。」


    隻淡淡地這麽回答了之後,再次使用『開』字打開烏琉腳上的枷鎖。


    「我就知道是這樣!耶嘿嘿!」


    不明白烏琉臉上開心表情的理由,日色皺起眉頭。繆兒則是不知為何露出尷尬的表情。


    「……雖然搞不懂你在說什麽,總之先出去吧。」


    日色再度寫下『隱』字。


    啪!


    「咦……咦?」


    突然被日色抓住手臂,繆兒情不自禁驚呼失聲。日色趕緊提醒她「要是被發現怎麽辦」。


    「對、對不起……可是這……日色哥……!」


    「喂,你們也像這樣牽住這孩子的手。」


    無視於繆兒的困惑,交待母女倆也同樣抓住繆兒的手。


    「沒時間了,動作快!」


    在日色催促下,一頭霧水的三人趕緊將手牽起來。保持這樣的狀態,日色步下馬車。


    這麽多人走在一起,難道不會被發現嗎?三人雖然這麽擔心,不可思議的是,竟然完全沒有人注意到她們。


    事實上,『隱』字的效果,連像這樣和日色牽係在一起的人都能受惠。


    於是,日色漂亮地完成了這出救人的戲碼。


    ※


    不知不覺逃出馬車,來到阿諾魯德的攻擊範圍外。當阿諾魯德察覺這點後,就能發動全力攻擊了。


    「……嗯?那家夥是什麽人?」


    霍爾斯對第一次看見的日色皺起眉頭。


    「嘿嘿……」


    聽見阿諾魯德的笑聲,霍爾斯咬緊牙根,怒目相向。


    「這是怎麽回事?那家夥是什麽人!呃,追根究柢,她們是怎麽離開馬車的!」


    「……嘿嘿,這種事我哪知道啊?不過,隻要那家夥說這麽做,我就相信他。如此而已!」


    「你說什麽……那小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也想知道呢……如何,先別管他了。現在你身邊已經沒半


    個人,這下情勢逆轉了喔?」


    霍爾斯露出心有不甘的表情……才怪,反之,他隻是浮現一個饒富興味的微笑。


    「嗬嗬嗬,你拖著這副沒用的身體,竟然敢說這種話!像你這種對手,我一個人對付就綽綽有餘了!」


    全身散發淩厲的殺氣。那連空氣都為之振動的感覺,阿諾魯德如今滿目瘡痍的身體無法承受。


    霍爾斯拔劍,為了送上致命一擊而握緊劍柄。


    「大叔!」


    突然,繆兒不知為何衝向阿諾魯德,站在他身前張開雙臂,擺出試圖保護他的姿勢。


    「……獸人小鬼,你想做什麽?」


    「這次輪到繆兒保護大叔了!」


    繆兒堅定的眼神望向前方,霍爾斯轉而散發出理智斷線般的氛圍。


    「……哼,看到你們我就火大。既然買主也被轟走了……就把你們都殺了吧。」


    憤怒與殺意使他麵目猙獰,瞪著繆兒,交錯雙手大喊:


    「火彈!」


    從霍爾斯掌心射出如槍彈般的火塊,筆直朝繆兒飛去。


    「繆兒危險!」


    「大叔!」


    千鈞一發之際,阿諾魯德抱起繆兒往旁一跳,避開了攻擊。


    火彈就這樣飛向附近民宅,受到火彈的衝擊,火苗朝四麵八方迸散。


    ※


    (那男人的魔法很強,要是被擊中,恐怕連大叔也撐不住。)


    日色雙手盤在胸前,觀察阿諾魯德和霍爾斯的對戰。


    (其他人在大叔的絕招下都昏厥了,剩下的隻有發髻男了啊。)


    霍爾斯的確梳著日本武士般的發髻,不過,日色毫無創意的命名也真教人替他的品味感到遺憾。


    (不過,這個發髻男真的特別強啊。)


    說著,忽然想到尚未確認霍爾斯的《狀態》,日色便用了『窺』字魔法暗中調查。


    霍爾斯·華格納


    lv 58


    hp 888/925


    mp 470/576


    ep 172089


    11001


    atk 417(453)


    def 382(415)


    agi 245(255)


    hit 205(229)


    int 219(223)


    《魔法屬性》 火


    《魔法》 深紅長矛(火·攻擊)


    熾燃火霧(火·效果支援)


    火彈(火·攻擊)


    火焰攻擊(火·攻擊)


    《稱號》 原冒險者、厭惡獸人者、隸屬獸檻、斬人者、獸人狩獵者、執著偏激、蛇屬性、複眼獸人殺手


    確認過霍爾斯的《狀態》後,日色思考著阿諾魯德與他的等級差距。


    (沒記錯的話,大叔的等級是31,發髻男卻是58啊……難怪大叔會敗給他。)


    在這個世界,等級的確不是一切,但卻是相當重要的影響因素之一。等級也代表經驗豐富的程度。


    再加上霍爾斯原本是冒險者,在戰鬥經驗上,日色判斷阿諾魯德難以與之為敵。


    原訂計劃雖是在救出人質後,阿諾魯德就要找機會逃離現場,在現在這連站著都很困難的狀況下或許太強求他了。


    阿諾魯德雖然說過之後的事他自己會想辦法,看來事態並不樂觀。


    然而,既然他都那麽說了,日色也打算徹底扮演守護在旁的角色。正當他這麽想時,突然感覺額頭熱得出汗了。


    (話說回來,沒想到周圍燃燒起來會這麽熱啊……唔?)


    日色突然察覺某事,全身僵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四下響起淒厲悲痛的叫聲,令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呐喊的人身上。


    映入所有人眼中的,是錯愕地張大了嘴,僵立著一動也不動的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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