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爾奇斯·布魯諾特是召喚了初代勇者灰倉真紅的【維克特裏亞斯】大公主——阿莉夏·尼亞·皮皮斯·維克特裏亞斯。


    國王有三個孩子。大王子、大公主、二公主三個人。他們認為隻要召喚勇者,就能夠脫離『魔人族』帶來的威脅,所以先由大王子進行了召喚儀式。可是失敗了。大王子也失去了性命。


    不知道召喚魔法有這種風險在的王族非常困惑。可是一想到不召喚勇者,照這樣下去人類就會滅亡,國王便命令二公主進行召喚。


    然而這次也失敗了。兩人就這樣輕易地丟了性命。剩下的隻有阿莉夏。阿莉夏相當害怕。可是國內還能使用召喚魔法的人隻剩下阿莉夏了。


    由於母親早已逝世,她是國王之外唯一剩下的希望。


    阿莉夏百般煩惱後,決定試著召喚。結果完美地成功了。


    這時的阿莉夏高興得難以言喻。想到這樣人類跟世界就能夠得救了,她覺得自己完成了最棒的任務。


    灰倉真紅和他的夥伴們展現出了符合勇者之名的強大實力。特別是真紅那超乎尋常的魔法之力,簡直讓他們見識到了神跡。


    他瞬間修複好崩壞的城鎮,創造出綠意和河川滋潤荒廢的大地,取回了人們失去的笑容。


    更令人驚訝的是他做出了和魔王阿洛斯成為朋友這前所未聞的壯舉,締結了被認為不可能締結的同盟,將世界導向了和平。


    「喂,真紅,為什麽你可以如此相信他人呢?」


    真紅總是會優先相信他人。就算對方作為敵人出現在他麵前,他也會先試著和對方交談,努力去信任對方。


    明明照現在的情勢,這種行為是有可能喪命的……實際上他也曾被背叛過好幾次,陷入危機中,然而就算如此,真紅也絕對不會放棄去信任他人。


    「嗯~這個嘛。因為去懷疑他人很累啊。」


    「咦?」


    「信任對方不是比較輕鬆嗎?」


    「是、是這樣嗎?可是被背叛的話……會很難受喔?」


    「嗯,是啊。不過人啊,一開始都是赤裸地誕生於世的。」


    她不知道他想說什麽。


    盡管如此,他還是咧嘴一笑,理所當然地說著。


    「沒有武器,什麽都沒有,隻是為了活著而誕生。這時候的人身上沒有半點惡意吧?」


    「是、是這樣沒錯。」


    「所以我認為人最終總能互相理解的。」


    「是這樣嗎……?」


    因為過去許多的背叛和戰爭對世界、國家、人們造成了傷害,這話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沒有人一開始就是壞人的。壞的是讓人變成那樣的環境。所以我啊,想要改變那個環境。」


    「環境?」


    「嗯。和平、沒有爭執,無論是誰都能笑著生活的世界。這樣一來,我想大家就能夠攜手合作,一起活下去了。我覺得自己能夠來到這個世界真是太好了。我遇見了許多的人,經曆過很多事情……也遇見了你。」


    光是看到他那開朗的笑容,阿莉夏就會湧起一股讓心熱起來的情緒。感覺到這令她心跳加速的情緒,阿莉夏下意識地別開臉。


    不,阿莉夏其實很清楚那理由是什麽。自己……喜歡上了真紅。


    「可、可是真紅!我、我我我我覺得你不要太常說這種話比較好喔!你、你一定也是說了這種話,才攻陷拉米爾的吧!」


    「攻、攻陷這……我沒有那種意思啊。」


    拉米爾是他從獸人界帶回來的,惹人憐愛的獸人少女。


    她擁有唱歌就能讓精靈聚集過來的奇妙力量,是他們的夥伴之一。她非常喜歡真紅,為了可以多少成為真紅的助力,總是在不安的人們麵前唱歌給他們聽。


    拉米爾是個好女孩。和阿莉夏也很合得來,就連那個自尊心高傲的阿洛斯都跟她很要好。


    「喂,阿莉夏。」


    「咦?什、什麽事?」


    「……我會讓這個世界變得和平的。我最喜歡這個【伊蒂亞】了。」


    「…………嗯,我也會在你的身邊努力的。」


    「那還真是可靠,謝謝你。」


    在那之後沒多久魔神涅劄法便複活了,讓世界再度陷入一片混亂。


    他們雖然聚集了各地的勇士組成了討伐隊,可是魔神異常地強大,實在不像是有勝機的樣子。


    畢竟就連那個真紅都一度束手無策,嚐到了敗北的滋味。


    可是這時出現了某個提案。那就是封印魔神。他們從希望能使魔神複活的『丘比特斯族』的遺跡中發現了記載有關於封印一事的文獻。


    去調查的是阿洛斯。


    隻是那個封印術上寫著需要犧牲勇者的性命。真紅當然沒打算讓其他三人這麽做,表示要由自己來執行。


    然而以結果上來說,事情並未順著他的期望發展。使用了封印術的是他的夥伴。由於魔神的出現,他們付出了莫大的犧牲,才想辦法成功封印了魔神,可是真紅也失去了同鄉的朋友。


    和平——他們確實因為封印魔神而獲得了和平。然而奮戰的人們,特別是真紅他們實在無法單純地為此感到開心。因為朋友死去了。這是當然的。


    盡管如此,真紅在大家的麵前仍一如往常,始終帶著笑容。不過在某一天,阿莉夏看見了。真紅獨自在哭泣的樣子。阿莉夏雖然打算過去安慰他……


    「啊……拉米爾。」


    最快到了他身邊的是拉米爾。在那之後真紅在拉米爾的懷中大哭了一場。阿莉夏沒辦法過去露麵。


    看到拉米爾的樣子,阿莉夏知道,她才是可以一直支持著真紅的人。


    滿是慈愛,仿佛能夠包容一切的溫柔。雖然阿莉夏曾多次在心中覺得無法贏過她,但沒有一次比那個時候更強烈地體認到這件事。


    阿莉夏在無意識間流下淚水,離開了那裏。


    在過了一段時間之後,發生了可怕的事。


    「這話是什麽意思啊,父王!」


    阿莉夏在【維克特裏亞斯】城內,從身為國王的父親口中聽到了難以置信的話。


    「別讓我一再重複。我說要解決掉真紅·灰倉。」


    「什麽?」


    她不懂這話是什麽意思。要解決那個拯救了世界好幾次的英雄,而且還是召喚了那個英雄的國家之王做出了這個決定,這到底是為什麽……


    「那家夥很危險。那股力量總有一天會毀滅世界。」


    「不、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的!真紅總是在祈求著世界的和平!」


    「那他為什麽拒絕和你締結婚約?」


    「那、那是因為……」


    其實他們曾提過要讓真紅和阿莉夏結婚。可是真紅拒絕了。


    「他、他已經有心上人了……」


    「哼,是那個來路不明的獸人對吧?比起那種家畜,和你結婚絕對比較有利啊。」


    「他不是會抱著圖利這種卑劣想法來決定婚姻的人!」


    這話她不能當作沒聽到。人類確實到現在還是將獸人貶為家畜奴隸。就算靠著真紅他們的努力,使得獸人的待遇改善了不少,但大多數的人類還是瞧不起獸人。而這點連國王也一樣。


    「那家夥一定打算在未來毀了這個國家,然後隻保護獸人。」


    「是、是誰說這種傻話的!」


    這時有個人忽然現身。他全身穿著白衣,隱藏自己的真麵目。


    「你、你到底是……!」


    「嗬嗬嗬,身為公主的人,莫非想要忤逆等同於國家意誌的國王吧?」


    「你要——唔!」


    這時阿莉夏有些暈眩。腦中流入了某人的聲音。


    「你可是公主喔?一直在真紅身邊支持著他。明明是這樣,真紅卻隻關注那個獸人少女。這是為什麽呢?」


    「什……什麽為什麽,那是因為……」


    「因為真紅討厭你這種煩人的女人吧。而且打算疏遠你。所以才會拒絕了這樁婚事。」


    「才不、是……」


    「就是這樣。這個世界上一夫多妻也是眾人所能接受的。對象是英雄那更是如此。盡管如此他還是選擇忽視你的存在……那就代表你對他來說隻會礙事而已。」


    「礙事……?我……?」


    「好了,麵對現實吧。真紅是總有一天會為你們帶來災厄的存在。必須鏟除災厄。對吧?『人族』的公主殿下?」


    阿莉夏的意識恍惚。簡直像是泡在舒適的溫水中。


    「名為拉米爾的少女……隻要殺了她,真紅或許就會願意回頭看你喔?」


    「我、我怎麽……做得出……那種事……」


    「不要緊。你隻要這麽期望就好了。想要得到真紅。而隻要拉米爾死了,這個心願就能實現。」


    「真紅……會變成我的?」


    「沒錯,就由我來和王協調吧。讓他不要殺死真紅,隻殺死拉米爾。這樣一來……嗬嗬嗬。」


    「這樣的話………………真紅……」


    阿莉夏的眼中失去了光彩。


    ——回過神來後,阿莉夏覺得自己宛如剛從夢中醒來。


    她似乎是在自己房間的床上。


    到剛剛為止,她應該都在和身為國王的父親談論重要的事才對。阿莉夏想起這件事,立刻走去了國王所在的《王座之室》。


    然後再度向國王建言,請他重新考慮討伐真紅一事。


    不過她得到了難以置信的答案。


    「你在說什麽。你不是也同意了嗎?」


    「…………咦?」


    阿莉夏不懂他在說什麽。


    同意?她完全不記得自己同意過。


    「你在說什麽——唔!」


    可是這時候,國王拿出了像是鬱金香的紅花。


    「你知道這是什麽吧?」


    她知道。那是名為《錄音花〈voice flower〉》,可以將聲音錄下來的魔具。國王將魔力注入魔具使其發動後,揭露了令人驚愕的內容。


    『怎麽了?阿莉夏。我是覺得應該要殺了背叛你的真紅喔?』


    『不,父親大人。一切的元凶都是那個獸人——叫做拉米爾的少女。』


    阿莉夏露出了覺得自己不可能會說出這種話的愕然表情。


    「這、這一定是哪裏弄錯——」


    「安靜繼續聽下去,阿莉夏。」


    「唔……」


    被國王給製止,她隻好繼續聽著魔具播放出自己的聲音。


    『哦?也就是說隻要殺了拉米爾,一切就會變得很順利了嗎?』


    『是的。是拉米爾迷惑了他。要是沒有了她,想必真紅就會清醒過來了。也會盡情地為了人族發揮他的力量。』


    『原來如此。可是真紅不是一直都跟那個獸人在一起嗎?要怎樣解決她?』


    『很簡單。拉米爾很信任我。隻要我把她叫去某個地方,我想就能順利解決了。』


    聽到自己那如同機械般的聲音,阿莉夏啞口無言。她完全不記得自己說過這種話。然而那確實是她的聲音。


    『喔,那要把她叫去哪裏?』


    『是。地點是——』


    這時國王停止發動魔具,看向震驚的阿莉夏。


    「一切都照著你的指示順利完成了。接下來隻要殺掉真紅就好了。」


    「……咦?請、請等一下。你剛剛說了什麽?」


    「你沒聽清楚嗎?我說全都順利完成了。你把獸人叫了出來,我們成功殺了她。」


    「這……不是真的……」


    阿莉夏不想再聽到更多國王的話了。


    「不是真的是什麽意思?在那之後過了五天,你騙出獸人後就忽然暈倒了,你也多少該有些作為公主的自覺吧,阿莉夏。」


    她覺得自己的腦袋被攪得一團亂。


    (我把拉米爾騙了出來……害她被殺了……?不,這等於是我殺了她……真紅呢?因為真紅是真的愛著拉米爾啊……唔!)


    阿莉夏無法忍受突然湧上的惡心感,當場吐了出來。國王不悅地皺起眉頭,喚來侍女。


    而國王更是營造了讓站不穩的阿莉夏不得不正視現實的狀況。


    「拿去,算是些許的同情吧。」


    國王這麽說著並丟給阿莉夏的是一條項鏈。上麵有著小小的墜飾。那是拉米爾說下次要送給阿莉夏當禮物,要阿莉夏抱著期待等她做完的東西。因為阿莉夏曾經看過她在製作的樣子,所以很清楚。


    「啊……啊啊……啊……」


    阿莉夏流著眼淚握緊墜飾。


    她用雙手用力地握緊,忘我地大哭。可是這時候——


    「別讓我一直看著你這丟臉的樣子。你以為這裏是哪裏。喂,侍女,看來阿莉夏還沒完全恢複。把她帶回房裏去。


    侍女靠近低著頭的阿莉夏。


    「別碰我!」


    阿莉夏啪地甩開了侍女的手。接著惡狠狠地瞪著國王。


    (我不懂……為什麽要做出這種事……真紅和拉米爾都…………真紅?)


    這時他想起了國王剛剛所說的話。他說接下來隻要殺掉真紅就好了。也就是說真紅還活著。


    (他不會原諒我的……雖然他不會原諒我,但我還是得去和真紅道歉才行!)


    阿莉夏無視他人的目光跑離了現場,前往真紅應該會在的地方。


    她離開城裏後,阿洛斯立刻出現在她的眼前。他的表情十分駭人,從他的全身上下迸出了宛如憎恨著這世上一切的黑色氛圍。


    「阿洛……斯……?」


    「…………了。」


    「……咦?」


    他接下來吐出的話,是阿莉夏在這世上最不想聽到的話。


    ——————————真紅被殺了——————————


    他所指的是真紅在遠方小島自殺的事。然而要他來說,那跟被殺了是一樣的。因為真紅在知道拉米爾死了之後,便決定要尋死了。


    (是因為……我……?)


    拉米爾會死完全是阿莉夏的錯。


    她感到天旋地轉,仿佛忽然失去了立足之地。連自己站在哪裏都搞不清楚,阿莉夏陷入了茫然自失的狀態。


    阿洛斯就這樣衝入城裏,把包含國王在內的高層全都打倒了。他雖然帶著阿莉夏逃離了那裏,可是阿莉夏因為心痛不已,除了不斷落淚外做不出任何事。


    在那之後阿洛斯告訴了她某個遠大的計劃。阿洛斯告訴阿莉夏,包含她所犯下


    的錯在內,全都是什麽人搞的鬼。盡管這話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但她不覺得阿洛斯是在說謊。


    阿莉夏被無法違抗的意誌給操控了。這個世界上的人都隻是那些支配者的棋子。阿洛斯是這樣跟她說的。


    (操控……就算那是真的……對那樣的對手,我們又能做些什麽……!)


    絕望。就算說是被操控,也無法改變拉米爾因為自己而死,結果也害死了真紅的事實。


    阿莉夏想說至少追隨他們而去,搶走了阿洛斯身上帶著的小刀,劃開了自己的喉嚨。


    「你做什麽!」


    阿洛斯當然很震驚吧。畢竟阿莉夏忽然自殺。然而這時阿莉夏才第一次發現到這件事。


    「……咦?」


    盡管有感覺到痛楚,可是被劃開的喉嚨自然恢複了。


    這時她才第一次知道。


    ——————————自己成了不死之身。


    召喚魔法的風險。召喚者將會被奪去死亡。這瞬間她才實際感受到這件事。


    (為……什麽……?)


    這是懲罰吧。害死了朋友……害死了最喜歡的人,自己卻連死都辦不到。她必須一生背負著這份罪孽,受盡折磨。


    (這實在太……過分了……)


    回過神來,阿莉夏已經朝著某處跑了出去。


    等她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漂流到了某處的海岸邊。


    (這也是……支配者加諸於我的罪過嗎……)


    在那之後阿莉夏流轉於各個城鎮。簡直像是在尋找什麽解答似的,持續著漫無目的的旅程。就算流浪了好幾百年,她還是沒想到半個自己能夠補償誰的方法。


    要說她能做什麽,隻有寫書了。那不是為了將什麽事情傳達給誰,隻是寫下來的話,多少……多少可以讓她忘掉痛苦的感覺。


    她也不知道阿洛斯如今在做什麽。


    (我已經什麽都不剩了呢。就算活了這麽久……也找不到任何答案。隻有充滿著後悔和寂寥的每一天。)


    結果她還是在下意識地回到了【維克特裏亞斯】。使用魔具讓自己變成了老太婆,做著無聊的占卜過活。


    某一天,她看見了未來。


    阿莉夏從生來就不時可以看見未來。


    她好幾次靠著這份力量幫助了真紅他們,甚至被譽為《先知阿莉夏》。


    然而她總是突然才會看見。要是這份力量可以自由為她所用,說不定就能拯救真紅他們了。她沒有一天不這麽想。盡管像這樣後悔也無濟於事。


    她看到的未來是某天阿洛斯會來找她的景象。她想要逃走。然而這是為什麽呢,她同時也希望能夠被阿洛斯給找到。


    而變成小孩樣貌的阿洛斯自稱為阿佛洛斯。她想知道阿洛斯就算變成這樣了還想做些什麽,想知道他是不是還沒放棄。


    (和一直逃避的我完全不同呢。)


    自己早已沒有可以做到的事情了。和他完全不同。自己隻是因為害怕而毫無作為。可是這時候她連續地看到了未來。


    那是她在幫一個少年占卜的景象。


    她直覺地感覺到,這少年是來自異世界的人。和真紅一樣……


    (是要我……和那個少年對話嗎?是想說還有我該做的事嗎!)


    她以為這世上早就沒有她的任務了。但是為什麽呢,看到那個少年的臉,她便想起了真紅。而且產生了……想要見見他的念頭。


    阿莉夏握緊了掛在拉米爾所做的項鏈上的墜飾。


    在那之後她仍無法舍棄,帶著遺憾一直把那個東西帶在身邊。隻要像這樣握著,仿佛就能再度感受到拉米爾的溫暖。


    自己已經沒有可以做的事情了吧。盡管如此她還是本能地想要看看這個未來之後會發生什麽事。


    盡管她還不知道,這個少年總有一天會投入賭上世界命運的戰爭中……


    ※


    日色有如走馬燈一樣地經曆了瑪爾奇斯的記憶。


    然後確定她到底做好了什麽覺悟。


    「你!別開玩笑了,趕快把這個給停下來!」


    瑪爾奇斯聽到日色的話之後嚇了一跳,但立刻擺出正經的表情。


    「那可不行。隻有這個方法了。沒錯……我就是為此才活到現在的。」


    「喂!」


    就算日色怒吼,瑪爾奇斯仍打算貫徹她那毫無動搖的堅定意誌。


    「我的身體因為召喚儀式而變得死不了。雖然我在那之後度過了十分沒有意義的人生,可是我很高興,罪孽深重的我終於找到自己能做的事了。你知道嗎?用了返還魔法的話,就算是這個身體也能迎向死亡喔。」


    日色咬牙切齒地看著露出虛幻笑容的瑪爾奇斯。


    「讓你再度回到【伊蒂亞】。那就是——留給我的最後任務。」


    「閉嘴!夠了,趕快解除這個!」


    「等等,你忽然怒吼是怎樣啊,丘村!」


    「對、對啊!要是這個停下來,我們就回不去了吧。」


    「你們給我閉嘴!」


    他已經不想再背負著某人的性命活下去了。


    那種沉重的東西,他可不想承受那麽多次。因為雙親死去,他才會想說不要跟他人有必要以上的交情,和人保持距離。


    這樣他就不會被人托付那種沉重的東西了。


    對於日色來說,不和他人有過於親密的交流,簡單來說也是一種自我防衛措施。可是這個原則在異世界確實漸漸地崩解了。


    和足以被稱作夥伴的人相遇,和他們一起相處的日子也變得不那麽壞。不過正是因為這樣,隻要想象他們死去的樣子,日色的心就很痛。


    特別是為了日色而死這種事,是他絕對不樂見的情況。像雙親那樣保護日色而死這種事,他絕對是敬謝不敏。他已經不想再度背負這種生命的重擔了。


    然而這樣下去瑪爾奇斯肯定會死。為了將日色送回異世界。而且她說這是她的任務。日色無法接受這種事。


    「唔喔喔喔喔喔喔!」


    日色努力使出全身的力量,想讓身體動起來。瑪爾奇斯看著日色,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你果然很溫柔呢。」


    「你快住手!別做這種自作主張的事!」


    「……對不起。不過隻有這點我無法退讓。這件事隻有我能辦到了。」


    不管說什麽都沒用。從她身上傳來了這樣的覺悟。


    接著她的左臂化為光點,逐漸散去。日色他們看到這景象都瞪大了眼。


    然而瑪爾奇斯的臉上仍掛著安詳的笑容。


    「日色……可以請你聽聽我的願望嗎?」


    「你!比起那種事情——!」


    「拜托你。」


    「嘖……!」


    日色用力閉上眼。似乎是把這視為同意了,瑪爾奇斯開口說道:


    「……阿佛洛斯,不,阿洛斯——請你拯救他。他是非常……單純,隻是個單純……又可憐的人。」


    這一瞬間,魔法陣的光芒又更亮了。


    同時大誌和千佳也先一步消失。現場隻剩下日色。


    日色一邊怒吼著:「可惡啊啊啊啊!」一邊朝著瑪爾奇斯伸出手。


    可是…………碰不到她。


    「最後是……請你守護那些敬愛、仰慕著你的人。用你那黃金的羽翼。」


    瑪爾奇斯的眼中溢出了淚水。


    「現在的我可以清楚地看見。拜托你用那閃耀的羽翼想辦法拯救大家……這就是我的願望。我知道這是我單方麵的請求,不過日色你一定可以辦到的。」


    瑪爾奇斯的身體逐漸消失。


    「對不起……不過,你要好好地……珍惜重要的人們。」


    「占、占卜師……你也趕快過來這——!」


    再度試圖伸出手的瞬間,日色也從那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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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魔法陣消失,阿莉夏跪坐在地。


    「我這漫長的人生……終於也要結束了嗎……這樣就好了。最後做了像是我會做的事。對吧……真紅……拉米爾。」


    身體不斷散落消失,失去形體,臉有一半也已經消失了。


    然而實際感受到死亡,這時她才顫抖起來。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沒想到獨自死去是這麽可怕的事。


    不過這時候,阿莉夏的眼睛看到了某人的手。


    兩個人的救贖之手。


    那說不定隻是幻影。盡管如此,看到那兩隻手的主人,阿莉夏仍露出了笑容。


    因為在那裏的,是她最喜歡的兩個人〈真紅和拉米爾〉。


    「就算是我這樣的人,你們兩個還是會來迎接我呢。抱歉讓你們久等了。終於……我終於可以向你們道歉了……終於……」


    她伸出僅剩的右手,兩人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有種稍微得到救贖的感覺,被幸福感包圍著的阿莉夏投入了光中。


    「日色,你要活著。順著你的心意——」


    就這樣,瑪爾奇斯·布魯諾特——不,前維克特裏亞斯大公主,阿莉夏·尼亞·皮皮斯·維克特裏亞斯的漫長生涯,靜靜地落幕了。


    ※


    日色忽然驚醒過來,同時睜開了眼睛。


    這裏是隻有一片白色不斷延伸出去的空間。


    沒有上也沒有下,他有種自己簡直像是處於無重力環境下的飄浮感。


    「這、這裏是……啊!那個占卜師呢!」


    想起使用了返還魔法的瑪爾奇斯……不,阿莉夏的事,日色立刻轉頭環顧四周。然而不可思議的是,他甚至沒看到跟他一起轉移過來的大誌他們。


    「可惡!這裏是哪裏啊!」


    就算移動身體,也不知道是在往前進還是在往後退,真要說起來,他連自己是不是飄浮在這裏都無法判斷。


    他思考著阿莉夏是否平安無事。拜托饒了他。他打從心底無法理解,為何根本不熟的人要為了自己而舍棄性命。


    在這時候,忽然傳來了啪噠啪噠的腳步聲。


    他用力回頭,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接著隻見那裏站著一個身穿簡樸白色連身洋裝的————小女孩。


    「……啊?」


    本來期待可以看到大誌或千佳,甚至有可能是阿莉夏,卻看到了個未曾謀麵的小女孩。


    他非常失望。而且那女孩不知為何舔著棒棒糖,用欠缺感情的麵孔直直看著日色。


    「……你、你是誰啊?」


    他觀察女孩。外表看來隻有七、八歲吧。黑色的長發和黑色的眼睛跟日色一模一樣。隻是和眼神凶惡的日色不同,女孩的眼睛水汪汪的,好像有些困地垂著眼瞼,那可愛的樣貌想必會激發人的保護欲吧。


    (不過頭發也太長了吧。)


    除了連身洋裝外沒穿戴其他東西,柔亮的頭發一直垂到女孩的腳邊。


    (為什麽這種地方會有小女孩……?)


    感覺非常的不可思議。要是他就那樣被送回去了,現在應該在【伊蒂亞】才對。可是醒來後卻在奇怪的白色空間裏,被小女孩給盯著看。而且那個小女孩至今連一句話都沒說,隻動著舌頭,享受著嘴裏的糖果。狀況簡直一團亂。


    日色打算再開口問她話的時候——


    「……嗯。」


    她不知為何將手上拿著的糖遞給了日色。


    「……喂,你該不是想叫我吃吧?」


    「…………你不想要嗎?」


    「誰要那種滿是口水的糖啊!」


    「真可惜……明明這麽好吃。」


    女孩這麽說,又繼續舔了起來。


    (等、等一下。這家夥剛剛說話了喔。也就是說她會說話。可是為什麽,我強烈的感覺到這家夥身上有一股像天線女那樣的奇妙脫線感……)


    覺得她和薇卡一樣有種超·我行我素的感覺,日色有些無力。一想到有可能無法好好跟她對話,日色的臉頰不禁抽搐起來。


    「……喂,這裏是哪裏,你是誰?」


    總之他問了自己想問的事。


    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舔。


    「唉,一直舔舔舔的煩死了!趕快回答我的問題,黑色小鬼!」


    實在受不了一直不回答問題舔個沒完的女孩,日色生氣了。盡管知道自己這樣很不成熟,但他不能一直待在這裏。至少得想辦法得到離開這裏的提示才行。


    「……日色·丘村。」


    聽她叫了自己的名字,日色提高了戒心。


    「果然是跟那個世界有關的人啊。你到底是誰?」


    「這裏是我的世界。不,這裏也是日色的世界、大家的世界。」


    「……啥?」


    黑色小女孩開始說些讓人完全聽不懂的話。日色忍不住按著自己的太陽穴。


    「唉,呃……既然你說這裏是你的世界,那就快讓我出去。」


    「你想出去嗎?」


    「那當然。我還有要做的事。」


    「要做的事?」


    「痛揍一頓那個瞧不起我的模範魔王!」


    「……就算你輸過一次?」


    「輸……?」


    所謂的輸應該是指他上了阿佛洛斯的當,被送回去原本世界的事吧。


    「我還沒有放棄,也不覺得我輸了。」


    「……這樣啊。你已經決定要戰鬥了呢。」


    「我很中意那個世界。才不能讓那種自以為是悲劇女主角的家夥破壞那裏。」


    「噗,那個悲劇女主角的比喻真有趣。對方明明是男的。」


    既然這樣你就好好的笑啊。日色這麽想。女孩有如人偶,到現在為止始終麵無表情,仿佛缺少了感情。


    「喂,日色。日色會拯救【伊蒂亞】嗎?」


    「我剛剛就說了吧。要是那裏被破壞我會很困擾的。」


    黑色小女孩說了句「這樣啊……」之後閉上了眼。


    「其實啊,我一直很不安。」


    「……?」


    「我一直在做錯事。不管怎麽抵抗,能辦到的事情也隻有一點點。能夠和日色碰麵,也是多虧


    有前任的引導。」


    「前、前任?」


    她指著日色的胸口,接著一個發出七彩光芒的小型球體便從那裏出現了。


    「這是……!」


    他看過這玩意。這是他去灰倉真紅逝世的【艾羅耶拉庫裏瑪】時,從真紅的墓碑中出現的珠子。但那珠子明明在他拿起的瞬間就消失了,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是我托付給他的《橋之白毫》。一定是他考慮到你某天有可能會來到這裏,才交給日色的。」


    日色也能接受這個說法。那時候他的確聽到了某人的聲音。那或許是真紅的聲音吧。


    而且盡管他隻是有種感覺,但他覺得或許是這個讓他看到了阿莉夏的記憶。


    「他的心雖然很脆弱,但非常的溫柔。比任何人都溫柔,不,太過溫柔了。我隻能利用這樣的他。但他卻原諒了我。我能夠向他贖罪嗎?」


    「不,這種事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總覺得少女變得有些消沉。


    「不要每個家夥都問別人要怎樣才能贖罪啦。想贖罪的話,隻要實際做出行動就好了吧。至於該怎麽做,這種事也沒有什麽既定的做法。既然散播了無法挽回的不幸,隻要想辦法創造出勝過那個的幸福就好了吧。」


    「……很難耶。」


    「那就是所謂的贖罪。」


    「…………真是的,這次的《文字使》太嚴厲了吧?而且意外地冷漠。」


    「想要聽客觀意見的人是你吧。」


    為什麽我要被你責備啊。日色有些不悅。


    「總之,前任是為了讓我來這裏才把那顆珠子給我的話,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沒錯,這是他最在意的事。既然真紅就連死了都還預測到這個狀況,把珠子托付給了日色,就代表來到這裏一定有很重要的意義。他就是想問這個。


    「…………我是世界。不對,現在是曾經是世界的東西……吧。」


    女孩又說出了意義不明的話。


    「……世界?你在說什麽?」


    黑色小女孩從剛剛開始就盡是在說些讓人難以理解她話中含意的話。讓日色對她皺起了眉頭。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我是曾經是世界的東西。現在……」


    盡管麵無表情,仍感覺得出她很失落。現場又陷入一片沉默。日色搔搔頭,決定總之先換個話題。


    「……是說,我能夠離開這裏嗎?」


    「這不用擔心。隻要過些時間……就能回去了。」


    「……回到【伊蒂亞】?」


    「……嗯。畢竟她就是為此才用上性命的。」


    「嗚…………那、那個占卜師果然……死了…………嗎?」


    其實他一點都不想問那之後的事。但他本能地體悟到自己不問不行。


    看到女孩點了點頭,日色心痛得像是胸口被揪緊一般。


    「……為什麽那家夥……要做那種事……可惡!」


    日色咬牙切齒地大叫。


    「……是我的錯。」


    「你說什麽?」


    「……是我讓她這麽做的。」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幾乎沒有力量了。不,應該說我的力量被奪走了。能辦到的事情真的很少。比方說……讓名為阿莉夏的人看見未來的景象。」


    阿莉夏是可以看見未來的人,也因此被稱作《先知阿莉夏》。


    「等一下!你讓那家夥看見了未來?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雖然有很多想問的事,但日色首先還是想搞清楚她做出那種事的理由。黑色小女孩靜靜地閉上眼,開始說了起來。


    「為了保護世界。我無論如何都想做點什麽。可是能做的事情有限。為了想辦法推翻寫好的劇本,我隻能把力量托付給某人。」


    「把力量……托付給別人?」


    「……嗯。其中之一就是給阿莉夏看見未來的能力。不過隻靠不完全的我的力量,沒辦法讓她一直看到自己想看的未來。有許多的妨礙…………盡管如此,阿莉夏還是努力了。」


    「……我不知道你這話的重點是什麽。」


    「很簡單。阿莉夏等於是我殺死的。雖是間接,但是我促使她去把日色你送回來的。」


    「你說……什麽……?」


    得到了驚人的答案。日色的身體下意識地顫抖著。


    「隻能這麽做了。為了將你這個希望和【伊蒂亞】聯係在一起……」


    「也、也就是說你用某種方法把力量給了占卜師。然後利用那個力量,讓她負責把我送回來……是這樣嗎?」


    「……嗯。」


    「開什麽玩笑啊!」


    日色怒吼。不過黑色女孩或許認為承受他的怒氣也是理所當然的報應吧,她就這樣靜靜地佇立不動。


    「你為了讓我行動,而犧牲了那家夥嗎!」


    「對……」


    日色的雙手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拋出最直接的話語。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為什麽就算要犧牲性命也要把我……把我給叫回來啊!」


    他不懂。他從不覺得自己是那麽高尚的存在。在戰爭中他也隻不過是為了自己而行動。並不是因為想要拯救誰還是保護誰這種值得誇獎的理由。


    他隻是不爽阿佛洛斯所做的事情。就隻是這樣。隻抱持著這種理由的自己卻要背負某人的性命回到【伊蒂亞】,這太奇怪了。


    「……對不起。」


    「你……你道歉也沒用吧……就算對我道歉也……」


    日色放鬆了抓住她肩膀的手的力道。


    「我已經隻剩下這個方法了。日色,我隻能把一切托付給你。」


    「為什麽……?為什麽是我?我隻是被召喚勇者的儀式給波及的……」


    「不對。」


    「……咦?」


    「是我…………召喚你來的。」


    「你說什麽……?」


    至今為止日色都認為自己會被召喚儀式給波及不過是僥幸罷了。自己也不是勇者,隻是擁有相當奇特的魔法之人而已。


    「我已經沒辦法把力量托付給勇者了。因為被監視了。所以……我用了剩下的力量,呼喚了你。」


    「……那、那麽,我不是被波及的?」


    「嗯,隻是我為了將你培育為【伊蒂亞】的希望,裝作是巧合把你召喚過來的。」


    「…………等一下,讓我整理一下。」


    日色抱頭苦思,整理黑色女孩至今為止所說的話。


    黑色女孩擁有特殊的力量。那力量是能夠讓阿莉夏看到未來的東西。此外她也能利用召喚勇者的儀式將日色召喚過來。


    (曾經……是世界的東西?)


    逐漸拚湊出解答的謎團。他從阿佛洛斯那裏聽到的毫無說服力、有如童話故事般的話語漸漸有了真實感。


    (世界……支配者……被奪走。取回……意識被操控……)


    日色瞥了一眼在旁邊的黑色女孩。


    (這家夥……曾經……是世界……)


    日色接受自己的想法,靜靜地閉上眼。然後就這樣開口。


    「你——————是


    神嗎?」


    他半信半疑地問道。接著隻見她仍直直地盯著日色,明確地點了頭。


    「我的名字是——伊瓦菈伊蒂亞。是創造了【伊蒂亞】的意誌。」


    日色抱著難以言喻的想法盯著她。看到她那毫無動搖的堅定眼神,日色認為她不是在說謊或開玩笑。


    沒有證據。現在的狀況確實很不可思議,可是這無法證明她就是神。


    「那麽……是你身為神,任意地在操控著居住在【伊蒂亞】上的人們的意識嗎?」


    「不是!」


    日色嚇了一跳。他被第一次大聲說話的伊瓦菈伊蒂亞給震懾住了。


    「我不會做那種事!……不,因為我利用了阿莉夏和真紅,還有日色,所以也不能否認……呢。」


    「真紅……?是指初代勇者嗎?」


    「嗯,沒錯。我給了他《文字魔法》。為了破壞寫好的劇本。可是失敗了。他們被找到,被修正了。結果……他死了。」


    「……你說你給了初代勇者《文字魔法》?那我的魔法也是……」


    「嗯,是我給的。那個魔法就是我。我在尋找不會被他們的劇本給困住,可以筆直地貫徹自我之道、心靈堅強的人。然後我找到了。那就是你,日色。」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一切就並非偶然。不管是被召喚過來,還是獲得了《文字魔法》這個獨特魔法,全都是基於伊瓦菈伊蒂亞的意誌。


    因為伊瓦菈伊蒂亞叫他重新確認刻劃在《狀態》裏的《文字魔法》那一欄,所以日色便照她所說的叫出了《狀態》。


    《文字魔法》消耗mp 30


    想象魔力棲宿於指尖,在這樣的狀態下寫字。魔法會根據文字的意思引發效力。是一種能夠理解文意,引起具有強製扭曲現象之能力的獨特魔法。此魔法過去曾為被召喚至【伊蒂亞】的初代勇者灰倉真紅所用,同時也是【伊蒂亞】的創造神——伊瓦菈伊蒂亞所授予的奇跡。


    從「曾」之後開始的文字以前確實變成了亂碼,無法辨識。


    然而現在卻明確地化成了句子。當初要是知道這件事他應該會驚愕地說不出話吧。


    「……原來如此。」


    「對不起。我擅自挑中了你,又擅自把希望加諸在你身上。還害死了阿莉夏。讓你必須背負她的死……盡管如此,我還是想保護【伊蒂亞】。因為要是這樣下去,一切都會變得不幸的!」


    日色的眼中倒映出她的淚水。她的表情依然毫無生氣,美麗的水珠卻從她的眼中不斷滑落下來。


    「…………我沒有因為被召喚過來而生氣。」


    「咦……?」


    「不如說我很感謝你。【伊蒂亞】太適合我了。我是真心想要在那個世界生活下去。」


    「日色……」


    「不過我很不爽你的做法!一切都照著你的計劃進行的那種感覺,跟那個模範魔王沒兩樣,煩死了!我可不是什麽好用的棋子!就算是那些你創造出的家夥們,住在【伊蒂亞】上的他們也不是棋子!更別說是隨意操控他們的意識!」


    「……嗯。我知道。我也知道我總有一天得為此贖罪。但我現在辦不到。」


    「……把你藏著的事情告訴我吧,黑色女孩。」


    「我可以托付給日色你嗎?」


    「哼,都到這個地步了。隻能這麽做了吧。而且…………我會好好背負那家夥的死。不,是我一定得背,不然那家夥的死就沒有意義了。我不能接受這種事情發生。」


    盡管一切都是照著伊瓦菈伊蒂亞的計劃進行的,她為了日色而用上了自己的性命來使用返還魔法仍是不爭的事實。日色無法忘記這件事活下去。


    「為了我所犧牲的性命,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所以黑色女孩,你也要背負這些性命,一直背負下去。這就是你的贖罪。」


    「…………我知道了。日色,我現在將我的一切全都托付給你。」


    ※


    這是在魔神涅劄法剛出現,聯軍先前的氣勢消失無蹤的時候。


    在此同時,日色消失的消息,也透過士兵傳入了負責突破東北防衛線的雷歐瓦多耳裏。


    盡管不願相信,可是失去了最強的戰力這件事讓雷歐瓦多也焦急了起來。


    「雖然我是想慢慢跟你分出勝負,但似乎沒辦法啊。我得趕快打倒黑羅……你,前去討伐魔神。」


    「做得到的話你就試試看啊。你那雙殺了姐姐的肮髒雙手做得到的話!」


    麵對雷歐瓦多的黑羅蹬地後,瞬間逼近了雷歐瓦多,以手上的刀刺向他的喉嚨。


    可是雷歐瓦多沒有避開,就這樣刻意讓刀刺穿了他的喉嚨。


    黑羅在刹那間感受到奇特的觸感,露出疑惑的表情。


    「……嘖,用了《轉化》嗎?」


    雷歐瓦多用了能使物理攻擊無效的《轉化》。靠著這股力量,雷歐瓦多的身體化成了火焰,接下了黑羅的刀。


    黑羅立刻離開原處,向上撇了撇嘴角。


    「那麽我也讓你見識一下吧。這就是我的《轉化》——《暗黑轉化》!」


    黑羅的身體染上了漆黑之色,那物質像是被黑色的火焰給纏繞般搖晃著。順勢衝往上空的黑色物質聚集成形。


    「……完全是《漆黑之鬼》啊。」


    映在雷歐瓦多眼中的光景。在黑羅的背後出現了仿造惡鬼的臉成形的物體,散發出非比尋常的壓迫感。讓人有種一移開視線就會被殺害的錯覺。


    兩支巨大的角與如血般赤紅的眼睛。擁有宛若能夠咬碎一切事物的銳牙。那模樣想必看到的人都會感到恐懼吧。


    那個惡鬼忽然張開血盆大口,從中伸出了好幾隻觸手。


    (那些觸手恐怕也屬於暗屬性的攻擊,可不能被擊中!)


    普通的物理攻擊雖然無效,可是魔法或屬性攻擊是沒辦法平安無事地接下來的。


    雷歐瓦多用和巨大身軀不搭的敏捷身手躲過了攻擊。


    「呼哈哈哈哈哈哈!盡情地大鬧一場吧,我的力量!」


    觸手從四麵八方無差別地攻了過來。


    不僅雷歐瓦多,站在他身邊一起戰鬥的馬利歐涅·裘德·克萊希斯也一樣,兩人光要避開這些攻擊就用上了全力。


    「真是麻煩的力量!沒想到《轉化》還藏有這樣的力量啊!」


    「嘖!這是過得太和平的蠢貨們無法到達的境界啦!你們這些垃圾!」


    襲來的觸手這次改變了形狀,化為刀刃斬了過來。要對應那不規則的動作非常的困難。雷歐瓦多他們的身上也逐漸出現傷痕。


    「還不夠……還不隻這樣!」


    隻有臉的惡鬼忽然長出了身體,變得更為巨大。而且那巨大的手臂握有一支帶有凶殘尖刺的棍棒。


    「哈哈哈……這正是《暗黑鬼》!就當作送你們下地獄的伴手禮,讓你們見識一下這家夥的力量吧!」


    黑羅讓惡鬼揮舞著棍棒,不由分說地破壞周遭。


    雷歐瓦多雖然被棍棒的風壓給吹飛了出去,可是他順利翻轉身體,用腳踩在大地上,重新穩住了姿勢。看起來沒受什麽嚴重的傷。


    雷歐瓦多望著出現在黑羅背後,應該有超過十公尺高的巨大惡鬼,感歎地歎了口氣。


    「沒想到你會將《變裝術》練到這種地步。」


    「你知道我好歹也是年紀輕輕就成了《三獸士》,被人稱作天才的人吧。」


    黑羅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沒錯,他被譽為【獸王國·帕西翁】成立以來的天才,實力堅強。那時候雖然還不像現在,可以將《變裝術》公諸於世,盡管如此他仍靠著一把劍就打倒了當時的《三獸士》,順利地得到了《三獸士》的地位。


    更何況他擁有隻要看過一次對方的招式,就能夠輕易模仿的才能,所以他也是學習劍術者憧憬的對象。


    有著和魔法同等力量的《變裝術》對他來說簡直是如虎添翼。


    「你為什麽要將那股力量發揮在惡途上呢?」


    「真敢說啊。害我走上歪路的就是你吧。」


    「……我剛剛說我沒背叛過妮蕾的事嗎?」


    「沒錯。姐姐很相信你。她是真的很相信你。然而你卻背叛了她的信任!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犧牲了姐姐才得到的和平根本不能信任!所以我才決定要去阿佛洛斯打造的世界!」


    「難道你想說那家夥打造的世界有救贖嗎!」


    「至少有希望!比起現在這個無聊的世界好太多了!背叛了姐姐的世界……幹脆消失算了!」


    黑羅用力地對著雷歐瓦多舉起右手臂大喊。


    「上吧!《暗黑鬼》!把那些家夥抓來血祭!」


    接到命令的惡鬼眼中閃現詭異的光芒,發出驚人的吼叫聲後衝向雷歐瓦多。


    雷歐瓦多為了躲開惡鬼揮下的棍棒而往後跳,然而那強大的威力所造成的餘波仍震飛了他。


    「唔!這力量是怎麽回事!」


    和剛剛被風壓吹飛時的威力完全不同。


    (這才是原本的威力嗎!)


    雷歐瓦多瞪著悠然俯視著自己的《暗黑鬼》。


    (那恐怕是黑羅召喚的精靈吧,但是居然會化為如此顯現出他恨意的樣貌……真可悲啊,黑羅。)


    藏在自己體內的精靈本來被稱作是反映出心靈的鏡子。也就是另一個自己。所以精靈也會化為相當於那人本質的形貌。也就是說這惡心又凶暴、有如殺意凝聚而成的惡鬼,就是現在黑羅的本質。


    (你憎恨到了這種地步嗎……憎恨我……憎恨這個世界!)


    過去雷歐瓦多對黑羅抱著很高的期望。盡管不是王族,但他的氣質、人望、實力都讓雷歐瓦多感覺到他生來便具有當王的資質。


    他過去甚至有一段時期想要將黑羅立為自己的後繼人。讓優秀的人居於上位也是王國的慣例。


    所以就算自己的孩子出生了,要是黑羅比較優秀,他仍打算把國家交給黑羅。可是這想法也輕易地崩毀了。


    「你走錯太多路了。傷害許多的人,將他們逼上絕路,而且對此毫不在意。我在這裏阻止你,也算是給妮蕾的一點餞別禮吧。」


    「你……」


    「嗯?」


    「不準你隨便把姐姐的名字掛在嘴上!」


    黑羅身上又噴出了更多黑色的鬥氣,惡鬼的力量也變得更強了。


    「《暗黑鬼》!」


    惡鬼猶如瘋狂的野獸般嚎叫。接著用紅色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雷歐瓦多,從眼中射出點亮了黑暗的雷射光束。


    「什麽!」


    立刻反應過來的雷歐瓦多一個後空翻躲過了攻擊。可是惡鬼仍持續追擊。雷歐瓦多拚命地躲開惡鬼接連放出的雷射光束。


    看到擊中地麵的雷射光束,雷歐瓦多的表情變得相當嚴肅。光束在地上開出了巨大且深不見底的洞。而且還具有不會對周遭造成多餘破壞的驚人貫通力。


    「隻要打中一發就結束了。」


    黑羅開心地笑著,但雷歐瓦多也不可能這樣一直單方麵地挨打。


    「那麽我也呼喚他吧!與我的靈魂同在的盟友啊!」


    雷歐瓦多深吸一口氣後仰天咆哮。


    「來吧啊啊啊啊!獅子雷牙啊啊啊啊啊!」


    雷歐瓦多上方的空間像是回應他的呼喚般出現了裂痕,伴隨著玻璃破裂的聲音,身上纏繞著紅蓮之火的巨大獅子現出了身影。


    「來吧,接下來才正式開始呢,黑羅!」


    雷歐瓦多讓叫出的獅子雷牙朝著黑羅的《暗黑鬼》衝去。可是惡鬼也已經準備好用手上的棍棒迎擊。惡鬼雖然看準了時機揮下棍棒,但獅子雷牙跳了開來,從原本所在的位置移動到了惡鬼的左側。


    接著那巨大的身軀宛如子彈衝了過去,用力地把惡鬼給撞飛了……然而惡鬼立刻站了起來,用眼睛朝著獅子雷牙放出雷射光束。


    獅子雷牙一邊靈活地避開,一邊奔上天空。


    「嘖!動來動去的!」


    黑羅煩躁地這麽說,但雷歐瓦多立刻讓他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來吧,黑羅,我們也一對一,拿出所有實力對戰吧!」


    「哈!我會讓你後悔的!我會用手上這把刀立刻砍下你的頭!」


    黑羅拿刀擺好架式,腳掌蹭著地麵前進,縮短兩人間的距離。


    而雷歐瓦多也一樣,將火焰集中在雙拳上,擺出無論何時都能攻擊的架式,緩緩拉近距離。


    沒有任何契機。隻是先出手的是黑羅。他拿著的刀由下往上畫出一道弧線,掠過雷歐瓦多的下頷。接著就這樣氣勢不減地旋轉身體,接連使出攻擊。


    他那沒有任何多餘動作,有如舞蹈的攻勢瓦解了雷歐瓦多的攻擊。麵對這烈火般的連續攻擊,雷歐瓦多連想乘隙反擊都辦不到。


    (不能被那家夥的刀給砍到!)


    黑羅的刀上現在纏繞著漆黑之色。表示他用《變裝術》強化了自己的刀。也就是說這不是單純的物理攻擊,所以就算使用了《轉化》也會受到嚴重的傷害。


    可是這樣下去他遲早得吃下黑羅的招式。他的攻擊速度就是這麽快,準確地瞄準了對手的弱點。而且速度還越來越快。


    黑羅可以自由地回轉自己的身體,利用離心力接連施展招式,麵對他的攻擊,雷歐瓦多隻能一味防守。


    這時雷歐瓦多的右腳忽然往下一沉,讓他的身體失去了平衡。


    「什麽!」


    他的腳下是剛剛《暗黑鬼》的雷射光束開出的洞。由於他不小心踩到了洞穴邊緣,導致地麵崩落,他也失去了立足之處。黑羅的臉上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你的頭我收下啦!雷歐瓦多!」


    雷歐瓦多這才發現黑羅從一開始就是算準了這點才一路逼他後退。他對自己完全上了黑羅的當這點感到十分懊悔。


    黑羅的刀逼近了雷歐瓦多的脖子。然而雷歐瓦多卻因為別的事情而睜大了雙眼。他的視線看向了黑羅的身後。


    ——唰啊啊啊啊!


    「咕啊!」


    噴出鮮血的是——黑羅。飛濺的血液讓黑羅立刻發現到自己被砍了,他立刻轉頭看向背後,站在那裏的是——


    「你要無視我到什麽時候啊。」


    ——手上拿著劍的馬利歐涅。


    「你這……家夥……!」


    「我的妻子和小孩,就是像這樣從背後被你給砍死的。這仇我總算是報了,小子。」


    接著他的劍更是刺入了黑羅的胸口。


    「嘎啊!」


    馬利歐涅拔出劍後,黑羅單膝跪倒在地。《


    暗黑鬼》也同時失去支撐而倒下,化為霧氣散去。


    黑羅用宛若要殺死對方的眼神看著兩人,特別是用劍砍傷他的馬利歐涅,他努力擠出話語。


    「你、你這……臭胡子……!」


    不斷滴落的暗紅色血液染紅了大地。傷口相當深。


    看著黑羅那咬牙切齒的樣子,馬利歐涅靜靜地開口:


    「這一定是他們的指引。」


    「啊?」


    「一定是我的妻子和小孩指引我,我才能夠像這樣站在你麵前。」


    「哈!什麽妻子和小孩指引你啊!說這種事隻讓人覺得惡心!」


    「你真可悲啊,黑羅。今天你反過來經曆了當初你對我妻子和小孩所做的行為,這也是所謂的因果報應吧。」


    「給我閉嘴!你這腐敗的魔人!」


    馬利歐涅完全無視他的怒罵,仍用劍抵著他。


    「獸王啊,抱歉,但最後這下就讓給我吧。」


    「……是要幫你的妻兒報仇嗎?」


    「我想做一個了斷。」


    察覺到馬利歐涅的心情,雷歐瓦多也說了句:「……我知道了。」接受了這決定。


    「嘖……這些混賬家夥!你們隻要乖乖去死就好了!」


    兩人默默地盯著明顯地表現出不滿的黑羅。


    「居然在那邊抵抗!姐姐她根本連想抵抗都辦不到!雷歐瓦多!」


    黑羅不斷用拳頭捶打地麵,發泄怒氣。


    「我無法原諒……我無法原諒踐踏了姐姐的心的你,還有殺死了姐姐的這個世界啊啊啊啊!肮髒……這個世上全是肮髒的事!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我知道你們為了拯救布蘭莎,所以犧牲了姐姐!」


    「黑羅……你……」


    「我看到了。死掉的姐姐的身體……美麗的姐姐身體上有被劍刺穿的傷痕。所以我知道,是你們……殺了姐姐!無論是你!還是你老爸廉德克王!還是裝出父親的樣子騙了我的加列歐斯!你們所有人!到最後還是不認同我們這些外人!」


    「唔!……這樣啊,所以你才會……」


    在已經分出勝負的現在,黑羅的叫聲聽來隻像是可憐的悲鳴。而他的話中確實有不符事實的地方,這件事隻有雷歐瓦多知道。


    「……馬利歐涅,給我一點時間。」


    雷歐瓦多說完後靠近黑羅,沉重地開口說道:


    「黑羅,有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說。」


    「什麽啊!該不會是想給我當下地獄的……伴手禮吧……?」


    盡管他想逞強,可是由於受到了相當嚴重的傷,讓他的話聽起來一點氣勢都沒有。想必是失血過多了吧。


    「……聽好了,你…………誤會了。」


    「……啥。你在說……什麽?」


    「我們沒有一個人背叛了妮蕾。」


    這話讓黑羅惡狠狠地瞪大了雙眼,眼中更是充滿了殺意。


    「別開玩笑了!是你、是你們把姐姐……為了拯救布蘭莎!」


    「不是這樣。」


    「唔!」


    雷歐瓦多開始說了起來。關於黑羅所不知道的真相——


    這是發生在黑羅無論如何都想救姐姐——妮蕾而大鬧了一場,雷歐瓦多將他暫時關入牢房中的幾個小時之後的事情。


    事情產生了劇烈的變化。患上致死疾病《枯竭病》而臥病在床的布蘭莎和妮蕾當中,病情急速惡化的是布蘭莎。


    病情進展的狀況因人而異,兩人雖然幾乎是同時發作,可是布蘭莎更快陷入險境。


    布蘭莎和妮蕾兩人一起躺在一間房裏。這時雷歐瓦多來了。


    雷歐瓦多也是聽說了布蘭莎急速惡化的消息而趕來的。看著明顯地逐漸變得衰弱的布蘭莎,因為自己什麽都做不到,隻能緊握著她的手,雷歐瓦多的臉上浮現了受無力感強烈苛責的悲痛表情。


    「……雷歐瓦多……對……對不起……」


    「你在說什麽!你會好起來的!加列歐斯很快就拿藥草回來了!你要撐到那個時候!」


    「……嗯……可是……我好像……已經不行了……」


    「布蘭莎!」


    雷歐瓦多痛苦地皺著一張臉,呼喊她的名字。


    看她漸漸沒了反應,雷歐瓦多轉頭問身旁的拉拉錫克·芬奈爾。


    「拉拉!我記得還有一人份的藥吧!」


    「是、是的。」


    不過因為是最後的藥,所以無法輕易地用掉,他們才會決定等待身為妮蕾和黑羅養父的加列歐斯去找藥草回來,等到最後一刻為止。


    「一半……對了,讓她跟妮蕾一人用一半如何?可以多少抑製住病情吧!」


    雷歐瓦多雖然覺得自己提出了一個好點子,可是拉拉錫克一臉歉疚地搖了搖頭。


    「不,這樣是不會有效的。如果症狀還在初期階段的話或許多少有效,可是已經嚴重到了這種程度,那就……目前能夠治好的……隻有一個人。」


    這是他們實際嚐試過的方法。可是當病情惡化到某種程度後,就幾乎沒有任何效果了。還是必須吃下整份藥才行。


    可是這樣就等於必須對其中一人見死不救。這種事情……他怎麽可能做得到。


    雷歐瓦多無力地垂下頭的樣子,跟布蘭莎一樣躺在旁邊的妮蕾全部看在眼裏。


    妮蕾立刻將視線移到身邊的桌子上。那上麵放著黑羅為妮蕾準備的水果,也備有削果皮用的小刀。


    妮蕾緊盯著小刀,稍微閉上了眼,接著又張開眼睛,這次看向了呼吸紊亂、十分難受的布蘭莎,然後將視線移到了雷歐瓦多身上。


    「…………雷歐大人……」


    妮蕾緊張地咽下一口口水後,仿佛下定了決心,在床上坐起身來。


    雷歐瓦多和拉拉錫克都低著頭,所以沒注意到妮蕾起身的事。


    而第一個發現這件事的是布蘭莎。


    「……妮蕾…………你在……做……什麽……?」


    聽到她那斷斷續續的聲音,雷歐瓦多和拉拉錫克才赫然抬起頭。接著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便令他們不禁屏息。


    妮蕾不知何時坐了起來。她本來是不該起身的。因為隻要稍微勉強自己,病情就會一口氣加重。


    可是比起這件事,讓他們更驚訝的是妮蕾雙手握著小刀。而且她正拿那小刀抵著自己的胸口。


    「妮蕾!你在做什麽?」


    雷歐瓦多大叫時已經太遲了,妮蕾朝著雷歐瓦多的方向燦然一笑後,便讓身體順勢往前倒下。


    抵在她胸前的小刀因為她倒下的力道————深深地刺入了她的胸中。


    「妮蕾!」


    雷歐瓦多立刻衝過去扶起她,但是她的胸口已經流出了非比尋常的血量。就算不管《枯竭病》會讓身體失去大量的水分,流失這麽大量的血液也完全是自殺行為。


    「拉拉!快救救她!」


    雷歐瓦多立刻讓她躺回床上,但看著逐漸失去血色的妮蕾仍讓他驚愕得說不出話。


    拉拉錫克拿著治療道具過來打算治療妮蕾,可是看到傷口後她也刷白了臉。


    「這、這……」


    拉拉錫克睜大了雙眼,宛如看到了絕望。


    「拉拉!快點想辦法救救她!


    」


    「好、好的!」


    拉拉錫克回應雷歐瓦多後,便把藥草鋪在小刀周圍,緩緩地拔出小刀。這時應該會有痛楚的,然而妮蕾卻沒發出半點呻吟。


    雷歐瓦多和拉拉錫克看她這樣子就知道,她已經連痛都感覺不到了。


    拔出小刀後,拉拉錫克立刻用藥草堵住傷口,用繃帶幫她包紮。


    「笨蛋!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雷歐瓦多也一邊幫忙包紮,一邊大吼。


    這時,妮蕾動了動她那發青顫抖的嘴唇。


    「……雷歐大人…………請你……要讓布蘭莎姐姐大人……幸福。」


    「……唔!你該不會想說要是自己死了,藥就可以用在布蘭莎身上……」


    妮蕾的臉上浮現了滿是慈愛的笑容。那不是快到了極限的病人可以露出的笑容。


    「然後……和黑羅一起……治理國家……人民…………打造不會再有像我們這樣的孤兒誕生的……」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你別再說話了!」


    雷歐瓦多用雙手緊握著她的手。妮蕾的手已經幾乎失去了溫度,摸起來簡直就像枯木。


    「……雷歐大人…………我……就算這樣……也過得相當幸福了喔。」


    「妮蕾……」


    「能夠重新獲得……曾經失去的家庭…………而且…………最喜歡的你也在我身邊。」


    從她的眼中流下了一滴淚水。


    「雷歐大人…………我會一直傾慕著你的。」


    「我也是!你是要成為我妻子的女人!我不準你在這種地方死去!」


    「嗬嗬……我就想聽你這麽說呢……」


    「妮蕾!」


    力氣和生命力都漸漸地從她的手上消逝。


    「請你……務必要……幸福……姐姐大人也……拜托你……了。」


    「……妮蕾……不行……啊……」


    躺著的布蘭莎也拚命地想擠出聲音,卻幹啞地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黑羅…………姐姐……要先去……媽媽和爸爸……那裏……了。」


    看著她那漸漸失去光輝的瞳孔,雷歐瓦多不斷地呼喊她的名字,試圖讓她保住意識。


    可是光芒急速地從她的眼中消逝,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止了。


    「雷歐……大人…………我……愛……你……」


    「……妮蕾?妮蕾?妮蕾!妮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呼應著雷歐瓦多的悲痛叫聲,布蘭莎和拉拉錫克也流下了眼淚。


    雷歐瓦多緊抱著再也不會動的妮蕾,不斷地哭泣著。


    「————於是,靠著妮蕾的犧牲,布蘭莎得救了。」


    「騙、騙人!胡扯也該有個限度!那什麽編出來的故事啊!」


    「…………我沒說謊。」


    「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


    這對黑羅來說是絕對無法相信,也不願相信的真相吧。因為這代表黑羅因為誤會而傷害——殺了自己的家人。


    「姐姐是被殺的……是被殺的……是被你們殺死的!」


    「……是啊。」


    「什麽!」


    「我沒能拯救妮蕾。這是不爭的事實。如果要說是我殺了她……也沒錯吧。」


    「……嗚……別用那種表情看我……不要看我啊啊啊啊!咕啊!」


    或許是叫過頭了吧,黑羅吐出一大口血,往前倒下。可是沒人對他伸出援手,就連雷歐瓦多都隻是繼續俯視著他。


    「……馬利歐涅,我想說的話已經……說完了。接下來就隨你處置吧。」


    馬利歐涅盯著趴在地上的黑羅。鮮血不斷地從他胸口上的傷口湧出。


    或許馬利歐涅看得到黑羅那逐漸變小的生命之火吧,他用力地握緊右手上握著的劍柄後,緩緩地將劍收入劍鞘。


    「……馬利歐涅?」


    「……我和那邊的垃圾不同。給放著不管也會死的家夥致命一擊,這種卑劣的事我做不出來。」


    「馬利歐涅……這樣好嗎?」


    「別讓我說第二次。」


    馬利歐涅背對雷歐瓦多,拿出了戴在脖子上的項鏈墜飾。那上麵刻著這樣的字。


    『生日快樂,親愛的。黎安。』


    『爸爸生日快樂!我最喜歡你了喔!艾莎。』


    對馬利歐涅來說,這是他從重要的人〈妻子與小孩〉那裏收到的重要禮物。他憐愛地握緊那個墜飾,低聲說道:


    「我幫你們……報仇了。」


    雷歐瓦多看了一眼馬利歐涅那滿是哀愁感的背影後又看向黑羅。


    「我不接受……我不接受……我不接受……我……我……我……」


    雷歐瓦多覺得拚命地拒絕去麵對現實的黑羅十分可悲。


    盡管如此他和黑羅仍像兄弟或師兄弟一般。黑羅是他的家人。


    所以雷歐瓦多才會把真相告訴他。


    隻是黑羅不肯承認。他不願接受這事實。因為那等於是否定了他至今為止的人生。說白了點就是……


    「你很害怕吧……黑羅。」


    「……你……說什麽……?」


    「你很害怕承認自己所走的路是錯的吧?而且相當後悔。」


    或許是被說中了吧,黑羅沒開口反駁。


    「我也……很後悔。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真相的。如果那麽做,現在或許你會繼續待在我身邊,我也能把下任獸王的位子交給你吧。」


    「那種……東西……算什麽啊……」


    「……這樣啊。那我不會再說什麽了。就在這裏結束吧。」


    「…………」


    「你所做的事情就算是出於誤會,也是無法被原諒的事。去那個世界被妮蕾罵吧。」


    「…………嘖。」


    黑羅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沒人知道那是出於憤怒、悲傷,還是疼痛。隻是過去那樣強韌的他現在看起來非常渺小。


    在一陣沉默後,黑羅開口說道:


    「……姐姐她……」


    「?」


    「姐姐她……是笑著的嗎?」


    「……是啊,她到最後都帶著美麗的……宛如女神的笑容。」


    「………………這樣啊。」


    黑羅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然後——


    「我……………………我…………」


    黑羅就這樣斷了氣。雖然不知道他最後想說些什麽,但這段從過去開始經曆了漫長時光的扭曲因緣終於劃下了句點。


    ※


    另一方麵,西南防衛線已經快要分出勝負了。


    躺在地麵上的兩人是——妮奇和卡繆。他們傷痕累累,滿身瘡痍。


    而站在地上俯視著他們的是——日讀。


    「你們很努力了,不過還是贏不過擁有這個《仙樹寶劍》的我。」


    全長五公尺。劍刃寬三十公分。用帶有宛如上過漆般光澤的黑色樹木打造的大劍。日讀將這把大劍扛在肩上。


    這雖然是日讀用自己的力量,在戰鬥途中打造出的劍,可是就連妮奇的絕招《爆拳》都無法在那上麵造成半點傷痕,是非常堅韌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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