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文,”黑袍少年走到西利亞身邊,用腳尖輕輕踢了踢他:“怎麽這就睡了?加文?”


    那嘶啞聲音實太有標誌性,海因裏希幾乎瞬間就確認了——那竟然是少年時代尤涅斯!


    那個時候尤涅斯沒有現這麽蒼白詭譎,但眼窩深眉骨高,嘴唇緊緊抿著,麵相很有一絲戾氣。他站著等了片刻,見西利亞好像是真睡熟了,便坐到草地上怔怔看著他。


    遠處夜蟲聲聲,燦爛星河如同一條光帶般橫貫頭頂。西利亞臉漫天星光下異常平靜,尤涅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慢慢低頭去親吻他唇。


    然而就兩人呼吸交錯那一刻,西利亞驟然睜眼,一手擋住了他:


    “幹什麽?”


    尤涅斯僵住了。


    兩人對視片刻,西利亞挑起一邊唇角,目光竟有些邪性。


    “我隻是……”尤涅斯結結巴巴道,然而西利亞沒等他說完,徑直起身走了。


    緊接著周圍場景突然變幻,仿佛有有一隻無形手從海因裏希麵前揮過,眼前變成了一片昏黃漫天風沙。


    飛舞沙礫打臉上帶來火辣辣痛感,緊接著不遠處鮮血衝天而起,西利亞失聲大叫:“師傅——!”


    話音未落便隻見人頭落下,撲通一聲無頭屍體跪倒地,手中黑金長槍重重砸沙地上。


    “師傅!師傅——!”西利亞聲音幾乎泣血,踉踉蹌蹌想衝上去,但緊接著就被幾個暗星武士同時按住了。隨即天空中飛下幾台龍騎,高階武士們個個全身浴血,看上去像經曆了一場苦戰,尤涅斯提著長刀位居其首,居高臨下注視著西利亞。


    “怎麽樣?”他表情殘忍而漫不經心,就像是剛完成一場精彩表演,聲音甚至是很享受:“給個評價吧,加文?”


    西利亞被強迫按著跪沙地上痛哭失聲,幾乎以瀕死力道狂暴掙紮,幾次想撲向老師那白發蒼蒼人頭,但都被暗星武士們勉強按住了。兵荒馬亂間隻見尤涅斯突然舉刀挑起西利亞下巴,刀尖瞬間刺破了皮膚。


    “你早知道有這麽一天,為什麽要背叛?”


    西利亞被迫仰起頭,鮮血順著咽喉落到領子裏,牙關幾乎都發抖:“尤涅斯……尤涅斯!”


    那聲音中仇恨幾乎滿溢,他右手猛然從桎梏中強行掙脫,一把緊緊抓住刀刃,鮮血頓時順著掌心流了滿手:“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尤涅斯臉色驟然一變,瞬間好幾個人都沒拉住西利亞,少年徒手抓著刀刃猛然回身,一把就割斷了身後武士喉嚨!


    “拉住他!”高階武士齊聲大吼,尤涅斯駕駛龍騎飛身而下,然而還沒撲到西利亞麵前就被橫飛而來龍騎“呯!”一聲撞飛了出去!


    那一幕簡直讓人眼花繚亂,暗星武士包圍中西利亞縱聲怒吼,聲音尖厲直上雲霄,十數台龍騎聞聲而動,同時一齊甩掉駕駛員往高空飛去,繼而猛撞一起爆炸了!


    火光將太陽都反襯得黯然失色,暴雨般燃燒碎片從滾滾黑煙中傾瀉而下,所有人都大吼著四散開來。尤涅斯沙地上滾了兩圈後一骨碌爬起來,舉刀向西利亞撲去,卻被迎麵一把掐住脖子,瞬間重重按地上!


    “你他媽!你他媽怎麽不去死——!”


    西利亞幾乎瘋狂,隻顧著死死掐住尤涅斯,連背上被人連砍兩刀都沒有覺察。直到第三刀時他被人橫裏一撞,這才猛然噴血倒下!


    尤涅斯狂咳著飛爬起來,一把拎起滿身是血西利亞,怒道:“你這叛徒——”


    話音未落便被一架淩空而來龍騎當頭撞倒,狼狽不堪滾下了沙丘。隻見那龍騎將西利亞當空一撈,流星般掠向不遠處無頭屍身,緊接著西利亞伸手抓起黑金長槍,一把捧住他老師人頭,緊緊抱懷裏。


    “——暗星堂!”龍騎倏而遠去,隻聽西利亞尖厲叫聲遠遠回蕩,帶著血氣撕裂每個人耳膜:“你們注定滅於我手!死無全屍!暗星堂——!!”


    `


    之前海因裏希聽艾德娜描述,以為西利亞老師死後立刻回聯盟組成了光耀軍團,從此練兵黷武要向暗星堂報仇,但現才知道不是這樣。


    少年西利亞沙漠深處安葬了老師,跪簡陋石頭墓碑前哭了整整一天一夜;隨後他搭了個草棚,竟然就這麽住了下來,開始守這個小小墳墓。


    這裏風沙極大,食水難尋,西利亞便依靠那柄黑金長槍以狩獵沙蝠為生。每天早上他都要挑著水桶去很遠地方尋找古井,白天趁著強烈日光硝製沙蝠皮,偶爾傍晚時分有商隊經過,他就用這些皮交換一些日常用品。


    這些記憶瑣碎而平淡,而海因裏希卻能感覺到西利亞心態上悄然變化——隨著日複一日重複勞作,他內心深處仿佛有什麽東西真正穩定下來了,浮躁和戾氣都漸漸褪去,青澀尖銳棱角被悄然撫平,仿佛粗糙琥珀被時光反複打磨,終泛出溫潤而細微光。


    往來於大漠商隊也漸漸注意到這個孤身守墓年輕人,有關於他傳說總是籠罩著一層神秘而旖旎色彩。終有一天,一個商隊首領交換完貨物後,突然拉住西利亞手,誠懇問:“你願意跟我走嗎?”


    “……”西利亞搖了搖頭,輕輕抽回手。


    商人首領非常失望:“但是為——為什麽?”


    “因為我還有其他事要做。”


    西利亞微帶歉意看著他,那一刻海因裏希發現,他眼底深處邪性竟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是平和、堅定和無可動搖。


    商隊首領話就像一個契機,標誌了一件重要事情:西利亞已墓邊守滿三年了。


    這是沙漠旅人規矩,老師死後學生要守墓三年後才能離開,這些大漠中旅居、狩獵人們每一代都是這麽過來。而這條規矩看似嚴苛沒有道理,實際上卻是前輩們對後人後庇護和約束——沙漠中爭殺甚多,強大老師死後往往留下弱小而又滿懷仇恨學生,如果沒有強製守墓規矩,學生們可能立刻就會動身報仇,終往往是白費性命而已。


    當然也有人滿懷強烈複仇欲,守墓期間勤學苦練,一朝期滿便立刻下手複仇成功,成為大漠深處流傳佳話——然而放西利亞身上這顯然是不現實。


    他隻是個孤身居住沙漠中年輕人,麵對卻是縱橫遠星係數百年、連聯盟都束手無策強大恐怖集團暗星堂。


    那天傍晚當商隊再次經過時,遠遠就看見草棚被付之一炬,燃燒大火和千萬裏連綿不絕夕陽熔合一起,老遠都能看見飄揚黑煙。商隊還以為草棚遭了沙漠強盜,然而急匆匆趕去一看,隻見那個年輕人靜靜站大火前,裹著粗布披風,手提黑金長槍,聞聲回頭向他們微微一笑:


    “我要離開這裏了,能用你們商船捎我一程嗎?”


    商人們麵麵相覷,終首領擔憂問:“你要去哪裏?”


    “聯盟。”西利亞頓了頓,說:“聯盟首都藍汐星。”


    少年加文·西利亞出走二十年後,終於再次回到了聯盟政治軍事權力中心。


    同年他被任命為少校,駐留首都擔任護軍;次年基因工程專家們鑒定他危險性已小於正常值,身體各指數都超出預期,於是被任命為中校,派往戰場擔任中級指揮官。


    這段時期頻繁爆發小型戰役加速了西利亞升遷之路:第二年開春,周邊小國進犯,當地聯盟駐軍司令被殺,西利亞臨時指揮手下組織反撲,幹脆利落打退侵略軍並扳回了事態,以此晉升上校;時隔不久當地駐軍嘩變,議會內部焦頭爛額,西利亞出麵調停了地方駐軍和政府之間激烈衝突,以此被晉升為少將。


    那是一段艱辛而忍耐歲月,西利亞從真正孤身一人到開始發跡,再到擁躉者眾,中間經曆了整整幾十年炮火和戰鬥洗禮。他聯盟議會直接命令下輾轉於各星係戰場,軍銜隨著不斷積累戰功一升再升,漸漸贏得了大半中、低級軍官好感與支持。


    銀河紀元三千年,隨著邊疆戰事日益擴大,各地駐軍難以統一,成立聯盟直屬軍團呼聲也越來越高。同年議會改選中早已下台孔塞特林前議長成功再次當選,上台後第一道軍令,便是批準組建了聯盟史上第一支軍方直屬全功能精銳戰鬥部隊——它官方名稱叫“中央直屬一號空戰部隊”,後世稱其為光耀軍團。


    而加文·西利亞,終於被正式授上將銜,成為了這支軍團總指揮官。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本來要寫到回憶結束,但是已經12點了,太困了,留著明天繼續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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