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清溪村陷入萬籟俱寂之中。


    姬易臥坐在張老人家的床鋪上,茭白的月光通過窗孔透進來,撒落在姬易臉上,配上他臉上淡淡的淚痕,給他平添了一抹憂思。


    在送與老人一場夢境之後,姬易就一直陷入這般憂傷無言的心情中。


    老人走了,在姬易給他締造的神靈夢境中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人總會死去的!”當姬易不惜動用體內真氣要為他續命時,老人卻笑著拒絕了,他說道,


    “從五十年前得老觀主的點化,我便開始拜神,這一拜便是五十年,如今見到了神靈,我已經沒有什麽遺憾了!”


    說完便含笑離去了。


    姬易心中清楚,他的哀傷不舍更多的是來源於前身的執念,那是將老人視為親人的感情。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三年來,雖然姬易不常來此,但每次的到來,老人對他如父般的關愛都觸動著他內心中緊閉的心弦。


    這也是為什麽他並沒有拒絕那道香火線纏繞到自己陰神上,也是他為何不惜消耗修為,也要為老人續命的原因。


    修士畏因,哪怕他想明知道不應該接受那道香火,也義無反顧選擇承擔老人的因果。


    “香火,神靈!”


    感受著體內的那道已經斷裂的香火線,姬易臉上帶著猶豫,白天的變化讓他初次接觸到這種有別於煉氣的力量——香火之力,也讓他看到修行的另外一條道路。


    沉吟良久後,隻見姬易取出那本光滑的黑皮書。在月光照射下,黑皮書泛著點點夢幻的光芒,像是在提醒著姬易什麽,讓姬易默然不語。


    “連你也要讓我走上這條道路嗎?”姬易看著手中的夢書自語了一聲,隨後又釋然的笑了笑,


    “也是,從我決定要造就夢境推演神通開始,就已經不可避免要走上這條路!”


    姬易心中十分清楚,那道纏繞在陰神上的香火線,充其量隻是那最後一根稻草而已。


    “既然如此,我還在猶豫著什麽?”


    捫心自問,對於成為神靈這條道路,姬易並不反感,古時煉氣士走上封神之路的前輩並非沒有。或許隻是因為香火這道加在身上的枷鎖,這才在心中隱隱想要排斥吧。


    “香火啊!”姬易幽幽一歎,感受著已經纏繞在陰神上的香火線,本來猶豫的目光轉而變得堅定。


    有得必有失,沒有任何一條道路是完美無瑕的,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那麽唯有繼續走下去。


    沉吟許久,姬易將夢書貼在額頭上,心神挑動陰神上纏繞的那道香火線,便轉眼進入睡夢狀態。


    ……


    夢中,姬易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孩子,“他”是一個孤兒,飽受周圍同齡人的欺淩歧視,連周圍的村民也不待見他,認為他是個煞星,出生便克死了自己的父母親人。每到此時,姬易都能夠深深體會到孩子心中的孤獨,害怕,不甘。


    下一刻場景一變,此時那孤兒已經長到少年,“他”學會的反抗,蠻橫的將曾經欺負自己的人一一報複了回去。“他”似乎沉浸在報複的快樂中,漸漸變得凶狠霸道,一言不合就與人動手,直到沒有人敢小看他,欺淩他。


    接著第三個場景,“他”已經成長為一個中年人,同時也是村中臭名昭著的惡霸,惡名累累,周圍的村民恐懼他,惡名甚至傳到附近的村子裏,但他卻很享受。


    第四個場景,是“他”成親了。成親的對象雖然是他蠻橫搶來的,但一向冷血的他卻十分愛這位妻子。直到妻子為他生了個孩子,他漸漸放下的心中的仇恨,打算享受天倫之樂……


    第五個場景,“他”回到家中,發現自己家中妻兒都慘遭殺害,鮮血從屋內流出屋外,他浴著血,選擇瘋狂的報複,第一次拿起屠刀,學會了殺人。


    第六個場景,“他”在一次追殺中走投無路,卻被一位路過的老者所救,老者解開了他的心結,隨後他開始隨著老者來到清溪山下,拜神,贖罪。


    第七個場景,帶“他”來這裏的老者死了,留下一位約莫七八歲的孩子被‘他’收留。姬易發現那孩子正是‘他’自己。


    第八個場景,姬易看到了自己朝著“他”的眉心點去,之後便看到散發著光輝的神像……


    “大夢化蝶,不知身是夢中客!”一聲似是感慨,似是歎息的輕喃聲幽幽響起。


    夢境隨著“他”的死亡落下帷幕,隻見夢境深處一道靈光湧出,化為一隻蝴蝶撲打著翅膀飛到姬易的身邊。蝴蝶輕輕揮舞著翅膀,所過之處,夢境猶如玻璃一般破碎開來,取而代之,出現在姬易麵前的是空蕩蕩的虛空。


    “這就是你的一生嗎?”姬易伸手捧起蝴蝶,回想著之前看到的一幕幕場景麵色複雜,感歎了一聲。


    借由夢書與那道香火線,姬易演化了這場夢境,同時也經曆了張老人的一生。一場夢境,讓姬易隱隱明白過來,張老人的信仰為何在這五十年間一直不曾改變。


    “半百祭神,隻為贖罪!”


    整了整複雜思緒,姬易看著手中的蝴蝶,指尖輕輕彈動,驅使著蝴蝶朝著麵前的虛空飛去。


    “化!”


    姬易憑空遙遙一點,隻見飛舞的蝴蝶頓時破碎成一道道靈光,靈光落到虛空,逐漸凝實成沙土,沒過多久,便化作一方半尺左右的土地。


    “夢化域,成夢土!”


    姬易看了一眼眼前初成型的夢域,滿意點了點頭,雖然夢域不大,卻是一道引子,以此為引,請眾生入夢,也是他為將來夢演神通所鑄就的根基所在。


    打量了一番眼前這簡陋的夢土,姬易心中一動,心神牽引體外夢書與眼前夢域溝通。在夢書與夢域產生共鳴的時候,隻見一本虛幻的書緩緩顯現在夢域中,漂浮在夢土的上方。


    夢書撒下點點靈光,化為一個個夢幻般氣泡在夢土上紮根,仔細看去,那些氣泡中各自倒映著不同的場景,其中絕大多數都是與刑罰有關。


    “成了!”感受著體內陰神與夢書夢域之間的聯係,姬易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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