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我的學生怎麽樣了?”


    不久後一個白大褂醫生拿著張化驗單進來時,林念樵趕緊迎上去問道。


    “嗯,隻是血糖有些低,問題不大,打兩瓶葡萄糖,我再開些藥回去吃就可以了。”


    那醫生一邊看著化驗單一邊說道:“回去了休息幾天,在飲食上要注意多吃些饅頭、麵包、餅幹這些含糖的食物,喝些糖水和飲料就行。”


    “這樣啊!”


    林念樵聽到這話才鬆了口氣,道:“那麻煩你了,醫生。”


    “不客氣,應該的。這是醫藥單,你去把費用交一下……”


    “唔……”


    不久後,當診床上的寧折醒來時,一睜眼就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還有掛在自己眼前的點滴瓶。


    略微有些刺鼻的消毒藥水味兒充斥著房間,寧折怔怔的看著瓶中的液體一滴一滴的掉在滴壺中,一時間眼前有些恍惚。


    “醒來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林念樵在旁邊的空床上,一看到他醒來就關切的問道。


    寧折沒有回答,因為他這時候他腦子裏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不要想其它的事了,醫藥費我已經結了,等打完了這一瓶我們就可以回去了。醫生讓你休息幾天,回去了我給你放幾天假去休息。”


    林念樵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從床邊一個塑料袋裏拿出一個麵包,撕開包裝後笑著遞過去,忽然道:“對了……低血糖這毛病容易暈眩昏迷,你宿舍隻有你一個,旁邊沒有人這可不行,萬一又昏過去……”


    “老師……我想看看藥費單!”


    林念樵在旁邊說著,寧折接過他遞來的麵包沒有吃,在旁邊沉默了一下後說道。


    聽到這話林念樵微怔了一下,看著低頭不語的寧折,已經熟悉這孩子性格的他歎了口氣,將單子從衣兜裏遞了過去。


    寧折看了一下,上麵顯示著化驗檢查,藥費點滴這些加一塊兒兩百多塊錢。


    “下午我會還給老師的。”


    寧折說道,並用沒紮針的手將藥費單折起後,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


    “一定要這麽懂事嗎?”


    林念樵看著這個遠比同齡人成熟和懂事,還帶著些倔強的少年苦笑道。


    別的孩子是太過頑劣,不乖不懂事才讓他頭疼,可隻有這個孩子是太成熟,太懂事而讓他有些頭疼了。


    “有父母的孩子才有資格去不懂事,”寧折沉默了一下後低聲道:“我——已經沒有資格去不懂事了。”


    兩年前,他的天塌了。


    可雖然生活就是這麽殘忍,但世上不幸的人也不止他一個。


    各種意外在全華夏、全世界每天每時每刻都有發生,但不論發生什麽,最後隻要人還活著,生活就得繼續下去。


    悲痛過後,擦幹眼淚重新站起來,天塌了隻有自己頂上去。


    聽到寧折的這句話,林念樵鼻子莫名一酸,不過還是努力給寧折一個微笑:“嗯,那就當你欠老師的吧,現在不要急著想這些,等你以後長大有條件了再來還吧!”


    寧折點點頭,這才低頭咬了一口麵包,慢慢嚼了起來。


    “這裏還有水,喝一口了再吃。”林念樵摸了摸寧折的頭,語重心長的說道:“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兩小時後,兩人從診所裏出來時已經到了中午,診所前的街道上偶爾有穿著校服的雲峰二中學生經過。


    林念樵手中提著的塑料袋裏,是給寧折買的麵包和飲料,寧折提的一個塑料袋裏則是他的藥。


    “現在是吃飯時間,餓了嗎,走,老師請你吃飯。”林念樵笑道。


    “我不餓。”


    寧折搖了搖頭,這是實話,剛吃了林念樵買來的麵包不久,現在他肚子倒真還不餓。


    林念樵想了想後道:“好,既然不餓那我們就回學校吧,走,路口那邊有車,打一輛過去快一點。”


    寧折道:“老師,我……想走一走。”


    林念樵微微一怔,然後馬上笑著道:“好,那我們就走回去。”


    兩人於是朝著雲峰二中的方向開始走去。


    “寧折,你家裏還有一個爺爺,你現在跟他一起生活,對吧?”


    路上林念樵和寧折聊著家常,嚐試著拉近與他的距離。


    也許是當年的事,對於寧折的影響太大,這也使得他在班上沉默寡言很不合群,或者說是他自己有意和其它人疏遠。


    他注意到這個情況後也找其談過話,隻是收效甚微。


    今日他感覺和其距離拉近了不少,所以想繼續拉近一些,看能不能打開這孩子的內心。


    “嗯!”


    寧折嗯了一聲。


    自從家裏出了意外後,他就被鎮上分去由他大伯收養,每個月鎮上還會派發一些補助的錢和米麵這些。


    隻是他大伯和嬸嬸對他並不好,於是就被幹了一輩子木匠的他爺爺領去撫養了。


    他爺爺在鄉下,而他此時在縣城租房念書,所以現在身體出了問題後,他在考慮要不要回鄉下去休息一陣,不然再出現今日的情況……


    說真的,寧折覺得自己現在不怕死,他現在唯一擔心的,是不能給對他很好的爺爺養老送終。


    “……”


    林念樵苦笑,聊天聊成這樣了還讓他怎麽往下去接?


    “寧折,你……”林念樵忽然腳步一停,轉頭看著寧折道:“要不去我家裏住一陣吧?”


    “誒?”


    寧折聽完一臉意外的看向林念樵,眨了眨眼睛,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林念樵觀察著寧折的臉色,道:“你現在應該在想,休息幾天時要不要回家去找你爺爺,去了又怕讓他老人家擔心……吧?”


    寧折的臉色變成了吃驚。


    一看到如此,林念樵便知道他猜對了。


    猜一個孩子的想法,尤其還是一個懂事的孩子,對他一個和學生打了半輩子交道的老師來說,有時候並不困難,隻需小小換位思考一下就八九不離十了。


    “如果怕爺爺擔心就來我家裏,明後兩天是周末,我可以照看你,兩天後問題估計就不大了。”


    林念樵說著,金絲眼鏡下的眼中露出一絲狡黠之色:“我想……懂事的你應該知道怎麽選吧?”


    寧折低下頭咬了咬嘴唇,片刻後低聲道:“我怕……打擾到你們,給老師添麻煩。”


    “放心吧,不麻煩,一點兒都不麻煩,可你要是出了事才真是老師的麻煩。”


    林念樵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道,說著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記住了嗎?我是你們的老師,還是你們的朋友。”


    “老師,謝謝!”寧折低聲道。


    “謝什麽?換成是任何一個學生遇到困難,老師都會盡力去幫助的,有好幾個現在還聯係呢!”


    林念樵笑道:“走,回去了你先回教室收拾一下東西,下午在我的宿舍睡一覺,晚上放學了我們一起回家。”


    ……


    操場。


    雲峰二中老師休息的宿舍是一排平房,連著學校的校牆,宿舍的前麵就是學校的大操場了。


    林念樵領來他後,臨走時還不忘打來熱水囑咐他吃藥。


    寧折躺在開著電熱毯的床上,卻翻來覆去的有些睡不著,想起林念樵的關懷備至,讓他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溫暖。


    老班的這張床,班上很多得過頭疼腦熱風寒感冒的同學都休息過,可唯獨隻有林念樵自己平時卻很少在上麵休息。


    他說的任何一個同學有困難,他都會盡力幫一下決不是一句隨口的空話,有時候,寧折真的感覺林念樵是把他們當成自己孩子去看,去管理教育的。


    “家嗎?”


    想起林念樵說的那句晚上回家,寧折的臉色有些複雜,真是一個熟悉,而又遙遠的字眼啊,不過好在——


    他還有爺爺!


    當年他雖然考上了高中,可是在意外到來後,他卻沒有學費上高中了。


    大伯和嬸嬸商量一陣後的意思,是想讓他跟著村裏去外地打工的人,一起外出打工,眼不見為淨。


    可是老爺子很固執,堅持要讓他繼續讀書,那一陣也是因為這事兒家裏鬧的很不愉快,最後老爺子一氣之下,直接帶著他和大兒子分家單過。


    不過後來村委會帶來好消息,說他們家的情況傳到外界後,有好心人願意資助他讀完大學的學費,這才讓他可以繼續學業……


    胡思亂想了一陣,睡不著的寧折終於一陣困意襲來,慢慢的睡著了。


    “唉——”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聲歎息,驀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這個聲音帶著一種古老、悠遠的氣息,仿佛曆經了千萬年的滄海桑田後,才出現在他的耳邊。


    “嗯?”


    這時半夢半醒中的寧折雙眼驀然睜開,‘忽’的一聲,滿頭大汗的從床上坐起來,左顧右盼就見宿舍裏空著,除了他以外根本沒有人。


    “剛才那個聲音……是夢吧?”


    寧折雙手抹了把臉,坐在床上有些驚魂未定,“可是為什麽我又感覺如此的真實?”


    想了想後,寧折還是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隻是一聲歎息而已,而人的夢又千奇百怪,夢到什麽的都有,所以隻是一聲歎息,一點兒都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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