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


    熊熊的烈火!


    炙熱難耐,仿佛要引起爆炸。


    “受不了啦!……”他試圖大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剛開始,這種炙熱來自腦門前的某個方位,而且越來越熱、越來越熱,燒灼著每一個細胞,有種即將烤糊的感覺!


    走運的是,熱量突然間蔓延開去,緩緩流向身體的其他各個部位,轉變為讓人剛好能夠忍受的陣陣熱浪,瞬間如釋重負。


    與此同時,他發現自己在不停地加速,起初每小時大約是十幾公裏,後來大約百來公裏,再後來便躍升到一千多公裏,沒錯,他的感覺器官變得異常靈敏!


    死真是一種獨一無二的體驗……


    他的思維愈發活躍起來:據說死後人的靈魂能達到光速或者超越光速,這種假說是真的嗎?到了可以驗證的時刻,他的心裏是又期待又忐忑,甚至產生出莫名的恐懼。到達光速以後會怎樣呢?……嘭,灰飛煙滅!!!?


    還是穿越蟲洞,贏得新生?


    移動速度並沒有如他所想繼續增加,而是忽然停了下來,這一停,很久很久。如今,他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但他能感覺到極度的漫長和無盡的空虛,按照這狀態,他悲觀地估計:大概重生也需要排隊。


    還好,除了腦袋有些眩暈,身體各處的溫度都在慢慢下降,逐漸恢複正常體溫。


    不知道過了多久——


    又開始移動了!他欣喜地感覺到那種難以察覺的速度,噠……噠……噠……秒針出現在腦海中,穩當地走動起來。有了參照,他可以肯定,這次的速度絕不會超過輪椅的前進速度,真是太慢了!


    加速,加速,他在心裏默默呐喊著,卻無可奈何。


    我要起飛!


    一陣涼風陡然撲麵而來,他從心底深處打了個寒顫。身體的溫度也倏然降下來,毫無征兆。冷!冰冷!隨著速度的提升,他感覺溫度越來越低,如同掉進了冰窖一般,幸好移動速度在200-300公裏的區間穩定下來,天哪,這是一輛開往地獄的列車嗎?


    他的心理很矛盾,不知道重生是否需要自己額外的努力,難不成隻是這樣消極的等待?


    如果隻是等待,誰又知道他打算重生還是選擇離開人世一了百了?臨死前顯然忘了祈禱,但現在還來得及嗎?他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造物主會不會弄錯結局。


    思考的結果是:認命吧!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


    隱約和迷茫中,


    他意外聽到一絲微弱的聲響,像極了呼吸般的氣體振動,可惜始終無法聽清,於是他更加渴望聽見,卻總是勞而無功。


    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熟悉的聲音終於越來越清晰,他甚至還聞到了一縷陌生的異香。


    無意中受了刺激,他用盡吃奶的力氣猛地睜開眼睛。視力正常,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個雙手托腮、清純可人的年輕女孩,十七八歲的模樣,正瞪著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盯著他,臉上竟然洋溢著崇拜、熾熱、癡迷、溫柔還有擔憂的複雜表情。不過,女孩穿著很樸素,甚至還係著可愛的粉紅色小圍裙,臉上也未見施脂粉,有種超級天然的萌萌噠。


    看到他睜開眼,女孩高興起來:“莫問,莫問,你醒啦?你醒啦?”


    莫問?他心下大驚,炸屍般一躍而起。怎麽可能?他惶恐地甩脫那雙試圖拉住自己的柔夷,四處尋找著什麽。難道重生失敗了,為什麽我還叫莫問?


    這是一間不大的屋子,光線昏暗,但可以看清屋內所有的布置。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散射出斑駁的明暗影像,有種奇異的朦朧美。


    通過這次生死考驗,他的眼睛似乎變得特別銳利,簡單一掃,便發覺不遠處就有一扇碩大的落地鏡,足以把自己整個身子映照出來,他飛奔過去,隨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鏡子裏的人,他不認識!


    皮膚白皙,身材修長,特別是這張臉,很陌生——咳,有點像塗了洗麵奶的那個人。


    “你是誰?”


    “……”


    “我在哪裏?”


    “……”


    “你是我的什麽人?”


    “……”


    “我有多少資產?”


    “……”


    “我是——誰?!”


    “……”


    他回到沙發上坐下,然後朝著漂亮女孩發出一連串疑問,不管怎樣,他不能稀裏糊塗。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女孩應該是自己的女仆!想想都很雞凍啊。


    女孩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問題又多又快,根本無暇回答。不過,她並不著急,而是伸出柔弱的手拿手背測了測他前額的溫度,正常。


    “每次醒過來都要問一遍同樣的問題,你能有點創意嗎?諾……”女孩遞過來一張紙,“自己看吧。”


    他接過女孩手中的小紙條,急不可耐地攤展開,上麵果然有幾行娟秀的字跡,工整卻稚嫩。


    “我叫華君。”


    “你在自己家裏。”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你想要多少資產,就有多少資產。”


    “你叫莫問,是個大少爺。”


    看筆跡墨水已幹透,紙條還泛黃,當真寫了很久的樣子,他眉頭緊皺,內心很是疑惑。


    “她是我的朋友?普通朋友還是女朋友?哦……這感覺也不錯。”他奇怪地想。


    出於慎重,他還想再反複確認一下。


    “華君,我在這住了多久?”


    這位名叫華君的女孩歪著頭認真地想了好長時間,半天才說:“好多年了吧……呃,我也想不起來了。”


    “這麽多年,我一直都在昏睡?”他很詫異。


    “是呀是呀!我也覺得你很奇怪呢。你是不是一直在做很好玩的夢,所以不願意醒?……”華君蹙著眉頭問,語氣中充滿天真。


    他尷尬地撓撓頭:“做夢?或許吧……”


    “小丫頭,以後我會告訴你。”


    他站起身,感覺到一種生命的原始悸動,於是拉開了所有的窗簾,並打開所有的窗戶,清風拂麵香氣撲鼻,絢爛的光線包圍了他的身體,薄薄的霧氣縈繞在晨間。


    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完全嶄新的:新的環境、新的事物、新的夥伴、全新的自己!


    他重生了!


    重生在森林裏的一間小木屋!


    多麽神奇,多麽美好,他想狂吼一聲,但忍住了。


    “我想出去走走。”他試探地問,“你想去嗎?”


    沒想到“女仆”華君竟然輕輕搖搖頭:“我累了,想休息會。”


    “……”


    他稍感意外,但很果斷地推開了那扇輕巧的木門,他現在內心充斥著欣喜和野性,需要歡呼雀躍地衝進大自然的懷抱。


    按照慣例,他要去尋找屬於自己的金手指,女仆的事,目前還不是最重要的。————————————————————————


    華君瞅著莫問挺著胸脯、大搖大擺撞門而出,然後發了瘋似的在林子裏狂奔,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這人可真有意思:


    大約四五年前,有人開著救護車把他送到了這裏,送來的時候,這個名叫莫問的人,頭上還纏著縱橫交錯的乳白色紗布,像是受了重傷的樣子。


    捆得像個阿拉伯人,嘻嘻,很好笑。


    雇主們出手大方,租用了姐姐家的木房子,不但付了豐厚的勞務費,同時還留下了一張信用卡,囑咐說這是專門留給病人的,額度是“隨便刷”,密碼病人自己知道,如果能夠醒過來的話。


    剛開始的兩三年,照看病人的工作一直由姐姐負責,由於莫問昏迷不醒,吃喝拉撒洗,全得管。姐姐是個鄉下女人,重活累活都能扛,這點小活自然不在話下,隻是髒些繁瑣些,誰讓報酬這麽高呢,別人隻有羨慕的份。


    慢慢地,大家都說,來的是位富家少爺,發生了什麽意外才變成了植物人,真可憐!


    這裏是郊區,離城市僅有十幾公裏,但自然環境、原始森林保持得很好,為什麽沒有開發,誰也不清楚。


    生活條件改善後,姐姐又生了個小孩,雖然照料病人的活不太受影響,時間卻有了衝突,於是姐姐靈機一動,讓在家無事可做的妹妹華君負責陪護和看管病人,這樣,可謂兩全其美。


    說來也怪,在華君看護病號的幾個月時間裏,莫問醒過來的頻率越來越高,最近一段時間,更是每天蘇醒一次,問完同樣的問題後,隨即倒頭昏睡。


    小菇涼華君不明白什麽是醫學奇跡,隻知道這個人很是莫名其妙,說的話她也含糊聽不太懂。為了盡一份力,開始的時候,她把這個人的問題記在紙上,久而久之,由於提問幾乎沒有變化,於是她索性直接把答案寫在了紙上。


    幾年來,這個人最大的變化是消瘦了,皮膚變白了。來的時候,他很胖,皮膚又黑,整個人看上去很臃腫和醜陋。但由於長時間無法進食,再加上屋裏光線很暗,這個人變帥了!非常非常帥!


    帥得讓華君無所適從。


    帥得讓小菇涼春心蕩漾。


    她的目光從遙遠的思緒中落回來,紙上的答案隻有一處是明顯錯誤的,因為這是雇主特意交待的——


    這裏是華君和姐姐的家,她已經在這裏度過了美麗的十七年。莫問少爺隻是過客,但絕不能讓他知道……


    還有一個問題,莫問還沒有提及,雇主也預先給了答案。


    那就先保密吧,不急呢。


    她正在胡思亂想,莫問一陣風似的又跑了回來。


    然後不容置疑地說:“我餓了,想吃飯。”


    華君撅起了小嘴巴,心裏不太爽,但還是笑嘻嘻地回答。


    “好嘞,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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