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大。


    天上還飄著毛毛雨。


    莫問穿了件外套,獨自一人走向森林的邊緣。這片森林對他來講有著無窮的魔力,他仿佛在茫無目的地走著,又像是想偶遇點什麽。


    他顯然知道自己一定會偶遇些什麽,那種感覺太過強烈。


    現在,他的腦袋裏思緒電轉,自從被那個什麽鬼創業係統耍弄過兩回,他的心裏就一直存疑,隨身係統這玩意,出現在重生世界裏,或許並不稀奇。但他老是有種奇怪的直覺,似乎有一道凝視的目光始終關注著自己的一舉一動,讓他感覺渾身不自在。


    這種目光並不是胖女人的嘲諷,也不是金發美女的怒視,更與吳仲友的調侃、趙月的躲閃、趙又琦的質疑完全不同。


    那是一道肆意妄為而又稍顯俏皮的奇特目光!


    今天他沒有帶傘,任由雨絲撲打在俊朗的臉上,涼颼颼、潮乎乎、霧蒙蒙,這不但讓他神清氣爽,還讓他的感官出奇的敏銳。


    驀地——


    他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誰?”


    沒人應聲,身後也沒有任何動靜。


    莫問的嘴角揚了揚,他忍住笑意,沉聲說:“出來吧……華—君!”


    依舊沒有任何聲響,莫問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因為那道緊隨自己的目光突然變得淩厲起來,照得自己的後脊梁骨發麻,這完全不可能是華君的眼神。


    奇怪,那會是誰?


    他訝然回頭,身後大約十米開外不知何時肅立著一名瘦高的黑衣男子,短發平頭、麵無表情,就仿佛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唯獨目光灼人。


    殺氣,一股無形的殺氣瞬間籠罩著莫問的全身!


    莫問肌肉緊繃,下意識地做好了戒備。


    黑衣男子卻紋絲不動,隻是拿目光在莫問身上來回掃射,看上去根本不把莫問當回事,反倒更像是在審視和反複確認目標。


    “朋友,你找我?”莫問忍不住率先開口。


    “……”


    沒有任何回答,黑衣男子驟然間便發動了攻擊,他的身手極其迅捷,而且招式狠辣,每次出手都是攻向莫問的要害,看樣子,打算要了莫問的命。


    就在短短的數十秒鍾內,兩人已經交手十多次,莫問有些慌張,突如其來的對手顯然不是等閑之輩,他那些三腳貓的功夫本來就生疏,還手幾乎全靠肌肉記憶。


    他心裏不由暗暗叫苦,猜不透到底誰想殺自己?無冤無仇的。


    一出手就落了下風,莫問邊還擊邊找機會溜走,好漢不吃眼前虧!


    就在他稍微走神的一瞬間,左肋和大腿已經重重地挨了兩下重擊,痛得他連連後退,特別是肋骨上那一下,顯然吃不消,他隻能彎下腰,與對方周旋。


    黑衣男子完全沒有收手的意思,反而加緊了攻勢,莫問此時已然招架不住,露出許多不該有的破綻,挨了更多的擊打,若非這些日子勤於鍛煉,他此時非趴下不可。但莫問根本沒空琢磨疼痛的事,當務之急是逃命。


    他瞄準路旁的一處茂密的灌木叢,飛身躍了進去,尖銳雜亂的木刺紮進身體,讓他痛不欲生。不過,他想,對方應該不至於也跑進來跟自己一樣忍受“酷刑”,到時候便有機會跑路了。


    誰知,他的如意算盤完全落空,黑衣男子非常果斷地跟隨他穿入灌木叢中,沒有絲毫的猶豫,一把揪住了莫問的小腿,將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哇,大哥,我跟你沒有殺父之仇吧?”莫問終於忍不住慘叫出聲。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嘴裏雖然這麽說,他還是在荊棘中艱難打了個滾,暫時逃離了黑衣男子的魔爪。慌亂間,他隨手從地上摸起一段硬樹幹,又和黑衣男子纏鬥起來,有了武器,總算勉強能夠抵抗。


    黑衣男子冷冷一笑,他並沒有另尋東西輔助更沒有掏出武器,反而一次次任由莫問將樹幹鞭打在自己身上,一副完全無視的神情。


    莫問心裏直發毛,因為每次擊中對方仿佛擊中了鐵塊一般,震得自己手腕發麻,這樣下去,僅有小臂粗的樹幹非得折不可,咋辦?


    我的娘呀,這到底是人是鬼?他不敢再有絲毫分心,恍然意識到對方恐怕練了硬氣功什麽的,抗擊打能力極強。電光火石之間,他開始拚命搜索記憶殘存,總算想起那麽一招半式,偶爾能夠出個怪招緩解一下險境,但這樣懸殊的戰鬥,莫問終究必敗無疑。


    黑衣男子由始至終不慌不忙,看樣子,他顯然還沒有傾盡全力,頗有點貓玩耗子的意味。


    莫問正在拚命強撐,忽然感覺小腿肚一陣劇痛,當即膝蓋一彎,單腿跪倒,下意識地伸手扶了一下地麵。黑衣男子蔑然一笑,竟然閃電般擒住了他的左手,“啊!”莫問慘叫一聲,手腕脫臼,緊接著一陣天翻地覆,來人竟然用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背摔將莫問摜在地上,然後絞臂頂肋鎖頭,一氣嗬成,比莫問還要高明數倍。


    媽也,格鬥技!後悔已經來不及。


    莫問的呼吸漸漸困難,意識開始模糊,生命仿佛正在離他而去。莫名地,他的內心深處忽然感覺有些可笑,自己的拿手絕技,竟然被別人如出一轍地對付自己。難道是因果報應?


    出乎意料地,下一刻,莫問的身體倏地以平沙落雁式飛起半米高,斷線風箏般落在一片鬆軟的草叢裏。


    求生意識讓他迅速大口喘氣恢複體力,然後一個側翻采取弓步半蹲姿勢,右手撐地勉強直起上半身,此時左手已經是完全抬不起來。他清楚,今天恐怕難逃一死,不過他不願死得那麽窩囊。


    黑衣男子毫無表情的臉上居然劃過一抹讓人不易察覺的哂笑。


    然後他慢悠悠地從上衣口袋裏,摸出一支卷煙,呲啦,黑暗中火柴的曳光亮起,照亮了他黝黑的臉龐,一團濃烈的煙霧從他口鼻噴出,漾出數個煙圈來。


    單從造型看,此人便是個不折不扣的冷血殺手!


    但仿佛就在一瞬間——


    彌漫四周的殺氣忽然消失了,而且消失得無影無蹤!


    緊接著,“啪!”一個小鐵盒子飛過來,徑直落在莫問的麵前。


    莫問一愣,卻發現是個煙盒子。


    難道臨死前要他抽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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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問沒敢伸手,場麵無比詭異。


    “還行。……你的身手,比我預料中還能好一些。”黑衣男子呼出一口濃煙,非常平淡地說出了今晚第一句話。


    “噗——你究竟是誰?”莫問憤然吐出一口血沫子,他可不敢掉以輕心。


    黑衣男子不答反問:“這麽說,你不認得我?”


    莫問沒吭聲,他對這個人毫無印象,更不知道何來仇怨。


    黑衣男子輕描淡寫地說:“我是你的朋友。”


    “朋友?!”莫問感覺渾身沒來由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大概是來要我命的朋友吧?”


    黑衣男子竟然古怪地笑了笑,絲毫不以為忤,他徑直走過來,扶起莫問的左手,右手一使勁,哢!莫問再次慘叫一聲,卻沒有反抗,因為手臂的脫臼已經歸位了。


    “你不覺得我很麵熟?”黑衣男子又主動退開。


    莫問甩了甩左手,疼痛減緩不少,他實在弄不懂這人到底是何用意,一會殺氣騰騰,一會“關懷備至”。


    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既然現在已是人家刀俎上的魚肉,何不坦然一些:“你到底想怎樣,不妨痛快一點。”


    “不想怎樣,我隻是來看看你這家夥究竟死了沒有。”黑衣男子蹲下身子,繼續吞雲吐霧,“嗬,沒死就行。”


    莫問心說:不看還好,現在沒死也給你整殘了,變態。


    他用右手抹了抹臉上細密的血跡,嘴上卻說:“你不會就是專程來試試我的身手吧?”


    “還真說對了。”黑衣男子冷冰冰地說。


    莫問無語。


    黑衣男子詭異地笑了笑:“你現在心裏應該有許多疑問吧?”他慢悠悠伸出手,莫問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他握了握,“他們都叫我毒蛇何祿賓,認識一下。”


    “毒蛇?”莫問心想真是名副其實,這家夥下手的確夠毒的。


    他腦袋中靈光一閃,突然問:“難道,那個創業係統是你給我的?”他現在想起那個詭異的係統,就心有餘悸。


    何祿賓眼睛裏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訝色:“係統?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他頓了頓,“不過,你以後遇到什麽困難,倒是可以來這裏找我。”


    “找你?我是來找死吧……”莫問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何祿賓繼續說:“就是現在這個地方,你在地上寫個莫字,我就會去找你。天大的事,對我來說都不是事。”


    莫問冷笑:“嗬……好大的口氣。”


    “一般般。比我本事大的,還有很多,他們想必很快就能找到你,小心點吧。當然,我很樂意他們永遠都找不到你。”何祿賓用力地拍拍他的肩膀,隨即站起身來,“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喂……”莫問喊了一聲,“咱們到底有什麽過節?”


    何祿賓恢複了慣常的冰冷:“天大的過節,以後你就會知道了。現在說也沒用,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


    “真是莫名其妙。”莫問嘟囔道。


    何祿賓毫不理會,自顧拍了拍身上的雜草,然後徑直走向森林深處。莫問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猜不透這人的真實目的。


    倏地——


    一道勁風撲麵而來,莫問大驚,下意識地伸手夾住了飛過來的物品,入手卻感覺軟乎乎的。


    遠處傳來何祿賓冰冷而洪亮的話音:“初次見麵,還是送你點見麵禮吧!”


    莫問愕然,他低頭仔細看:


    竟然是一張身份證,一本護照,還有四張寫著奇怪文字的門票。


    “我擦!”莫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身份證居然在他手裏?小月不是說丟在車站了嗎?”


    “他到底是誰?”


    “毒蛇……何祿賓?”這個人仿佛洞悉自己的一切,莫問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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