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想到迎新派對會想像出怎麽樣的情景呢?


    各式各樣的社團進行著各種華麗的表演,讓人不禁猶豫著是不是要加入那個製服穿起來很可愛的學姊所屬的社團呢?啊,不過另一個社團的蘿莉學姐也不能放過吧?


    所謂的迎新派對,應該就是引誘人產生這類失控妄想而沉浸在幸福之中的特別活動才對吧?


    應該是國家要傾全力守護,或者應該列為國策,努力發揚光大的重要活動吧?或許會有這種過度期待的人隻有我而已,而我本身也有這樣的自覺,因此就不再提出更多的主張了。但是在我眼前的這片情景,不管怎麽說都教人難以接受。


    舉例來說,一般提到書法社的表演,會想像出什麽樣的畫麵呢?


    一定是穿著和服袴裝的黑發少女文靜優雅的舉止才對。


    「——那麽,在那邊舉起巨大的毛筆當作武器、毆打對手的女孩又是怎麽回事啊!」


    難道現代書法已經進展到這樣的方向去了嗎?隻有我不知道而已,其實那才是最新式的書法嗎……不,絕對不是那樣吧!


    另外,在一旁的美術社表演也同樣亂七八糟。


    原本期待可以看到雙馬尾的可愛女孩羞澀地介紹作品內容與藝術魅力的我,或許真的是個愚蠢而汙穢的存在也不一定。


    我並沒有忘記當初被人誤會有「那方麵」的興趣,而被班上的女生們保持若幹距離的過去。然而,也不至於要讓我現在遭受這樣的報應吧?


    「飛在空中的調色盤竟然像必殺技一樣射出顏料……!」


    再說,美術社的「敵人」到底是什麽啦?那絕對不應該是這種社團啊。應該是很和平而文靜的社團才對呀。


    不管我揉了多少次眼睛,看到的畫麵都完全沒有變化。


    或者應該說,我已經把眼睛都揉到發紅了,看起來反而就像因為看到表演而感動哭泣的人一樣。


    在某種意義上,我確實是很想哭。但不管怎麽想都不會是好的淚水。


    「唉……」


    我忍不住深深歎了一口氣。


    或許這動作看起來也像是在驚歎吧?


    站在我旁邊的男學生表示同意似的點了好幾下頭,一副像是在說「嗯嗯,我懂我懂……」的樣子。


    「……話說,你有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我露出笑臉,將視線望向站在我旁邊的這位男學生、學校的學長、同時也是我表哥的眼鏡仔。


    「呃,恭喜入學……?」


    「有什麽好恭喜的!一點都不值得恭喜呀!要恭喜的是時雨的蠢腦袋啦!受不了,這到底是什麽?我被騙了!」


    「小惠!我不是拜托過你好幾次,要叫我『葛格』嗎?啊,是因為在外麵,所以你害羞嗎?」


    「就算在家裏,我也從來都沒有那樣叫過你啦!這個笨蛋——!」


    我雖然舉起手臂想要賞他一拳,可是他竟然露出甚至連我的拳頭都能欣然接受的陶醉表情,害我感到惡心得連揍他的力氣都沒有了。


    「為什麽我當初會選擇這種表哥在上的學校呢……」


    耳朵敏銳地聽到我這句呢喃的時雨,一臉開心地說道:


    「我想那應該是因為愛噗嚕哇!」


    這次他還沒把話說完,我就用力揍了他一拳。而且是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到拳頭上。


    同時,好歹是一名少女的我,也在內心辯解著:「不,我的體重根本就沒多重,所以這一點也不重要!」


    迎新派對依然在進行著。


    氣氛熱鬧到教人難以置信,畫麵異常到讓人無法接受……可是大家看起來卻都好像很開心。


    ——有種不會褪色的故事就要開始了的預感。


    *


    時間往前回溯——


    我——一宮惠琉奈正因為即將到來的升學考試而默默焦慮著。


    畢竟,我連誌願的學校都還沒決定好。


    「我不升學了!我要成為一個每天觀看niico動畫過活的人。我要找到一份那樣的工作!」


    我甚至焦慮到必須這樣逃避現實,然後被母親狠狠罵了一頓。


    其實我隻是稍微開開玩笑而已,卻惹她那麽生氣,害我都嚎啕大哭起來,同時對自己平常給人的信用程度之低感到絕望。


    她到底是把我當成什麽呀?


    確實,我自主延長了五月的黃金周假期而沒去學校,還拿著掌上型遊戲機滾來滾去啦……


    「但是,我的黃金周還能再繼續呀!因為這可是我的黃金周!是隻要努力就會有所表現的一周!」我大聲主張著。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啦。什麽叫『隻要努力就會有所表現的一周』,講得好像『隻要努力就會有所表現的小孩』一樣。」


    真是一點都不從容的大人呀。


    看到母親如此冷漠的反應,我不禁如此覺得而鼓起腮幫子,結果卻被母親用手指戳扁了臉頰。


    「你那種毫無根據的從容態度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嘿嘿嘿。」


    「不,我可不是在稱讚你喔!」


    「我是越稱讚越成長的一周呀!」


    「就說了你不要講得像『越稱讚越成長的小孩』一樣好嗎!」


    就是因為每次都這樣,我的信用度之低才會像去海邊堆不到三秒就嫌無聊的沙子山一樣。


    「總之,你隻要順利升學,媽媽就不會再囉嗦了。好嗎?」


    我對母親半懇求的態度不禁感到某種複雜的心情,於是隻好拿起她幫我收集而來的各種學校宣傳書,稍微看了一下。


    「每間學校看起來都一個樣,毫無特徵可言啊?他們應該要多放一點可愛女孩的照片在簡介上積極宣傳,要不然可是會被淘汰的!會被時代的洪流給吞沒的!」


    我說著乍聽之下好像很有道理,實際上卻很自我中心的抱怨話語,結果被就讀於住校製學園,今天剛好獲得返家許可而跑到我家來玩的表哥給吐槽了。


    「除了小惠之外,我還真的不認識其他能活得這麽愉快的女孩啊。」


    這個人叫做二宮時雨,比我大兩個學年,容貌端正、成績……因為戴眼鏡的關係,看起來好像腦袋很好,但實際上似乎並沒有那麽聰明的樣子。


    就因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所以更讓我無法全麵性地認同他。


    曾經有朋友對我要求過「惠琉時光的表哥不是帥得一塌糊塗嗎?不是個大帥哥嗎?介紹給我認識嘛?」不過我當時用「那家夥其實喜歡男生啊……尤其是喜歡正太……還偷偷搜藏了大量的bl同人誌呢……」這種世紀大謊言拒絕對方了。我到現在都還沒跟那朋友說過,其實我很希望她不要再用「惠琉時光」這種綽號叫我了。當我是什麽中午時段的綜藝節目嗎?(注1)


    我到底是造了什麽孽,需要接受這麽嚴厲的懲罰!


    我究竟是做錯了什麽!


    「話說回來,之前小惠的朋友說有好東西要跟我分享,結果送了我一本少年男男戀愛小說。那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啊,看來我確實做錯事了。神呀,對不起,我不會再犯了……或許。


    正當我獨自在內心懺悔的時候,恐怕這輩子都會被我朋友誤會的可憐人——時雨低頭看了一下成堆的學校宣傳書,擔心地問道:


    「然後呢?你決定好誌願學校了嗎?」


    比起那種事,我還比較擔心他人對時雨的評價。


    「我就是完全沒辦法決定下來呀?真是傷腦筋。」


    「附近那所學校怎麽樣?靠你的成績應該沒問題吧?」


    「啊?不行不行!我根本無法接受那裏!」


    「為什麽?那裏不是最近才改裝過校舍,變得很漂亮嗎……」


    注1:「午後時光(ヒルナソヂス)」係日本電視台於平日中午時段播出的情報綜藝節目,前三個字與「惠琉奈(ェルナ)」隻差一個讀音。


    「因為那裏的製服一點都不可愛!我沒辦法去那種製服不可愛的學校!」


    「不是『不想去』,而是『沒辦法去』啊……這好像、有點……」


    他竟然露出一臉微妙的表情了。


    「要我穿那種不可愛的製服,我寧願當個尼特族!」


    「拜托你不要一臉得意地提出那種沒出息的主張好嗎?」


    這並不是我在開玩笑。對我來說,製服的設計確實是讓我去學校上課的動力之一呀。


    穿著可愛製服的女生,根本就是天使——


    不,應該說是讓我墮落的墮天使嗎?小惡魔嗎?那也不錯呢……


    正當我又沉浸在妄想世界中的時候……


    「那你覺得這間學校怎麽樣?」


    時雨遞到我麵前的,是私立禦神樂學園的宣傳書。


    這間學校光是因為時雨也在那裏就讀的關係,就讓我連宣傳書都沒打開便早早將它從候補之中剔除了。


    我委婉地告訴時雨這件事情後,他頓時露出無比悲傷而沉重的眼神。不過他那種表情我也司空見慣了,便毫不在意地隨意翻閱了一下簡介。


    「哦?……隻有文化性社團的學校呀?還真是稀奇呢。」


    「搞不好是獨一無二喔。順道一提,我是漫畫研究社的社長喔。」


    「……」


    「當耳邊風?怎麽可以這樣?一點點就好,拜托你稍微表現得有那麽一點點的興趣,這樣哥哥我會很開心的……!」


    那是不可能的。恐怕是本世紀最不可能實現的請求。


    我拐彎抹角地對時雨提出我的回應,結果這下他不隻是露出悲傷的眼神,而根本就是閉上眼睛,像剛出生的小狗一樣全身顫抖起來。


    正當我覺得好像說得太過分了而打算要開口道歉的時候,仔細一看竟發現他其實是一邊顫抖著,臉上一邊泛起紅潮,表情甚至看起來還有些愉悅,害得我瞬間覺得惡心到想道歉的念頭一掃而空。


    我用無奈的眼神瞪了時雨一眼後,繼續翻起手上的宣傳書。


    結果就在我翻到介紹製服的那一頁時,忽然感受到一股強烈的衝擊。


    「轟——!」


    「內心的衝擊有必要叫出口嗎!」


    那張照片帶給我的衝擊,強勁到讓我完全沒有心情理會時雨的吐槽。


    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具有強烈獨創性的可愛製服。


    「這是什麽?太可愛了吧……簡直就像色色遊戲裏會出現的學校製服一樣!」


    「你那不是在稱讚吧!」


    我當然是在稱讚。這可是最高級的稱讚用語。


    許許多多穿著這套製服的女生們走在校園中……有時被雨淋濕,有時被強風掀起裙子……湧上我腦海的妄想,一發不可收拾。


    而且宣傳書還寫著這裏是一間住校製的學校。


    ……不得了啊。


    「小惠,你口水流出來囉?還好嗎?」


    「……不行了。」


    「什、、什麽……?」


    更重要的是,穿著那套製服的模特兒,美麗到不可思議。


    「沒想到這世上竟然有如此漂亮的女孩,我好想攻略她呀……」


    「不不不,這不是那種遊戲好嗎?」


    然而,我必須要接受現實才行。這種照片通常都是找外麵的模特兒來拍照,決不是真正在學校就讀的學生。


    舉例來說,就好像印在菜單上的漢堡隻是一種理想、夢想,而真正點餐之後端出來的漢堡總是會縮水到讓人「咦??」一下。這才是世界上的真理呀。


    「啊?我好想吃照燒漢堡啊。」


    看來我不經意脫口而出的舉例徹底影響到時雨,讓他湧起食欲了。不過那種事情並不重要。


    「順道一提,那張照片上的女生是我們校長的孫女,今年二年級喔。」


    嗯嗯,你就自己一個人去買漢堡吧。啊,順便幫我買雞塊回來。


    「——等、等一下等一下!你、你剛剛說什麽!」


    「我想吃照燒漢堡。」


    「不是那句啦!」


    「順道一提,我是漫畫研究社的社長喔。」


    「謝謝你幫我回溯到那麽前麵!但也不是那句好嗎!」


    「那張照片上的女生是我們校長的孫女,今年二年級喔?」


    喔,神呀……


    我真心相信這一定就是禰給我的啟示了。我要進入這間學校,與這個人相遇、熱戀,暴露在新聞社的鎂光燈中,召開記者會,因為旁人的忌妒而飽受毀謗中傷,但最後還是被大家祝福,最後步入禮堂,生下兩個女兒,孩子們的名字則是……


    「呃,小惠?」


    「……決定了!』


    「女生跟女生不能結婚喔?」


    「不對啦!我是決定要報考這間學校了!」


    我的心情整個好了起來,哼著歌翻閱宣傳書。


    「……這裏的入學考試,在某種意義上或許是難關喔?」


    完全沒在聽時雨說話的我,隻顧著把我擅自決定為命運中人的學姊照片從宣傳書上剪下來,然後拚命尋找空的相框。


    「——嗬嗬,看來作戰成功了。」


    時雨的小聲呢喃,被我興奮大叫的聲音徹底掩蓋了。


    *


    為了即將到來的升學考試,我專心進行著準備工作。


    購買大量的參考書,一反我平常怠惰的生活,每天從早到晚吸收著各種知識。甚至還犧牲自己的睡眠時間,進行入學麵試的練習……


    ——以上全部都是騙人的,是純度百分之百、毫無雜質的胡說八道。其實我買的不是參考書,而是百合係的少女漫畫。怠惰的生活不斷加速,吸收到體內的是大量的零嘴。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腦袋裏根本就沒想過什麽入學麵試的事情。


    最後甚至連自己是個年輕少女的事實都放棄了,頂著一頭亂發也懶得整理。


    雖然我有跟母親狡辯過「這是一種新潮發型啦,趕流行到了某種程度就會變成這樣啦。」可是明明都快黃昏了還穿著睡衣,一臉睡眼惺忪的我,實在沒什麽說服力。


    「唉,雖然這種話不能當著本人麵前說,可是還真希望這孩子快點住到宿舍去呢……」


    「明明不能說的話你還在本人的耳邊說得那麽清楚又流利呀!」


    「真不愧是親生女兒!你聽到我心中在想的話了嗎?我雖然一直都沒有把藏在冰箱裏的寶貝蛋糕被吃掉的怨恨說出口,可是你也全都聽到了嗎!」


    對不起。關於那件事情真的很對不起……


    我忍不住回想起當時我吃掉蛋糕之後,跟母親一起打開冰箱時胡扯了一句「……原、原來這世上真的有神隱這種事呢!」的情境。


    看來那招實在太勉強了。


    就這樣,我反覆過著沒什麽意義的日子,偶爾還聽到母親說著「唉?神明能不能把蛋糕還給我呢??」這種很直接的抱怨話語……


    ——總算來到了入學考試當天。


    以「無論遇到任何時候都完全不會緊張」而出名、就算被人形容說「跟惠琉奈相約見麵的時候,比約定時間晚一個小時再到見麵地點就可以剛剛好」也無從反駁、對時間毫無緊張感的我,即使遇到這樣重要的日子,也毫不留情地睡過頭了。


    「為什麽沒有叫我起床啦——!」


    連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


    、甚至在考慮要不要乾脆穿著睡衣去考試的我,抱著類似找人出氣的心情對母親抱怨著。結果……


    「咦?因為你用沒睡醒的聲音說考試時間改了,所以再睡一下沒關係的呀。」


    母親給我的反應竟是超越了「傻眼」的程度,錯過名為「驚訝」的車站,甚至還過了稱為「愕然」的車站,根本已經搞不清處自己究竟在哪裏的態度。


    啊啊……我就算在半睡半醒之中也能編出這種世紀大謊言呀。然後老媽,真是抱歉讓您迷路在不知位於何處的車站了。


    考試會場似乎根據居住地區被劃分得很細的樣子,而我住的地區就隻有我一個人報考而已。


    我那位二十七歲單身、自稱在這世上最厭惡的詞匯就是「四舍五入」的女性班導,之前在跟我進行升學麵談的時候,對學園的事情隻字不提,就隻是一直纏著我問「周圍有沒有正在尋找結婚對象的有錢人?」這樣的話題而已。


    因為她那亢奮拚命的樣子實在太教人同情,所以我當時就很親切地接受她的商量了。


    我這個人基本上算是心地很善良的,雖然擅自吃掉了母親的蛋糕,但本性上還是個乖小孩。


    「唔……順便請問一下,您希望對方的年收入有多少呢?」


    「至少也要五百五十萬……不,四舍五入大概一千萬左右吧……等等,別讓我四舍五入呀!小心我讓你退學喔!」


    「您也太亂七八糟了吧!我都已經快要畢業了說!」


    明明是她自己四舍五入的,那反應也太過分了。或者應該說,她也太貪心了吧?


    我一邊回想著這件事情,一邊用拚命到有點不太好意思被人看到的模樣不斷奔跑著,也不知道花了多少的時間。


    最後在一座可以讓校地廣大到簡直像座城鎮的私立禦神樂學園盡收眼裏的高台上,滿身大汗的我看到了一棟西洋式的豪宅。


    在豪宅的玄關前,站著一名全身上下強烈主張著「我就是一名女仆」的典型女仆小姐。


    我想都沒想就一個勁地跳了起來。


    「這裏竟然會有看起來充滿不幸的女仆小姐!超萌的!請問我可以照張相嗎?」


    一邊說著,一邊在包包中翻找相機。


    ——沒有,到處都找不到。難道我忘記帶了嗎?


    明明我買那台相機恐怕就是為了這個瞬間的說,怎麽會這樣。


    「呃……請問我可以回家拿相機過來嗎?」


    「您就是一宮惠琉奈小姐吧?考試的準備已經完成了,請跟我過來。」


    她完全不理會我問的問題,這就是專業女仆的對應方式呀。


    唔唔,玩笑被人無視到這種程度,還真是讓人麵紅耳赤的說……


    這位看起來年紀跟我差不多的女仆小姐也不等我回應,就徑自轉身進到豪宅裏去了。


    未免太酷&美了吧……真是個冰山美人。


    我就擅自幫她取名為酷美小姐好了!


    雖然別人經常說我的命名品味相當具有破壞性,但還真是教人不能接受。


    我認為我應該是那種等到過世之後才會受人評價的天才型人物,平凡人是不會理解的。


    我的價值隻要讓真正懂的人欣賞就好了——雖然那個「真正懂的人」在我至今為止的人生中都還沒有出現過。


    在「必須打破這個僵硬的氣氛才行」這樣莫名的使命感驅使下,我盡可能表現出親切的態度,開口說道:


    「酷美小姐,請問你在這間豪宅工作很久了嗎?有沒有情人呢?考不考慮跟我交往看看呀……開開玩笑的啦,嘿嘿★」


    「這間房間就是筆試會場了,請您在此靜坐等候。」


    「……是。」


    心被折碎的聲音原來是這麽清楚呀。


    惠琉奈又學到一課了。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是一間讓一個人接受考試明顯太過寬敞的房間。


    各種家具與畫作都彷佛在對我強調「我們家就是很有錢喔!」的樣子。


    我就像第一次來到東京的福井縣民一樣露出「呼哇?」的表情,東張西望起來。雖然我個人對居住在福井縣的大家並沒有什麽仇恨,但我相信這樣的比喻應該很貼切才對。


    「唔,這幅畫是印象派吧?」


    明明根本就沒有人在聽,我還是獨自扮演起一位美術專家了。


    當然,我根本就不懂什麽叫印象派,隻是想隨口說說看而已。


    「唉呦唉呦,這壺……真是有眼光呀。」


    什麽眼光都沒有的我,接著又開始稱讚起一旁的壺。


    但因為我想不出該怎麽稱讚才好,就小聲呢喃著「真是個看起來摔也摔不破的壺呢」這樣莫名其妙的評語。


    然而,我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並不是什麽壺,而是一個花瓶,於是「咚」地輕輕敲了一下手掌,當作剛才什麽事都沒發生過。最後總算是感到膩了,隻好乖乖坐回位子上,等人過來。


    等著等著,就在我露出像傻瓜一樣呆滯的表情時,酷美小姐(這個稱呼在我心中已經確定下來了)帶著考試卷回到了房間。


    看來她同時也是我的監考官的樣子。


    反正我已經知道不管再怎麽跟她說話、再怎麽捉弄她,她都不會有什麽反應了,我就乖乖接受考試吧。


    惠琉奈也是個被人無視就會傷心哭泣的普通女孩呀。


    是個隻要對方願意陪我玩就會搖搖尾巴貼上去的小動物係女孩呀……抱歉,這好像把自己形容得太可愛了一點。


    就在我看著發到麵前的考卷與答案紙,內心想著「就來拚一場吧」然後準備卷起袖子的時候,我正如字麵上的意思,當場「傻眼」了。


    考卷上的問題不知道該說是太簡單呢,還是根本就發錯考卷了。於是我抬頭看向酷美小姐,用眼神問了一下:「是這份考卷沒錯嗎?」


    結果酷美小姐就好像是在回答我「是這份考卷沒錯」似的,對我露出可愛的微笑,輕輕點了一下頭。


    呃……?


    我該不會是跑錯考場了吧?其實這裏並不是禦神樂學園的考試會場,而是禦神樂幼稚園還是什麽的考試會場吧?


    話雖如此,現場的氣氛實在很難讓我開口說出「對不起,我跑錯考場了」然後起身回家呀。


    再說,酷美小姐剛才確實是叫了我的名字,才把我帶到屋裏的。


    「這到底是哪門子的考試呀……?」


    雖然每個科目的考試時間都足足安排了五十分鍾之多,可是並不是我要誇大,那內容根本一分鍾就寫完了。


    遺憾的是,我的個性並沒有單純到可以老實歡呼「太幸運啦?」然後感到開心的程度。


    或者應該說,遇到這種狀況還能感到開心的話,與其說是個性單純還不如說是個腦袋奇怪的小孩了。


    雖然我多少有自覺是個奇怪的小孩,但這考試內容已經遠遠超越了那樣的等級。


    我忍不住陷入思路的迷宮之中……


    「啊!這該不會是陷阱吧?其實這些問題隻是幌子,真正的問題是要透著光才能看到對吧!」


    於是我閉起一邊的眼睛,試著把考卷拿起來透光看看。順便瞄了一下酷美小姐,可是她依舊是毫無反應,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其實這張紙是受熱之後才會浮現出新的問題對吧!」


    我接著又故意誇張動作,並且偷瞄酷美小姐的樣子。


    「呼哇……昏毀戶火混換呢……」


    可是酷美小姐卻很刻意地打了一個嗬欠。


    「後半句總覺得聽起來像是『真的是個笨蛋呢』不過應該是我想太多了吧?隻是普通的嗬欠而已吧?」


    我決定相信是這樣了。對任何事情首先都要抱以相信的態度是很重要的,嗯。就在這樣與其說是花腦力在解題目,還不如說是花精力在尋找機關的時間過去,精疲力竭的我總算完成了所有科目的考試。


    「結果還是什麽都沒找到呢……為什麽我隻是參加考試就要搞得這樣全身酸痛呀?」


    因為思考過度而迷失了自我,差點陷入被害妄想症的我,到最後甚至打算嚐試


    全身倒立看考卷卻當場跌倒,根本就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參加的是什麽考試了。


    酷美小姐則是從途中開始就好像完全放棄理會我,打起瞌睡來,不過我希望那隻是我想太多而已。


    似乎還是沒睡飽的她,打著嗬欠對我說道:


    「呼哇……接下來又素燕素嚕。」


    「你在說什麽呀?」


    「接下來就是麵試了,這邊請。」


    她一副若無其事地重講了一次後,腳步搖搖晃晃地走到我前麵帶路。


    這個人沒問題吧……或者應該說,這所學校整體根本就out了吧……?


    我抱著若幹不安的心情,跟在酷美小姐身後。


    這棟豪宅明明相當大間,卻感覺好像都沒有人在居住。


    我不禁有種迷失在夢境中的錯覺。然而這絕不是什麽討厭的感覺,我在無意識中甚至覺得這是個讓人感到相當舒服的地方。


    「就是這間房間。」


    酷美小姐的一句話,讓我原本輕飄飄的心情像肥皂泡泡一樣破掉了。


    因為表哥時雨曾經嚴重警告過我,所謂的麵試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小惠,我們來練習麵試吧。」


    就在我決定報考禦神樂學圜的那天晚上,時雨滿麵笑容地對我這麽說道。而我當時隻是回他一句「才不要啦?麻煩死了」他就露出一臉淚眼汪汪的表情,害我隻好接受他的提議了。


    我這位表哥不知道為什麽,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對我抱持著過度的好感。


    尤其是到了情人節的時候就會特別麻煩。因為他會到處死纏著我,直到我給他巧克力為止。


    像有一年的情人節是這樣的:


    「話說?今天是什麽日子啊?」


    「我不知道。」


    「啊!甜食!我忽然覺得不吃甜食就會死掉啦!」


    「那你就去死死吧。」


    「為了讓今天這個日子充滿戲劇化的色彩,我特地畫了一篇漫畫喔!」


    在學園中隸屬於漫畫研究社的時雨,有事沒事就會擅自把我當成登場人物畫成漫畫。


    我忍住湧上心頭的歎息,不得已地問了他一句:「這次是怎麽樣的漫畫呢……?」


    畢竟我知道如果我不這樣問,他肯定會死纏爛打地一直對我強調漫畫的存在。


    「哼哼?你想知道嗎?想知道嗎?」


    「唉……真的有夠惡心的。」


    「喂!不要說出口啊!那種話在心中想想就好了啦!」


    唉呀不妙,因為心中的容量已經飽和的關係,我不小心就脫口而出了。


    時雨雖然隱約表現出受傷的樣子,不過還是很興奮地把他畫好的漫畫亮在我麵前。那模樣實在讓人很難生氣。


    真是拿他沒辦法。我到最後還是陪他鬧了。


    雖然因為我們是親戚,所以我經常會帶著親密的態度過分捉弄他。不過其實說到底,我或許也頗喜歡這位表哥的。


    但如果我把這件事說出來,他鐵定會變得得意忘形。因此我打死也不會說。


    「然後呢?這次是怎麽樣的漫畫呀?」


    「就是以情人節為舞台,描述表兄妹之間禁忌戀愛的漫畫喔!」


    「你還是給我去死吧!」


    不行了,這家夥真的不行了。


    我必須要完全、徹底、乾乾淨淨地撤回我剛才想過的事情。


    這個人明明因為外表乍看之下還不錯,所以騙到很多女孩子的說,為什麽唯獨在我麵前就是這副教人感到遺憾的德行呢……?


    看到我垂頭喪氣的樣子,時雨不知道是誤解了什麽事,接著又一臉得意地像在唱歌一樣敘述起來:


    「故事是從一名對容貌秀麗、成績優秀、無可挑剔的表哥抱有情愫的少女的視點開始的喔。」


    見到他對我眨眨眼睛,一副在問我「是不是很在意後續啊?」的樣子……


    「嗬呀!」


    我終於忍不住把漫畫一把搶過來,用力撕成碎片了。


    「你、你做什麽啊?!」


    就算看到他抱頭尖叫的模樣,我也一點都沒有什麽罪惡感。那樣膚淺的同情心,過去已經讓我飽受各種苦頭啦!


    就在我有點好奇漫畫被撕破的時雨究竟會有什麽反應的時候……


    「唉呀沒差,反正影本要多少有多少嘛!」


    伴隨著「碰!」一聲沉重的聲音,他竟然拿出大量的影印本放到桌上了。


    怎麽辦?我覺得頭好痛呀……到底該怎麽做才能讓這場惡夢結束?雖然我其實很清楚這個問題的解答啦。


    即使我不想承認,但看來我也沒別的路可選了……


    「好啦,我給你巧克力就是了……」


    「嚼嗯!今年也謝謝你囉,小惠!」


    雖然這樣想教人很不甘心,不過或許在好好給時雨準備巧克力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落入他的圏套之中了吧。


    那件事光是回想起來就教人暈眩。


    這家夥基本上是個隻要事情說出口就不聽別人說話的人。


    而像這次練習麵試的提議,應該也是同樣的狀況吧?


    「小惠,我們來練習麵試吧。」


    時雨露出微笑,又重新提議了一次。


    看來我那句毫不掩飾自己嫌麻煩的意見,在瞬間就被他封殺掉了。


    我很清楚,事情隻要演變到這種地步,就算我想逃也隻是徒增疲勞而已。乖乖陪他玩一下反而還比較快。


    於是我用手托著臉頰,徹底表現出「快點結束啦」的態度,很敷衍地回應:


    「呼……就麻煩你了。」


    「停,現在這感覺就已經不及格了?!就在這個瞬間,小惠落榜啦!輕易就被名為『升學戰爭』的人生巨浪吞噬,變成輸家啦?!」


    「啥?那算什麽嘛!」


    我不禁嘟起嘴巴表示不滿,可是時雨卻隻回了我一個「結果已經定下,無法重來囉?!」的討厭表情。


    「在升學戰爭中落敗的小惠因此找不到工作、失去了目標、失去了家庭,最後迷失了自我,甚至喪失了感情。無所適從地徘徊在夜晚的街道上,所幸被我拯救,總算察覺到自己真正的心意,兩人於是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啦?!」


    「那是什麽,超恐怖的!咦?咦?太可怕了吧!怎麽從途中不但是家庭,連感情都不見了!隻不過是考試落榜而已,我究竟是發生什麽事了!還有,雖然你最後很強硬地想要把它變成happy end,可是那對我來說是究極unhappy呀!」


    等等,你那是什麽「何必刻意裝凶呢?真是可愛的家夥!」的表情?


    怎麽辦……我已經拿這家夥沒轍了……別說是應付不來,我根本連碰都不想碰到他呀……這已經超越了「不想見到他」的境界,連他的存在都不想感受到呀……然而,時雨卻絲毫沒有感受到我表現出的絕望。


    「那我就重新開始,要問你問題囉?」


    他摸一摸根本就不存在的胡子,無比愉悅地扮演起麵試官的角色。


    而且我明明沒有問他,他就擅自跟我說明起「這位麵試官是剛剛迎接了米壽(八十八歲)因為被自己的孫子說『人家才不


    想吃爺爺煮的俄羅斯燉牛肉!』而相當苦惱的老紳士喔」這種設定。


    這設定別說是讓人毫無興趣了,根本就往負麵方向衝過頭,反而教人很在意呀。到了那種年紀的人還會當麵試官嗎?總覺得是個眨眼睛的間隔都長到會讓人擔心他是不是死掉的人呀!還有,為什麽他孫子要說那麽過分的話呢?再說,會煮俄羅斯燉牛肉的爺爺也太強了吧!雖然有點扯遠了,不過俄羅斯燉牛肉聽起來不是很帥氣嗎!


    明明是一段無言的吐槽,但因為數量實在太多,害我都變得上氣不接下氣了。然而,就算我感到非常在意,要我開口問他還是會覺得很不爽。於是我強忍住心中的好奇,乖乖等他提出問題。


    「一宮惠琉奈同學,請問你可有哥哥乎?」


    「沒有!」


    另外,雖然角色本身就已經夠奇怪了,但那種語尾用詞真的符合老爺爺角色嗎?


    還有,你全身抖成那樣,壽命沒問題吧……?


    聽到我如此乾脆的回答,負責扮演麵試官的時雨就「唔」地深深點了一下頭。


    「你應該有一位形同親哥哥,讓你打從心底敬愛的表哥吧?」


    「要說是敬愛嘛,我是有一位稍微感到想敬而遠之的表哥啦……」


    「嗚!」


    也不知道是被什麽東西用力剌穿了,時雨按著自己的胸口,露出淚眼汪汪的表情。


    看來我的攻擊很有效呢,嘻嘻嘻。時雨接著抓起他根本沒留的胡須(原來這個設定還在呀?)擦拭掉淚水後,很刻意地「咳!」了一聲,重新振作起來。


    「禦神樂學園是采取住校製的學校。若是沒有徵得校長或學生會幹部的特別許可,是不準擅自回家的。假使你的表哥忽然病倒,你該怎麽做?」


    「嗯?我應該會先開一場派對吧?」


    「不但沒有擔心,竟然還想慶祝啊!還有,拜托你不要偏偏在這時候露出今天最閃亮的笑臉好嗎!不要露出那種好像會聽到花開的效果聲一樣『嘩……!』的表情給我看好嗎!」


    「噓~~」


    我忍不住發出噓聲了。


    徹底忘記自己在扮演麵試官的時雨拚命的模樣實在很有趣,讓我怎麽也無法收起笑臉呀。


    搞不好他就是為了讓我不要對麵試的事情感到太緊張,而想要放鬆我的心情也不一定。


    雖然我天生就是不太會緊張的個性,不過他這份心意還是讓我感到很高興。


    就在我心中感到一股暖意而有點喜悅的時候,時雨歪著腦袋開始嘀咕起來:


    「我是不是應該扮演愛刁難的麵試官,強製洗腦讓她對我有好感呢……?不不不,感覺她已經順利被誤導了,或許就維持這個路線提高她的好感度比較好吧……?」


    「全都糟蹋掉了啦!」


    「啊……!你誤會了!雖然不是誤會但你誤會了!不是那樣的啦!」


    時雨激烈搖著頭,撲到我麵前對我辯解起來。而且還混雜著莫名其妙的關西腔。老爺爺麵試官的設定跑哪去了?也忽然變得太敏捷了吧……


    簡直是煩人透頂,而且到最後已經跟麵試什麽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看來「表哥警告過我麵試很恐怖」隻是我的錯覺罷了。仔細回想起來,我根本就沒有學到什麽東西,甚至是對表哥的信賴變得更低了而已。


    我的腦袋竟然一直以為自己有好好練習過所以沒問題嗎!我的思考回路竟然會覺得那種練習叫做沒問題嗎!


    真是自作自受呀……我抱著不知如何是好的無力感,同時觀察著女仆酷美小姐的樣子。


    「啊啊……酷美小姐身上的氣味好香……」


    還一邊聞著人家的味道。


    「這香氣……對了,如果真要形容!就好像快要爛掉的哈密瓜一樣甘甜呀!」


    「(瞪!)」


    明明是用了我無上的表現方式稱讚酷美小姐,卻被她無言地瞪了一眼。真是太可怕了。


    可是可是,我覺得快要爛掉的水果總是特別多汁,那散發出來的過剩香氣相當棒呀……絕、絕不是在罵人的意素啦……


    現場恐怖的氣氛讓我連在心中的自問自答都口吃起來了。接著,酷美小姐又再度催促我進到房間中。


    「就?是?這?間?房?間。」


    那語氣明顯是在暗示「你給我快點滾進去!」。何必那麽生氣啦!呸呸!進去就進去嘛!


    於是我推開充滿壓迫感的厚重門板,一片壓倒性的強光照進了我的眼睛。


    「嗚哇!」


    我還來不及遮住自己的雙眼,就被人從背後輕輕推了一下,害我腳步不穩地踏進房間中。


    睜不開眼睛的我,接著隻聽到門「碰!」的一聲被關上的聲音。


    「這是什麽……盲眼麵試嗎……!未免也太嶄新了吧……?」


    雖然我覺得應該不會有那種事,但在我眼睛習慣光線之前還是忍不住隨口說了出來。


    如果這真的是盲眼麵試的話,我該怎麽做才是正確的反應?該不會是擺出「這招對我無效啦!」的態度就算合格了?那種學校,我才不想去呢。


    「這、這招對我無效啦啊啊!」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姑且大叫了一聲。連我都覺得自己太拚命了。


    ……因為我真的很想跟那女孩見麵呀!


    即使表現得再怎麽難看,也要拚上我的老命呀。


    就這樣,當我覺得差不多應該可以張開眼睛,而慢慢把眼皮睜開的時候……


    「——咦?」


    眼前竟是一片非常普通的空間,讓人不禁懷疑剛才開門時的那道光到底是什麽?


    這裏的光源就隻有看起來很高級的照明燈具而已。


    明明門板那麽厚重,裏麵的房間卻相當普通,並沒有給人超乎想像的寬敞印象。雖然因為沒擺什麽東西,讓人覺得很冷清,不過畫有神秘紋路的壁紙還是釋放出相當強烈的魄力。


    我用視線環顧房內,發現隻有在中央孤零零地放著一張椅子而已。是叫我坐在那裏等的意思嗎?是說「像你這樣的貨色根本不需要什麽桌子啦!」的意思嗎?


    我轉向背後一看,房門果然已經被關上了。


    冷清的房間寂靜得甚至讓人耳朵發痛。隻有自己的心跳聲發出宛如森巴舞的節奏。


    ……說森巴舞的節奏其實是騙人的。不管怎麽講都太誇大了。


    不過,這房間裏就是充滿了不這樣開開玩笑就會被不安的心情壓垮的氣氛。


    我不斷眨著眼睛,觀察四周。


    「沒人……嗎?」


    到處都看不到什麽麵試官的身影。


    這是代表等一下才會過來的意思嗎?


    「——看來這孩子並沒有能力的樣子,哩?」


    忽然,從上方傳來微弱的聲音,於是我趕緊抬起頭,看到一隻不知該怎麽形容的奇妙生物飄浮在空中。


    「哩?在血緣上確實是一宮的本家本流,既然沒有兄弟姊妹就應該是名副其實的獨一無二才對哩。照理講,天生沒有才能還比較稀奇才對……都難得用特別待遇讓她接受試驗的說,真是可惜。世界上也是會有這樣的事情哩。」


    長出一對翅膀、不知道該說是貓、是狗還是其他什麽東西的生物,交抱著手臂自言自語著讓人聽不懂的話。


    是布偶嗎?遙控玩具嗎?機器人嗎?不管怎麽說,它那精巧又精密的樣子,讓人不禁打從心底感到驚歎呀。


    我試著從各種角度進行觀察,但那生物依舊喃喃自語地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於是我又試著戳戳它、拍拍它,啊,好柔軟,而且還有體溫呢!


    因為它始終都沒什麽


    反應,我決定試著用手指戳它的眼睛了。


    「嘿!」


    「呀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哩!」


    啊,有反應了。話說回來,這東西的完成度還真是高呢,感覺完全就是什麽博士級的人物做出來的。應該是某個留著八字胡的人,經過漫長歲月的努力,想盡辦法要把這玩意做得很可愛的吧?不過,語尾接個「哩」的設定,實在讓人覺得很難認同。


    我「嗯嗯」地點點頭,深感好奇地觀察著它的反應。


    「原來如此,眼睛是弱點呀。接下來試試看把翅膀拔下來吧?」


    好奇心旺盛的美少女(就是我啦!)準備撲向不斷慘叫的生物。就在那個瞬間——


    「住、住手哩!有話慢慢說哩!」


    「哦?」


    「這孩子怎麽會如此殘酷哩!竟然對cute又lovely的咱這麽暴力!」


    神秘生物激烈拍打翅膀,到處飛來躲去。


    雖然它好像自稱很cute,但我覺得那造型形容得再怎麽好聽都不算可愛呀。真要形容的話,應該是難看、微妙、失敗作……之類的吧?


    「你是不是在想什麽非常失禮的事情哩!」


    竟然還可以看穿別人的心事!未免太高性能了吧……雖然那應該是因為我把心事都寫在臉上了啦,畢竟大家常常說我這個人很好懂。


    話說回來,這生物究竟是……


    「咱是隸屬於私立禦神樂學園的△x○□◇哩!今日負責擔任你的麵試官哩!嘿嘿!」


    雖然它好像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可是那名字實在太複雜,讓我完全沒聽清楚。


    不過重問一次別人的名字好像也很失禮的樣子。我就幫它取個綽號,含糊過去


    好了。惠琉奈腦袋真聰明!就這麽辦吧?


    我對自己的命名品味可是很有自信的呢。


    「嗯……既然臉長得那麽微妙(bimyou),就叫畢咪吧!好嗎?」


    「一點都不好哩!駁回哩!太失禮哩!」


    「你那個『哩』的語尾詞呀,雖然應該是為了凸顯自己的特色,可是跟你的聲音一點都不合,我勸你還是改掉比較好喔?」


    用那種一般稱為「帥哥聲」的聲音講那種語尾詞,實在太格格不入了。從聲音來判斷,它應該算是男生,不過近年來就算是美少女遊戲中也不會出現用那種滑稽語尾詞的角色呀。或者應該說,它的外觀跟語尾詞的搭配也太亂七八糟了吧?


    「是、是那樣嗎呀哇哇?那這樣是不是比較適合咱呀哇哇?」


    呀哇哇……一股超高速的寒氣瞬間讓我全身抖了一下。這感覺是怎麽回事?該不會是所謂物極必反,反而讓人覺得ok了?不不不,那怎麽可能!一定是我搞錯了。仔細想想,不,就算把腦袋掏空什麽都不想,也知道這改變隻是往更壞的方向衝了呀!


    我半眯著眼睛默默搖頭。於是畢咪又「嗯?」地沉思了好一段時間,最後很怯懦地反過來拜托我:「請你告訴咱,究竟什麽比較適合咱哩……」


    「嗯……我想想喔?」


    忽然被人這樣問也真難回答呢。我從來都沒有認真思考過關於語尾詞的搴惰,所以會一時想不出來也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它那樣真誠的態度實在太可憐了,讓人沒辦法跟它說「我不知道」或是「那種事情不重要啦」之類的話呀。


    而且它好像自稱是我的麵試官,另外搞不好還有人在房間某處藏了攝影機在觀察麵試經過也不一定。


    既然如此,我就不能對它太冷淡了。


    畢咪難看到很絕妙的臉露出閃閃發光的眼神,用彷佛在說「咱超期待的!」的表情凝視著我。


    總、總覺得它是不是把難度設定得更高了呀!


    被人抱著天真無邪到這種地步的期待,還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呢!


    這樣講好像也太悲傷了吧?我回顧著過去的人生,不禁陷入憂鬱之中,同時又覺得想得太複雜沒什麽意義,於是便把浮現在腦海的想法直接說出口了。


    「在語尾接『噗沙』你覺得怎麽樣?是不是充滿獨創性呀?」


    「確實很有個性噗沙。絕對不會有其他相同的存在,獨特性滿點噗沙。」


    畢咪接受我的提議後,又立刻回過神來:


    「不不不!那根本就是從『難看(busaiku)』的前麵兩個音想出來的噗沙!而且剛才這句話隻是因為接在『的』的後麵,聽起來不就像是在自虐說『我是胖子(debusa)』了噗沙!咱既不是胖子也不難看的噗沙!」


    畢咪接著「啊啊!又變成debusa了!」地露出苦惱的表情,拍打著翅膀吐自己的槽。真的是很有趣的生物呢。


    「又是微妙又是難看的,對咱太過分哩……」


    「結果你還是決定改回那個語尾詞是吧?沒關係,我覺得很可愛喔?像天使一樣喔?」


    「被那種嘲笑人的表情稱讚,實在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哩。」


    看來我又把心事寫在臉上了。


    我真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呢。沒辦法說謊的類型呢。惠琉奈就是個毫不隱瞞的誠實女孩呢。


    「你是不是把自己說得太美好哩……?」


    「拜托你可以說我是想法正麵好嗎?」


    我一直都認為我的優點就是凡事懂得正麵思考。雖然也有人用諷剌的語氣說過我「個性真好」,但是隻要回對方一個害羞的表情,對方也是會對我笑的。


    笑容的連鎖真是美妙呢。就在我不禁露出微笑的時候……


    「既然如此,也拜托你用會讓咱也能露出笑容的方式對待咱哩……」


    畢咪露出悲傷的表情,鬧別扭了。


    「唉呀,人在世上總是很難事事順心嘛。」


    「你以為是誰害的哩!」


    它像這樣憤慨的樣子,也因為短手短腳的關係,微妙地讓人覺得可愛呢。


    雖然終究還是要在前麵加上一個「微妙地」,實在教人同情啦……


    我接著交抱手臂,讓自己暫時冷靜下來思考。


    為了接受麵試而進到這間房間的我,遇到的是自稱麵試官的畢咪。


    我稍微瞄了一下那隻生物,結果它一臉疑惑地對我歪了一下小腦袋。


    雖然我一開始以為它是人工創造物,不過它的吐槽能力以及軟綿綿的觸感,實在讓人不那麽認為。就在我一邊用手指搓著它的臉頰,一邊思考的時候……


    「拜托你不要戳咱哩,很癢哩。」


    「你可以不要喘氣嗎!」


    它竟然「呼呼」地喘著氣,臉頰還微微泛紅。


    因為畢咪的嗓音聽起來完全就是個成年男性,做出這種反應隻會讓人覺得惡心到雞皮疙瘩都豎起來啦。


    明明講話的台詞就是個小動物角色,根本是mismatch呀。


    「該不會是上帝因為什麽mistake才讓這孩子誕生的吧……?」


    「喂!你又把心裏的話講出口哩!咱可是眾所期望而生在世上的寶貴生命哩!才


    不是什麽是mistake是take off哩!」


    我完全不懂它講take off的意思是什麽。


    它究竟是想飛到什麽地方去呀?


    「好像不是take off哩……?嗯~ta、takeout……?」


    是想被外帶到哪裏去嗎?雖然我沒什麽資格講這種話,不過看來它的腦袋並不怎麽聰明的樣子。


    話說,我們這樣的對話要持續到什麽時候呀?我想快點結束麵試,回家滾來滾去吃點心的說。墮落的念頭一直湧上我的腦海。


    於是我一把抓住雙眼打轉


    、飛來飛去的畢咪,「話說……」地準備開口問它。大概是因此回過了神,畢咪立刻露出一臉認真的表情:


    「對了對了,麵試的結果已經出來了哩!」


    它竟然強硬地把話題言歸正傳了。


    「你說麵試結果已經出來……我有做過什麽嗎?」


    從進到房間之後,我完全不記得自己有做過什麽類似麵試的事情呀。


    或者應該說,根本就沒有進行過什麽有建設性的對話嘛。想到這件事就讓我忍不住感到有點絕望了。


    啊啊,落榜啦……這下落榜了吧……


    如果是根據對話的態度與內容來決定合格與否的話,我完全就是out了吧……?是out加out,根本被逼到絕境了吧……?用棒球來比喻的話就是九局下半兩出局滿壘吧……?打者就是蓄勢待發的我嗎……?也就是說……


    「這反而是一棒逆轉的好機會不是嗎!」


    「再怎麽說也太正麵思考了哩!」


    畢咪就連傻眼的表情都微妙得很絕妙。雖然讓人有點看不下去,雖然讓人很想大叫「這我不能接受!」不過繞了一圈歪歪頭,半信半疑地再繞一圈,到第三圈心無雜念地全力奔馳之後,總算讓我做好接受這件事的覺悟了。


    嗯,就當作這孩子雖然很醜卻也很可愛吧,叫醜愛呀。


    嗯嗯,這個結論還是放在我心裏就好了。畢竟如果跟畢咪說的話,它一定又會抗議的。


    「總覺得你心裏是不是又在想什麽很失禮的事情哩……?算了,總之你仔細聽好!」


    畢咪頓了一拍,露出「接下來要發表重要事項囉!」的表情,偷瞄了我一眼。雖然那態度讓人有點火大,不過我還是咬緊牙關忍下來,在腦海中浮現的rpg風格選項中選擇了『乖乖聽它發表』的選項。


    這並不是因為畢咪的外觀看起來像怪物所以才浮現出rpg風格的畫麵。絕對不是那樣。真、真的喔?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


    「麵試的結果,你漂亮合格哩!加上筆試的成績在內,你順利獲得私立禦神樂學園的入學資格哩!」


    「為什麽呀!」


    合格判定出來得也太簡單、輕易、容易與唐突了。


    我的第一個反應是疑問句也無可厚非吧?


    「就算你問咱為什麽,你就是輕鬆合格哩。要不然咱用分數排名來說,你相當接近榜首哩。」


    「這學校沒問題吧!」


    怎麽辦?我忽然開始擔心起來了。


    雖然我之前都沒想得太深,不過這裏畢竟是那個時雨選擇就讀的學校呀。


    而我則是因為被可愛的製服所吸引,一瞬間被釣上鉤,在滿腦子悠哉念頭與輕鬆心情的狀態下跑來考試了。我該不會是犯下了什麽難以挽回的嚴重錯誤吧……


    「沒問題哩!咱保證!你就抱著坐上大船的心情安心入學哩!」


    「那樣反而讓我更擔心呀!總覺得我都還沒上船就可以看到強烈的沉船預感了呀!」


    再說,我怎麽可能會以將近榜首的成績合格啦……不是我在自誇,在考試中拿到前幾名,已經是我小學低年級時的事情了。


    那時候母親還會誇獎我「惠琉奈真是天才兒童呢!將來要當醫生還是政治家?總之一定會是很偉大的工作不會錯呢!」真是教人懷念。


    到了現在,她就隻會說「惠琉奈……拜托你以後至少要去工作,不要當尼特族喔……不管什麽工作都沒關係的!」變得對我一點都不抱期待。


    溫柔的話語,有時候反而會讓人感到沮喪。這是我這段期間裏學到的事情。


    「總之,你合格的事情是真的哩!下次就等到入學典禮再見哩?!」


    入學典禮……我的腦中不禁開始想像起來。


    與穿著禦神樂學園那可愛製服的新生女孩們相遇……


    在宿舍與黑發妹妹頭、乖巧小狗係貧乳女孩百合子(就算是臨時想到的妄想名字,也太爛了)成為室友。


    「百合子,電燈……關掉囉……?」在昏暗的房間兩人獨處。寂靜之中隻聽得到彼此的呼吸聲。不經意觸碰到的指尖。「不、不可以啦……」黑暗中傳來衣服摩擦的聲音。「衣服就是一種不自己脫掉就會被人脫掉的東西呀,百合子……!」「為什麽說得好像不動手就會被人動手一樣呀!啊啊……」於是,兩人必然地落入了禁忌的愛河之中……!


    百合子……!


    嗚喔喔喔喔喔!百合子啊啊啊啊啊啊!


    正當我沉浸在妄想世界中的時候,忽然察覺到一對宛如在看垃圾般的視線剌在我身上。


    那種冰冷到彷佛在說「這大型垃圾該怎麽辦?拿去丟掉也很麻煩……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來接手呢?」的視線,就算我再怎麽遲鈍也會察覺到。


    「我、我開開玩笑的啦……!」


    我極盡可能地露出可愛的吐舌頭表情,想要掩飾過去。然而房間裏的溫度早已像絕對零度般冰冷,隻剩下「還是讓這家夥落榜比較好吧……?」的氣氛。


    我的腦海中再度浮現出rpg風格的畫麵,存在的選項就隻有「逃跑」這一項而已。


    only.it" s only.


    於是我默默地選擇了那個選項,轉身背對啞口無言的畢咪,拔腿逃跑。


    緊接著又想起畢咪好歹也是我的麵試官,於是趕緊大叫:


    「真是謝謝您了啊啊啊啊啊!」


    雖然我覺得就算做這種事應該也沒辦法挽回我的失分,不過最後還是很有禮貌地道謝之後,才從房門飛奔出去。


    「……真是個不管怎麽想都不會及格的孩子,不過或許包括這點在內,她都很適合這所學圜也不一定哩。」


    畢咪目送疾走離開的我後,深深歎了一口氣。


    「咱還來不及告訴她『其實可以看到咱的身影就算及格了』她就跑回去哩。本來照規定,應該要先洗掉她對咱的記憶之後才可以讓她回家的,不過……」


    畢咪搖搖頭,對站在房間外呆呆看著我消失在遠處的酷美小姐笑了一下:「那孩子一定不需要擔心吧?」


    酷美小姐則是隻有嘴角微微露出笑容,用微小到別人根本察覺不到的動作對畢咪點了一下頭。


    從豪宅到自己家的這段路,我完全沒有記憶。


    我隻知道自己一直在奔跑、迷路、跌倒,讓衣服變得破破爛爛,模樣淒慘到一進家門就被母親驚訝大叫:「你究竟是到什麽地方麵試,可以搞成那副德行呀!」而我開口第一句就是「我輕鬆就上榜啦!及格啦!我是天才呀!聽我說聽我說,就是呀,我的麵試官叫畢咪,是個微妙而神奇的生物……」可是母親聽到我拚命在敘述今天遇到的事情,卻不知道為什麽露出一臉頓悟似的表情,說著「看來你是考試太累了……嗯嗯,你很努力了喔,惠琉奈已經盡力了喔。去睡吧?快點去休息吧?來來來!」然後硬是把我拖到床上了。


    彷佛是發臭的東西被蓋上蓋子一樣,半強製性地被蓋上棉被的我,心中不禁在想:別人不相信我說的話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吧?畢竟連我自己都全身輕飄飄地,感覺好像剛做完一場夢。


    「如、如果真的隻是一場夢的話,該怎麽辦呀!」


    如果這一切都隻是夢中的情境,而我實際上還要再接受一次考試的話,我可是會很傷腦筋的。因為我的hp早已變成0,就算使用複活咒語也起不了作用。


    不、不過,如果有公主願意親我一下,我還是可以馬上起身喔……?


    搞什麽,其實我還是很有精神嘛。


    我不禁自嘲了一下,緩緩進入夢鄉。


    腦海中不斷想像著接下來的學校生活,


    對愉快的未來深信不疑,純粹地注視著前方,懷抱著無瑕的期待——


    幾個禮拜後,我終於收到了正式的合格通知。


    從春天開始,一宮惠琉奈就是私立禦神樂學圜的新生了。


    晴朗無比的天空,彷佛是在祝福著我一般湛藍……


    「好!我來啦,青春?!我來啦,美少女們?!」


    與那純粹的藍色毫不相襯的不純潔叫聲,隨風輕輕飛舞在空中。


    ——總覺得好像聽到了故事即將揭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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