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少柳少幹掉一箱高度白酒也僅隻喝得有點醉意朦朦,更沒有宿醉,第二天準點醒來,就著那絲絲破曉之光默聲不響的收拾一室狼籍,又去煆練,跑出幾身汗,回宿舍洗個澡,就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去當好學生聽課。


    燕某人睡了個好覺,趙家一家子整晚難眠,就算睡著了也會很快忽然驚醒,郭芙蓉甚至做夢夢見了燕飛霞來索命,從噩夢中醒來再不敢睡,開著燈過了一夜。


    趙立也是輾轉半宿,他本來年紀大了,再加上睡不好,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青色,而趙老太太和郭芙蓉是頂著兩個熊貓眼出現,趙丹萱略好一點,仍然似打了眼影。


    一家四口神色慘然。


    同樣,在趙家當保姆的三個傭工也心驚膽顫的,昨天趙老先生出去了一趟,下午回家就通知她們打包行李,說周二結工資。


    三個傭工猜著趙家可能出大事了,誰也沒敢問,戰戰兢兢的過了一晚,早上仍如既往的早起,盡職盡責的做好早飯送到餐廳,又輕手輕腳的去廚房吃飯。


    趙家老少四口人坐在餐廳,比吃最後的晚餐還要悲壯,吃著吃著,趙老太太嗚嗚咽咽的哭,想說話,張嘴隻發出“嗬呃嗬呃”的氣流聲。


    郭芙蓉也越來越怕,渾身發抖:“爸……我……我怕……我不想坐牢啊……我不要坐牢……”


    “你想馬上死,可以不去。”趙立吃著平日裏最愛的鮮蝦餅形如嚼蠟,聽到郭芙蓉哭哭啼啼的嚷嚷聲,一張臉變青鐵,誰想去坐牢?


    然而,如今由不得他們。


    不管他們再不想去坐牢也必須自己走進去,否則今日可能還活著,轉眼就是一具屍體,哪怕呆在家裏也無可避免,畢竟密室殺人或夜半三更人為縱火也不是難事。


    自己去坐牢或許會身敗名裂,好歹還有一線生機,不僅是給孫子孫女爭個平安,或許還能為自己贏來一點機會,說不定可以隻判十五年到二十年,還能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當年他們算無遺漏,原以為早已萬事大吉,所有真相永遠隨著人死而消散,誰知時隔二十幾年後竟然會一天東窗事發。


    當年,他們能輕易捏死的孩子卻是如今逼得他們無路可退的討債人。


    當初不是沒想過讓孩子去陪他媽媽,可是那時還需要他,隻有他在,趙益雄才能掌控飛霞集團公司,如果孩子沒了,聯係燕家和賀家的紐帶也斷了,燕家的財產必定會送與賀家後輩,賀家也不會讓趙益雄接管飛霞集團。


    當年的燕行不能死,不得不留著,他們以為賈鈴早晚能掌控住燕家,等趙益雄控製住飛霞集團,再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死燕行就萬事大吉,然而賈鈴費了二十幾年都沒能將小孽種弄死,還讓他發覺了暗中留了後手,以致成為今日最大的禍害,不僅讓他們多年努力化為泡影,還導致全家傾覆。


    如果早知如此,當年應該在他還沒成年的時候不惜一切手段將他弄死,那樣的話也就沒了後患,不會有逼得他們無路可走的今天。


    如果知道賈鈴和郭芙蓉那麽沒用以致有今天,當初還不如留著燕飛霞,那樣的話雖然趙家一輩子都被燕家和賀家光映襯得沒有什麽光環,至少趙家不會全家傾覆。


    趙立心中恨極,對燕行無可奈何,將所有的怒火與怨氣轉移到郭芙蓉身上,沒有給半點好臉色:“都是你和你媽倆個狐狸精幹得好事,沒你不要臉的勾引益雄,益雄和燕飛霞還好好的過日子,趙家也不致於落得這般慘。”


    “我我……”郭芙蓉挨了一句罵,噎得快喘不過氣,能怪她嗎?趙益雄如果自己想和燕飛霞過日子,又怎麽會和她睡覺?又怎麽會對燕飛霞下藥?


    心有不甘,可是,郭芙蓉卻沒勇氣跟公公翻臉,當年她能成功上位也是因為有公公支持,如果不是公公默許,趙益雄也不敢跟她搞地下情。


    “你怎麽了?你當初是怎麽保證的?你說你媽一定會讓小孽種消失,結果怎麽樣?二十幾年也沒把人弄死,他活得好好的,現在隨時會消失的是你們自己,你想哪天不明不白的死了,不用去檢察院的,坐等著燕行來報複就好了。”


    郭芙蓉不說話還好,她一說話,讓趙立想起郭芙蓉母女兩人當年的保證,賈鈴當時打包票說一定會讓燕行無聲無息的消失,結果花二十幾年的時間都沒能弄死燕行,如今他們馬上要鎯鐺入獄,他還能活得有滋有味。


    公公口無遮攔當著孫女的麵說他們當年的秘事,郭芙蓉嚇得麵色慘白,再被會遭燕行報複的恫嚇一嚇差點暈過去,整個人都癱軟了,如篩糠似的抖。


    趙丹萱拿筷子的手顫顫發抖,心中一個勁兒的安慰自己說“沒事的沒事的,我沒參與害人的事,我隻是拿了點錢,還回去就行了”,以此說服自己不要害怕。


    將兒媳懟得不敢再開口,趙立努力保持鎮定,大口大口的吃早餐,這一頓可能是坐牢前最後一頓像樣的早點,不多吃點,以後想吃還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趙老太太郭芙蓉哪有心思吃早飯,因為趙立積威已久,她們不敢說話,帶著滿心的恐懼有一口沒一口的往嘴裏塞吃的,吃到最後,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沒吃飽。


    趙立心有不甘,帶著怨恨吃完早點,通知傭工收拾餐廳,又泡壺茶喝幾杯,平複下心情去給傭工們結帳,因為之前有雇傭合同,臨時辭退,主家多付一個季度的工資當賠償金。


    三個傭工昨天已收拾自己的私人行李,領了工資也沒有再留戀,交還鑰匙提著自己的箱子袋子離開,她們沒有多拿主人的任何物品,畢意趙家的貴重物品都在他們的臥室鎖著,別人拿不走,其他的拿走也並不值錢,還可能會背上盜竊罪名。


    趙立也不怕她們順手帶走什麽,反正貴重的都在房間保險櫃裏,別人拿不走,三個傭工不會自掘墳墓。


    等三個傭工走了,趙立陰著臉,叫上家人扛起各自的換洗衣服和用品裝上車,舉家去檢察院。


    趙老太太郭芙蓉在趙立的威壓之下顫抖著坐進車裏,一路上麵如死灰,當車子開到法院外,婆媳倆又嚇成軟腳蝦。


    當車子在威嚴的法院高樓外,趙立的手也是微微的顫,試了幾次才打開車門,望著檢察院威嚴的大廈,心中萬般痛恨燕行,棋差一著,滿盤皆輸,……如果當年讓燕行死了,也就不會這一天了啊!


    郭芙蓉和趙老太太心中恐懼,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趙丹萱心中也害怕,可她知道自己不會受太大的懲罰,心驚膽顫的將行李提下車,再攙扶奶奶和媽媽下車。


    滿心不甘的趙立,提起自己的行李包,帶著相扶相攙的老婆和兒媳婦孫女,以比荊軻刺秦王還悲壯的心情,一步一挪的走向檢察院。


    趙老太太郭芙蓉趙丹萱仨人各人背著自己的行李,相扶相攙著走在後麵,離檢察院的門越近,腿越抖的厲害,當快到門口時看到佩槍站崗的警c,小腿肚子都抽了起來,步子虛浮,像企鵝一樣搖搖擺擺。


    四人步伐艱難,慢慢的走近檢察院威武的大門,一步一步的進檢察院。


    檢察院大廳的接待人員見到一行四人麵色悲戚似乎深受某種打擊,以為來訪人員是家裏有人判刑或者背負刑事案件,又或者受了什麽恐怖威脅,所以特意來谘詢法律問題,或者覺得冤枉,請求檢察院重新調查裁決。


    像類似的來訪人員,工作人員屢見不鮮,如常接待一行四人,先請去接待廳,給四人倒茶,還安撫瑟瑟發抖的老太太和中年太太不要緊張和害怕。


    當聽到老爺子說自首,接待員還以為聽錯了,認真的問一遍得到確認立即給負責接受自首和刑事案件的負責部門打電話通知他們來受理自首人員的工作,等專業負責的檢察官們過來,將自首的四人轉交過去。


    相關負責人接到通知,臨時組成一支專案小組接手趙家四人的自首,作記錄的、錄音的、錄像的,監督人員都到位,正式接受自首人員的作筆錄口錄。


    當真正到了作筆錄的一刻,趙立心中也是驚懼交加,顫顫粟粟的自述為那件事自首,說話有時巔三倒四,有時斷斷續續,有時吞吞吐吐,有時語無倫次。


    工作人員聽趙立自敘的過程先是鎮定,隨著自首的講述而越來越心驚肉跳,饒是他們都有辦案經驗,也忍不住對人性的黑暗麵感到恐懼。


    因為趙立的自首牽扯到人命,專案人員立即又向上級匯報,檢察院頭兒們聽說事關飛霞集團和燕行大校、賀子瑞老爺子家,當機立斷再次調動人手組成小組,分別負責趙家四人的自述工作。


    將趙家四人分開做筆錄,即可以收集到更多細節事項,也能從口錄中對比分析出誰有沒有隱瞞,或者故意包攬罪名,為其他人脫罪。


    當負責趙老太太的工作員將老太太帶到單獨的接待室想作口錄時,赫然發現老太太竟然說不出話,工作人員驚覺有異,跟上級領導請示指派醫療人員到現場檢查,當醫務人員給老太太作初步檢查,確認老人失音。


    如果老人失音,那麽就沒法作口錄,工作人員先讓老太太做筆錄,給紙和筆給她自己寫字描敘自己做了什麽事。


    趙家四人的筆錄持續兩個多小時還沒完,到中午檢察院工作人員也要午餐時,也給四人分別打份飯菜,工作人員陪著自首人員一起吃飯。


    吃了一頓飯,趙家四人情緒也穩定些,再做筆錄和口述時條理比最初清晰,不再巔三倒四,語無倫次。


    做完筆錄,工作組人員將趙立郭芙蓉趙丹萱送去看守所安置,而趙老太太則送去醫院治療失音症,老太太不能說話,有些事描述不太清楚,檢察院工人員還是希望趙老太太親口述說經過。


    趙家四人自首時帶有隨身行李,檢察院也不用幫他們找換洗衣服和用品,檢查行李沒有危險用品便讓各人攜帶去看守所。


    牽涉到人命,就算是自首也要拘留,趙立郭芙蓉趙丹萱被送到看守所看管,也因是自首,待遇稍稍好一些,趙立是男士單獨安排一間房間住,郭芙蓉母女暫時住一塊。


    趙家的筆錄工作做完,檢察院相關部門也召開臨時討論會,就筆錄和口錄展開討論、分析。


    對於趙立一家自首案,檢察院高度重視,畢竟牽涉到在役的燕大校和賀家,尤其自首人陷害的死者與賀家有著很深的血緣關係,燕老夫人是賀家太夫人唯一的閨女,是退任的原副國級幹部賀三老爺子的親妹子,是如今賀祺書部長和賀祺英副市長等人的親姑母,賀子瓊和燕飛霞當年的病逝是賀太夫人心中最大的痛,也是賀家人最大的痛。


    時隔二十餘年後的今天卻曝出賀子瓊與燕飛霞皆為人所害,可想而知對賀家會產生多大的震動,弄不好賀家人會暴走,寧願不審判趙家幾人,情願自己來讓罪魁禍首血債血償。


    又或者被賀太夫人知曉時萬一老人家一時挺不住給氣出好歹來,那就大大不妙了,因此如果要請賀家協助調查時必須要繞過賀太夫人,不想讓賀太夫人知曉,那麽保密工作必須要做到點滴不漏。


    檢察院上上下下人員皆感覺肩上的擔子很重,要知道如今賀家與晁家可是相當親厚,晁家那個小義孫可不是吃素的,如果賀家請晁家小姑娘幫忙來個私下解決,到時頭痛的就是他們了,試想趙立那樣的人都能不知不覺害死人,以晁家小義孫的能力,想必要弄死趙家幾個人易如反掌。


    討論大會開了小半天,大家仁者獻仁,智者獻智,同心協力的研究出一套方案,有條不亂的分工合作,暗中開展調查取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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