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螢幕的戰果快報發布完畢後,在恢複平穩的防衛都市內。


    「……欸。」


    「怎樣。」


    「剛才,你的表情好凝重……不,這個,你剛才說了什麽?」


    鶫像是偷偷窺視般,抬頭仰望朱雀。


    朱雀冷淡地搖了搖頭。


    「我隻是說出理所當然的事情而已。以結論而言,要生養眾多、遍滿地麵(注1:出自舊約聖經創世紀)。鶫的生理期來了,讓我感到很高興。」


    「……我說啊,朱雀同學。」


    「怎樣。」


    「我完全不知道你如何得到這個結論,但如果聽到這番話的人不是我,就算對方號啕大哭告上法院,你也絲毫沒資格抱怨喔,你明白這點嗎?」


    「是嗎?這又證明了我和你的關係十分暖心呢。」


    「千葉產冷凍橘子都比那溫暖多了……」


    「話說回來,次席還沒來嗎?她找我們來這裏,到底有什麽事?」


    「該不會高層終於聽到你到處惹哭女孩的傳言了吧。」


    「……這表示我要榮升了嗎?」


    「不知道哪顆星球願意收你這種巨大垃圾……」


    在和平的學校、和平的房間中,一團和氣聊著天的朱雀與鶫。就在兩人不經意地將體重倚靠在窗邊的下一瞬間。


    忽然──


    『──離開窗戶邊。』


    兩人的耳邊響起耳語。


    宛如妖精氣息般細微,但確實震動鼓膜的清晰聲音。即使回頭一瞧,也沒發現任何人。這段話是從遠距離的場所,超越空間傳播發話者的意誌。


    是心電感應。


    「唔咿,有種奇怪的感覺……」


    鶫也癢得摀起耳朵。這種聲音就是聽不慣。


    不過即使以物理方式遮住耳朵,心電感應的音質也不會有所變化。


    「哇,看見了看見了,在飛在飛耶。來了來了,好厲害好厲害!」


    鶫指了指窗外。就像著迷於馬戲團表演的小孩一樣,她開心地像是要將身子探出窗外──


    「心電感應叫我們遠離窗戶吧。」


    「──咕哇!?」


    朱雀宛如拎青蛙名人般,一把揪住鶫的脖子一拽。


    「這又讓人想起生物實驗了呢……果然,凡事都是美好的回憶。」


    「咕惡、嗚惡,朱雀、我、我絕對,要宰了你──咕惡惡惡……」


    就在鶫被朱雀一把拖到房間中央,兩人讓出空間後的一剎那。


    跳進五樓窗戶的黑影,有如子彈般掃過室內。


    在桌麵上無法完全停住,衝勁過猛眼看要撞上另一側牆壁。千鈞一發之際,黑影往上一踢天花板靈巧地翻轉,藉由反作用力墜落在數張椅子上。


    晚了一瞬間刮起的強風,吹得奶油色窗簾啪噠作響,圓形桌子的桌腳喀噠喀噠震動,兩人的製服也被強風掀得亂七八糟──


    「鶫,搭配許多淺藍色蕾絲與蝴蝶結,比同年代平均值略顯成熟類型的形狀暴露在外喔。」


    「啊?什麽……」


    「就是俗稱內褲的衣物。」


    「呀──!那種拐彎抹角的形容方式百分之兩百是故意的吧!?」


    暴怒的鶫一拳朝朱雀的眼睛貓過去。


    朱雀再度睜開眼睛時,隻見狂風肆虐後的寂靜,以及新的人影。


    「──安全駕駛,成功。」


    人影僅以單腳搖搖晃晃在椅背上保持平衡,一視同仁地望著朱雀與鶫。


    是身材相當稚嫩的少女。


    喜愛頭戴一頂宛如古老魔女的尖帽子,肩上披著一件磨破的大披肩。統一配給的製服上,還擅自貼了一堆q版貓咪或蜥蜴之類的布徽章當作裝飾。


    手腳十分纖細,朱雀應該能輕鬆拎起來趴趴走。看似黑發雜亂地與短短的眉毛修成齊平,不知是否她自己動手修剪的。嘴唇很薄,可能僅具備最底限的活動範圍。唯有低頭俯瞰兩人的瞳眸,茫然而十分碩大。


    雖然她簡直就像搞錯如何cosy成魔法少女的小學生──


    「朱雀,還好吧?」


    「沒問題。學姊似乎也一如往常,太好了。」


    「不,身高,高了一點。」


    簡短回答的她,名叫鷹匠詩。


    別看她外表嬌小,可是貨真價實的最高年級,比朱雀與鶫還年長一歲。


    而且還是都市次席──亦即在這座學生人口少說上萬人的防衛都市東京中,是不折不扣的實力排行榜第二名。


    鷹匠一隻手拿著的,是呈現神秘彎曲造型的硬材質武杖。上頭裝飾著宛如螢光塗料般發光的命氣水晶,還有以類似金屬的物質形成的命氣轉換回路。


    她剛才就是騎著這武杖飛過來的。


    雖然這在整座東京都市中,算是比較常見的能力──亦即【世界】,不過這一類能力,對工科生而言卻幾乎無緣。


    *


    「……嗚呃……結、結束了嗎?」


    鶫不知何時緊緊閉上了眼睛,且拚命壓住裙襬,至今仍呈現忍耐風壓的姿勢。


    「早就結束了。你明明對飛行秀那麽興奮,居然沒有連著陸一起觀賞嗎?」


    朱雀有如回想起來般,鬆開鶫的衣領。


    「……也對,飛翔能力明明那麽帥氣,為什麽呢?是因為被人偷看內褲後,還被勒住脖子差點沒命的關係嗎?」


    鶫一臉惋惜地搖了搖頭,然後猛然睜開雙眼,瞄準朱雀的腳脛使出一記空氣盤球踹下去。


    「去死!去死!被實驗失敗的青蛙毒死吧!」


    「次席在看喔。」


    「啊!」


    聽到這句話,鶫的身子一躍端正姿勢──


    「鵜飼鶫,以及朱雀壹彌,接到召集前來報到!」


    鷹匠稍微露出思考的模樣──


    「……你們兩人。遲到了。」


    「咦?」


    「姿勢,留心一點。」


    「咦咦?」


    鶫反射動作地將腰杆挺得更直。


    然後她戰戰兢兢地舉起單手發言:


    「這個,雖然您說我們遲到了,可是我們從很早之前,就在這裏等待了。」


    「……我知道。我一直看著。」


    「這樣子嗎……那該不會是我弄錯了事先指定的地點吧?」


    「…………」


    鶫一臉困惑,鷹匠則麵無表情。


    朱雀恍然大悟,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點了點頭。


    「鶫,你是第一次與次席麵對麵談話嗎?」


    「是沒錯……」


    「那就沒問題了。當她麵對著人說話時,基本上可以把她的話想成是相反的意思。算是某種愛唱反調的天邪鬼。」


    朱雀依然一派輕鬆的姿勢,並未表示特別誇張的敬意。


    鷹匠也並未表現出否定的意思。她從椅背上緩緩滑下來後,窸窸窣窣地將亂成一團的桌子歸位。


    整理完畢後,鷹匠「呼~」一聲地籲了口氣,坐回一開始的椅子。以纖細的指頭夾起零嘴吃了起來,打扮成小魔女的她是都市次席。


    「……那什麽意思啊?」


    驚愕地啞口無言的鶫,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望向朱雀。


    「詳情我並不清楚,不過──」


    「嗯。」


    「原因似乎出在她的家庭教育方針。由於過度禁止吐露真心話,才會導致她變成這樣。這套服裝也是,但她是個喜歡在各方麵表演的人,我認為也有故意那麽做的部分就是了。無論如何,心電感應不存在這種唱反調的天邪鬼成分,因此碰到需要準確傳達意


    思的情況,就參考心電感應吧。」


    「……你很了解詳情嘛。」


    「換言之,倘若修正她剛才說的話,就是謝謝我們提早來。由於發布緊急警報,剛才忙著聯絡後方的關係,才讓我們等這麽久。還有在開始特別會議前,希望能讓她休息一下。」


    「翻譯太詳細了,感覺很不舒服耶!」


    鶫一臉傻眼地搖了搖頭。


    「呣咕、呼咕、咕咕……啊呣、啊呣!」


    即使自己成了話題,不管視線怎麽看向自己,鷹匠似乎完全不以為意。看似她大概還沒吃午餐吧,隻見她忙著打開三個、四個、五個零嘴包裝,拚命往嘴裏塞。


    「附帶一提,她的興趣是吃東西。」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


    小小的臉頰像倉鼠一樣逐漸鼓起,撐到最大極限。理所當然,結果就是噎到。


    「…………呶!」


    鷹匠麵無表情看向左右,僅見雙手不停轉圈圈揮舞。


    然後她急忙抓起放在一旁的保溫瓶,咕嘟咕嘟注入茶杯裏,完全不確認就一口喝下去──


    「…………水!?」


    由於熱水太燙,她這次變成燙得在地上打滾。


    「好、好像小狗狗……」


    鶫不禁脫口說出對都市幹部不禮貌的感想,她連忙摀住嘴。


    「對、對不起!我不是在說您的壞話!是不小心把看到的感想直接說出來!應該說這是在尊敬之中刻意用可愛來形容嗎!總之是正麵意義的可愛!呃不是啦!啊哇哇哇!」


    一旁的朱雀用力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對這種情況應該感受到的感情是『可愛』嗎?我懂喔。」


    「……欸?」


    鶫驚慌失措的肢體動作,像是從側麵挨了一拳似的靜止下來。


    「什麽啊,怎麽了?」


    「明明是大木頭朱雀,卻懂得這一點?你對學姊會覺得她『可愛』嗎?」


    「我可以理解。畢竟這就是保護欲吧?我並不會否定個體這種為了基因的存續與進化發展,喚起他人某種感情的生存本能。」


    「真是拐彎抹角。」


    鶫像是鬧別扭似的噘起嘴來。


    「話說一般人在日常生活中,根本不會跟都市次席有所關聯吧,但你為什麽對她如此了解?為什麽可以彼此溝通?難道你偏好這一型的嗎?對幼女有興趣?反倒應該說因為她年紀比你大?到底是哪方麵?隻要可愛就什麽都行?到底怎樣?怎麽回事?你豬頭嗎?」


    「我不是豬頭。我的頭腦極為清晰。」


    「那種事情我知道啦!為什麽你和學姊感情很好呀?你豬頭嗎?豬頭是一種比喻的表達方式啦!」


    「鶫,你的脾氣這麽焦躁,難道是因為──」


    「不是因為生理期啦!你這個討厭鬼!」


    「你還能逞強就讓人放心了,不過你要多保重身體。」


    「少囉嗦!」


    朱雀麵露微笑,在鶫的鐵拳貓過來之前──


    「……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我原本隸屬於戰鬥科。」


    他聳了聳肩。


    負責對抗unknown的前線基地一角──灣岸防衛都市東京。


    這裏有許多科目,依照學生的能力分配。


    工科負責改良發展戰鬥技術;衛生科支援中央醫療局;補給科負責處理數據、除去瓦礫等後方支援,同時兼任事務工作;商科一手包辦都市的經濟活動。


    還有防衛都市的熱門科目──戰鬥科。


    以獨特風格表演自己的鷹匠詩,以及具備極強烈上進心的朱雀壹彌,在戰鬥科內也是非常醒目的存在。盡管不同學年,兩人仍承認彼此的實力,互相競爭未來的王牌寶座──然後。


    就在一年多前,朱雀壹彌被戰鬥科除名。


    「啊……是嗎,原來是這樣……」


    情緒頓時冷靜下來的鶫,有些坐立難安似的將嘴唇嘟成圓形。


    充滿對人類的愛,持續不斷努力的人,居然無法分發到希望的科目。這究竟對他造成了多大的痛苦呢?


    更何況戰鬥科與工科之間,有明顯的地位差距。


    「總覺得很抱歉……」


    「怎麽啦,一點都不像你喔。」


    朱雀充滿自信地笑出聲音──


    「這種事情不需要一一在意。」


    「……那就好。」


    「我沒有如願分發到自己期望的科目,理由其實非常明確。純粹隻是因為沒能發現適合高中部戰鬥科的【世界】。這件事起因於我個人的能力不足,應該由我獨自背負。除了我以外的人絲毫沒必要為此感到煩惱。」


    「你明明就很在意……」


    在鶫這麽悄悄低喃的時候──


    「我的問題不是你的問題。因此鶫並沒有任何問題。」


    朱雀也依然發出過度自信的笑聲。


    「……水!水!」


    另外,一旁的鷹匠快噎死了。


    *


    就在午休即將結束之際,正式開始特別會議。


    『我希望你們宣誓。接下來要通知你們的是第一級機密事項,絕對不要說出去。』


    『保密義務範圍不局限於四周的人。況且本事項的範疇超越工科與本都市,而是來自灣岸防衛都市機構總部──南關東管理局的要求。』


    鷹匠讓尖帽子的帽簷在強風中搖曳,故弄玄虛地眨眨眼睛,態度十分裝模作樣。


    她就是喜歡這一類表演的少女。


    心電感應能力──鷹匠會透過未知力量震動朱雀與鶫的鼓膜,以無音之聲向特定對象傳達事情。


    這種能力相當實用,同時也是種神秘的光景。


    ……倘若在平時,大概是這樣吧。


    「欸。」


    朱雀身旁的鶫壓低了聲音,交頭接耳。


    「是不是應該拿條冰涼的毛巾給她比較好……」


    鷹匠通紅的舌頭像狗一樣一直吐在外麵,動也不動。


    因為燙傷的關係,她不隻無法說話,似乎連舌頭都不想縮回嘴裏。仔細一瞧,她缺乏感情的瞳眸微微泛著淚光。


    「不要去想多餘的事情,現在正在開會。」


    朱雀簡短回答。


    「可是看她似乎很痛呢……」


    「都說現在正在開會了。而且鷹匠次席在戰鬥科中,可是有名的〈千裏魔女〉。」


    「〈千裏魔女〉?」


    「從後方發出準確的心電感應指示,讓前線消滅所有逃竄的敵人──她因此獲得這個別名。讓夥伴專心一致地工作,毫不留情的命令足以讓任何肌肉戰士感到恐懼。要是為了區區燙傷導致議事開天窗,簡直就是瞧不起我們工科,她不可能那麽做吧。」


    「…………!」


    在鶫與朱雀的注視下,鷹匠用力點頭表示肯定。她紅通通的舌頭依然一直吐在外麵,總覺得她似乎相當拚命。


    「看吧,她說不用多餘的操心。」


    「……呃,我覺得這樣絕對不行耶。」


    「……哈哈哈,你還不知道吧。鷹匠次席說話的確愛唱反調,但動作舉止可沒有這種習慣。」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她應該是自尊心作祟吧。」


    「自尊心?」


    「不想讓晚輩看到自己丟臉的一麵吧。」


    「你太小看學姊了,她可是更為理性的人類。魔女沒有笨到會為了那種無用的情感,刻意忍耐現實的痛楚。她之所以沒有喊痛,就隻是實際上並不會痛罷了。沒錯吧,學姊?」


    「當……當然…………啊呼、啊呼……」


    在蘊含無比信賴感的眼神注視之下,鷹匠開始努力縮回像狗一樣不斷呼氣的舌頭。可能是牙齒摩擦到舌尖,她的眼角泛出淚珠。


    「看吧,次席也很有精神呢。」


    「對喔說得也是你根本不懂這些我早就知道了我很清楚你這個呆瓜木頭人麵包超人。」


    「為什麽要在次席的話題中摻雜對我的昵稱?你喜歡化石時代的動畫嗎?」


    鶫沒理會一臉困惑的朱雀,從茶水間端來裝了冰水的杯子與冰涼的毛巾。


    「請用吧。」


    「……不需要。其實。一點也不感謝你。真的。」


    鷹匠急忙將舌頭伸進杯子裏,「~呼啊」──她發出一聲虛弱的吐氣,彷佛總算能放鬆下來似的揉了揉眼角。


    「還有,我會向補給科提出申請,讓每間房間隨時準備裝了水的寶特瓶。」


    『……嗯。』


    鷹匠抬頭仰望著鶫,配合心電感應,以所需最低限度的動作點了點頭。她淚眼汪汪的瞳眸,彷佛找到母親的野狗一樣。


    「真是的,好可愛喔!學姊好可愛!真希望學姊能當我妹妹!」


    鶫已經完全不隱藏窩心感覺,她挑戰時間的不可扭轉性,試圖抱緊偉大的都市次席。


    但朱雀從一旁伸出手來,搶過鷹匠加以阻止。


    「別管那些了,不是要繼續開會嗎?快告訴我們你要通知的事情,時間是有限的。人會逐漸老化,可不會等我們。」


    「你喔……」


    鶫伸手試圖保護鷹匠,瞪向傲然低頭俯瞰的朱雀。


    「她現在正在冷卻舌頭吧,稍微等一下又有什麽關係。」


    「你太過度保護她了。溺愛別人可不等於為人著想。」


    「你就不能口氣好一點嗎?」


    被朱雀和鶫兩人一左一右拉扯──


    『……別這樣……不要當我是小孩子……』


    鷹匠的身體像鍾擺一樣左晃右甩,杯中的水幾乎都灑落出來,潑濕了平坦的胸口。


    『我知道了,我現在很清楚你們兩人感情很好……』


    「那還用說。我們早就是以人類愛締結起來的夥伴呢。」


    「不要到處宣傳你那種能套用在所有人類上的朱雀語言好嗎?這樣會遭到誤解,而且讓我不爽。」


    「為什麽?有哪一點值得你火大?快點說明,跟我溝通。」


    『……別這樣。也不要無視我。我是次席。很了不起。將我放在第一順位,這很重要……』


    麵無表情的小臉蛋,看來有些不悅地鼓起臉頰。她是十分重視表演的人,姑且不論表演得是否順利。


    「來,好乖好乖!學姊好了不起喔!」


    「…………」


    被鶫當成小狗狗疼愛的鷹匠,默默無言推開她的手。


    鷹匠重新戴好帽子後,咳了一聲清清喉嚨──


    『……算了,畢竟我是大人。我很期待你們兩人,希望你們在另一邊也能合作無間。』


    「另一邊?」


    都市次席點了點頭,向一頭霧水的鶫與朱雀──


    『朱雀壹彌,以及鵜飼鶫,我命令兩人調職。』


    宣告會議的正題。


    *


    「調職……」


    鶫有些驚慌失措,手從鷹匠身上放開。


    「既然是命令隻得服從,調到哪裏?」


    朱雀的臉浮現意外的神色。


    『……放心吧。這是我推薦的,也可以算是榮升。調派單位是直屬中央指令部的出路指導情報局。這是與管理局調整後新設立的部門。』


    「出路指導……」


    『其實這是老問題了,就是學生與出路的適合度。進入高中部時,照理說學生應該進入了適當的科目,但當時的選擇未必都是正確的。很多學生之後遇到瓶頸。』


    以前還在就讀國中部時,朱雀也依稀聽過傳聞。


    高中部有排名製度。


    根據課堂課的成績與技術熟練度、消滅的unknown數量、在其他各科的優秀表現等等,以對人類有多少貢獻為基準加以評分。


    不隻會根據這項排名決定主席、次席與各科科長,據說連畢業後在內地受到的待遇都會不一樣。


    不過對事務官而言,可不是經常有機會得到分數。


    撇開像鶫這樣有特殊能力的專家,在戰鬥中消滅敵人才是最容易賺分的方式。這就是戰鬥科被說是防衛都市熱門科目的原因。


    扭曲的階級結構,最後產生非戰鬥科不進的固執學生。


    在戰鬥組織中,沒有效率的結構堪稱組織之癌。當無用冗員蔓延全體,最後將會麵臨決定性的死亡。


    『甚至連不合格學生名單都做出來了。我個人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就是出路指導情報局。你們負責與名單上的學生麵談,根據他們的能力值,提供適當的建議……同時根據情況,指示全新的出路給他們,就是你們的任務。』


    「全新的出路……就是讓對方轉科嗎?」


    『可能是。』


    「如果對方不接受的話呢?」


    鶫緊張地詢問。


    短暫沉默之後,鷹匠的眼睛閃過光芒。


    「……這是命令的一種,學生的意見不予考慮。出路指導情報局需要拿出成果,與主席討論時,這個部門被冠上其他稱呼。也就是──」


    ──趕人課。


    「你們應盡的責任,就是不由分說地將不合格的學生踢出戰鬥科。為了人類。直截了當地說就隻有這樣。」


    豎起食指的鷹匠,聲音毫無抑揚頓挫,沒有任何感情可言。


    「怎、怎麽會……」


    鶫完全陷入慌亂狀態,她手指朱雀。


    「雖然我非常理解為什麽這種溝通能力缺陷男會被分發到這種黑暗部門!」


    「喂,我不知道你在說誰,但私底下說人壞話可不好。」


    「就是在說眼前你的壞話啦!看清現實吧!為什麽我非得跟這種男人牽扯在一起啊!我完全是技術部門的人才耶!」


    鷹匠有些痛心疾首地低著頭──


    「可是我聽說你是朱雀負責人。得承擔搭檔的諸多責任調職才行。」


    「不會吧──────!?」


    「哈哈哈,這笑話真好笑。」


    「哪裏好笑啊!?還是現在挖坑埋了你,我也在一旁長眠吧!」


    鶫陷入混亂狀態,朱雀以熟練的手勢一把拎起她的衣領。


    「冷靜一點,這是鷹匠次席的毛病。」


    「什、什麽啦!」


    「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次席愛唱反調。麵對麵交談時,當她的話都是胡說八道就對了。」


    「咦……」


    就在鶫眨眨眼之際──


    『鵜飼鶫,我知道你非常優秀,是工科的天才。但是希望你能忍耐。』


    心電感應傳入耳中。


    鷹匠用毫無愧疚之意的麵無表情,筆直盯著鶫瞧。


    「這、這毛病怎麽這麽麻煩……」


    『拜托你。如果是你們兩人,我想說不定能夠改變這個世界。』


    「……這是在說哪裏的英雄嗎?」


    『沒錯,或許我就是一直在等待英雄。』


    「英雄類的故事感覺跟魔女很不搭呢……」


    宛如泄氣皮球的鶫,已經無法正確掌握鷹匠的意思。


    她心中隻覺得,喜歡表演的次席八成也喜歡龐大的陰謀吧。


    *


    「……累死了……」


    離開第一作戰室後,鶫甩了甩頭。


    她手中彈著鷹匠發的徽章,上麵印著『中央司


    令部直屬?出路指導情報局』的字樣。


    輕盈卻又莫名沉重的頭銜,讓鶫猶豫該不該別在胸口,因此她試探性地往前一望。


    「……欸,你怎麽看?」


    「我無法讚同。」


    朱雀沿著通往一樓的樓梯往下走,頭也不回地回答。


    「又不是舊時代的黑心企業,我對這種手段非常有意見。」


    「啊,原來你堅決反對喔。真意外。」


    「因為我相信東京的夥伴,並且深愛他們。每個人應該都有他會發光發亮的場所。真要形容的話,就是十億總活躍社會。世界上所有人都應該攜手合作,為了人類盡心盡力才對。」(注2:「十億總活躍社會」是仿效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於二〇一五年提出的口號「一億總活躍社會」,目標是減緩少子高齡化的現象,打造一個在五十年後也維持約一億人口,且無論是誰都能在家庭或職場活躍的社會。)


    「……這應該是很好的口號,但總覺得出自你口中就變了調……」


    鶫露出狐疑的視線望向朱雀的背影。


    「我了解目前的問題點與出路指導情報局的主旨。既然是命令,遵守命令就是我們的義務。可是高層沒有規定手段,對吧?」


    「嗯,是沒錯。」


    「鷹匠次席似乎也有各種盤算。不過我們沒必要幫她所有的忙,我有我自己的做法。」


    「你的意思是?」


    「簡單來說,就是將不合格的學生變成合格的學生就行了。在不會讓任何人不幸的狀況下,和平地改變世界給大家看吧。這就是藉由希望、夢想與安心的全新三箭達成的結構改革!」(注3:「三箭」是仿效安倍晉三提出的「三支箭」經濟政策。)


    朱雀充滿自信,意氣風發地這麽說道。


    「……雖然是很棒的口號,可是總覺得……」


    鶫始終露出狐疑的眼神望著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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