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韓大少的身體檢查結束了?


    雲子宿想著, 又在四周仔細查探了一下。不過這次他卻發現, 灰靈的痕跡僅僅止步於門口。


    他抬頭看向門口, 病房的房門上方有一個玻璃窗,窗戶是透明的,外麵的人可以從窗口向屋裏看。


    屋內的確沒有灰靈的痕跡,走廊裏也沒有韓弈的身影, 對方應該是隻在門口停留過。


    他為什麽不進來?


    想起上次清醒時, 何安凱跟自己提過的那些話, 雲子宿忍不住皺了皺眉。


    韓大少既然已經清醒了, 那就應該記起了當天夜裏的事,他那天夜裏除了抱著自己之外什麽都沒有做,就連擁抱時也都是保護的姿態,而不是強行逼.迫。


    難道是說出來沒有人相信, 擔心雲子宿也誤會了,所以沒有進來?


    雲子宿想著, 又把靈識外放,在整個醫院的範圍內探查了一遍。


    醫院迎生送死,內部原本就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對於現在的雲子宿來說, 再微弱的力量都逃不過他的靈識, 這麽一查, 就覺得各處都熱鬧得厲害。


    不過這些東西搞不出什麽嚴重的影響, 他一心尋找韓弈, 也就沒有怎麽在意。


    把醫院整個翻了一遍, 雲子宿仍然沒有找到韓弈的身影。


    看來韓大少應該是已經離開醫院了。


    靈識雖然還能繼續向外擴散,但外圍空間過大,漫無目的搜尋沒有多少意義。雲子宿收回自己的靈識坐起身來,從外套裏拿出了手機,打算給韓弈打個電話。


    不過等屏幕亮起來時,看到現在的時間,雲子宿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現在已經是淩晨三.點了,實在不是個適合打擾別人的好機會,況且,韓大少還正處於需要好好休息的階段。


    明早再說好了。


    雲子宿把手機收起來,就聽見枕頭旁邊想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毛絨絨的小團子從護工阿姨幫忙蓋好的粉色毛巾裏鑽出來,晃了晃腦袋。


    它大概被手機的光吵到了,還沒有完全清醒,喉嚨裏發出了輕微的咕嚕聲。


    雲子宿把靈力裹在手掌上,用手輕輕地撫摸了幾下它軟乎乎的後背。


    小豹貓甩了甩尾巴,小腦袋趴回床上,重新睡了過去。


    等它睡熟了之後,雲子宿簡單查看了一下小豹貓體內的情況,然後順手就把那些淨化之後的怨氣送入了輪回。


    原本雲子宿還打算找個安靜的地方,準備好一堆零食,或者拉著韓弈,用符紙和靈力把這些怨氣一一遣散。但現在,這種事對於雲子宿已經易如反掌,完全用不到那麽多繁瑣的準備。


    屬於其他幼崽的怨氣消散後,剩下的就都是小豹貓自己的能量,還有它從那些罪有應得的人身上囫圇屯來的精氣,都還囤積在體內,暫時沒能得到很好的利用。


    雲子宿還要借小豹貓之手去解決雲家的那些麻煩,他原本打算等一切結束之後,再幫小豹貓梳理體內的精氣。不過現在,雲子宿想到的卻是無字印裏裝著幾本靈獸修煉功法。


    既然他自己的靈力已經恢複,幫一隻幼獸修煉想來也不是多麽困難的事。如果之後小豹貓願意配合,教它功法倒是要比直接幫它梳理更加有益。


    而且也能給對方的未來提供一個新的出路。


    給小團子把毛巾蓋得更嚴實一點之後,雲子宿也躺下休息了。


    第二天清早,醫生剛剛查過房,雲子宿正想著要給韓弈打電話,病房裏就來了一個新的客人。


    來的人是韓夫人,侯牧芹。何安凱走的時候,雲子宿已經睡了兩天,後來他又進無字印把肉.身和靈體結合,這一睡就又是兩天多,前前後後加在一起總共五天,雲子宿的傷也都好得差不多,韓夫人是來接雲子宿回去的。


    雲子宿本來就想回去見韓弈,他自然不會有異.議。


    收拾了東西,把小豹貓放進背包裏裝好。辦理完出院手續之後,雲子宿就跟著韓夫人離開了醫院。


    回去的路上,司機在前排開車,韓夫人和雲子宿一起坐在後排。除了之前相親那次,兩人在沒有過額外的近距離接觸,雲子宿原本以為氣氛會一路沉默到目的地,沒想到最後卻是韓夫人率先開了口。


    “小雲,”韓夫人的聲音很矜貴,一如她本人的氣質,“韓弈的事,是他對不起你。”


    嗯?雲子宿愣了一下,他剛想解釋,話要出口時卻又卡了殼。


    ——他總不能和韓夫人說自己在修煉。


    韓夫人見雲子宿欲言又止,卻誤以為他是心裏委屈,又因為性格懦弱,所以唯唯諾諾不敢直說。


    這麽一來,韓夫人心中更踏實了一分,她接著道:“這是韓家的家務事,你想要什麽補償,韓家一定會滿足你。”


    雲子宿搖了搖頭:“謝謝,不用了。”


    從韓夫人的態度裏,他大致能推斷出一些東西。韓大少說的話估計大家都不怎麽信,畢竟他之前有過發作的前科。


    雲子宿打算回去就在眾人麵前證明韓弈的話,還給韓大少一個清白。


    隻是這事解釋起來有點麻煩,他身上那些拓展經脈時受的傷,雖然對修士來說並不嚴重,但普通人看起來還是很唬人的,再加上那一口吐出來時正好被眾人看見的鮮血……


    韓弈知道他能用符紙的事,其他人可不知道。恐怕他回去之後還得找韓大少好好商量一下,究竟要怎麽解釋。


    雲子宿想的這些並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一旁聽見他回答的韓夫人隻覺得更加滿意。


    果然還是要找一個小門小戶的棄子出來,即使出了事也好拿捏。


    不過,她也擔心雲子宿見識太少,聽不懂她話裏的意思。所以她還得再次開口敲打一下雲子宿。


    “小雲,你嫁入韓家,就是韓家的人。你和韓弈之間可能有一點小意外,但這都是韓家要關起門來解決的事。不管怎麽說,我們才是站在同一邊的。”韓夫人的聲音裏沒有多少長輩的慈愛關懷,倒像是領導在教誨下屬一樣。


    “現在因為這個小意外,外麵可能會有一點別的傳聞,這些事韓家會出麵處理。我和他爸的意見是,希望你不要受到影響,也不要助長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韓夫人說的傳言八成就是韓弈打他的事……雲子宿想著,就點頭應下了。


    雖然不知道韓夫人為什麽要特意和他這個一直躺在醫院裏的人說這些,不過雲子宿原本的目的就是要還韓弈清白,他自然不會不答應。


    汽車一路駛回韓家主宅,兩人從主宅門口下車。韓夫人習慣性地朝四周掃視一圈,卻在門前水池旁看見了一輛陌生的車。


    韓夫人皺了皺眉,叫來了一旁的保安問他:“這是誰的車?”


    對方答道:“是一位客人的車。”


    客人?誰會在這時候過來?


    韓夫人問:“知道什麽身份嗎?”


    保安搖頭:“夫人,抱歉。”


    韓夫人又多看了兩眼那輛車,正準備朝主宅走去,就聽見守衛補了一句:“不過聽說,好像是姓費。”


    落後一步走過來的雲子宿聽見這句話,心裏不由咯噔一下。


    姓費?該不會是費揚過來了吧?


    就費揚那個暴脾氣,他要是聽信了韓弈打人的傳聞……


    雲子宿忍不住想扶額頭。


    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一旁韓夫人的臉色也變了,她打發走保安,轉頭對雲子宿道:“記得我在路上和你說過的話。”


    主宅的門已經被仆人拉開了,她隻來得及重複這一句。


    雲子宿回神,這才隱隱明白了韓夫人在路上和他說那些話的用意。


    亂七八糟的傳言是有,聽傳言的對象也不同。別的人不用在意,韓家卻必須要顧忌費家的人。


    韓夫人是在警告他,不要亂說話,不要向費家人告狀。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主宅,才看見寬敞的客廳中,已經有兩個人正坐在沙發上。


    其中一個是韓付,另一個人……


    雲子宿愣了一下。


    他沒想到,來的人居然不是費揚,而是婚禮上代替費揚來送禮物的人,費澤。


    不過費澤來可能也不是壞事,雲子宿心想,費揚這個二哥可比費揚沉穩多了,場麵上的事也比較容易過得去。


    但這個想法顯然隻是雲子宿一個人的,對於韓家來說,書記公子親自過來的嚴重性比侄子可要厲害得多。


    而且費揚是雲子宿的同學,他來還可以說有轉圜的餘地,小孩子脾氣大,鬧也就鬧了。可是費澤親自過來……


    這不就是說整個費家都是同一種態度麽?


    韓夫人想著,冷汗都要下來了。


    不過費澤的神色看起來還算平靜。他沒有看韓夫人,隻朝雲子宿點頭打了個招呼。


    雲子宿頷首回禮,他和韓夫人剛坐到另外的沙發上,就聽見費澤道:“小雲已經回來了,那另一位呢?”


    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微妙,但一旁的韓付也不敢和他計較。


    “馬上。”韓付說著,就讓一旁的人上樓,“快去,再催一下小弈,怎麽還沒下來。”


    說是催促,其實估摸著這才真的去叫。韓發怕韓弈一個人出來,費澤會遷怒對他不利。


    費澤怎麽會看不透這點心思,他隻是懶得拆穿罷了。


    一旁的雲子宿倒是來了精神。


    他終於能見到韓大少了!


    不過等樓梯上的人影出現時,一旁的費澤卻突然朝他道:“小雲,你身上的傷是結婚當天晚上被打的?”


    雲子宿一怔。


    他正想開口,卻聽對麵韓付卻搶先道:“這件事有誤會,小弈那天出了點意外,他也剛從醫院檢查回來。”


    幾人說著,韓弈已經走了過來。


    韓付繼續對費澤和雲子宿道,“我們也教育了他好幾天,小弈一直在反省,下次肯定不會再有這種意外出現了。”


    費澤似笑非笑地重複了一個詞:“下次?”


    “沒有下次了,”韓付忙道,他叫了一聲韓弈,“小弈,快過來,給小雲道歉。”


    “韓先生用不著道……”雲子宿的話說了一半,卻是愣住了。


    他看著韓弈的臉,那張臉依舊英挺俊朗,麵相卻格外灰暗,一眼看過去,甚至像是要被灰靈整個侵蝕吞噬一樣。


    事實上,就算雲子宿不用靈識也能察覺到對方的異樣——韓弈實在是太憔悴了。


    灰靈肆虐在身體的每一個部位,橫衝直撞地肆意摧殘著韓弈的精神和身體。


    他的情況竟然比結婚那晚還要糟糕。


    這是……怎麽回事?之前不是已經吸收掉那麽多灰靈了嗎?雲子宿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


    而聽完韓付的話,在費澤和韓夫人麵前,韓弈竟然沒有一點反駁的意思,他看向雲子宿,一雙黑色的眼眸霧靄沉沉,毫無光亮。


    “小宿。”


    他的聲音很低,也很涼。


    如同一片毫無生機,隻算剩絕望的荒冷冰原。


    “對不起。”


    雲子宿看著麵前的韓弈,卻發現對方的道歉如此認真而誠懇。


    他突然生出了一個極為糟糕的念頭。


    韓弈清醒之後……不會根本沒有他發作時的記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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