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還沒有完全擺脫灰靈的影響, 韓弈的反應看起來仍是慢了一拍。雲子宿又伸手在人心口摸了摸, 把自己的靈力傳了過去。


    純靈之體修煉成功之後,他終於不用再耗盡心思填補這個無底洞,靈力也變得愈發充沛起來。


    被雲子宿一摸,韓弈才回過神來, 他垂下眼睛,自己胸口的那隻手,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雲子宿沒看清對方的表情,他繼續給人解釋:“韓先生,你還記得在我父母房子裏發生過的那些事嗎?我和你的情況有些類似, 也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去世之前,我的父母也交給過我一些處理這種事情的方法。”


    韓弈回想著這段記憶, 之後才點了點頭 。


    雲子宿決定和對方講明白這件事:“我不知道韓先生清不清楚,你之前的虛弱和失控,應該也因為這種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這些東西寄生在你的體內, 它們會侵蝕你的身體, 影響你的精神狀態。新婚那天晚上,我就是想幫你處理它們,順便把它們轉化成能為我所用的能量。但是中間出了一點差錯,後來不巧正好地被其他人撞見……所以才會發生了這種烏龍事件。”


    韓弈聽完,卻是道:“你在處理的時候受傷了?”


    雲子宿連忙搖頭:“沒有,那隻是我的身體在排出雜質, 我沒有受傷。”


    他說完, 又和韓弈道了一次歉:“這幾天讓你背著家暴的傳聞, 承受了不少誤會和曲解……身體狀況也惡化了,真的很對不起。”


    韓弈看著雲子宿,不知是不是灰霧散去的緣故,他的眼眸顯得比之前更加深邃。


    “不是因為受委屈。”


    雲子宿疑惑:“……咦?”


    韓弈道:“精神和狀態不好,是因為我以為自己傷害了你。”


    “既然你沒事,我也沒事了。”


    他伸手想要去摸雲子宿的頭發,抬到一半時卻是頓了一下,最後把手落在了雲子宿的肩膀上。


    “不用擔心。”


    雲子宿愣了一下,他還沒消化完話裏的意思,就聽見韓弈問:“我的上衣呢?”


    “哦,在這。”雲子宿反應過來,忙伸手把床邊椅子上的衣服拿了過來。


    他解釋道:“我之前想看你體表的反應……就把你的上衣脫掉了。”


    韓弈將上衣穿好,雲子宿問:“那你現在是覺得好多了是嗎?”


    男人係著衣扣點了點頭:“嗯。”


    “但是你體內的東西還沒清理幹淨……需要繼續梳理。”雲子宿道,“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韓弈道:“你說。”


    “你這種情況是什麽時候開始的?”雲子宿具體解釋了一下,“就是體溫偏低,能看到奇怪的東西,沒人敢靠近,還有那個……突然的虛弱和發作。”


    韓弈抬眼看他:“記事以來就是這樣。”


    咦?確認了這個答案,雲子宿不由想起了韓弈生.母難產身亡的事。


    難道灰靈真的是因為這件事產生的?


    雲子宿又問:“那你的第一次失控,是什麽時候?”


    他問的時候語氣很小心,還擔心提起這件事會讓韓弈感覺不舒服。


    不過韓弈卻很自然地回答了這個問題:“第一次是七歲。”


    男人還把剩下的幾次也都說明了:“第二次十三歲,第三次是成年,這一回是第四次。”


    雲子宿皺了皺眉。這幾次之間相隔的時間分別七年、六年、五年和四年。


    間隔越來越短,那……等到韓弈二十八歲之後,兩次發作間隔不足一年的時候,又會是什麽情況?


    他正思考著,忽然就聽見了一聲軟嫩嫩的“咪嗚”聲。


    兩人側頭看過去,就見一個金色的毛團靈巧地躍上了床。


    小豹貓停在了雲子宿腿邊,仰起小腦袋看向了韓弈。


    “哦對了,小豹貓也回來了。”雲子宿和韓弈解釋,他把從安城跑來的小家夥帶回來了,但還沒和韓弈提起過。


    小豹貓用金色的眼睛看著韓弈,慢慢地朝後退了一步。


    它看起來好像更忌憚韓弈了。


    雲子宿沒有察覺這個變化,隻當小豹貓還是在害怕灰靈。他對韓弈道:“小豹貓也是因為你體內的東西才害怕的,不過這種東西對它來說也是一種能量,所以它才會又怕你,又想靠近你。”


    韓弈垂眼看向小豹貓,小豹貓的後背都弓了起來,背上的毛也悄悄炸開了,明顯正處於非常緊張的狀態。


    一人一貓對視著,屋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雲子宿起身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是一個陌生人。見是雲子宿,他便直接道:“雲少爺,夫人叫您。”


    雲子宿疑惑:“我?”


    那人點頭:“是的。”


    韓夫人找他做什麽?雲子宿有點想不通,不過去還是要去的,他回頭對韓弈說了一聲:“阿姨找我,我先過去一下。”


    韓弈點了點頭:“好。”


    雲子宿出去之後,房門剛一被關上,韓弈就把目光轉向了被留下來的小豹貓。


    小豹貓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退到了床尾,不過顯然,這個距離仍然讓它覺得沒有多少安全感。眼看著空氣中的沉默即將被打破,察覺到了危險的小豹貓調頭就想往窗戶的方向跑。


    但它連起跳都沒完成,就被一股力度猛地一撞,一個跟頭載了回來。


    “咪嗚!”


    小豹貓還沒爬起來,就被一隻修長冰冷的手抓.住了後頸的軟.肉。


    韓弈把它拎了起來,小豹貓原本應該是弓起身子後腿抬起蓄力的狀態,此時卻僵硬得完全無法動作,被直接抻成了一條貓。


    抓著手裏的小家夥,韓弈探指在它咽喉處一停,隨即微微皺了皺眉。


    連限製不能傷害主人的獸契都沒有,怎麽就把靈獸留下了。


    他想了想,抬起那隻空閑的手,指尖冒出了一點電光。


    微弱的電光竄入小豹貓身體內,它張嘴卻能叫出聲,整隻貓抖了一下。


    電光消失之後,韓弈才鬆手把它放開,小豹貓瞬間躥了出去。雖然沒有多少疼痛,但它對韓弈依舊很忌憚。小豹貓縮到了距離韓弈最遠的一個角落裏,警惕地用眼睛盯著對方。


    韓弈卻沒再分神去看它,他低頭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隻見抬起的掌心裏,一個蓄滿了灰霧的圓球被慢慢凝聚出來,球狀表麵上還隱隱閃著劈啪的電光。


    韓弈眯了眯眼睛,手指微微收攏,圓球內漂浮的灰霧逐漸被剝離出來,在圓球中心壓縮成了一小團。而那被剝去灰霧後球狀雷電,則在韓弈掌心中呈現出了耀眼的光芒。


    隻不過和剛才相比,這電球的體積明顯比小了不少。


    沒過多久,那被壓縮的灰霧就重新從內部擴散開來,飄散在圓球內部,電球的體積也重新變大了。


    韓弈眸光微沉,若有所思。很快,他就反掌收回了電光,連通附著的灰霧一起,掌心中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他抬起手臂,用手掌覆住了剛剛被雲子宿碰觸過的心口。


    那裏似乎還隱隱殘存著另一個人的溫度。


    ……子宿。


    這個在一時震驚之下脫口而出,熟稔又親近的稱呼,居然被人應了下來。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麵容,那人毫無芥蒂地同他談論著,甚至還要因為不值一提的瑣事向他表示歉意。


    恍然如夢。


    韓弈垂眼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雙冷若寒星的眸子自深處湧.出極為複雜的情緒。


    暗流翻滾,心緒難寧。


    ——————


    雲子宿回到四層房間時,他剛一推開門進去,就被跳過來的小豹貓撲了個滿懷。


    伸手把小團子接住,雲子宿還有點不太會抱貓,小豹貓身子太小了,盡管知道怨靈的能力,雲子宿依然會下意識地覺得不能用太大的力氣,免得傷到對方。


    雖然有點手忙腳亂,但是被它這麽突然一襲.擊,雲子宿之前的一點不愉快也被攪散了。


    “怎麽了?”他低頭問,“你餓了?”


    小豹貓生成怨靈時剛剛滿月,正是需要喂食的幼年時期,會習慣性要吃的也很正常。


    小豹貓豎著耳朵,“喵嗚”地叫了一聲。


    雲子宿抱著它走進來,順手關好房門:“我給你拿吃的。”


    小豹貓見他沒聽懂,還想再叫,隻是聲音還沒發出來,頸後的軟.毛就因為察覺到危險而突然立了起來。


    它一偏頭,就瞧見了正在看他的韓弈。


    小豹貓鼻尖微微聳動了一下,它趴在雲子宿肩上,到底也沒有發出聲音。


    等雲子宿把含.著靈力的丹藥泡進牛奶裏,小豹貓就安靜地跑到了一邊,去.舔牛奶喝了。


    雲子宿剛把牛奶盒放下,就聽見韓弈道:“找你去有事?”


    “嗯。”


    雲子宿的表情沒什麽異樣,但也絕對稱不上高興。


    “雲家的幾個人要來這邊,韓夫人讓我下去,一會要見他們。”


    雲家人。


    韓弈簡單回想了一下有關的記憶,隨即道:“什麽時候?”


    “再有五分鍾吧,”雲子宿道,“剛打過電話,已經離這兒很近了。”


    韓弈道:“我和你一起下去。”


    “……嗯?”雲子宿頓了一下,又有些猶豫,“會不會吵到你?”


    雲家人在他住院期間一次沒去過,卻要等出院之後跑到韓家來,怎麽想都不是好事。


    韓弈道:“不會。”


    兩人隨即一起下了樓,他們在客廳裏看見了韓夫人,而韓付並沒有出現。


    沒等多久,守門的保安就傳來了消息。


    雲家人到了。


    來的人有三個,除了雲學工和呂鳳蓮,還有之前在安城被小豹貓咬過的雲學兵。雲學工夫婦都還是老樣子,雲學兵卻是印堂發黑,麵色灰暗,整個人看起來比原來老了十歲。和雲學工站在一起,倒像是他才是年齡更大的那個一樣。


    不過即使如此,他那一臉的刻薄相依然沒有什麽改觀。


    雲子宿暗中冷笑,因為精氣不足,雲學兵之前連婚禮都沒能參加。他現在也是強弩之末,卻仍然這麽迫切地跟著過來,看來這次,他們幾個計劃要分的蛋糕的確不小。


    一看見雲子宿,音尖聲高的呂鳳蓮就率先叫了一聲:“子宿!我那可憐的侄子哎,瞧瞧你這模樣,都被打成什麽樣子了!”


    她的聲音哀淒尖細,情感飽滿,讓人不忍卒聽。


    雲子宿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作戲。


    他身上偽裝傷勢用的紗布還沒拆,看起來的確是很明顯。但想也知道,雲家人真正關心的肯定不是他的傷。


    一旁雲學工和雲學兵也跟著擺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隻是他們的演技爛得不行,連和呂鳳蓮相比都差了一截。


    他們叫的是雲子宿,話卻是說給韓家人聽的。隻是韓夫人冷眼看著,並未開口,反而還不緊不慢地品起了紅茶。


    呂鳳蓮的戲碼沒人接茬,幹嚎了一會,終於演不下去了,隻能尷尬地停了下來。


    她停了之後,一旁的雲學兵和雲學工也跟著停了。雲學工歇了一口氣,隨即看向了雲子宿。


    他故作關切得問:“子宿啊,你的傷恢複得怎麽樣了?”


    雲子宿還沒開口,就聽見一旁的韓夫人笑了一聲。


    “五天前我就把醫院地址給了你們,住院期間一次沒去看望過,等出院了又來問恢複的怎麽樣。”韓夫人緩緩道,“你們雲家關心人的方式可真是特別。”


    雲學工被噎了一下,呂鳳蓮見狀,連忙上來打圓場。


    “我們之前也是因為不敢相信韓大少會打子宿……但是韓夫人,您也知道,這外麵傳得沸沸揚揚的,我們總不能不關心。所以啊,我們就想過來問問,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不敢相信?”韓夫人冷笑一聲,“前兩天我們不在家,你們鬧上門來的時候,可不是這個說法。”


    她看向雲學工:“你不是直接開口就要三百萬的補償費嗎?”


    一旁的雲子宿額角一跳。


    這群人居然敢把主意打到韓家身上,也不知道是誰借給他們的膽子。


    雲學工本來就不是脾氣多好的人,他被韓夫人連嗆了兩次,臉色也變得有些不好看。


    他正想開口時,卻被身旁的雲學兵攔了一下。


    雲學兵看向韓夫人,他的聲音帶著嘶啞,像是被什麽劃過一樣,很是難聽。


    “韓夫人,我們的要求也不算多過分,那可是新婚之夜,韓大少直接把子宿打得那麽慘,這可不僅是身體的傷害,還有精神上的損失。你想想,這些東西都加起來,賠償可不得三百多萬……”


    雲學工跟著附和:“對啊,還得有精神損失費。”


    雲子宿淡淡開口道:“抱歉,打斷一下,韓先生並沒有打過我。”


    三個胸有成竹的人聽見這句話,都愣住了。


    韓夫人看了雲子宿一眼,卻沒打斷他。


    呂鳳蓮搶先道:“子宿啊,這話可不能亂說。你告訴伯母,是不是韓大少在這,你不敢說實話?啊?沒事,你看你大伯小叔都在呢,我們能給你撐腰……”


    “伯母,”雲子宿打斷了她,語氣很是平靜,“我說的是實話。我會受傷是因為我有凝血障礙,和韓先生沒有一點關係,這次住院也是為了治療這個。”


    他道:“這次的住院費還是韓家幫忙付的,不過這畢竟是我在婚前得的病,還是該我自己出錢。我現在錢不夠,但是我記得當初奶奶說過,她會幫我保管爸媽留給我的一部分錢,我正想著該怎麽和她要的問題。大伯,既然你們來了,正好,先把這筆錢還給韓家吧,你們再去找我奶奶要錢。”


    原本是來要錢的,怎麽現在倒是變成得給人錢了?三個人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雲學工更是被氣得臉色鐵青,直接用手指指著雲子宿的鼻子:“你,你居然……”


    打斷他的人是韓夫人,她道:“住院費用的清單在我這,直接拿錢就兩清了。”


    她看著幾人,還繼續問:“帶現金了嗎?銀行卡也行,出去不遠就有提款機,我讓人跟你們過去取。”


    滿麵陰鷙的雲學兵不肯罷休,他道:“怎麽成了我們要掏錢?明明就是韓大少動手打了人,現在外麵都知道這件事!”


    沉默許久的韓弈終於冷冷地開了口:“我和小宿的感情很好,所有傳播過不實言論的人,我都會直接通過法律手段來處理。”


    他說著,還亮出了手中正在錄音的手機屏幕。


    “你們可以回去等法院傳票了。”


    三個人這下徹底嚇蒙了。


    婚禮上,人人都能看出韓弈命不久矣,雲家人對馬上要到手的遺產幾乎是迫不及待。韓弈新婚夜打人的事一傳出來,他們顧不上疑惑韓弈怎麽還有力氣打人,第一個念頭就是借著這件事找韓家要補償,除了韓弈能留下的遺產,他們還想多敲韓家幾筆。


    反正三百萬對韓家來說也隻是個小數目,韓家幾個兒子隨便買輛車都不隻這個數。聽完雲老太太的話,他們滿心歡喜地打好了算盤,誰也沒想到,最後竟然會是這麽一個結果。


    韓夫人直接下令送了客,而且還真的叫了人拿著醫院賬單去跟著雲學工取錢。


    三個人灰溜溜地離開之後,韓夫人看了一旁的兩人一眼,轉身上了樓。


    雲子宿和韓弈也回了四樓。雲子宿走得有點急,他一進屋,就把吃飽喝足正在舔爪子的小豹貓抱了出來。


    婚也結了,靈力也恢複了,是時候算一算總賬了。


    雲子宿拿出了一個雲學商貼身佩戴過的觀音吊墜,他將裏麵殘存的氣息引了出來,在氣息外層裹上一層靈力,喂給了小豹貓。


    小豹貓嗅了嗅無形的靈力,啊嗚一口吞掉,晃了晃自己的小腦袋。


    雲子宿走到窗邊打開窗子,小豹貓立即就躍了下去,然後一眨眼就不見了。


    小豹貓是怨靈,它能讓那些貓販子和虐.貓者血.債血償,對於侵占了雲學商夫婦財產的雲家人,也能做到同樣的效果。


    他們占的東西越多,會得到的報複就越重。


    等小豹貓跑出去之後,雲子宿看向韓弈:“你真的打算讓法院發傳票給他們嗎?”


    “嗯。”韓弈點頭,“不過不是名譽權的原因。”


    雲子宿問:“那是?”


    韓弈道:“是他們私自侵占你父母遺產的事。”


    雲子宿聞言,微微一愣。


    韓弈道:“最遲後天,他們就會收到通知了。”


    這麽快?雲子宿問:“是什麽時候……?”


    韓弈道:“訂婚之後,你從雲家搬出來的那天。”


    雲子宿有些吃驚,不過很快,他就想起了韓弈當初和自己說過的話。


    “他們不會再打擾你了。”


    他正想著,思緒卻被卻被突然響起的鈴.聲打斷了。


    雲子宿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了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接個電話。”雲子宿道。


    韓弈點了點頭。


    “喂?”雲子宿把電話接了起來:“對,我是。”


    韓弈看著他,就見雲子宿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什麽……在哪?”


    通話時間並不算長,沒說幾句,雲子宿就把電話掛掉了。


    韓弈見狀,問:“誰打來的,有事?”


    “費二少打來的電話,我得出去一趟。”


    雲子宿眉心緊擰,轉身就要去拿自己的外套。


    “費揚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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