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天亮了,海迪等人隻好先歸隊,和露露奇娜分開後跟連隊會合,就聽到公主平安歸來的消息,海迪當然安心到全身癱軟無力,不過也不由得產生那是怎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種想法。公主能夠回來真是太好了,關於這點他並沒有什麽其他想法。並不是那方麵,海迪·巴蘭覺得自己一點都不走運,還有對跟公主無緣到感覺是由誰故意在妨礙,會像講說那是怎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該不會命中注定跟公主無法見麵……?


    「別那麽失意嘛,少尉。」


    達多留上校把手搭到海迪的肩膀上安慰他。


    「或許不能相見的時候孕育了出什麽喔。嗯,抱歉,我剛才是隨便說說。嘛,就是那個,少尉,人生這種東西,放棄很重要喔。」


    「……放棄。」


    海迪抱著頭。


    「是要放棄什麽!?根本沒有什麽放棄!並不是那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哈哈,你還真有趣呢。哇哈哈哈哈。」


    「上校。」


    即使是一副很想發出嘖聲的表情,布流雷上尉絕對不會做出來。


    「現在不是捉弄小孩的場合。必須決定摩洛士官長的處置,還有對他所提出的報告作出評價。」


    「喔~沒錯沒錯。嗯───……」


    摩洛士官長是古雷克少校的部下,並且是潛入法拉斯城的諜報人員。


    本來是大隊長,現在對外假裝是中隊長。其實西利魯·古雷克少校是統帥第八公軍諜報部門的重要人物。


    附帶一提,找到公主的人也是古雷克少校,真是多事───不不,應該稱讚不愧是古雷克少校。


    據說古雷克少校送了三十名以上的諜報人員去法拉斯跟其周邊。可是,負責統籌的貝爾中尉和底下的諜報人員,全員都遭到法拉斯的帝國軍逮捕,或是殺害。


    因此,法拉斯周邊的情報無從得知,變得無法掌握帝國軍的動向。


    ───本來是這樣。摩洛士官長卻回來了。


    本人表示,帝國軍的法拉斯占領軍團總監引誘他們背叛,威脅說不背叛就要取他們性命,所以他就假裝順從。那個叫總監的讓士官長當帝國臣民,還給了他代表臣二十三位的衛服───象徵位階的製服。士官長穿著這件衣服假裝臣服皇帝,再趁隙逃脫。然後他逃到廢地中,向古雷克少校報告。


    據士官長所言,法拉斯占領團正在悄悄地把機士和其他人員移往城外。


    也就是在進行撤退。


    士官長有目擊那幅景象。


    另外,帝國軍抓到的諜報人員是貝爾中尉及底下人員十二名,包含貝爾中尉在內的四名拒絕背叛,遭到殺害。


    包含士官長在內的八名為了活下去而接受對方的要求,但之後他們分散各地,無法知道誰在哪裏,也沒辦法互相聯絡。士官長是單獨計劃要逃脫,並且成功實行。


    目前士官長受到拘禁,由古雷克少校的部下在監視。


    簡單來說,士官長受到懷疑。


    首先,士官長一開始背叛公國軍,接著又背叛帝國,哪邊的背叛才是偽裝,或者該說,才是真正的背叛。


    假如士官長完全沒說謊,他帶來的情報,真實性需要另外考量。帝國或許看穿士官長會脫逃,而故意設計讓他帶回假情報。況且士官長脫逃成功這件事本身不就很奇怪嗎。士官長假裝脫逃,或者帝國故意讓士官長脫逃,這樣還比較能讓人接受。那麽不管是哪邊,士官長的發言都不值得信賴。


    另一方麵,如果假設士官長的情報正確,那又會如何?帝國軍不斷發動小規模的奇襲,目的是要爭取撤退的時間。不過,遠征軍目前是按照計劃在前進,那種程度的奇襲無法拖慢遠征軍的速度。還是說隻是單純想裝成有要戰爭的樣子才發動攻擊?尤其我方是正困惑於對方到底是否想戰爭的狀態。


    結論先予以保留,遠征軍僅比預定還遲一些就開始進軍。


    出發之前,總指揮官跟副指揮官似乎有爭吵,但隻是實習軍官的海迪無法得知詳情。


    在行軍當中,達多留上校和布流雷上尉,以及古雷克少校交換意見。


    「還真是會耍小聰明的家夥,那名占領團的總監,真讓人不算。」


    「聽說是年輕貌美的姑娘喔。」


    古雷克少校笑著說,騎馬的達多留上校做出莫名認真的表情。


    「更讓我不爽了,我要抓到她對她說教。」


    「上校是有什麽臉去對別人說教。」


    「當然是這張臉,埃米爾,你看,有男人中的男人的感覺吧。」


    「比起年輕的時候,很多地方鬆弛了呢。」


    「笨蛋,這是曆史,曆史。男人的臉是由走過的曆史來塑造。並不光是表麵,辛苦又嚴苛的人生,給了我的臉滄桑感。懂了嗎?」


    「隻是沒有養生造成的後果吧。」


    「比起不喝而死,我寧願選喝了再死。很有男子氣概吧?」


    「貝爾中尉說起來也是有男子氣概的男人。」


    古雷克少校騎著黑犬鹿在地形險惡的廢地像在遊泳般地輕鬆前進。


    「摩洛士官長是有些地方無法預測的男人。應該說性格不太尋常,並不是欠缺忠誠心。隻是對認為正確的事情,無論如何都會去完成。」


    「跟你很像呢。」


    布流雷上尉這麽一說,顧磊克少校就鄒起眉頭露出不高興的表情。


    「別把我跟那種醜男相提並論,布流雷。而且如果是我根本不會讓敵人抓到。」


    「可是啊,少校。」


    這次換到達多留上校微笑著。


    「讓敵人搶得先機,現在還是無法得知法拉斯周邊的狀況吧?換個方式想,這比被抓到還蠢呢。」


    「我承認。」


    古雷克少校聳了聳肩。


    「在我這領域當中的戰爭,隻要被搶先一步就無法挽回。這次我是蠢蛋。敵人比我還更技高一籌。」


    「所以?你該不會要乖乖吞下去吧。」


    「嗯,可以的話我想離開此地,去前先進行指揮。如果我提出這項提議,您會允許嗎?」


    「士官長那件事你要怎麽處理。」


    「雖然是我個人的意見,總之就保持現狀無視就好,今後除了我給予的情報以外,請不要相信。」


    「你是指不要被騙嗎。」


    「在畫圖的不知道是否為那位年輕姑娘,但我認為,這名敵人是為了下一步和下下一步在移動棋子。可是我們的目的就隻是攻陷法拉斯吧?」


    聽著長官們的交談,海迪想起布流雷上尉說的話。


    『劍要刺穿的地方必須現決定好。』


    布流雷上尉這麽說,有著寬廣的視野,考慮各種事情是很好,但中心絕不可以猶豫。


    布流雷上尉說摩洛士官長跟古雷克少校相似,說不定布流雷上尉跟古雷克少校才是相似。


    「……原來如此。」


    達多留上校摩擦著全是胡渣的下顎。


    「原本認為幹擾我們才是敵人的目標,看來並不一定是這樣,敵人有某種要做的事情,或許是跟我們沒有直接關係的事。這麽一來,從我們的角度看起來,就會看不懂那些家夥在做什麽。」


    「沒有直接關係,這點還無法斷定呢。嘛,關於這點我想要自己去調查看看。我會留下尼卡,應該不會有什麽不便的地方,他雖然年輕,可是能力跟留在耶路瓦拉的歐茲瓦盧相比毫不遜色。」


    「我知道了。」


    達多留上校點頭。


    「你去吧,少校。反正我如果不點頭,你可能會準備替身之後照樣出發吧。」


    「我


    的替身不存在啦,您說看看誰能模仿我?」


    古雷克少校嫣然地笑著。


    「尼卡,過來。」


    「耶───」


    叫做尼卡的軍官也騎著黑犬鹿。以軍人來說他很嬌小,而且是娃娃臉。


    暗色係的頭發,並不長,可是……發量很多,還有很卷。


    海迪一眼就對這名軍官產生親近感。


    眼神不太銳利,看起來就很陰沉。


    尼卡讓黑犬鹿跟在古雷克少校的後方,接著點頭示意。


    「我是拉利·尼卡中尉。根據少校所說,和留守的歐茲瓦盧上尉有同等的能力。」


    「雖然看起來不像,他是純真的孩子,有事盡管吩咐他。」


    古雷克少校露出妖豔的笑容說完,就騎著黑犬鹿消失在廢地深處。


    「……純真嗎。」


    達多留上校毫不客氣地眺望著尼卡。


    「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啊。」


    「耶───」


    「那個『耶───』是什麽意思啊。」


    「是,同時也是否。」


    「……所以到底是哪邊。」


    「兩邊都是。」


    「這家夥沒問題嗎……」


    「耶───」


    尼卡完全沒有動搖。看來是神經很大條的人,海迪心中萌芽的親近感頓時凋零。


    好想見到公主,不不不,現在不是想那種事情的時候。海迪改變想法,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之後,布流雷上尉就用看到髒東西的眼神看著他。我是髒東西,反正我就是髒東西,髒東西真是對不起,對不起……。


    海迪深深地反省。起碼要變得比髒東西還好一些,他在內心發誓,總之要集中精神在軍務上。再三天,法拉斯遠征軍三天就會穿越魯瓦拉廢地。從那裏到法拉斯城就隻是一步之遙。


    x


    「……人民的撤退已經完成,亞璃簾大人。」


    從後方和主人報告完,主人就輕輕地點頭。


    「裝備呢?」


    「……幾乎全部都交給了安排在身邊的下民。」


    「結果,隻有一個人逃跑嗎。」


    「……是。」


    「意外地沒骨氣呢。」


    城牆上吹著蘊含下雨預兆的強風,主人那像是要折斷的纖細身體卻一動也不動。


    「千年了,咎野。」


    大概是強風的關係,貼身的禁衣比平常更讓主人的身體輪廓明顯浮現。咎野不人把視線移向主人用銀色眼睛注視的陰暗魯瓦拉廢地。


    「我們花了千年才回到此地。過去遭到卡巴拉的暴王阿蒙奪取,既是我們的父親也是我們的母親這片土地。」


    「……千年前的事情。」


    說到一半不人就閉起嘴巴。前自由民是在說什麽僭越的話呢───他不自覺地感到自卑。人真的很難改變,但還是得改變,因為這是主人的命令。


    「……您還記得嗎。」


    「當然不記得。」


    「主人隻把頭轉了過來,表情很認真。」


    「當然啊,這是我們任何人都還沒出生時的事情。你是笨蛋嗎?」


    「……我說的不是記憶,而是偏記錄的意思。」


    「我知道,我不是笨蛋。」


    「……我知道您不是笨蛋。」


    「真的嗎?」


    該不會主人在開玩笑吧?如果是那樣就找錯對象了。曾是自由民的不人生長過程中幾乎沒有跟別人一起玩過。因此玩弄文字或是開玩笑這種感覺他還無法理解。


    主人似乎覺得很無聊而麵向前方,果然是在開玩笑嗎。


    「不隻是宮家的族人,隻要在本國出生成長,從幼童開始就會不斷被灌輸。在東方大陸失去先祖的土地,離散到各地,遭到迫害、追捕,失去一切,曆經艱難在西方大陸聚集,終於再度崛起,這些前人的故事,學校則當做曆史來教導。」


    「……雷比特的正史嗎。」


    「沒錯,不管希不希望,都會深植在心中。讓我們相信那是真實的故事,還有種下遺恨的幼苗。傷害我們,殺害我們,虐待我們的人,特別是卡巴拉的子孫,要將他們消滅,把他們從我們手中搶走的先祖土地奪回。對我們雷比特的後裔『梟』之民來說,那根食欲、睡眠欲、生殖欲一樣隻是自然的欲求。」


    主人也跟世人一樣有生殖欲嗎……?


    與其說是發問,對不人來說這算是不小的衝擊,不過也當然沒有說出口。主人也是人類,是生物,有著對生物而言裏說當然的欲求也不奇怪。


    「亞璃簾大人也憎恨著卡巴拉嗎?」


    「千年實在很長。」


    主人沒有直接回答不人的問題。


    「你不這麽想嗎,咎野。」


    「……我有這麽想。」


    「譬如說我還能活幾年?四、五十年後我就是滿臉皺紋的老太婆了。」


    「……亞璃簾大人嗎。」


    「人都會老死,有時沒有老就會死。」


    的確是那樣沒錯,但不人不想去思考。亞璃簾宮太華子會老這種事情。


    不,變老也行,可是主人的生命總有一天會走到盡頭這點,即使這是天命,是無法動搖的事實,不人還是不願相信。就像不懂事的小孩一樣,不人提出希望。


    請讓主人永遠不死。


    「活著的期間要做什麽?我在思考這件事,從很久以前開始一直思考著。可以說我都隻在思考這件事。」


    不人在主人的身後待命。主人的眼睛現在正微微張開,發出異常燦爛的光芒吧。不人很恨自己的立場沒辦法跟主人肩並肩去直視那種光芒。不人該有這種期望嗎?成為不隻是侍奉主人,而是能在身邊支持主人的存在。總覺得是奢望,這就是自卑嗎?


    比如說現在不人要是前進到主人的旁邊,主人會做出什麽表情呢?會責備不人嗎?會生氣要不人退下嗎?還是放著不管?什麽都不說?不在意?不人並不清楚。


    「……你想要在活著的期間達成帝國的悲劇嗎?」


    「你覺得這樣太傲慢嗎。」


    「……不會。」


    不人刻意不讓主人發現地輕輕歎氣,活著的期間嗎。


    ───主人活著的期間,我要……


    想要做什麽?想要實現什麽?


    「亞璃簾大人一定會完成。請讓我幫忙,就算您拒絕也一樣。」


    x


    喇叭和太鼓響起是在行軍第十天,五月八日的黃昏。


    不過,在好幾個小時前,克雷卡少校就派來使者,報告說帝國軍的機士接連進入廢地,看來敵人打算轉為攻勢。這個消息馬上傳達給全軍,做好了迎擊準備,但依然超乎想象。


    首先是弓箭飛來。


    在廢地沒有太大的效果,但這隻是各部隊的損傷輕微的意思,沒有效果而已。從每個士兵的角度來看,搞不好自己會中箭,萬一射中要害還會死,因此還是感覺很恐怖。話雖如此,幾乎不會產生死者,在廢地中為了閃箭而亂動反而危險。


    遠征軍無視射擊,繼續緩慢又整齊的行軍。這次換成裝備大盾跟重槍的甲機士從側麵突擊。


    第一連隊外側的步兵側麵也受到衝擊,幾乎要陷入混亂。


    「埃米爾。」


    「是,上校。」


    了解達多留上校的用意,布流雷上尉馬上對海迪等數名連隊司令部直屬軍官下令。去鼓舞士兵們。海迪率領百七班跟步兵的部隊會合,邊大喊邊解決兩名甲機士。第一連隊隨即重新振作,冷靜地開始對甲機士進行反擊。


    才剛這麽想,接在第一波的弓箭,第二波的甲機士突擊


    之後,第三波來了。弓箭又再度飛來,還不隻這樣,是乙機士,乙機士揮著盾劍進行攻擊。該說是而且還是此外,方才明明還是黃昏,卻一口氣像是夜晚的簾幕垂下似地變得昏暗。今天本來天氣就不好,烏雲完全壟罩天空。雨。


    終究下起雨來了。


    「───敵人的條件也一樣……」


    海迪邊喊著這句話,邊用瓦帕彈開乙機士的鈍劍。


    「可是啊……!」


    和海迪背靠著背的波路下士笑著說。


    「對方不是人類,是機士呢……!」


    「嘛,是那樣沒錯……!」


    乙機士雖然裝備沒像甲機士那麽厚重,但像是金屬棍棒的鈍劍使出的每一擊都很沉重。即使是安德雷司令賜與的寶劍瓦帕,如果正麵承受,海迪也很怕刀刃會受損。


    隻是,鈍劍雖然有重量,每個動作就不免很大,動作一大,破綻也會變大。


    乙機士又用鈍劍敲過來了,是很大的揮舞動作。


    「……就是現在!」


    海迪離開波路下士的背後,靠近乙機士。他一鼓作氣踏進乙機士懷裏,把瓦帕刺進喉嚨中,扭動瓦帕把首級斬斷。


    「少尉幹掉敵人了……!」


    波路下士大喊。雨勢漸漸增強,鼓聲跟喇叭聲都變得很難聽到,但波路下士的巨大音量不輸給雨聲。


    「大家快跟著巴蘭少尉……!」


    海迪感覺不用叫他的名字也行,但波路下士一定有他的想法。鼓舞步兵交給波路下士跟亞坦兵長,海迪集中在阻止靠近的乙機士上。瓦魯夫上等兵、壯碩的馬奇斯上等兵、較小的盧梅上等兵三人巧妙地支援海迪。這樣戰鬥起來很輕鬆,海迪隻要一一打倒眼前的乙機士就好。


    「───不過,雨還真大……!」


    加上黑暗,隻要稍微離遠一點,就連敵我雙方都無法判斷。海迪在隊列最外側,他想要帶在離敵人最近的地方,但總覺得有點太前麵,又好像有進入到隊列內。隊形還維持著嗎?或是陷入混戰?根本不太清楚。


    「五月居然下起這種雨……!」


    瓦魯夫上等兵邊說邊用劍把乙機士推回去。


    魯瓦拉廢地一帶在六月、七月、以及十月雨量多到可以叫做雨季。還有一整個夏季都會下驟雨。可是接近雨季的五月很少下雨。事實上,到目前為止的行軍都是好天氣,卻在這時下雨───真不走運。沒這樣感覺的士兵大概是少數。


    「沒什麽,就當做代替洗澡……!」


    壯碩的馬奇斯上等兵開朗地笑著,海迪也感到心情比較輕鬆。


    「比起洗澡我更想要女人……!」


    盧梅上等兵邊說著這種話,邊給予從左邊要攻擊海迪的乙機士一擊。


    「───謝謝……!」


    海迪一邊道謝,一邊逼近那名乙機士,看下首級。


    「巴蘭少尉又幹掉敵人了……!」


    麵相凶惡的亞坦兵長一大聲呼喊,不隻百七班,連周圍的步兵都發出歡呼聲。總覺得有點害羞,但這是要鼓舞己方。這些行動收到了效果,海迪以及百七班周圍目前處於優勢。


    但是,還沒結束。


    敵人沒有後退。


    當然多虧有百七班掩護,海迪大概親自斬斷了十名甚至二十名以上的機士。這也是多虧怎麽砍都不會變鈍的瓦帕。


    幾乎是一片昏暗,所以沒有辦法確認時間,也沒有餘裕去確認,但從襲擊開始以來過了一小時,不,有兩小時了吧。


    還是沒有結束。


    弓箭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射過來。


    甲機士跟乙機士接連不斷蜂擁而至。


    雨也是,雖然有變小,但沒有停。


    「準備真是周到呢……!」


    波路下士的聲音感覺得到疲勞。


    「看來敵方掌握了地利……!」


    也就是說,敵人早就知道迪斯提亞公國軍遲早會進行反攻,越過魯瓦拉廢地進行攻擊───起碼有加以警戒。為了那一天,他們和公國軍一樣仔細調查廢地,掌握地形,訂定防衛戰的計劃,波路下士大概是想這麽說。


    海迪也抱持相同意見。


    帝國的法拉斯占領軍團讓機士移動到城外進行撤退,摩洛士官長有做出這個證言。這下就明朗了,那不是偽證就是偽裝,別說撤退了,帝國軍似乎打算徹底抗戰。


    降雨應該是偶然,這樣一來就是敵人得到了命運相助。


    「可是啊……!」


    波路下士用更大的聲音喊著。


    「二十人斬的巴蘭少尉就在此處……!才不會輸給無腦的機士……!迪斯提亞公國萬歲……!」


    「萬歲…….!」


    「迪斯提亞公國萬歲……!」


    百七班和步兵們都一齊高喊。


    「殺掉那些破機士……!」


    「要殺幾匹才能升官……!」


    「萬歲……!」


    「迪斯提亞公國萬歲……!」


    「殺……!」


    「殺掉機士……!」


    士兵們的怒吼聲互相連鎖,簡直就像一首歌。不隻波路下士,隻要士氣一低落,到處就會傳來勇猛的怒吼,大家都振奮起來。這樣總算能夠團結一心,繼續戰鬥。


    海迪重新體認到戰況對帝國軍有利。機士不是人類,隻是受到操控進行戰爭的道具,好辛苦,好痛苦,好累,不想再繼續,都不會這麽想。


    不過操控這也是人類。操控機士們的帝國軍人,一定在這場黑暗的雨中和海迪他們有著相同的感受。


    而且,機士也是生物,不吃不喝應該也活不下去,不可能一直活動。


    「沒錯……!」


    海迪彈開機士的杓劍就衝上前去,直接砍斷首級。───這名機士不是乙機士,當然也不是重武裝的甲機士,是丙機士。


    做為弓兵的丙機士來到前線。


    「第二十一人……!」


    這真的是第二十一人嗎,這種小事無須在意,重要的是步兵們振奮起來。


    「就差一步……!再撐一下敵人就撤退了……!加油吧……!」


    海迪也不是有了確信才說,結果或許會變成說謊。


    但是,重要的是現在,總之不撐過現在的話,明天就不會到來。如果不相信明天回來,就沒有活過今天的力量。


    實際上,明天來了。


    敵人的攻擊中斷好幾次卻依然繼續,過了淩晨零時換日的時候,才終於結束。雨也在那之後就完全停了。


    波路下士、亞坦兵長、瓦魯夫上等兵、馬奇斯上等兵、盧梅上等兵,百七班全員平安,除了馬奇斯上等兵有些擦傷外也沒受傷。


    要掌握連隊,還有全軍的傷害,需要花上一點時間。


    敵人也不知道何時會再出現,這麽黑,地麵又泥濘不堪,也不能進行露宿。到天亮為止維持警戒狀態待命,雖然下了這個命令,但是累到直接倒下睡著的人,還有坐下卻睡不著的人,大概各占一半。


    海迪帶著百七班回到達多留上校所在之處,跟布流雷上尉報告完,布流雷上尉就叫他去睡覺。雖然很令人感激,但他明明有疲勞感,卻睡不著。


    至於百七班,波路下士、瓦魯夫上等兵和馬奇斯上等兵把桐油樹這種植物的大片樹葉鋪好然後在上麵躺著睡覺,亞坦兵長和盧梅上等兵坐著,但沒有睡著。應該是要輪流睡吧。


    「您睡不著嗎,少尉。」


    亞坦兵長一問,海迪老實地點頭,盧梅上等兵就把水壺拿給他。


    「您要喝嗎?」


    「……裏麵裝的該不會是。」


    「當然是單純的水。


    」


    盧梅上等兵笑得像是在愚弄人。


    「身體會稍微變暖的魔法之水。」


    猶豫了一會,海迪還是接下水壺。


    「那請讓我喝一口。」


    「請不用客氣。」


    「不,那個,真的,該怎麽說,光一口大概就……」


    「十七歲嗎。」


    亞坦兵長說完歎了一口氣,然後稍微露出笑容。


    「您知道嗎,少尉,老爹他最大的女兒今年二十歲喔。」


    「咦咦。」


    海迪把含在嘴裏的魔法之水一口氣喝下去。


    「二、二十歲,比我還大呢……」


    「老爹他想要兒子。可是二十歲、十六歲、十四歲、十歲,之後他妻子就去世,跟後妻生下的是六歲,麽兒是三歲,不知道為何,全部都是女孩。」


    「……話說,居然有六個小孩。」


    「還會增加吧。」


    盧梅上等兵喝下魔法之水後說道。


    「老爹他很固執,生下兒子之前不會放棄啦。」


    「的確。」


    亞坦兵長笑到肩膀在搖晃。海迪本來也要笑出來,原本在打呼的波路下士卻轉過身來咳了一聲。


    「我聽得見喔。」


    「對、對不起。」


    海迪一反射性地道歉,亞坦兵長跟盧梅上等兵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心情雖然輕鬆了不少,但還是睡不著,海迪就跟亞坦兵長、盧梅上等兵,還有輪流起床的瓦魯夫上等兵、馬奇斯上等兵聊天。話雖如此,海迪幾乎都是聆聽著,但這樣讓他能夠了解百七班的眾人。


    有妻子的是波路下士和瓦魯夫上等兵,瓦魯夫上等兵還沒有小孩。


    亞坦兵長根據馬奇斯上等兵所言,「臉長得比別人凶一倍卻是個花心男」,還離過婚。到處都有女人,所以應該有一兩個私生子,瓦魯夫上等兵說。


    瓦魯夫上等兵毋庸置疑是百七班最英俊的美男子,海迪是這麽認為,但他的妻子是青梅竹馬,據說他也隻跟妻子交往過。


    大胃王壯漢馬奇斯上等兵不受女性歡迎是他長年的煩惱。「明明你很溫柔又很有力氣呢」,瓦魯夫上等兵安慰著他。


    盧梅上等兵因為酒和女人失敗過很多次,但兩邊都是他打從心底最喜愛的東西,所以戒不掉。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人有很多種,走在各自的人生上,三十八歲的波路下士有三十八年分,三十三歲的亞坦兵長有三十三年分,三十歲的瓦魯夫上等兵有三十年分,二十八歲的馬奇斯上等兵有二十八年分,二十六歲的盧梅上等兵有二十六年分,有他們專屬的特別人生。海迪了解到這點。


    這種世界上隻有唯一一人的人命,到底失去了多少。


    『因為我不做的話人們會死。』


    公主說的話沉重地滲入內心。


    『我不會死,因為我是無敵的,可是士兵們不同,會死,打輸的話就會死,打贏也還是會死,都會死掉。』


    公主的決心與其說是悲壯,不如說是極端。海迪本來總有這種感覺。


    『那些人都有雙親,有兄弟姐妹,有妻子,有戀人,有小孩,有朋友。死了一個士兵,那些人都會失去孩子、失去雙親、失去兄弟姐妹、失去丈夫、失去戀人、失去朋友。但是我不會死,我是無敵的。』


    可是現在他打從心底有同感。


    有六個女兒的波路下士,和青梅竹馬結婚的瓦魯夫上等兵,女性關係很亂的單身貴族亞坦兵長,海迪都不想讓他們死去,或許有些傲慢,他希望馬奇斯上等兵有一天能找到很棒的戀人,也希望過這亂七八糟生活的盧梅上等兵能過著健康的生活並得到幸福。


    如果海迪跟公主一樣因為魔性而無敵,一定會想到同樣的事情。也許會像公主那樣一個人衝入敵陣想將敵人一掃而空。這樣一來,大家都不會遭遇到危險,任何人都不會死。


    如果真的是無敵的話。


    實際上公主的魔性有其極限。說不定也有弱點,而且雖然身體不會受傷,公主還是的忍耐難以忍受的痛楚。


    公主有進行戰鬥嗎?又自己迎向敵人的刀刃,用疼痛作交換,屠殺大量敵人嗎?露露奇娜跟基吉可有幫上公主的忙嗎?


    不久就確認第一連隊的死者是四十一名,送到後方的重傷者達到一百二十二名。遠征軍整體的死者是三百名,重傷者超過六百名。遭到遺棄的機士屍體估算有一千多。


    考慮在不利的狀況下長時間戰鬥,損害其實並不大。話雖如此,還是有很多人死亡,重傷者當中也有努力治療依然回天乏術的人,失去手腳的人也不少。


    這就是戰爭。


    而且還是剛開始。


    拂曉之前克雷卡少校派遣的使者前來,帶來帝國軍再度來襲的情報。全軍馬上起床,才剛做好迎擊的準備弓箭就落下,接著甲機士間不容發地手持重槍進行突擊,隊列到處產生混亂,海迪率領的百七班為了重整其中一個地方而出動。


    「……明明隻差一點就能抵達法拉斯!」


    「別抱怨啊,少尉。」


    波路下士那張忙是胡子的臉掛著笑容,他還拍了拍海迪的肩膀。


    「不管有多長的道路,總會有終點。」


    「老人說的話要聽喔,少尉。」


    盧梅上等兵開玩笑地說,波路下士瞪了回去。


    「你說誰是老人,誰!」


    「該不會您還覺得自己很年輕吧?我想說您是老人所以慰勞一下您,讓您睡到早上呢。」


    「那真是多謝啊!多虧如此我精神很好呢!好,走吧,少尉!」


    「是,老爹。」


    海迪提起勇氣這麽叫,包含波路下士本人在內,百七班全員都笑了出來。形式上是部下,但他們全員都是夥伴,絕對不能讓他們死掉,海迪在心裏發誓。不會讓任何人死去。


    x


    「抬起來。」


    薺露易絲·迪斯提亞利斯的命令是絕對的。做出人肉塔來支撐她的椅子,親衛隊「」的男人們一起站了起來。


    親衛隊員的肩膀上站著親衛隊員,肩膀上的親衛隊員上麵有站著親衛隊員……以這種形式做出來的人肉塔頂端,她這朵花惹人憐愛地、優美、大膽地、奇跡似地,還有當然是美麗地綻放。高度差不多離地麵十梅特爾。


    魯瓦拉廢地高大的樹木茂盛到會覺得煩悶。即使還是不太能遠望,但總比在地麵上好多了。薺把膝蓋上的地圖跟附近的景色對照,呼……高貴地吐出一口氣。


    「先選這條路前進,從這邊開始換這樣前進……嗯,看來沒問題呢。」


    「───薺大人……!」


    人肉塔的下方,安特留·巴魯馬正露處白色的閃亮牙齒大喊。


    「感覺怎樣!?坐起來舒服嗎!?會不會搖晃!?」


    「不要緊,巴魯馬。目前還好───」


    才剛說完人肉塔就稍微搖晃了一下。


    「……我收回那句話,巴魯馬。」


    「什麽!?剛才沒有站好的是誰!?失禮的家夥!根本不配光榮的之名!由我安特留·巴魯馬來處罰……!」


    「是我……!」


    構成人肉塔的其中一名親衛隊員哭著大喊,巴魯馬瞪大雙眼,那張工整的臉悲傷地扭曲。


    「塞德裏克·梅納德!是你嗎!就是你嗎……!」


    「我無法辯解!全都是我的錯!對不起,隊長!請給我處罰!可以的話希望由薺大人直接責問並處罰我,那就是在太幸福了……!」


    「你這家夥……!不隻讓薺大人感到不快,還想要勞煩薺大人,真是太不檢點……!雖然我懂你的心情,但


    是無法原諒……!給我重新站好……!」


    「我不能重新站好……!一站好就會整個崩塌……!」


    「唔唔!這真是困擾,非常困擾……!你是很厲害的策士,梅納德……!」


    「我絕不是有意做出這種事……!這隻是偶然,隊長。」


    「閉嘴!」


    薺因為覺得很吵而大聲製止,巴魯馬和梅納德馬上噤聲。梅納德是人肉塔的零件所以無法移動,但巴魯馬低頭跪下。


    薺俯視著整個七六旅團。她的部隊雖然也遭到機士攻擊。但都不是這種程度就會膽怯的士兵。平時的鍛煉才沒那麽軟弱隨便。如果想那麽做,那種敵人輕鬆就能打敗。那是當然,她的七六旅團是最強的。


    隻是考慮到廢地的特性,能夠當做牆壁使用的大型車輛全都放在耶路瓦拉。現在的七六旅團隻有在惡劣道路上也能通行的運輸用輕型車輛,在防衛戰上會比較弱。


    這並不是七六旅團的單獨作戰,還跟其他部隊協力,因此不得不停下腳步徹底進行迎擊和殲滅。


    到目前為止這是沒辦法的事。薺跟依靠魔性隻會橫衝直撞的笨姐姐不同,她是天才,不,無庸置疑的天才將帥。將來要把公國軍全軍當手腳來指揮,名聞天下的總帥之材。和蠢到衝入敵陣搞失蹤,愚蠢也該有個限度的笨姐姐不同,他能夠考慮遠征軍全體來作出適當的判斷。所以,她所愛的七六旅團被迫進行不利的戰鬥。內心即使氣憤難平,還是一直忍耐。───到目前為止。


    可是,狀況有了改變。


    最重要的是目的地近了。


    「薺決定了。」


    薺一從椅子上站起來,巴魯馬就慌張地抬頭。


    「薺、薺、薺大人!很危險……!」


    「囉嗦,巴魯馬!薺才不會摔下去呢!」


    「啊,啊啊啊啊啊……!您說得對!您說的一點都沒錯!巴魯馬全麵地、完全地、完美地錯了……!」


    「知道就好。」


    「不!請看要踢我還是踩我,處罰!給我處罰……!」


    「那種事之後要怎樣都好,快緊急聯絡各連隊!」


    「遵命……!那內容呢…….!?」


    「七六旅團將往側麵移動,接著要前進!」


    薺挺胸指著廢地的終點。


    「突破敵軍,全速離開廢地……!全軍跟著七六旅團前進……!如果有異議可以提出,但薺露易絲·迪斯提亞利斯相信這是打破現狀最好的策略!提不出替代方案就該遵從……!」


    x


    「什麽!?要扯斷敵人的陣形,直衝法拉斯!?」


    羅蘭·達多留正在馬上隻會第一連隊時,收到了從七六旅團來的傳令。


    他和身旁的埃米爾·布流雷四目相交。埃米爾那平凡卻不平庸的臉麵無表情,馬上就點頭。


    「我覺得是好方法。」


    「真的嗎。」


    「上校有維持現狀以外的替代方案嗎?還是您覺得維持現狀是最好的?」


    「嘛,這個嗎……」


    達多留瞄了七六旅團派來的使者一眼,再用手繞過埃米爾的肩膀抱住他。


    「……這是那位副指揮官的提案喔?隨便就答應好嗎?」


    埃米爾覺得很煩地推開達多留。


    「我不知道上校您怎麽想,但我認為副指揮官閣下是優秀的指揮官。七六旅團紀律良好,即使總指揮官閣下沒有發揮實質功用,遠征軍還是能順利抵達這裏,結果還是靠副指揮官閣下的指揮手腕吧?」


    「那是沒錯,你講話真不留情呢。總指揮官閣下有總指揮官閣下的煩惱……」


    「那不關我的事。」


    「嗯,也對,你啊?就是那種人呢?」


    「這個方法也很合乎道理。敵人的攻擊雖然是大規模,但並不是要壓過我軍的總攻擊。明顯是要阻止我軍前進,好讓我軍消耗軍力,要是一直在此地迎擊,反而正中敵人下懷。如果是強行軍就能在日落前抵達離開廢地的地點。一口氣前進也不是有勇無謀,而且,不隻七六旅團,我們第一連隊也是突破能力優秀的部隊。」


    「我們不隻累了,還很焦急嗎……」


    「還有一點───」


    埃米爾這次自己靠近達多留小聲地說著。


    「七六旅團率先行動的話,敵人攻擊當然會集中到七六旅團身上。她等同說要讓自己成為誘餌,就讓她去吧。」


    「我懂了。」


    達多留聳了聳肩再轉過來麵對使者。


    「第一連隊連隊長及下屬,讚同副指揮官閣下的意見,將會遵照指示。轉達給副指揮官閣下說了解。」


    x


    總指揮官閣下,總覺得有人這樣叫她。不,並不是錯覺,實際上方臉的佛路庫雷上校叫了櫻好幾次。


    「───總指揮官閣下!總指揮官閣下!?您打算怎麽做呢,總指揮官閣下!?」


    「嗯……」


    曖昧的回答,她自己都覺得不該說嗯。


    「櫻大人。」


    守候在身後的露露奇娜發出恐怖的聲音。似乎在生氣,生氣也很正常。


    「櫻大人…….?」


    站在露露奇娜旁的基吉可聲音聽起來很擔心。人偶奇努可小步地走了過來,歪著頭仰望著櫻。


    第五連隊連隊長佛路庫雷上校,還有薺送來的使者,櫻不是沒有在聽他們講話,也有聽進耳裏。


    薺打算讓七六旅團展開行動,突破攻打過來的敵人,前往法拉斯。


    跟在七六旅團後麵,全軍開始移動,在日落前穿過廢地靠近法拉斯,這就是薺的提案。


    看吧。


    我有在聽,也能夠理解。沒問題。


    「那又怎樣?」


    「……那、那又怎樣是什麽意思?」


    佛路庫雷反問,讓櫻感到困惑。她覺得知道了薺的想法,那又怎樣呢?


    「佛路庫雷上校是在問您是否讚成副指揮官閣下的提案。」


    露露奇娜快速地在她耳邊說道,櫻聽完咬著下嘴唇。


    「那、那種事情我知道。」


    「那請給出答案。」


    「別、別急。」


    「要讓我的連隊參謀們商討看看嗎……?」


    佛路庫雷是出於好心才這麽說,這點櫻也知道,隻是這根本是多管閑事。


    「決、決定這種事我一個人就能做。這個……好、好吧。」


    「那麽就是您承認了───」


    「等一下!」


    佛路庫雷要轉過去麵向使者,櫻忍不住製止他。想到薺滿足的笑容,就猛烈地感到不高興。


    能讓那個薺稱心如意嗎?如果順利成功,薺絕對會可以對櫻自誇,還有愚弄櫻。就讓她一直自誇吧,也是有這樣想,愚弄別人的人自己才是笨蛋。薺還是小孩,櫻是大人,隻要冷靜應對就好。可是受到薺當麵嘲笑的話,櫻沒有能夠忍耐的自信。


    應該說。


    薺的所有言行都讓她生氣,薺的存在本身就讓她不開心,先拋開這些,遠征軍該怎麽行動。這才是問題,當然,她也知道。


    櫻閉起眼睛做了個深呼吸。眉頭不管怎樣都會皺起來。


    好麻煩。


    怎樣都好。


    作戰,策略,深謀遠慮。這些從沒跟她直接關聯過。成為耶路瓦拉太守後那是當然,在那之前也都是交由他人決定。


    剛成為軍人的時候,就站在命令她要站的地方,敵人來了就一個不留地殲滅。接到移動命令就移動,擊潰出現的敵人。成為將官之後,就聽從下屬的意見照做。


    反正櫻要做的事情都一樣,敵人出現就


    打到敵人。這麽做戰爭就會勝利。實際上她也一直都勝利,才會晉升為上將,還被任命為太守。即使她根本不想當什麽太守。


    櫻就算當一個兵卒她也沒關係,隻要有需要消滅的敵人就好。


    她原本是這樣想的。


    這樣不行嗎?


    可是,腦袋比櫻好,擅長思考的軍人很多,櫻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全部交給他們就好。


    櫻是劍,是武器,是毀滅敵人的兵器。


    『那,笨姐姐。』


    薺在櫻的腦海中露出輕薄的笑容。


    『就由薺來使用你吧。笨姐姐如果是銳利的劍那就好了。』


    「……唔!」


    櫻忍不住在原地踱步。她從小就是很奸詐的妹妹,嘴巴也很厲害。父親跟大哥都很看重薺。薺很擅長阿諛獻媚,就算放著不管薺也會升官。馬上會追上櫻,還會追過櫻吧。不管是上將還是元帥,快點升上去就好。銳利的劍?很好啊,那樣就好,櫻原本就不是什麽上將的料。反正失蹤那件事之後會成為問題,薺或者是在某處旁觀的杜蘭會大肆鬧上一番。不管是解除太守職務還是要降職,怎麽做都行。


    櫻不管結果是怎樣都不在意。


    隻要能站在戰場上,代替士兵們戰鬥就好,能夠多減少一個因為戰爭而死的士兵就好。在那一天,在她的眼前,為了保護櫻而死的人們,隻要能像他們贖罪就好。知道這個可恨的魔性超越極限的那天位置,能多解決一個敵人是一個。


    「幫我告訴薺。」


    她下定決心。


    櫻張開眼睛瞪著使者,使者雖然沒有錯,但一想到他的背後有薺,說實話櫻就覺得他很可恨。


    「我也要出擊。反正目的地一樣吧,就彼此競爭看看誰先抵達,這樣跟薺說。」


    x


    一種異常的吵雜聲響起,戰場整體以奇妙的方式開始變化。


    「七六旅團要行動了……!」


    海迪聽見這樣聲音。───行動是指?


    用瓦帕彈開乙機士的杓劍,那一瞬間,某處的喇叭吹響了尖銳的進軍旋律。進軍……?


    「要前進嗎……!?」


    波路下士不隻說出海迪的,還像是替大家說出心聲似地大喊。糟糕,周圍的步兵開始躁動了。


    「並不是第一連隊……!」


    海迪揮著瓦帕超乙機士發動攻擊。


    「要進軍的不是第一連隊……!我們找原本這樣就好……!集中精神在眼前的敵人上……!」


    「巴蘭百殺少尉他這麽說……!」


    亞坦兵長用恐怖的聲音怒吼。臉也很像壞人,根本就是壞人的威脅台詞───百殺是……到底要講得多誇張?


    「不要去思考多餘的事情……!為了我們迪斯提亞公國……!」


    「為了迪斯提亞公國……!」


    「公國萬歲……!」


    「打倒機士……!」


    「喔喔喔喔……!」


    多虧有百七班,士兵的動搖馬上平息下來。不過敵人的樣子很怪,壓力突然變弱,攻勢減弱了。這造成己方衝過頭,隊列會崩壞,這樣沒問題嗎?


    「某種程度上應該是沒辦法……!」


    當海迪在猶豫該如何判斷的時候,波路下士提出了建言。


    「想辦法讓士兵不要衝太前麵……!」


    「是,老爹……!」


    海迪架開乙機士的鈍劍,馬奇斯上等兵活用壯碩的身體撞倒那名乙機士,手腳靈活的盧梅馬上撲上去解決乙機士。海迪一口氣前進道最前排後停下腳步。


    「就這裏……!」


    不要讓己方超過此處,要在這裏擋下敵人。才剛下定決心,後方就傳來聲音。


    「傳令……!傳令……!吾等第一連隊要跟隨七六旅團進軍……!目標法拉斯……!所有人員都做好進軍準備……!」


    那是怎樣,即使突然說這種事情,到底是怎樣了。海迪一下子很生氣,但波路下士不愧是老練士兵。


    「終於變得有趣起來了呢……!」


    盧梅上等兵一笑出來,瓦魯夫上等兵就愉快地回應,亞坦兵長大喊說打起精神來。


    「光是防禦很無聊吧……!」


    波路下士發出洪亮的聲音,馬奇斯上等兵用「要進攻啦」來回應。幸好有百七班讓海迪也冷靜下來。


    「───我真是一點都不成熟……!」


    彈開乙機士的鈍劍,把另一名乙機士往後踢。看來七六旅團偏離前進方向,正往側麵偏。這是怎麽回事?別思考,與其思考,現在更重要的是對付,對付敵人!


    法拉斯遠征軍的排列順序是第四連隊,直接援護公主的第五連隊、七六旅團、第一連隊、第七連隊。


    七六旅團往前進方向的右邊移動。第一連隊不久開始前進,七六旅團離開遠征軍的隊列,第一連隊變成接在第五連隊之後。


    從海迪他們的角度看來,必須在側麵承受攻擊的狀況前進。當然比從正麵衝突還更困難,但因為敵人的攻擊變弱,意外地能夠辦到。反而是開始前進後還比較輕鬆,隻要快步前進,偶爾解決衝過來的機士就好,相當有餘裕。


    「第五連隊……」


    公主。


    第五連隊有公主在。


    總覺得情緒高昂起來,海迪搖了搖頭。


    「……那是該興奮的時候!」


    x


    「薺行動了嗎。」


    杜蘭塔立安·迪斯提亞利斯在貓的麵具下偷笑。


    「而受到刺激的櫻也是。真是無可救藥的妹妹,那麽到底是吉是凶呢……」


    這附近最高的樹頂端附近,杜蘭坐在很不可靠的纖細樹枝上,根本沒有人發現到他。


    即使是大地起伏劇烈,草木又茂盛的魯瓦拉廢地,在此處還是能夠掌握敵我雙方的動靜。


    杜蘭的興趣是旅行跟旁觀,還有疼愛可愛的弟妹。即使世界如此寬闊,像他這樣充滿家族愛的人也很稀少,但多裏安大公不是會跟兒子一起玩的父親。母親受到父親監禁。真是該加以學習的美麗夫婦愛!令人難過地,大哥佛裏吉安似乎藐視杜蘭,幾乎都不理他。就算跟在後頭,佛裏吉安也會馬上消失。大姐艾莉卡露易絲嫁給卡巴拉大王帕魯陛下,年齡相近的二姐薇妮拉提亞莉斯也嫁給羅丹公國的波梅拉裏安王子。因此杜蘭能隨心所欲疼愛的隻有弟弟馬可逹米安和妹妹阿瑪麗易絲、櫻絲提亞莉斯、齊露易絲。


    隻有一次也好。


    能夠家族全員圍著餐桌邊談笑邊吃晚餐是杜蘭的夢想,但想要實現,障礙似乎很多。


    「在缺少誰之前,如果能有機會就太好了呢。」


    很困難呢,杜蘭自言自語著。


    「一定沒剩多少時間了。愛一直是虛無縹緲,真叫人遺憾。」


    x


    果然前方有敵人就讓人能安心。


    機士。黃土色的機士。那是甲機士?乙機士?丙機士?哪一種都好,都一樣,不管是什麽機士都沒差。櫻隻拿著一把單刃大劍,但她沒打算使用。我的身體就是劍,出鞘的劍。


    「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櫻衝刺出去想賞對方一記飛踢,該名機士就把重槍刺了出來。那又如何。櫻承受到身體由某種粗壯的東西貫穿的衝擊,疼痛實際貫穿了櫻,可是,就隻是這樣。櫻沒有停下來,彈開重槍,櫻的右腳踢到機士的臉───不,沒有碰到,在那之前櫻的魔性就把機士彈飛。而櫻右腳的確傳來手感───或者該說是腳感───。右腳仿佛要粉碎了!讓人想大叫,好痛、好痛、好痛!著地的時候也傳來搖晃整個腦部的劇烈疼痛───就是要


    這樣,櫻這麽想著。越痛越有在戰鬥的感覺。


    承受了這麽痛的感受,希望能夠原諒我。


    希望能夠認同我。


    到底希望原諒什麽?想要誰認同什麽?


    「誰───管他啊……!」


    櫻又打算朝別的機士跳過去,但機士卻逃跑了。沒有踢到,隻好揮舞單刃大劍來砍。


    「怎麽了……!?」


    敵人。


    從側麵衝刺要追過遠征軍第四連隊的櫻麵前,機士們正在撤退。


    有股想要追上去全部解決掉的衝動,但櫻咬著牙繼續前進。


    「櫻大人……!」


    「咕喵!櫻大人……!」


    扛著武器山的露露奇娜和率領人偶部隊讓奇努可坐在肩膀上的基吉可,再來是佛路庫雷上校帶著第五連隊呈一列縱隊跟在櫻得後麵。


    如果敵人要逃跑那倒好。雖然不知道原因,櫻前進之後就會有路可走,好機會。就這樣追過第四連隊,站到隊伍最前方。最早抵達法拉斯,然後直接攻陷法拉斯。


    才不是不想輸給薺。對櫻來說那種輸贏根本不重要,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隻是,打倒敵人是櫻的工作。她不想讓別人奪走這個工作,要是失去這個工作,櫻就什麽都沒有了。為什麽誰都無法了解?


    x


    「薺大人……!」


    和轎子並行的安特留·巴魯馬發出興奮的聲音。


    「坐起來的感覺如何……!?坐起來的感覺怎麽樣呢,薺大人……!?」


    「說實話。」


    薺高雅地皺起眉頭,然後用手指撥開閃亮的銀發。


    「很差。」


    「什、什、什麽……!?你們這些家夥……!薺大人這麽說了……!還不賭上親衛隊『』之名減少搖晃!激烈減少,接近完全沒有……!另外還要加速到極限,不,超過極限……!薺大人的玉足和你們平高……!你們這些家夥別忘記這件事……!」


    「是!」


    「了解!」


    「遵命!」


    「遵命……!」


    「呼……」


    薺優雅地用鼻子呼吸。她的七六旅團正解決掉機士在魯瓦拉廢地中突進。她自己坐在她的親衛隊「」所抗的轎子上,幾乎在隊伍的正中央。俊美的親衛隊員扛著她的轎子,還毫無縫隙地包圍她的轎子進行完美的防禦。


    身體能力當然不用說,頭腦明晰,而且還要外表俊俏的男人,才能成為薺的親衛隊員。隻是完全不過問家世跟身份是薺的做法。她討厭醜陋的東西,不允許不美的人在旁隨侍。不過就算醜陋,要是很有能力,她還是會加以使用。


    七六旅團有俊美健康又強的男人,和不俊美但健康又強的男人所組成。當然,每個男人都崇拜者薺。


    因為薺露易絲·迪斯提亞利斯是公主?


    這也是原因之一吧,無法說無關。迪斯提亞大公家的尊貴血統給了薺美麗的外形,給了她魔性。各種各式各樣的天賦之才,還是不能說跟血統無關。


    但不光是這樣。薺從幼年就成為軍人,從以上校身份來指揮連隊開始,並不是大家都跪倒在她麵前。也有人侮辱她,表麵上看起來很有禮貌其實內心都在輕視她,這是大部分將士的態度。


    她展現能力讓所有人認同。


    將兵們一定都感到出人意表,薺重視的並不是魔性。


    魔性的確是能當王牌的力量,但光靠魔性無法打贏戰爭。將士們都這樣想,她知道這件事,也理解將士們的想法是正確的。


    第一點、設下適合目標。


    第二點、適材適所、


    第三點、讓將士發揮實力。


    讓將士勝利,得到堅定的自信,讓將士有榮譽心,這是她全心投入的工作。


    即使沾滿泥土依然要站在最前麵,和顏悅色地鼓勵將士。看著年幼的她接連發出指示,將士們會有什麽感覺,會怎麽想。她當然是經過計算才做出這些舉動。跟位於迪斯提亞西方的賽所進行的小規模戰鬥,跟南西方的托魯梅斯特王國的紛爭,她接連勝利。從晉升為少將並成為旅團長以來,她還有越過國境去敵國領土到處破壞。


    她讓將士們相信。


    她是真正特別的真貨,年幼的軍神。


    她成功做到了。


    魔性笨蛋的笨姐姐一定無法想象。當然這種事情薺一定不會說出口,她以「要吸取關於戰爭的一切」這樣的打算,拚命學習。跟笨姐姐不同。原本才能就天差地遠,薺是完美無缺的天才,還有下功夫去努力。說實話,她也不想跟那個笨姐姐相比。


    「我們的格局相差太多了呢。」


    薺縮起下顎微笑著。


    「我就讓你見識一下吧,笨姐姐。」


    x


    好一段時間沒看到機士的身影。現在第一連隊的進軍速度比快走還慢一些,考慮到廢地的地理條件,這已經是平常的一倍,算相當快。


    甩開帝國軍了,似乎可以這麽說,不過要是腳步慢下來,可能又會被追上。


    海迪所率領的百七班位置往前到靠近第一連隊的最前方。邊激勵士兵邊前進,不知不覺間就到了這裏。


    好,這是騙人的。


    因為夾在中間的七六旅團衝了出去,第一連隊剛好在第五連隊正後方,而第五連隊有公主在。


    一想到這點,就一直想往前,實在無法忍耐。


    快要到最前方了。這樣乾脆在最前方拉著大家前進吧,海迪很年輕。大概比第一連隊的所有人都還年輕。充滿活力的自己當引導人,可以吧?


    他覺得不錯,應該也不會有人責怪他。


    「少尉……!」


    亞坦兵長用凶惡的聲音叫住海迪,海迪沒有停下腳步,轉過頭去。


    「是是是!怎麽了嗎……!?」


    「速度會不會太快了!」


    亞坦兵長的凶惡臉龐和平常一樣,但波路下士滿臉胡須的那張臉流著汗。英俊的瓦魯夫上等兵給人彪悍感覺的盧梅上等兵似乎沒事。不過,馬奇斯上等兵龐大身體正冒出蒸氣。


    「對、對不起!嗯、嗯……我會減慢速度!」


    「別在意我,少尉。」


    波路下士邊擦著臉上的汗邊露出微笑。


    「我還可以。如果再來都這樣,可能就會有點無法承受。」


    「我也還沒問題!」


    馬奇斯上等兵也這麽說,可是海迪還是悲傷地把腳步調整成和第一連隊的其他士兵相同。第一連隊幾乎追上了第五連隊,公主就在眼前,身體卻沒有變輕盈,很遺憾地似乎沒進到海迪的魔性會有反應的距離,但也不會很遠,這樣就足夠了吧,足夠嗎?雖然不足夠,即使不足夠,也隻能滿足,也隻能妥協。不然是要怎麽辦……?


    海迪低著頭,看著腳邊前進。他的體力還剩很多。好想奔跑,想透過奔跑獲得舒暢感覺。不行、不行、不行,不可以做出任性的行動。


    「啊───」


    盧梅上等兵發出聲音,海迪轉過頭去。


    「咦?」


    「那個。」


    盧梅上等兵指著前方。


    「在我們前麵的不是第五呢。」


    「……咦?」


    海迪重新麵向前方。士兵們的頭因為有樹擋住所以看不太清楚,但前方是山丘,登上山丘的士兵就能夠加以確認。


    公國軍的士兵人人都戴著頭盔,頭盔跟軍服上的徽章能夠分辨所屬的連隊───的確不是。


    那並不是第五連隊。


    是第四連隊的士兵。


    「咦?咦?咦?咦?等等,咦?為什麽?第四?咦?騙人?


    不是第五連隊?這、這、這樣不是很奇怪嗎?我們的前麵是七六旅團而現在七六旅團不在了所以前方應該有第五連隊……咦咦咦咦咦!?為什麽……!?」


    「可能第五連隊追過了第四連隊。」


    波路下士冷靜地說道。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海迪笑了出來,為什麽要笑?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應該是那樣!?照常理想是那樣呢!?咦可是為什麽……因為這樣的話不就表示那個,也就是公主不在附近……怎麽會……」


    「少尉……」


    「什麽事,瓦魯夫……」


    「該不會您在哭吧……?」


    「我沒在哭喔……不是啦怎麽會……哈哈哈哈……這種事怎麽可能哭……要是哭了就是腦袋還有很多地方都怪怪的……我也是個男人,不會哭喔,哈哈哈哈哈哈……好,要振作起來!」


    海迪用全力揍了自己臉頰七、八拳,很痛,所以這下他真的要哭出來了。不過他重新振作起來了,硬是讓自己鎮做起來了。


    「我沒事……現在的我將靈魂奉獻給百七班的各位還有第一連隊,以及深愛的祖國……!」


    「……奉獻靈魂的對象會不會太多了。」


    得到盧梅上等兵的吐槽,他反而很高興。到先前為止,能夠有人吐槽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總、總之,我會加油……!」


    那完全就是強行軍。小休息隻有一次。午餐是邊走邊吃著口糧。途中聽說隊伍最後方的第七連隊吸收傷者跟脫隊的人,幾乎是一半脫離遠征軍的狀態。當然,所有人都很疲勞,但除了身體不適跟因為受傷而放慢速度的人以外,都有種其妙的活力,保持著開朗。到處傳來歌聲,從未間斷。海迪雖然不太會唱歌還是跟著唱,把野蠻跟下流的歌跟同伴一起邊唱邊走,就會覺得很快樂。


    該不會,遠征軍的士兵們精神開始出現異常?


    或許是如此,八成根本不是正常的心理狀態。那又如何。


    每一步都會更靠近目的地。他們想要到達那裏,就隻差一點點,精神哪有可能不亢奮?


    馬上要就一決勝負。


    漫長又痛苦的行軍要結束。


    不管什麽樣的戰爭等在前麵,還是會有結果。


    是生,是死。


    是勝利,還是敗北。


    當然海迪他們打算勝利,打算全員存活。拿下勝利吧,無論如何都要勝利。都來到這裏了。我們已經跟勝利沒兩樣,海迪他們唱這歌,不能夠太樂觀這種想法有在腦海中閃過,可是士兵們的士氣雖然有點像自暴自棄,但依然高漲,海迪現在不想潑冷水,害怕一潑水腳步就會停下來。


    快到下午四點時,前方傳來要劃破天空的劇烈歡呼聲。遠征軍的先鋒終於離開了廢地。肯定是那樣。


    「呀哈哈哈哈哈……!」


    波路下士發出很有趣的笑聲,還拍了拍海迪的背。海迪也跟著笑了。像是食人老虎的亞坦兵長也笑了,瓦魯夫上等兵那張嚴肅又工整的臉也滑稽地笑出來。身材高大的馬奇斯上等兵笑聲跟咆哮沒兩樣。盧梅上等兵邊笑得跟白癡沒兩樣,邊拿起水壺來喝。那裏麵一定不是水,不過沒關係啦!


    「迪斯提亞公國萬歲……!」


    「萬歲……!」


    「帝國軍根本不是對手……!」


    「帝國這混蛋……!」


    「前進!前進……!」


    「萬歲……!迪斯提亞公國萬歲……!」


    大家自然地加快腳步,忘我地避開樹木,爬過地上根,跳過坑洞。


    視野變得遼闊。


    終於穿過了廢地。


    由夕陽照的黃澄澄的農地另一頭聳立著城牆。那是法拉斯城。


    前頭的部隊也還沒到達法拉斯城。不───


    右手邊。


    數千人凝聚成一個團體,氣勢萬鈞地正要逼近城牆。海迪剛覺有人打了他巴掌,甚至比自己打的時候還有效。一瞬間狂熱就消退了。


    「七六旅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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