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並不是獨自來的,石切丸怎麽都放心不下他,於是拜托了一向穩重的藥研藤四郎和骨喰藤四郎隨同前來,短刀的機動值偵查值很高,肋差也更偏向於這樣的方向,對於以尋人為目的的三日月來說,這樣的搭配最適當不過。


    雖然最後起到精準定位作用的,還是那一聲重新連接了契約的呼喚。


    藥研和骨喰幹脆利落地躍下牆頭,互相配合著幹掉了最後一振太刀,對視了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底的驚訝。


    ……想不到作為太刀的三日月殿,撒腿跑起來居然比極化後的短刀還快,連藥研都差點跟丟了,這是什麽原理?


    但是下一秒他就顧不上對這樣的小事表示驚訝了。


    因為他看見了三日月護在身後滿身是血的青年。


    他的瞳孔驟然緊縮,明澈的紫色眼眸因為巨大的震驚而顯出了一點呆呆的稚氣。


    那張臉!


    那是……


    他失聲喃喃:“——夫人?”


    ???


    源重光眯著眼睛看回去,滿頭的問號,作為源賴光,這臉和身材的確是纖秀精致了一些,但是看這一米七七的身高,好歹算是有棱角的麵龐,怎麽能讓人聯想到“夫人”這個稱呼上去?


    比起源賴光的臉,他本來的麵貌更加過分,也沒有被這樣誤會過啊。


    而且他單身至今,並未婚配,“夫人”這樣的稱呼太沉重了,原諒他承受不來。


    骨喰隻是疑惑地看看自己的兄弟,又看看源重光,雖然沒有說話,但他的意見很明顯地和源重光合體了。


    怎麽看……這都不像是一個“夫人”應該有的性別吧?


    藥研低下頭,握著本體的手幅度細微地發著抖,良久的沉默後,他看著收刀入鞘往回走的三日月,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眼中閃過一抹警惕,三兩下收拾好自己,單膝跪下,恭敬地低頭:“大將,我名藥研藤四郎,是粟田口家次子,其餘兄弟,還請您多照顧。”


    三日月剛到近前就聽見這麽一句話,高高挑起一邊眉毛,下意識去看源重光。


    ——主君,您背著我做了什麽?居然能這麽快讓藥研宣誓效忠?


    他看到的是和他一樣一臉茫然的表情,顯然源重光也搞不清在這幾秒內發生了什麽。


    藥研表現的比他們都從容,好像丟出這個重磅□□的不是自己一樣,一臉的正直忠誠。


    粟田口家成員這麽多,難道還剛不過區區幾個三條的?


    等一期哥來了,幹脆先下手為強……


    輪起對大將的了解,誰有跟在他身邊幾十年的自己知道的多?


    藥研迅速在心裏製定下攻略計劃,同時三兩步撲到源重光麵前:“您受傷了,請允許我為您上藥。”


    本就沉默寡言的骨喰看著自己兄弟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殷勤態度圍著審神者轉來轉去,覺得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不,不是藥研的問題,應該是審神者的鍋!自從他出現後,本丸裏的刀劍就開始一個個不對勁了。


    想到審神者昏迷後就一直坐在門外遊廊上說是看風景的髭切,還有急的上躥下跳連衣服都不想洗了的歌仙,再就是拉都拉不住非要來找人的三日月……


    現在輪到粟田口了嗎?


    骨喰嚴肅地想,這個審神者一定有毒。


    今劍是獨自回來的,賴親被留在安倍府用餐——確切說,是聽故事,膝丸不得不陪著他,於是就派了今劍回來傳話,誰知道他一進門就收到了一個巨大的驚喜。


    中庭裏佇立著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深藍色寬大的狩衣映襯著金色的護甲,端莊秀麗,風姿絕世。


    “三日月!”


    今劍先是一愣,隨即就高興地撲了上去:“三日月,你怎麽來了?主公有新的指示嗎?”


    三日月穩穩接住撲過來的小天狗,凝視著他的眼睛:“主公?”


    今劍點頭,眼睛裏滿是天真孩氣:“不是說要停留一段時間嗎?我們這個月幹掉了四批檢非違使哦!誒,要是岩融在就好了……可惜主公這麽非……”


    三日月眉尖一動,本丸的今劍有過幾十振,這樣活潑天真的樣子,在他的記憶裏,隻有第三任審神者在的時候……


    “對了,這麽隻有你自己?跟你一起來的——”三日月試探著問,今劍毫無心機地回答:“髭切殿喝醉啦,膝丸殿在安倍晴明府上,我是回來給賴光大人傳信的!”


    髭切,膝丸。


    三日月略略一回想,就知道這是什麽時候了。


    第三任審神者任職期間,本丸有過短暫的和平時光,出陣遠征也一應安排得恰到好處。


    源氏兄弟和今劍的確有過一次一同出陣的經曆,好像就是前往平安中期,平安京突然出現大量時間溯行軍,他們在那裏待了十六天,不知道經曆了什麽,今劍不在場,也說不出什麽所以然,隻是回來後的髭切就變得異常沉默,和膝丸的關係也變得相當疏遠——


    形容的準確一點,似乎是膝丸犯下了什麽巨大的過錯,髭切沒有當麵說他什麽,但之後本丸內再也沒有看見兩人同時出現過。


    在之後不久,第四任審神者上任的第一次出陣中,膝丸就因為她的冒進碎刀了。


    髭切聽聞這個消息後,什麽也沒說,坐在遊廊上坐了整整一晚,第二天就恢複了以往笑眯眯的畫風,連三日月都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如果不是親手捅進審神者胸口的那一刀,也許沒人能窺探到他心頭鮮血淋漓的傷口。


    所以……那次到底發生了什麽?


    三日月摸摸今劍的頭:“我知道了,我這次隻是遠征,路過這裏,順便來看看,馬上就走。”


    今劍依依不舍地扯著三日月的袖口:“這樣啊……那好吧……”


    三日月提醒他:“你不是還有事情找主……賴光大人嗎?”


    今劍一拍腦袋:“對哦!”活潑的短刀三兩下跳上遊廊,對三日月揮揮手:“那我走啦~”


    三日月頷首微笑,雙手籠在寬大的袖子裏,等看不到今劍的身影了,才慢吞吞從另一個方向往後麵主屋走。


    那次回來後今劍並沒有提到他的出現,可見即使他來過也沒有停留,這樣的解釋,應該可以吧……


    三日月想著,不緊不慢地走著,比起這個,他更關心剛剛看到主君時,他唇上被啃咬的痕跡……


    但是三日月並沒能見到源重光,宮中傳來消息,請源重光入宮覲見天皇陛下。


    等三日月走到主屋外時,隻看見今劍跟在他身後剛好消失在拐角處的背影。


    藥研輕巧地落在三日月身邊,一同看著那個方向:“三日月殿知道大將現在這個身份的生平嗎?”


    三日月搖搖頭:“這個時期的我,大概還保存在宮內省吧,藥研殿呢,知道什麽嗎。”


    藥研苦笑:“那麽鐮倉時代才出現的我就更不知道了……”


    三日月想起回到本丸後髭切膝丸的狀態,不由憂心起來:“總感覺……不是很好呢……”


    源氏的昌盛,幾乎是和平氏的衰敗緊密聯係在一起的。從940年的“天慶之亂”開始,源氏就一路踩著平氏上位,高唱凱歌,在平氏的血淚史下鑄就了自己的輝煌。


    甚至發展到後麵,源平兩家直接發展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敵,據說,連源氏養的狗都不能從平家人的麵前過,搞不好就會被燉成狗肉火鍋。


    如果當時有火鍋這種東西的話……


    但是憑借著這樣的仇恨,就算沒有火鍋,平家人也能借著一腔熱血發明出來吧……


    源重光從宮裏出來的時候這麽想著,他手裏還有天皇禦筆的詔書,正是關於領兵討伐平忠常的關東政權一事。


    其實……源重光摸著下巴若有所思,按照本來的家譜規律,桓武天皇給他賜姓,賜的應該是“平”才對,平重光……


    不好聽不好聽。


    源重光隨手把詔書扔到一邊,掀開牛車的簾子,看見今劍自娛自樂跟著牛車跑前跑後,對他招招手,今劍乖乖湊過來聽他說話:“天皇的命令很急切,估計關東那邊形勢已經很急迫了,你去找膝丸,讓他快點回來,然後和髭切一起準備一下出行的東西,我們明天就出發。”


    今劍舉起一隻手開心地回答:“是!一定帶到!”


    話音未落就跑的沒影兒了。


    源重光看他三兩下就不見了,卻沒有放下竹簾,反而對著一片虛空出聲:“跟了這麽久,不累嗎?”


    四下裏依舊沉寂,隻有牛車骨碌碌軋在石頭路麵上的聲音。


    源重光不耐地曲起手指,敲了敲牛車板壁:“還不下來?”


    有風輕微一晃,穿著製服軍裝的少年不知從哪閃身出來,瑩紫的眼睛裏滿是鎮定:“大將,很抱歉未經您的允許擅自跟在您身邊,我實在不放心您的安全。聽說檢非違使已經出現好幾次了,請準許我跟隨您左右,護衛您的安全。”


    源重光隔空用手指點點他,對上那雙漂亮的紫眸,還有其中不加掩飾的擔憂,心裏一下子充滿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奇怪感受,讓他一瞬間有種說不出的坐立不安。


    這種被放在心上擔憂,被真摯地保護的感覺……


    很陌生,陌生到讓他有點恐懼,即使這樣的恐懼好像不是負麵的,卻依舊讓他無所適從。


    於是隻得象征性地說教一句:“下次不要不出聲……”


    藥研敏銳地捕捉到他的心理,緊跟著又道:“大將,您對我來說是無可替代的,而且不僅是我,我的兄弟們都曾發誓效忠您,保護您,深愛您,以您為生命的唯一,奉上此身完成您的一切願望……”


    “也許您不記得了……但是,請不要為此感到有負擔,就如同誓約所言,我們不懼怕死亡,不懼怕碎裂,唯一能讓我們卻步的,就是您的命令。”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會心一擊,源重光怔忪半晌,把竹簾一放,縮在車裏不吭氣兒了。


    車外的藥研露出一個盡在掌握中的笑容,啊,大將還是像以前一樣的,無論表麵怎麽堅硬,還是對這樣的真心最沒辦法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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