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玥這個人其實很好相處, 雖然為人驕縱了些, 但祝隨春可以理解。


    要她有個那樣的爸,別說泰原了。整個山西她都橫著走。王玥能長成這樣, 沒歪得太過頭,她也是感到詫異。


    要知道電視劇裏的黑道大小姐, 都是一臉趾高氣昂唯我獨尊的模樣。不過王澤軍也不像是一般混道的人,他更是那種香港古惑仔電影裏的老大。


    祝隨春想起他轉動佛珠的模樣。


    明明幹著傷人的事,嘴上卻叨著阿彌陀佛。


    “祝隨春!”王玥喊她。


    “怎麽了。”祝隨春睜開眼, 看向王玥。


    “!有蟑螂!!”


    ……


    你這屋這麽亂有蟑螂不是應該的嗎?


    祝隨春歎了口氣, 讓王玥趕緊叫家政服務。


    待在她家的這三四天裏,祝隨春吃好喝好, 唯一的問題就是不能與外界獲得聯係。變相軟禁。這道理她懂。


    在王玥家比那個充滿了消毒水氣味的小房間舒服多了。


    除了要麵對王玥時不時的奇怪提問和求助, 別的都還好。


    祝隨春最近愛幹的事就是上天台,然後往下看人來人往。很像螞蟻之國,但來來去去的,都是人生。


    王玥特閑, 她去哪兒她就愛跟著。她在天台感受自由,她就要坐那小秋千上玩手機,時不時還來吐槽她兩句。


    祝隨春還問過她, 怎麽這麽有空。


    王玥翻白眼, 說,她爸有錢。


    也是, 王澤軍的女兒, 想學就學, 不想就算了。


    祝隨春有點習慣這樣的生活狀態了。再等十天,等命運顯現。


    -


    北京霧霾又重了起來,天又降溫。


    宋欲雪最近生病了,感冒,不嚴重,但是卻足夠麻煩。好在她是自己和蕭肖合資開的新媒體工作室,因而不像一般記者有著坐班打卡的困擾。她自己當了老板。


    工作室人手不多卻精,他們開放收稿,但依然要考核真實性。


    宋欲雪又咳嗽出聲,她嗓子澀得厲害,近日跟卡著刺刀一樣,疼,難受,吞咽唾液都是折磨。蕭肖看不過,替她攬了一半的活。但宋欲雪閑不住,還是愛往工作室跑,審審稿子都是好的。


    她的辦公室是個獨立的隔間,小小的,但五髒俱全。


    蕭肖裝作嫌棄地把水杯和藥遞過去,宋欲雪接住,剛想說謝謝,卻被蕭肖製止,“就你那破鑼嗓子,甭對老娘講話了。老娘耳朵還要不要了?”


    對於記者來說,嗓子實在是很重要的存在了。


    宋欲雪也不生氣,捧著水杯喝藥,笑得溫柔。


    “對了,最近你那小學妹怎麽沒來煩你?”蕭肖八卦地問,那臉上的神情就跟院落裏抱團逼逼叨叨的大媽一個樣。


    宋欲雪從筆筒裏抽了支簽字筆,隨手在桌上紙張的空白處寫下一句話,伸手遞給蕭肖,又指了指門口,示意他出去。


    蕭肖撇嘴,拿著紙張聽話地離開。誰讓病秧子才是老大呢?


    門一闔上,他低頭看紙,上麵寫著,你今天的遮瑕沒抹勻。


    “!?”


    蕭肖簡直要尖叫了,他溜回自己的辦公室對著桌子上的鏡子照,果不其然眼角下黑眼圈那塊是成堆的遮瑕。


    我的媽耶。天知道他今早上還頂著這樣一張臉去撩了樓上搞計算機的帥哥。蕭肖隻想捶胸頓足了。


    他們的工作室在xxxsoho租了一塊小地方,雖然賺的錢不多,北京一套房是肯定沒有的,但養家糊口足夠了。


    公眾號和微博都不是走的嚴肅新聞的路子,更多的是以故事架構和記錄文學的方式呈現,有態度,有溫度,卻不過度。一開始自然是沒有名氣的,但後來宋欲雪抓住熱度,寫了一篇《黑礦少年之死》,閱讀直衝十萬加,他們也逐漸走入了公眾的視野。


    潮汐。


    是宋欲雪和蕭肖一起定下這個名字的。因為生命和真相,都是有起有落。


    宋欲雪看了幾篇稿,頭疼得厲害,她靠在椅背上用手按摩著自己的太陽穴,閉著眼睛。


    今天的股票還不錯。她小買了一些,以前大學那會跟想搞財經的朋友研究過。大頭的她都交給別人打理。


    路上隨便找了家店買的包子味道還不錯,明天有空的話,她就繼續在那吃早飯。


    快入冬了。北京沒有秋天。


    春天。宋欲雪想起祝隨春來,她是不是話說的太重?她睜開眼,拿起桌上的手機,這幾天不知道把那短信界麵打開過多少次了。


    宋老師,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我還是很喜歡你。


    她還記得她一開始給祝隨春的警告,女孩當時答應的好好的,現在卻為此道歉了。她自己倒也早就放下那點來自肉/體的悸動了,對於祝隨春這小孩,還是照顧大於喜愛。


    她其實是個做新聞的好苗子,人夠機靈和聰明,一點就透,外形條件也不錯,當個出鏡記者措措有餘,如果她想當電視台記者的話。最重要的是,她善良。但有的時候問題也出在善良之上。


    在現在的時代裏,善良已經快要成為貶義詞了。人們鼓勵自私,鼓勵優先考慮自我利益。宋欲雪當然也做不到全然的利他,但她足夠理智,懂得權衡之下選擇最佳。一味的善良是愚昧,但沒有善良世界也過於殘酷了。


    宋欲雪對祝隨春不是半點感覺沒有,但是那一點不足以她動身出發去赴一場關於愛的風塵。並且就算她跟祝隨春真的戀愛了,以現在的狀態來看,她照樣得充當老媽子的角色。她也是自私的人,她清楚自己不可能一直照顧一個小孩。


    她當然不需要一個勢均力敵的人來和她共擔生活成本,她想要的是思維上的趨平。


    更何況,她媽還在一邊盯著呢,她跟蕭肖那事也快了,這下找個小女友出來,是想幹嘛呢?讓小女友當地下情人,還是把她媽氣得心髒病發?她選不出來,她誰都不想傷害。


    所以,宋欲雪看到了自己的回複。她說,感謝你的喜歡,但我給不了回應。


    她其實可以有很多別的回複,比如我覺得我們不太合適,比如你還太小,她可以想出一百種回答,但依舊用了最真摯誠懇也最直接的一種。她不想去否定年輕的心給的愛的時效,她知道祝隨春給予她的感情是真實存在的。


    如果她僅僅因為年齡就去質疑,那反而是最大的傷害和侮辱。比如說,等你見過更多的人,等你大點,你就不會這麽想了。小孩總是三分鍾熱度。能夠說出這種話的人該是多麽的傲慢啊。輕而易舉判決別人的感情,而僅僅因為年齡。


    宋欲雪從來不認為年齡是評判感情真摯或值得付出與否的標準,她想要的是最舒適的交流。就像她和祝舒雅大學那會兒,隻是後來兩個人都變了,永遠隻剩下爭吵。


    祝舒雅也做了一件她理解卻永遠無法原諒的事。


    於是破裂,於是撕扯,於是重生。


    她成為了現在的自己。


    宋欲雪以為自己會收到祝隨春的回複,但幾天了,什麽都沒有。倒也是好事。這樣就好,快刀斬亂麻,不要給予希望,因為希望就代表著破碎。


    在這種時刻,溫柔反而更傷人。牽連不斷,引人深陷。


    宋欲雪又咳嗽起來,她捧著水杯,把藥一飲而盡。


    今年的北京會下雪嗎?


    -


    好冷啊。


    祝隨春躺在酒吧街後的小道上,看著天空的星星。一顆,兩顆,三顆。她察覺到自己的肋骨處血流不止,疼痛讓她愈發的清醒。


    她在賭,賭王玥會不會回來。


    幾個小時前,這位大小姐無聊,非要拽著祝隨春出來玩。王玥當然有保鏢跟在暗處,也用來監視祝隨春,盡管祝隨春根本沒想跑。但王玥使計把人甩掉了,拉著她進了酒吧。


    王玥太猛,喝了兩口蹦起迪來實在騷的沒法。祝隨春沒轍,隻好跟在她的身邊。


    後來鬧了點事,有小混混慧眼不識珠上來調戲王玥,用語肮髒,手還不幹淨。王玥那丫脾氣爆,反手就是一啤酒瓶砸人頭上。這一砸就出了問題,誰能知道這小混混這道兒還有點名聲,嗷嗷叫兩聲一堆難兄難弟就湊了過來。


    祝隨春拉著王玥就是跑,但前後都被堵住了。跆拳道終於派上了用場,祝隨春殺了條血路讓王玥跑,自己倒是挨了不少揍。直到亂鬥的時候有人往她身上捅了一刀,一切才停止。


    嗚啦啦的人一哄而散,留她一個人靠牆滑下癱在地上。


    好痛。


    她要是不管王玥自己走也不會出什麽事。可是沒辦法啊,她下意思的這麽多年的教養就從腦子裏冒了出來。


    祝隨春摸了摸自己的傷口,她覺得還沒傷及骨頭。能走,但是不想動了。


    宋老師在就好了。但她也隻是想想,她不願意把宋欲雪也牽扯進來。


    然後,她聽見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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