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該聊的都聊完了, 簡寧也不想跟她媽這樣幹坐在一起, 因為她媽一直一副有話要說又不說的樣子,挺沒意思的。


    於是跟飯店打了個招呼,之前準備好的飯菜這才端上來。


    簡媽媽來到這裏之後就沒吃過飯,她在家一直都是自己做飯的, 嫌外麵飯店的飯菜太貴,沒有自己買菜做好劃算。


    不過這會兒也餓了, 簡寧都叫好了餐,她當然還是吃了, 心裏想著女兒還是自己的女兒,總不至於太無情。


    簡寧可不會去猜她想的是什麽,在飯店等了沒多久,之前的小律師就帶著合同, 敲了敲包廂的門。


    簡寧走過去,打開門。


    小律師穿了厚厚的外套, 衝著她咧嘴笑了笑,“都辦好了江……”


    簡寧眼睛一眨,伸出手指比了個“噓”的手勢,從他手裏接過那個文件袋, “辛苦了。”


    小律師受寵若驚, “應該的應該的,都是我應該做的。您看看還有沒有什麽問題, 這次要負責講解嗎?我可以全程周到服務的。”


    “不用了。”簡寧打開那文件袋, 看了一眼, 把東西拿到還在吃飯的簡媽媽跟前,往桌子上一拍。


    簡媽媽抬起頭來。


    “這是合同,吃完了簽個名兒,二十萬就給你。”


    小律師在後麵看的有點懵,簡寧過來衝他做了個手勢,“出去說。”


    小律師連忙跟上,看之前擬的合同,他其實也能猜出七八分,這位江太太家的情況略複雜啊。


    不過他們幹這行的,親生母女父子簽合同,劃清利益關係的,看的多了,也不足為奇。


    跟著簡寧出來,兩人就在門前不遠處站定,簡寧看了眼小律師,“辛苦了,請你吃飯?”


    “哎不用不用。”小律師額頭冒汗,這頓飯他敢吃?他怕不是想死!


    小律師看了眼簡寧,搓了搓手,神色有幾分糾結,半天之後笑著來了句,“江先生這幾天挺忙的哈!”


    “嗯?”簡寧理了理頭發,不清楚他是想說什麽,“確實挺忙的,每天要趕著回家,很辛苦了。”


    “額……”小律師要說的話開了個頭,就被簡寧這麽堵回去,他小心翼翼的試探,“江先生每天中午都回家?哈哈,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簡寧好奇道。


    “沒什麽沒什麽。”小律師有點汗顏,之前江城和簡寧結婚時孩子的撫養權合同就是他辦的,當時看到江城背著簡寧偷偷摸摸的接電話,這段時間又看到江城在公司裏動不動就沒影了。


    他還以為江城是在外麵養了一個,今天簡寧主動找他幫忙,看著也挺可憐的,還準備提個醒。


    結果搞了半天,看樣子完全就是個烏龍。


    因為自己跑出天際的猜測,小律師顯然有些心虛,辦起事兒來顯然就更賣力了。


    兩人在外麵聊了幾句,簡寧試探出他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江城,就讓小律師走了。


    再次打開門,進去的時候,就看見她媽拿著那份合同,正在逐字逐句的研究。


    下午四點,還有一個多小時,江城就要回去了。雖然這件事肯定會被他知道,但簡寧不希望在事情還沒有談完的時候就被他找了過來。


    她媽這個人,她自己清楚。當時江旭說要跟她結婚,可是拿了一百萬當彩禮,而且前世見江家父母時,他們還偷偷的又要了一百萬。


    現在她媽是不知道她混的究竟如何,頂多就以為她是有點小錢,但如果江城來了……


    要自己女兒的錢還有點心裏障礙,要女婿給些彩禮就不過分了。


    她媽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而如果江城知道了,也絕對不會放她一個人在這裏跟她媽打擂台。


    簡寧想著,幾步走上前去,拿起桌子上的那隻筆,往她媽麵前一拍。


    “既然看不懂,直接簽就行了,拿我的錢,又虧不了你。”


    簡媽媽有點訕訕的看著她,“是看的不清楚,這個簽了,你真的有二十萬?”


    “嗯。”簡寧愛答不理的應了一聲,盯著她。


    “那你之前辦了那個什麽休學,就是去賺錢去了?你在哪兒賺的這麽多錢?”


    “關你什麽事兒?”簡寧聽她這麽一說,就想起之前打電話的時候,簡媽媽有意無意懷疑她去做小姐的事,心裏又是一陣惡心。


    “你到底簽不簽?”簡寧不耐煩的把筆筒拿開,塞到簡媽媽手裏,卻見她十分猶疑。


    “你、你現在有多少錢?”


    簡媽媽語氣中帶著幾分猶豫,但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簡寧撐著桌子,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簡媽媽猶疑的眼神在往下看之後,忽然變得有些疑惑,簡寧一口氣冷靜下來,卻發現她正盯著自己的肚子,心裏“咯噔”一聲。


    “你、你這不會是懷了吧?”


    簡寧沒出聲。


    “你這……”簡媽媽聲音顫抖,最後罵道:“你怎麽這麽不知廉恥啊?老簡家的臉都要被你丟光了!那個男的是誰,你趕緊把他找來,今天這事必須負責到底。”


    簡寧撩起眼皮,略帶嘲諷的看著她,“您說的是真的?您要給我出頭?”


    “那……”簡媽媽本想說那是一定的,不知為何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總覺得,對方不好惹的樣子。


    “你既然不能替我做什麽,就不要這樣大呼小叫的抱不平好麽?不如痛快的把字簽了,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我丟人也不算丟你老簡家的人。”


    簡媽媽被她說的心裏有一絲難受,不過僅僅停留了片刻,她就抬筆,顫抖著把名字寫了上去。


    看起來非常為難,名字卻一筆一劃,寫的相當公整。


    簡寧垂眸,隨意的瞥了一眼,將合同收了起來,放進隨身攜帶的包包裏,告訴她,“一會兒錢給你之後就回去吧,這份合約寫的清清楚楚,以後我和你們家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不管除了任何問題,都不要再來找我。你們單方麵不遵守合約的話……”簡寧話說到一半,忽然陰測測的一笑,“相信我,後果不是你所希望看到的。”


    “寧寧……”


    自打簽完合約,簡媽媽就總覺得欠了簡寧點什麽,心裏難免的不是滋味。


    “我們都是你的家人,有事就回來找我們……”


    簡寧擺擺手,“有事也不找你們,你們也別來找我,這話別讓我再多說。我知道你最看重簡強的前途,我要是去他們學校鬧兩次,對他沒什麽好處。”


    “簡寧!那是你弟弟啊!你說什麽呢?”


    “以前是,今天以後就不是了。”


    簡寧帶著她一路出去銀行取錢,讓簡媽媽在外麵等著,取了二十萬之後,看著她細細數過,小心翼翼的放進包裏。


    兩人對視了一眼,簡媽媽囁嚅著嘴唇,似乎還要說什麽。然而簡寧已經不想再聽她說什麽了。


    她曾經是個很在乎親情的人,然而一次又一次,這份情終於耗到什麽都不剩了。如果有一天意識到自己對簡寧是利用,而不是她自己所謂的親情,那麽她自然會接受自己的道德審判。


    如果沒有那一天,簡寧也希望自己和這一家人,永遠沒有再見的那一天。


    沒有絲毫留戀的打車離開,剩下簡媽媽一個人站在銀行前麵,雪地裏,望著呼嘯而過的出租車,有些失神。


    曾經還小的時候,她的女兒不是這樣的,她一直膽小的,軟軟的,很聽自己的話,跟在後麵扯著衣角喊媽媽。


    可她心裏隻想著回去抱抱另一個睡在搖籃中的孩子,而忘了去回應一聲身後的她。


    再後來,小小的跟屁蟲沒了,多了一個活在自己世界裏,不理外事的簡寧。


    再後來,那個房間空了出來,那個孩子也不見了。


    今天見麵,她甚至沒有喊她一聲媽,甚至沒能和平的說上一句話。


    一切的一切,到最後,隻剩下包裏的那一疊疊紅色油印紙了。


    星月飯店和她居住的小區離的很近,簡寧選擇打車,隻是為了不讓她媽發現她的住處而已。


    在外麵繞了一小圈,出租車在小區門口停下,簡寧下車,付了錢,一瞬間就感到來自冬天的惡意。


    她縮了縮脖子,抱緊自己,瑟瑟發抖著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生怕摔著碰著,一直花了五六分鍾,才算是走進電梯裏。


    鬆了口氣,她今天是做好了準備去的,雖然還是有些情緒,但一路上花了不少時間,已經慢慢緩了過來。


    這會兒時間才五點半,江城應該還沒回來,簡寧一邊這麽想著,一邊出了電梯,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哢嚓——”


    屋子裏光線很敞亮,還開著燈,簡寧訝異了片刻,難不成是剛剛李嫂走的時候沒關燈?


    下一秒,她眼睛睜圓,瞳孔陡然放大,聲音有點顫抖,“你們……”


    屋裏一男一女,在沙發邊,湊的極近,從簡寧的視角看過去,仿佛是抱在了一起。


    不過這瞬間,女人忽然被對麵男人狠狠一把推了過去。印入眼簾的,是江城有些緊張的臉,“不是,寧寧,我剛回來,你聽我給你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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