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 一切都好好的。


    原身每天在擋板後邊炒菜, 他手拿鍋鏟利落炒菜的樣子, 配上他比他爹還英俊了幾分的白淨臉龐,讓他不同於其他油膩膩廚師的美好形象一下子就深入人心。


    而他與名為幫廚實則真正的出菜廚師陳雁飛也算得上配合天衣無縫。


    每當他炒好一盆隻有賣相的菜,陳雁飛那頭真正可以入口的菜也就做好了。雖然陳雁飛的菜, 味道隻能繼承他父親的七分, 但有原身的門麵擔當, 加上那上頭禦賜的金子招牌默默加持的榮光,來客也都盡興而歸。


    畢竟,這是多麽年輕的一個廚子!


    這廚子在江南第一廚去後,忍著悲痛接下這麽重的擔子,就是希望他們能再品嚐一口皇帝曾多加讚賞的菜品!


    他們不該挑剔!


    年紀輕輕就有老廚子七成的手藝, 等過幾年熟能生巧, 說不準還能青出於藍。更可況, 萬一哪天,皇上想念這個味道,說不準還會來關顧這家酒樓……


    說不準他們還能因此見到皇上本尊!


    所以, 這一次次的光臨,花費一點兒高昂的價格, 並不覺得虧。


    在一段時間的經營後,原身甚至被來往的顧客都尊稱一聲“小廚神”,這也算是對他的肯定和讚揚了。


    原身內心雖然藏著一絲忐忑, 但是在眾多的誇讚中, 那忐忑也慢慢消失。


    他某一刻, 甚至覺得自己真的就是廚神預備役了。


    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也不知是哪一天,街上忽然就流傳起原身弄虛作假的消息,說他為了謀取暴利,把客人當猴耍,天天采用偷梁換柱的方式,騙取客人的信賴。他原本的廚藝隻有三腳貓,根本就是豬食,不堪入嘴!


    達官貴人聽到這樣的傳言,哪裏還能像平時那樣乖乖坐在大廳。


    他們紛紛說自己不介意油煙,要求原身撤去那半身擋板,露一手真功夫來平息謠言,要不然他們下不來台。


    原身麵對著一顆顆往後廚觀望的腦袋,聽著他們群情激奮要求他當麵表現廚藝的聲聲呐喊,冷汗涔涔之下,落荒而逃。


    而這之後,後廚的陳雁飛看著客人們一張張黑如鍋底的臉龐,卻有條不紊地朝他們解釋。


    說他其實才是江南第一廚的關門弟子,之前的菜也是他一手燒製,他真誠地朝在場眾位客人道歉,說自己因為江南第一廚培養的恩情,而沒有勸阻原身的欺騙行為感到非常抱歉。


    然後,他又當眾回憶起他師父在世時的話語,說當年皇上親口保證,有生之年定會再來到江南,吃一口熟悉的味道。


    有天威加持,又有陳雁飛真誠的道歉,再有他江南第一廚弟子的身份,還有他手藝也還不錯的事實,再場的眾人終於臉色稍緩。


    而等陳雁飛做主,說為了賠禮道歉,江南第一廚之後一年菜品全部八折出售,客人們的臉上才終於又露出笑容。


    西洲總督知道這件事後,並沒有怪罪陳雁飛自作主張,反而十分欣賞他的才幹。


    並做主,讓陳雁飛接手江南第一廚大廚。


    西洲總督還當眾表示,一個欺騙大眾,人品低下還沒有實才的人,是沒資格繼承江南第一廚的。


    就這樣,原身被趕了出來。


    當然,西洲總督即便看不起他,但是也因為他父親的麵子,給了他足夠餘生的銀兩。


    至於多餘的本該原身繼承的資產?


    西洲總督說,因為他的原因,酒樓的信譽與利益受損,本該他賠付。


    原身無話可說,沒有臉也沒有能力要回他父親的萬貫家財。


    可當原身懷裏揣著巨額銀票剛離開第一酒樓,他就被夜色裏忽然躥出的幾個蒙著臉的黑衣人搶劫了……


    簡直禍不單行!


    一無所有的原身,餓著肚子實在沒有辦法,連身上的華美服飾都當了,可因為他的不良名聲,隻得到一兩銀子,加店家看在他父親麵子施舍給他的一件打著補丁的普通布衫外套。


    一兩銀子能買什麽呢?


    從小生在富貴窩,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原身,當然不知道其實一兩銀子值500文銅錢,也不知道一個普通肉包子才兩文錢,一個饅頭更是隻要一文錢。


    所以,一頓飯的時間,他就把那僅有的一兩銀子吃沒了。


    也算是活該他接下來挨餓。


    原身原本也低下頭顱去普通的小店鋪應聘,但是他連端盤子的活也幹不好,在打碎了店裏第五個盤子後,店家給了他五文前就把他趕了出來。


    不過,也是在小店試用期的經曆,讓原身終於知道了普通老百姓真正的物價。


    靠著這五文錢,原身一天隻吃一個饅頭,堪堪挨過了五天。然後,肚子實在餓得不行,原身打算振作起精神,再去街上找找活幹。


    沒錯,原身雖然某些時候不要臉,但是他的不要臉也是有底線的。


    知道他自己有手有腳,還年紀輕輕。


    即便是再餓,作為廚神之子,原身也拉不下臉來乞討。當然,也更不願出賣自尊去當小倌。


    那一天,原身從巷子裏走出,徘徊在一家家店的門口,舔著臉詢問店家要不要夥計。


    不過,顯然原身的運氣不太好,沒人願意雇傭他。


    天氣越發寒涼,原身想,要是再找不到工作,自己可能不餓死也要凍死在這街上的時候,忽然,他撞到了人。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當店小二試用期時,隔壁包子鋪的包子東施。


    之所以人稱包子東施,因為這女子和本朝以胖為美的美人不同,她天身身材高挑又消瘦,而且為人潑辣一點兒也沒有女子該有的溫柔。


    不過,原身知道她也不容易,畢竟,帶著年幼的弟弟,和他一樣父母雙亡,一個人撐起一家店鋪,要是人不潑辣點兒,誰都能欺負到她頭上。


    也是慶幸她貌若東施,要不然,這單身女子說不準還要被惡霸欺淩。


    說起來,原身還挺羨慕她的,至少,她是真的會做包子,做的包子還又香又便宜,曾經,原身被掌櫃趕走的那天,她見他沒吃午飯還好心送了他一個賣剩下的包子。


    原身吃了,那包子皮綿軟綿軟的,他咬著覺得那是他今生吃過最好吃的包子。


    原身想著,要是他也能繼承父親的廚藝,那肯定也可以像她一樣撐起店鋪的,隻可惜,沒有如果。


    這次,原身反應過來撞到的人是包子東施,不知為何,手足有些無措。


    等包子東施再一次把一個熱騰騰的包子遞給他,並笑著稱正好賣不完時,原身明明餓得要死,卻沒有第一時間接過那包子。


    不過,包子東施潑辣慣了,她見原身不動,一點兒沒有大姑娘的嬌羞,直接扯過原身的袖子,把包子塞進了原身的手心。


    原身低頭一看,白嫩嫩的包子在自己好幾天沒洗的黑色手心裏被印出五個黑色的指頭,囧迫得沒臉再麵對包子東施。


    於是,他這次連謝謝也沒有說,直接跑開了。


    “哎,你別跑,我有話對你說!”


    可包子東施卻沒有停在原地的意思,見他跑了,竟跟著他一起跑。


    意外就在那時候發生,當包子東施追著他跑到一處拐角時,忽然,有人駕著一匹馬兒從拐角另一頭躥出,嘴裏直呼“讓開,馬兒受驚了!”


    原身眼睜睜就看著包子東施被受驚的馬兒轟地一下撞到對麵的街道牆壁上,生生撞死了。


    “不!”


    原身攥緊的白乎乎的包子在他無意識的顫抖下滑落在地。


    等他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他像隻瘋狗一樣奔過去,可是那受驚的馬兒卻調轉了馬頭正朝他這邊跑來。


    原身見到這馬,眼裏的血色頓時就騰地一下躥起。


    既然上趕著過來,他怎麽都要讓這馬兒為包子東施賠命。


    大概是仇恨激發了潛能,原身順手拿起街邊攤位上的匕首,在那馬兒撞向他的瞬間,把匕首刺到了馬兒脖子裏。


    鮮血/橫/流。


    馬兒倒地身亡,原身身受重傷。


    在最後的生命裏,原身聽不清周遭的任何言語,他的一雙眼裏,隻有另一頭同樣倒地的包子東施。


    原身艱難地朝包子東施爬去,一邊爬,一邊想。


    其實,包子東施一點兒也不醜,真的。


    隻可惜,他到底也沒有爬幾步,就因為受傷太重斷氣了。


    原身死後非常自責,他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包子東施,她原本還要照顧自己幼小的弟弟,她原本還有大好的青春……


    所以,這一世原身的願望是希望執行者讓包子東施平安一生,然後,如果可能,幫他把江南第一廚的牌匾奪過來。


    因為原身覺得,雖然他騙人不對,被趕出活該,但是那牌匾是他爹的東西,是他們家的!


    陸嶼睜開眼,眼裏有暗芒劃過。


    原身騙人被揭穿是遲早的事情,可原身落荒而逃躲在後院的時候,聽到的陳雁飛處理爛攤子的情況,他表現得未免過於完美了。


    仿佛他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一般,一點兒不見慌亂。


    這真的是一個隻比原身大了兩歲的少年該有的鎮定嗎?


    還有,哪有人這麽倒黴,一被趕出酒樓,就被搶劫?簡直就像是知道他會那個點出門,身上還捏著巨款一樣!


    陸嶼不得不懷疑,原身,是被人算計了。


    再聯想一下原身當初想出這個餿點子,貌似就出於陳雁飛的暗示,他甚至懷疑,說不準原身老爹忽如其來的病,都與陳雁飛有關。


    所以,原身隻希望陸嶼幫他拿回那塊牌匾,陸嶼卻是想順便拿回整個江南第一酒樓的。


    隻是,這得一步一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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