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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在天空還隻有微微亮的時間,我來到了上野車站。


    我們說好早上五點時在這裏集合……這個集合時間還真是早得離奇。因為平常這個時間都在睡覺,如果不打起精神,眼皮就很有可能會掉下來。


    距離集合還有一點時間,我在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了咖啡和麵包當早餐。


    「高砂學弟,你來啦!早安。」


    在剪票口前的廣場,有個人影正在揮著手。是神明學姊。


    「早安,我剛才去便利商店買點東西……你真有精神呢。」


    「旅行這種事……真的很令人興奮呢!」「呃,我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可是五點還是太早了。」


    今天是學生會,也就是大性欲讚會主辦的滑雪宿營第一天。為了阻止他們在那裏撮合情侶的企圖,我們反戀愛主義青年同盟社要潛入同一個滑雪場。而且還要同時進行宣傳電影的拍攝工作,是一個非常貪心的作戰計畫。我實在是不得不覺得有點勉強。


    「這是什麽話!列車開動的時間就是我們開始行動的時刻喔!」


    神明學姊帶著燦爛的笑容訓斥因為睡意而意識蒙矓的我。她真的很有精神。


    「其他人……還沒有來嗎?」


    「我想大家應該會在四點五十二分到。因為他們大概會坐內環線電車過來。」


    真不愧是對訂購車票的工作自信滿滿的人,她調查得非常仔細。


    「你真厲害。」「因為我很習慣嘛。」


    如此這般,其他三人都在她所說的時間抵達。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擺出愛困的表情。西堀半靠在旁邊的領家身上,瀨崎雖然笑著,眼睛卻很明顯地是半睜半閉的。


    「……呼啊~」


    通過剪票口時,領家摀著嘴打了嗬欠。她的頭發有點翹起來。一定是沒有時間整理吧。


    「為什麽……要這麽早來?」


    西堀很懶散地以最小限度的動作開口,這麽說道。


    「那裏可是會下雪的地方,很遠的。當然要花很多時間坐車了。而且這樣還算是銜接得很好的了!」


    神明學姊很快地一口氣說完這些,再對大家喊出激勵的話:


    「好了,打起精神來!你們都是年輕的一年級生,怎麽這麽不爭氣!」


    看起來最痛苦的西堀被神明學姊抓著搖來搖去。


    「不……不要……」


    她這麽說著並伸手阻止的時候若無其事地摸了神明學姊的胸部。還真是個不管什麽時候都一心一意的家夥。


    「茜說得沒錯……二月十四日那一天,我們就算是在下雪天……還不是在天色未明的時間就集合了。你們都忘了嗎?」


    雖然領家這麽說,但她自己也很想睡覺,聲音聽起來一點氣勢也沒有。


    這和那場賭上生死存亡的抗爭在心境上有點不一樣。因為感覺像是要去旅遊,所以讓人有點提不起幹勁。


    可是在我們之中,隻有神明學姊特別精神奕奕。


    「好,我們走吧!啊,我們不走自動剪票口,要從這邊的人工剪票口進去喔。」


    我們一個接一個跟在她的身後,前往被玻璃圍起的人工剪票口。


    「麻煩你了,五個人!」


    神明學姊把車票交出去,站務員大姊就用目測確認人數,然後蓋下五個印章,帶著笑容回應「祝你們旅途愉快」。


    我們經過在一部分族群裏很有名的13號線月台,往站內稍微高一點的地方走上去。


    「奇怪,新幹線的月台不是在那邊嗎?」


    我這麽說,神明學姊就隻是回頭對我微微一笑,繼續往前邁進。我們登上6號線的月台,坐上了標示開往高崎的普通車。


    「那個……我們該不會要搭普通車過去吧?」


    「對啊。」


    神明學姊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這麽說。可能是無法理解我說的話,她甚至是歪著頭回答的。


    一坐到位子上的瞬間,領家和西堀就睡著了。瀨崎雖然勉強忍住,但依然昏昏欲睡。


    「我們還是學生耶,可不能過得太奢侈。而且坐普通車去的話,像是從湯檜曾再往前走的地方,有很多有趣的東西喔。」


    神明學姊這麽說著,將蓋了五個章的車票拿給我看。


    「青春18車票……這是什麽……?」


    我的這個問題點燃了神明學姊的熱情。她露出閃閃發亮的眼神,用從她平常溫和的樣子無法想像的速度,又快又詳細地說明了這張車票的用途。


    簡單抓重點來說明的話,這好像是一張可以在五天內無限搭乘jr各家公司普通車的車票。不僅可以獨自一人使用五天份,也可以以一個人使用一天份的方式,來達到多人同行的目的。因為這次我們是五個人使用,所以剛好可以用完一張。


    因為原則上不能夠使用這張票來代替急行或特急、新幹線的車票,所以必須要搭乘速度慢且轉乘站多的普通車就是它的缺點。


    「從東京到九州的小倉可以在一天內到達,我就實際這麽坐過。這樣的話可以省下一萬圓以上喔。」


    「那樣坐要花幾個小時啊……?」「我想想……好像是十九個小時左右吧。」


    真是令人難以想像的痛苦。如果是新幹線直達的話隻要五個小時,若是搭飛機應該可以更早抵達目的地。


    「……你不會不耐煩嗎?」「我習慣了。」


    我覺得這麽說的神明學姊臉上,似乎微微展露出某種行家般的老練。


    「你平常都和家人一起去嗎?還是說和興趣相同的朋友……」


    「咦,我是一個人去的啦。一個人去的話自由度比較高,很好玩喔!」


    ……我總覺得最近好像經常發掘到神明學姊令人意外的一麵。


    轉乘兩次以後,外麵開始變得到處都可以看到積雪。我們占到四人座的橫向座椅和旁邊的雙人座位,坐了下來。神明學姊和緊緊黏著她不放的西堀,以及提著裝了攝影機的大包行李的瀨崎坐在四人座那邊。多出來的我和領家就並肩坐在雙人座上。


    領家在快要睡著時就會拍打自己的臉並用力眨幾次眼,她已經重複這麽做好幾次了。


    「欸,你想睡就睡吧。」


    「……不,不行。身為議長的我應該要負起責任領導大家……絕對不可以發生大家都睡著而坐過站這種事。」


    領家對我可能還有一點生氣,所以她勉強自己縮起身體,和我保持著大約一根手指的距離坐著。


    「你不用擔心這種事,交給神明學姊準沒錯。」


    神明學姊現在正帶著滿臉的笑容靜靜看著配色稱為「湘南色」的電車掉頭開走的樣子。


    「而且我也已經沒有那麽困了。沒關係,你睡吧。」


    領家聽到這句話,就微微低下了頭。


    「既然你都說到這份上了……知道了。我就接受你的好意吧。隻不過……要是發生什麽萬一,你可要負起責任喔。」


    「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睡吧。」


    「我說你……到底對責任管理……有多麽……」


    還在說著這些話,領家的眼皮就已經快要閉起來了。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內,她便發出沉穩的呼吸聲陷入沉睡。


    也許是因為全身的力氣放鬆下來,她努力蜷縮的身軀開始放鬆,體重稍微往我的方向靠了過來。


    這個時候,她的頭輕輕地傾斜過來。領家頭部的重量放在我的肩膀上,柔順的長發垂落下來。


    這種絕妙的重量讓我有點癢,又搔得我有點想發笑。


    直到一個頹廢大學生型的男生瞪著這樣的我和領家,我才終於感到莫名地害羞,


    全身都開始發熱。


    過了一陣子,可能是因為作夢的關係,我開始聽到她輕聲說著夢話:


    「高砂……高……歡……我喜……」


    看來我好像出現在她的夢裏了,真讓人有點不安。最後麵的部分……聽起來好像是在說「滑雪」(注:日文中「喜歡」與「滑雪」發音相近)。她的個性還是一樣性急。


    ○


    「抵達目的地~!」


    神明學姊開朗地這麽說道,站上了月台。其他的四個人也跟著她下車,平安地成功抵達了目的地……雖然經曆了一些令人感到前途堪憂的辛勞。


    不知道是不是從神明學姊那裏獲得了養分,西堀已經打起精神來了。瀨崎似乎也沒什麽問題,剛才還麵帶微笑望著和父母一起來的少女因為太興奮而被母親責罵的樣子……這趟旅行真的沒問題嗎?


    另一方麵,領家看起來有點茫然,臉也很紅。


    「我都倒下來了,你怎麽不叫我起來……」


    「還在說這件事,你睡得那麽熟,我不好意思叫醒你啊。」


    「我大概有三十分鍾是沒有記憶的……我有沒有說什麽奇怪的夢話?」


    「沒什麽……啊,你應該還是很在意我會不會叫醒你吧,所以我聽到你叫了我的名字好幾次。然後可能是因為在意接下來的事,我有聽到你說了幾次『滑雪』這個詞。」


    「……這樣啊,那就沒什麽問題了。」


    「你是不是太會瞎操心了?」


    「什麽話,這種容易擔心的個性才是適合擔任議長的其中一種特質。把同誌的安全掛在心上是我的義務,如果沒有這個特質,組織恐怕就會輕而易舉地瓦解──沒錯,大家今天千萬要小心別受傷了!」


    大家都點頭回應領家所說的話,並往剪票口前進。


    這個時候,前方出現了我校學生的身影。我們躲在陰暗處,窺視他們的樣子。


    「為什麽他們已經到了!他們的集合時間是上午七點,比我們還要晚了兩個小時啊!」


    我回答了低聲這麽說的領家:


    「他們應該是坐新幹線來的吧。」


    「混蛋……我們忍受著痛苦坐著普通列車,每當車門打開都要忍耐吹進來的寒風,重複了好幾次轉車才好不容易抵達這裏!這完全類比了我們非現充隨時都要承受的不平等待遇!我們花費長時間建立起來的成果,他們總是可以輕易地一蹴可幾!──我們向其他不太熟的同學拜托事情的時候,從半個小時之前就會緊張地想著要說些什麽話,或是模擬和對方的互動,甚至是小聲地進行發聲練習;但換成那些現充:『啊,你幫我弄一下這個。』『咦~為什麽,你自己弄啦。』『拜托,你不是很擅長這個嗎,我下次請你吃東西嘛。』『討厭,你老是這麽說又忘記約定……這次絕對不可以再忘了喔。』『我知道啦,謝啦。』『……真是拿你沒辦法~』就像這樣!為什麽這個女生最後還因為受到對方的依賴而開心地拿出幹勁!而且,這樣若無其事地為約會埋下伏筆簡直就是豈有此理!給我爆炸吧!」


    領家用陰沉的視線望著一般學生這麽說道。當然是用很小的聲音。


    現充也就算了,領家提出的「非現充」例子已經完全踏進了溝通障礙的範疇。


    而且這次的問題,與其說是現充與非現充的對立,不如說完全是由於神明學姊個人的興趣導致。


    而另一方麵,說到神明學姊這個罪魁禍首……


    「上越新幹線的建造說不定就是大性欲讚會為了將年輕人引誘到滑雪景點,再將他們撮合成情侶的陰謀呢!」


    則是隨便說著這些誇張的話,對領家搧風點火。


    「時機到來了!我們戰鬥的火種早就已經在站上滑雪場之前引燃!我們要仔細咀嚼這份屈辱,將之轉化為反抗的動力!就讓我們使出全力,毫不猶豫地粉碎那些現充吧!」


    聽到領家這段小聲的演講,我們也小聲地發出振奮士氣的高喊。


    ○


    我們斜眼看著一般學生們坐上包下來的巴士,再偷偷摸摸地坐上公車前往滑雪場。因為我們是以風紀委員會的身分受到學生會長邀請而前來,所以根本沒有必要躲躲藏藏,但是因為被班上同學發現的話,說明起來會很麻煩,而且平常的習性也會讓我們忍不住在行動時保持隱密。


    「不過,看到這片風景就會有種真的來到雪國的感覺呢!」


    領家對公車車窗外呈現的景色表示讚歎。


    白雪在道路邊緣堆積成一麵高牆。龐大的公車在這條雪做的車道上靈活地行走著。這是在東京所見不到的光景。


    「這附近也是溫泉地,除了牽引到旅館的部分,另外還有幾個外湯喔。」


    負責旅行事務的神明學姊這麽說。


    「你喜歡溫泉嗎?」


    我這麽發問,神明學姊就露出了非常高興的笑容。


    「嗯!每次要出遠門時,我一定會先找找看附近有沒有溫泉。雖然說針對觀光客,裝潢豪華的浴場也不錯,但是連當地人都會來泡的樸素溫泉也很有意思呢!」


    感覺又是個老成的興趣。


    「溫泉……溫泉……」


    或許是察覺到什麽,西堀就像在說夢話一樣小聲低語。


    「小優也喜歡溫泉嗎?」「……超喜歡。」


    雖然我覺得西堀喜歡的應該不是溫泉本身……


    「我也很喜歡溫泉或公共澡堂呢。最近一次去城崎的時候玩得很開心。我還經常基於個人興趣去複合式公共澡堂玩呢。」


    城崎是設備非常齊全的溫泉主題園區,交通也很方便,所以有很多人會攜家帶眷前往。其中當然也包含年幼的少女,為了方便,應該也有一些讓她們進入男湯的例子。複合式公共澡堂也一樣。不過這件事和瀨崎的喜好是否相關就不得而知了。這是不能深入探究的事。


    我們抵達滑雪場之後租了滑雪屐和靴子等裝備,男女分頭進入更衣室。


    「你經常來滑雪嗎?」


    我一邊換衣服一邊問瀨崎,他便含糊地笑了。


    「呃……其實不常。所以我今天一開始打算去參加一下滑雪場主辦的教學活動。」


    「感覺有點意外耶。」「會嗎?」「你的滑雪裝看起來很有年代感。」「……因為這是我從爸爸那裏借來的舊裝備。」「原來如此……那一開始還是由我們拿拍攝電影用的攝影機好了。」「拜托你們了。」


    我們一麵這麽交談著,一麵換好衣服並戴上毛線帽,穿上靴子,朝著通往滑雪場的纜車搭乘處走去。女生那邊好像要多花一點時間,還沒有過來。


    「需要防曬乳嗎?」


    我接過瀨崎這麽說著遞出來的小瓶塑膠容器。


    「好啊,謝謝。借我用一下……不過你準備得還真周到,你不是沒有什麽經驗嗎?」


    他不隻在脖子上穿戴著可以覆蓋到鼻子以上的圍脖,護目鏡看起來也是品質很好的產品。


    「……因為我查了很多資料啊。」「原來如此,真是用功。」


    是因為會像這樣在事前作各種調查,所以才能很快地學會各種事情嗎?我對瀨崎的這種態度感到很敬佩,同時在臉上塗抹著防曬乳。


    「讓你們久等了~!」


    隨著神明學姊的這個聲音,三個女生一起出現。


    西堀穿著配色很像小孩子會穿的鮮豔滑雪裝。雖然八成是租來的,看起來卻莫名地適合她。


    神明學姊的手上拿著滑雪板。雖然和滑雪裝比起來是比較寬鬆的打扮,但是即使如此還是無法完全遮掩住她胸部的份量。


    跟在最後方走過來的領家──上半身以白色為基調,下半身顏色偏黑,


    她身上穿的這些滑雪裝有著沉穩的配色。她的黑色頭發和衣服的白形成了很好的對比。這個裝扮非常適合她。她的背上還有一個小型的背包正在搖晃著。


    「好了,走吧!我們好像已經落後他們一點了。」


    領家讓靴子發出喀沙喀沙的聲音走過來,單手拿著一雙滑雪杖並提起前端,催促我們前進。


    「白色的滑雪裝是雪地用迷彩嗎?」「沒錯,真虧你能夠發現。」


    聽到我說的話,領家很高興地這麽回應。


    「我們很久沒有直接行動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和大性欲讚會發生戰鬥。以前的滑雪裝因為太小穿不下,所以我這次才準備了一套新的,這個部分就有列入考量。」


    「原來如此,真是了不起……而且你穿起來很好看。」


    我誠實地表達自己的意見,走在前方的領家就瞬間停下了腳步。


    「好……好不好看不是問題!我隻有考慮到作為迷彩的性能……」


    領家頭也不回地看著前方訓斥我。


    正當我們這麽對話時,鈴鈴鈴鈴鈴,一陣吵雜的聲音開始響起。纜車就快要出發了。我們慌忙地衝了進去。我們全部進來以後,門就馬上關了起來,同時纜車開始開動。


    ○


    我們走下纜車的前方是一片銀白色的世界。


    雖然在搖晃的電車上和走出車站以後也可以看到很多的雪,但是被這麽多白雪覆蓋的景色要到滑雪場才看得到。雖然我小時候也曾經跟著大人一起去滑雪過幾次,不過再看一次,還是非常具有魄力的景色。


    我們走下纜車的地點是滑雪場中間的部分。要坐上一開始的升降椅,必須從這裏再稍微滑下去一點。


    現在是大晴天。根據天氣預報,這樣的天氣會一直持續下去。


    領家馬上就穿上滑雪屐,然後很快地往下滑去。雖然我早就知道,但她還真是個性急的家夥。


    「那我就先去報名滑雪場辦的教學活動嘍。」


    瀨崎留下這句話,就往附近掛著「滑雪教學」廣告旗幟的山林小屋走去。


    我和神明學姊幫忙在穿滑雪屐的時候遇到困難的西堀。


    「你應該也和瀨崎一起去參加教學活動比較好吧?」


    「可是,和小孩子一起上課,很丟臉耶。」


    西堀戰戰兢兢地看著斜坡,這麽說道。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瀨崎在我心中所有令人不解的言行,全都完美地導向了某一個結論。


    我把西堀交給神明學姊照顧,去追先走一步的領家。神明學姊好像也很擅長滑雪,很仔細地教著西堀怎麽做犁式轉彎。雖然西堀用很大的護目鏡遮住了半張臉,我還是明顯可以看出她被熱心教學的神明學姊摸到大腿內側時非常高興。


    我滑到下麵,發現領家一臉無聊地在那裏等待著。


    「怎麽了,你們好慢啊。」


    「因為西堀好像是初學者。」


    「是嗎……我真是糟糕,竟然沒有負起身為議長的責任就一個勁兒地往前衝。」


    領家難得這麽沮喪。不隻是嘴上說說,她身為領導者的責任感說不定已經慢慢開始萌芽了。應該是到目前為止經曆了千辛萬苦的結果吧。


    「關於這一點,神明學姊會負責照顧的。交給她應該沒問題。」


    「是嗎……真是幫了大忙。」


    領家往上看去,發現神明學姊和西堀之後揮了揮手。因為白色的滑雪裝不顯眼所以得不到她們的回應。不過我一舉起滑雪杖大力揮舞,她們兩個人就發現了我們,向我們揮揮手表示回應。


    「喂,你再往上看一點。」


    領家突然繃緊了音調這麽說。


    我讓視線稍微往上移動,就看到了一大群人混在一起的團體。


    「那是……我們高中的學生嗎?」


    「應該是吧。仔細一看,有很多男男女女都黏在一起,一副相親相愛的樣子。」


    「真虧你看得出來……」因為距離太遠所以看不清楚臉部,她應該是從滑雪裝的配色等特徵來分辨男女的吧。這可是受過訓練的反戀愛戰士才做得到的事。


    「走吧!」


    領家就像是按捺不住似的開始行動。在穿著滑雪屐的狀態下,她在平整的地方移動起來相當快速。我光是要跟上她就很勉強了。領家一定非常習慣滑雪。


    升降椅搭乘處有很多空位,於是我們就兩個人一起搭乘。最高承載數是四個人,所以空間還很充足。


    這個時候,防護杆一放下來,領家便放下背包,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翻找東西。


    「喂,領家,你要做什……」


    她拿出平常的那個擴音器。


    「……你該不會是要從上空發表演說吧?」


    「正是如此。你也快點用護目鏡遮住臉部。」


    領家這麽說道,把拿起來掛在額頭上的護目鏡穩穩地戴好。我也趕緊模仿她這麽做。


    當我們乘坐的升降椅剛好經過學生們的團體上方時──一如往常的演說便開始了。


    「那邊那些在滑雪場打情罵俏的男女!仔細聽好了!」


    視線一下子全部聚集到我們的升降椅這裏。我們用護目鏡和帽子遮住了臉的大部分,應該就和平常使用安全帽和手巾的打扮一樣看不出真麵目。


    我身旁的領家笑了一下,繼續說下去:


    「那邊的男女!『純白色的世界……好浪漫喔?』『晚上也在白色床單做成的滑雪場劃岀漂亮的雪跡吧?』吐著這些屁話的那邊那些男女!


    現充爆炸吧!在不會引起雪崩的前提下,給我爆炸吧!


    你們就連平時都被『戀愛』這個強迫式觀念束縛而無法動彈,在稱為滑雪場的這個純白刑場又失去了更多自我思考的能力!


    這場惡夢的運作方式是這樣的──旅行這個非日常經驗,以及周圍一望無際的銀白色世界,令內心無論如何都會興奮躁動。看看異性會發現,因為和平常不一樣,戴著毛線帽和麵積較大的護目鏡,所以缺點都被遮蓋了起來。再加上滑行這個行為帶來的驚險感讓精神不由得感到不安,產生所謂的吊橋效應。結果,你們就會作出平常絕對不會作出的愚蠢選擇,使情侶關係得以成立!


    這個名為雪上運動的白色惡魔會利用完全沒有破綻的布陣,把軟弱的你們憧憬著戀愛的心收割而去。


    你們必須去意識到!你們已經受騙了!


    在破壞自然環境做成的這個名為滑雪場的惡劣舞台上,你們會變成裝扮滑稽的小醜然後起舞!看到這些,會在暗中竊笑的人是誰?是經營者嗎?是資本家嗎?是旅行業者嗎?是當地的議員嗎?不對,以為自己在一旁笑著當旁觀者的他們和她們也一樣,隻不過是在這場喜劇中滑稽地跳著舞的登場人物罷了!你們為了發展戀愛關係而付出的金錢,就算看起來好像暫時被上層的人回收了,他們又會馬上為了名為戀愛的幻想而以其他的形式將這些錢投注出去──因為這個永遠持續的惡性循環,人類的生產力受到非常強烈的抑製,結果才會一直無法注意到自己所犯下的過錯!


    為什麽會產生這樣的狀況呢──答案隻有一個,因為我們是『被錯誤地創造出來的』!我們的身體裏本來就被埋下了嚴重的程式漏洞!人類是在不正確的狀態下誕生的!


    這種精巧的裝置絕對不是在自然環境中形成的──沒錯,我們是被某種東西植入程式漏洞並誕生在這個地球上的,而且我們現在正在將地球上的一切眾生全部吞噬殆盡!我們正是被外星生命體散布到地球上的侵略生物!


    要打破這個現狀,隻有一個方法──放棄戀愛吧!藉由帶有良知的抗拒繁殖,我們要以自己的死來守護母星地球


    !


    對於到了現在這個關頭,還是要讚揚戀愛並與情人一同享樂,或是拚命想要結交男女朋友的現充及現充後備軍,我們將傾盡全力發起殲滅戰!我們使出全力揮下的階級性憤怒鐵錘將會一擊粉碎反革命團體,把你們被戀愛染成粉紅色的腦髓塗抹成滑雪場般的純白色畫布!


    我再重複一次,放棄戀愛吧!


    你們相信的戀愛之神根本就是一種邪神!祂為了要讓世界毀滅,可是正在摩拳擦掌地等著你們啊!


    能夠融化滑雪場的不是『戀愛』!就隻有灼熱的太陽而已!」


    因為領家的演說,下方開始一陣騷動。


    「……這樣一來,他們應該也多少可以客觀地審視自己所處的狀況,節製自己不要做出衝動的行為吧。」


    領家這麽說完,就將擴音器收進小小的背包裏,露出了無所畏懼的笑容。


    我們從升降椅上下來,試著滑行通過學生們的附近,結果誰都沒有發現我們就是坐在升降椅上進行演說的那兩個人。可能的原因恐怕是距離得很遠,很多人也穿著類似的滑雪裝,並用護目鏡和帽子遮住大部分的臉部。而且最重要的是,因為他們自己現在正忙著玩樂,根本無暇顧及其他的事情。這就表示就算他們聽到了那段演說,內容究竟會不會留在腦海裏也很令人懷疑──我們可以發現,要在這個地方讓他們清醒是一份相當棘手的工作。


    學生的對話傳了過來:「不會吧~哲真,原來你是滑雪初學者啊。」「……吵死了,這種東西,就算會滑也沒什麽好處吧。」「又說這種話。」這個大姊型的女孩因為平常的領袖魅力而不會被周圍的人當作戀愛對象看待。不過,她今天卻一反往常酷酷的形象,身上穿著粉紅色的可愛滑雪裝。「來,我來教你。」雖然她隻是像平常一樣親切待人,但是聽到和平時穿著不同服裝的她這麽說,男生的心無論如何就是會激起漣漪。「喔……喔……拜托你了。」「什麽嘛,你還滿乖的嘛。」「……吵死了。」──就是這種感覺。


    滑雪場到處都可以看到這樣的景象。


    「沒有比這更令人煩躁的事了!」


    領家為了避開在眼前跌倒的學生而緊急回轉,然後來到我這裏說了這句話。


    「他們到底在想什麽!這麽緩的坡,就算用直滑降也不會有多少速度,他們難道不是故意跌倒的嗎?」


    領家摘下護目鏡,用力眨了一次眼睛。稍微滲出的汗水沾在她纖長的睫毛上,水滴隨著眨眼的動作搖晃著,同時映照著白雪的反射光閃閃發亮。


    「這樣沒有辦法自由地滑……」


    「要再到上麵一點嗎?這個滑雪場相當大,如果繼續坐纜車和升降椅過去,好像可以前往距離很遠的地方喔。」


    領家點點頭。


    「在這種無法自由行動的狀況下也很難順利完成作戰計畫。他們接下來應該會分散到各種地方,我們就在那之前掌握滑雪場整體的地形來獲得地利,製造出對我們有利的狀況吧!」


    雖然她說了不少,但大概就隻是她自己想要盡情地滑而已。畢竟她好像相當擅長滑雪。


    於是我和領家兩個人決定往上走。


    我們首先坐上了最多可乘坐六個人的纜車。裏麵沒有其他的人,隻有我們倆獨處。


    也許是因為處在封閉的空間裏,要順利開啟話題變得有些困難。


    「高……高砂你……」「領家,那個……」


    我們好不容易發出的聲音不小心重疊在一起。我們互相禮讓,結果是由領家先說:


    「高砂你……經常滑雪嗎?」


    「是啊,我小學的時候每年都會和媽媽的一些熟人一起去。其中也有滑雪老手,我們小孩子都是請那個人教的。上了國中之後,因為假期無法配合,所以就沒辦法去了……從那之後就一直沒有再滑雪。」


    「原來如此……你說的那些小孩子,人數很多嗎?」


    「嗯……我記得大概有四五個人……對了,其中有個和我同年的女孩子,因為她讀的學校和我不同,我記得當時聽她說了一些稀奇的故事,聊得很開心。」


    我這麽一說,領家就稍微壓低了聲音問道:


    「你和那個孩子……和那個女生現在還有互相聯絡嗎?」


    「沒有,完全沒有。應該說我已經連她的名字和長相都想不起來了。」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猜測領家真正的意思:


    「原來如此,你是計劃要透過熟人來將反戀愛活動推廣到校外對吧?真不愧是議長,真是盡職。可以利用的東西就要全部拿來利用啊……隻要調查一下一定就可以聯絡到她了。等我一回去就馬上……」


    「不,不用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稍微安靜一點。」


    我莫名地受到嚴厲的對待。難得我都鼓起這麽強的幹勁了……


    「高砂……你剛才想要對我說什麽?」


    領家稍微嘟起嘴巴看著窗外,像是輕聲低語一樣這麽說。


    「我的問題也和你一樣。領家,你滑雪的技術好像很不錯,你常來嗎?」


    「是啊,我幾乎每一季都會來。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年紀很小……因為當時那家夥也在。」


    領家這麽說著,微微眯起了朝向外麵的眼睛。


    「真是抱歉。讓你想起了不愉快的回憶。」


    「不會,別在意。你道歉我反而難受。」


    嗬的一聲,領家用帶著一點苦澀的表情笑著,閉上眼睛繼續說道:


    「我爸爸好像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迷上了滑雪,每年都會在忙碌的生活中擠出空閑時間帶我去。我們很喜歡在滑雪道之外,還沒有整理過的地方滑……經常被工作人員發現,兩個人一起挨罵呢。」


    描述著這些事的領家,表情看起來真的很開心。


    我們來到了纜車的終點,畢竟今天是平日,所以人數相當少。


    「怎麽辦,要在這附近滑嗎?」


    我這麽說,領家就看著畫有滑雪場地圖的看板回答:


    「乾脆再往前走一段路吧。果然還是有必要確認整體的地形。」


    我們走下纜車之後再走一段路,並坐上那裏的升降椅,繼續往更遠的地方前進。


    剛才開始就有下一點小雪,不過降雪的速度愈來愈快,每一片雪花也愈來愈大,甚至還刮起了風。


    「今天預報明明說天氣會很好的……算了,有種來到雪山的感覺也不錯。」


    領家這麽說,將稍微敞開的夾克前襟往上拉好拉煉。「嗯……」她發出好像有點難受的性感聲音,而且這附近一個人也沒有,讓我莫名地有點緊張。


    這次搭的升降椅是兩人座的類型:空間狹窄,也沒有遮陽棚。因為沒有客人所以看起來很閑的工作人員大叔幫我們掃掉了椅麵上的積雪。我單手接住行進速度不慢的椅子,坐了上去。


    通過昏暗的搭乘處小屋,外麵的景色被降雪染成一片純白。


    「這樣……視野好像會變差呢。」


    領家身體一抖,低聲說道。


    每次經過有柱子的地方就會搖搖晃晃,我和領家乘坐的升降椅往上前進。因為是狹窄的兩人用座位,所以身體無論如何就是會貼在一起,互相傳遞彼此的體溫。


    寂靜。這種尷尬感又和剛才的性質稍有不同。世界染成一片純白,明明坐在完全沒有任何隔絕的升降椅上,卻令我產生一種彷佛全世界隻剩下我們兩人的錯覺。體溫互相傳遞著。微微可以聽見的廣播播放著以前的流行歌,反而強調了寂靜。


    「……這種升降椅的名稱好像叫做『浪漫升降椅』。」


    臉部微微朝外的領家這麽說道。她從毛線帽的帽緣露出來的耳


    垂因為寒冷而發紅。


    「嗯,的確是這個名字。」


    「……真是個蠢名字!滑雪場這種東西果然是從根本就徹底沉浸在戀愛至上主義裏的設施……」


    事情就發生在領家開始說著這些好像會很冗長的話時。


    突然間,升降車的運行停止了。


    我們搭乘的升降椅因為慣性而前後搖擺。雖然我稍微捏了一把冷汗,但搖動順利平穩了下來。


    「……停下來了呢。」


    我一開口,領家就微微點了頭。


    「一定是因為有初學者在搭乘處不小心跌倒了吧,這種事常有。」


    靜止的風景,不斷降下的雪。領家透過布料傳遞過來的體溫就像是唯一不會動搖的真實事物──我的心情變得有點感傷。


    領家的身體開始顫抖。


    「好冷……對了,我和你今天的星座運勢怎麽樣?」


    領家有點諷刺般地笑了。


    ──第十一名和第十二名。


    我本來打算告訴她我在坐車的時候從網路上看到的這個答案,但又作罷。反正一定又會被她笑。


    「可惜我今天沒看。」


    「少騙人,你看了吧?是第十一名和第十二名,我剛才也從你經常看的網站確認過了。」


    領家看起來真的很開心似的竊笑著。


    「你是體諒我吧,真抱歉。在這種時候聽到那種結果,的確有可能讓人覺得鬱悶──話說回來,真的很冷呢。」


    領家將圍巾拉到自己嘴邊。可是這麽做會讓寒風從脖子下麵吹進去,反而變得更冷。


    這個時候我終於想起了現在自己背著的背包裏,和攝影機放在一起的那個東西──


    「對了,領家,你等我一下,我有個好東西。」


    我讓領家幫我拿著滑雪杖,在狹窄的升降椅上小心轉動身體,從背包裏麵拿出那個。


    是圍脖。


    「我都忘了,這是我買來的。你可以把這個圍起來,很溫暖喔。」


    「怎……怎麽這麽突然。而且我現在兩手都拿著東西……」


    這麽說來,因為她同時也拿著我的滑雪杖,所以現在是兩手都無法使用的狀態。


    「沒辦法,我來幫你圍吧。你把眼睛閉起來。」「喂……喂!等一下,我還沒有作好心理準備……」


    我將圍脖直接蓋到還在說個不停的領家頭上,然後往下拉。她的臉露出來,原本閉著的眼睛一下子睜開。我們在極近的距離內四目相交。


    我突然覺得有點害臊,馬上就把身體縮回來,並把交給她保管的滑雪杖拿了回來。領家忸忸怩怩地調整著我粗魯地套上去的圍脖位置。


    「的確……很溫暖。」「對吧,吹著風雪的時候有這個就好多了。」


    我把自己本來就圍著的圍脖往上拉起,蓋住嘴巴並拉緊繩子。


    「早知道會下這麽大的雪,我就把自己的帶來了……話說回來,為什麽你會有兩個?而且這不是新的嗎?」


    我隔著毛線帽搔搔頭,回答她的疑問:


    「這是……我買的啦。為了你買的。」


    「為了我?」


    「對啊。那個……二月十四日的時候,你不是有給我……巧克力嗎?因為時機剛好,我想說還是要回送禮物給你。就是那個嘛,白色情人節……什麽的。」


    我吞吞吐吐地說著。領家低著頭,一動也不動地保持沉默。


    「那個時候我把巧克力丟出去了……對了,就當作報仇,你也可以把這個圍脖拿去丟掉。不過現在應該滿有用的吧?等到沒有用處了再拿去──對了,既然都拿回來了,在社辦應該很好,從社辦的窗戶丟掉還不錯吧。然後就一筆勾銷……不過,我這樣就太自說自話了……」


    當我因為害羞而不斷說著各種話的時候,領家依然低著頭,小聲嘀咕了一句話:


    「為什麽……你……」


    領家的聲音正在顫抖──糟糕了,我又惹她生氣了嗎?


    「純白的滑雪場……不斷下著的雪……兩個人乘坐的升降椅停下來……附近隻剩下我們兩個人……在這種時候……」


    領家的話停頓下來,她抬起頭來狠狠地瞪著我。因為被圍脖蓋住所以看不到臉的下半部,但是因為拿掉了護目鏡所以可以看到上麵的部分。


    她的臉色染成一片通紅,眼睛變得濕潤。


    「為什麽你要在這種浪漫的狀況下送出白色情人節的回禮!不管是什麽樣的現充,都想不出這種花招!」


    「不是啦,我不是特意要這麽做……因為升降椅停下來很無聊,你看起來又很冷嘛。」


    領家說得的確沒錯。害臊的感覺不斷膨脹,讓我的背部忍不住開始出汗。


    「我覺得你應該……再多學習怎麽考慮別人的心情。」


    領家用手指撥弄著圍脖,以輕微顫抖的聲音這麽說道。


    「不好意思……是,我也覺得你說得沒錯。」


    當我們進行著這樣的互動時,升降椅終於往上重新啟動。


    2


    「我覺得身體有點熱,我先走了。」


    走下升降椅後,領家馬上這麽說道,她還是不讓我看見她的臉,就這樣一個人往前走掉了。


    好像做了很羞恥的事的感覺也沸騰著湧上我的心頭,讓我莫名地覺得好想大叫。


    稍微離下升降椅的地方走遠一點,我暫時抱著頭蹲在地上。雖然我甚至想要在不見到任何人的情況下一個人回去,但是我告訴自己這隻是暫時性的感覺,繼續忍耐下去。


    發燙的身體漸漸冷卻下來,讓我的頭腦開始運作。雖然還是很害羞,卻已經勉強冷靜到應該不會想要逃跑的程度了。不過,我覺得自己暫時還沒有辦法和領家麵對麵說話。


    總之我打算也去滑雪,於是把用單手拿著的滑雪杖重新換成用兩手拿好。


    就在這個時候──熟悉的聲音從我後方很近的地方響起。


    「……嗬嗬,終於追上你了。你順利把禮物交給她了嗎?」


    我因為不該存在於這裏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過頭去──


    女童就在我的麵前。


    她將顏色夢幻的孩童用滑雪裝穿得可愛到不能再可愛,腳下裝著小小的滑雪屐,雙手拿著小小的滑雪杖,露出大膽無畏的笑容。


    「──為什麽……你會……出現在這裏?」


    「你會做的事情,全部都被我看穿了。」


    ──沒錯,宮前隸屬於大性欲讚會,而女童是這個組織的老大,要獲得情報實在是太簡單了。而且隻要運用女童那彷佛神通力一般的能力,發生在地表的事對她來說全部都瞭若指掌──


    「我隨時都可以透過手機的gps定位來追蹤你。我今天早上看平板發現你在高崎,就坐ma朱鷺號追過來了。」


    結果是很實際的普通手段。泄漏行蹤的原因又是我。雖然太過大意了,但是因為要在滑雪場確認其他成員的位置,所以沒有辦法關機。


    「那些錢……又是用我的壓歲錢嗎?」「沒錯,我坐綠色車廂過來的。」


    真是個優雅的女童。過去的自己忍受斷腸般的痛苦才放手的壓歲錢就這樣眼睜睜地被他人盜用,我隻能感受著人世的虛幻,全身逐漸變得虛弱無力。


    「所以,作為白色情人節禮物的圍脖交給領家薰了嗎?──啊,這是我從你丟掉的收據和偷偷練習送禮時要說的話的模樣推測出來的。」


    「……你看到了啊。」


    「是啊,我在半夜要去上廁所的時候,因為你不在所以找了一下,就發現你在走廊上自言自語。那時候我還以為你終於瘋了──所有的拚圖總算在今天全部


    都湊齊了。」


    「該不會……是你故意跌倒,讓升降椅停下來的吧?」


    見識到女童敏銳的洞察力,我恐懼地顫抖──如果是這個人,就算不使用任何特別的力量,或許也能夠控製我們。


    女童乾咳了一下,嚴肅地說道:


    「……沒錯,正是如此。你似乎終於能夠理解我的全知全能了。滑雪這種隻要從上方往下滑行的遊戲,身為造物主的我不可能不會。可是,要假裝成初學者跌倒,其實挺困難的。」


    女童抬頭挺胸地這麽說。很淒慘地強調她洗衣板般的胸部。


    「……你接下來要做什麽?你想要讓我和領家的關係變得更親密的計畫,很遺憾地好像成功奏效了。」「……也對。畢竟我也很少有機會可以直接看到你們活動的樣子──我就稍微參觀一下吧。」


    「就算我拒絕,你也會跟過來吧……」「沒錯,滑雪實在是太簡單了,不管你們再怎麽逃跑,我大概都能夠輕鬆追上。」


    我聽到這個答案,歎了一口氣。我怎麽樣也想不出可以贏過這個人的方法。


    我親身體會到正如字麵上所說的「等級不同」。在這種情況下,我再繼續掙紮下去真的有意義嗎?


    我開始這麽思考,然後停止。不管有沒有意義,我都隻能繼續掙紮下去。


    「總而言之,我要到先走一步的領家那裏。」「……隨便你吧。」


    我必須持續奔跑。總之現在隻能向前邁進──這麽一來,也許就可以找到打破現狀的某種契機。


    我帶著依然係悶的心情,開始滑行。速度加快,身體劃開了風,讓我的頭腦冷靜下來。我做了幾次轉彎,讓才剛落地的雪飛揚起來,每次濺起的雪花都會在陽光中散亂著閃閃發光。降雪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停止,現在已經出太陽了。


    雖然有點天真,但我的心中也出現了希望的徵兆。一定,大概,應該,總有一天──我絕對可以抓住某種事物。


    ──就在這個時候。


    有某種物體以非常猛烈的速度從我旁邊衝過去。


    然後滾落到地上。摔得非常誇張。大概往前回轉三圈之後,滑雪屐漂亮地飛了出去。從白雪紛飛的煙幕中,對方現身了──


    是女童。


    「……請問你怎麽了?」


    「我……我隻是在試某一招……都相隔了五千年,果然還是有點吃力呢。」


    女童這麽說,努力坐起半埋在雪裏的身體,在雪中艱難地走動,把飛出去的兩支滑雪屐撿回來放在腳下。


    「啊……啊!」


    因為滑雪屐自己滑走,女童發出了很丟臉的聲音。我慢慢滑行,抓住了她的滑雪屐。


    「那個……你是初學者對吧?」


    「我怎麽可能……是初學者!就算……就算我是初學者好了,身為人類的始祖兼原型的我,絕對沒有做不到的事!」


    女童虛張聲勢地這麽說。


    「那就請你裝好滑雪屐滑滑看吧。」


    我在女童腳邊排好滑雪屐這麽說,她便握緊拳頭揍了我的大腿。


    「少瞧不起我!看好了!」


    女童這麽說著,想要把靴子固定在滑雪屐上,但是因為底部沾滿了雪,所以無法順利裝上去。


    「奇怪,奇怪……我知道了,這是瑕疵品吧。哼……人類果然是我太急著創造出來的殘缺物種,就是沒有辦法完成精細的工作。」


    「才不是呢,隻要像這樣把雪弄掉……」


    我抬起女童的腳,用靴子底部往固定靴子的零件上敲了幾下。變硬的雪逐漸脫落下來。


    「隻要這樣……你看,這不是穿上去了嗎?」


    雙腳被我穿上滑雪屐的女童狠狠地瞪著我。她的眼神完全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別以為……這樣就贏過我了!」


    女童才這麽說完就開始莽撞地繼續滑行,但果然還是因為速度太快而翻了個大跟鬥摔到地上,讓滑雪屐飛了出去。


    ……總覺得,我好像比想像中更快就成功勝過女童了。


    而且,她跌倒讓升降椅停下來的事,一定不是故意,而隻是真的不小心摔跤了吧。


    ○


    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所以我決定教女童一些最低限度的基礎。女童一開始雖然很不服氣,但經過我的指導而漸漸變得會滑以後,她就慢慢開始乖乖聽話了。雖然她滑雪的方法還是有些生硬,但隻要謹慎一點,她也已經可以通過中級路線了。不管怎麽說,她果然還是學得很快。


    我還在教她的時候,瀨崎就聯絡了我。他將內容寫著等一下要過來我這裏的訊息,以及看似是他和在教學活動認識的三個小女孩一起拍下的照片傳了過來。不知道有沒有問題,他該不會還跑去跟人家要電話號碼吧……?


    領家給的聯絡內容大概是說她還要暫時單獨行動一陣子,神明學姊則是傳了一段西堀抖著雙腳在和緩的坡道上滑行的影片給我。


    「嗬……我應該可以跟這家夥好好相處。」


    女童看了我手機螢幕上的西堀,這麽說道。


    「她和我設計的體型相當接近,是很優秀的個體。那個偶爾出現在畫麵上的拍攝者反而……她叫什麽來著。」「神明學姊。」「對,那家夥可不行,胸部都長出腫瘤了,那是程式漏洞。」


    女童不屑地這麽說,撫著自己平坦的胸部。


    「看好了,這才是原型,偏離這種形狀的身體全部都是異常的。」「是喔……」


    我有氣無力地回答,女童就用鼻子發出哼的一聲。


    「算了,你總有一天會懂的。」


    那個總有一天大概是我被瀨崎洗腦或是發生什麽事的一天吧。我衷心希望那一天永遠不要到來。


    「──好了,你不覺得我的滑雪技術提升了不少嗎?」


    「是,非常好。你果然學得很快。我覺得很佩服。」


    我一說出真實的感想,女童就傻笑了起來。女童果然是個女童。


    「所以呢……果然還是應該去一下『上級路線』,麵子可是很重要的。」


    「那樣太勉強了,上級路線有雪堆和非壓雪,會需要運用到不同的技巧……連我也沒有自信能夠滑得好。」


    「這有什麽,弟子超越師父這種事,不管是在什麽時代都會發生。我可以做到。你不是看到了我的急速成長嗎?即使是在滑行的途中,我也可以學到新技術給你看。」


    留下這句話,女童開始滑行。


    剛剛好和她錯開,瀨崎這時候抵達了。


    「讓你久等了,因為是我是初學者,所以稍微多花了一點時間……嗯?」


    瀨崎的表情一口氣變得非常嚴肅。他的眼睛專心一意地凝視著女童的方向。


    「……她是?」


    「她是……怎麽說呢,那個……我勸你不要。」


    「你到底在說什麽,我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那麽完美的女性──就算隻是遠遠看過去,我也知道。你剛才正在和她說話吧?她是誰──不,那位小姐究竟是什麽人……?」


    瀨崎所說的話雖然可能令他在現代社會之中受到迫害,但是根據女童本人所說,她似乎是人類的原型,所以在某些部分算是有點切中真相,真是不容小覷。


    事情就發生在我思考著該怎麽回答他的時候。


    女童很華麗地跌倒了。因為跌得很漂亮所以她馬上就爬了起來,但無奈正處於上級路線中到處都是雪堆的地方,她好像不知道要怎麽繼續滑下去,正在那裏傷透腦筋。


    「喂~真的不行的話,就把滑雪屐拿起來,用滑雪裝的屁股部分滑下去就好~!」


    我一喊,女童就用泫然


    欲泣的表情點點頭。


    「不,我去幫她吧。」


    瀨崎一丟下這句話,就用疾風般的速度和俐落的過彎方式在轉眼間到達女童的身邊,慎重地用公主抱法將她抱起來,然後連滑雪杖都不用,就這麽直接往下滑行過去。不管怎麽想,他都不可能是初學者。在女童麵前,他完全忘了自己原本的設定。


    我繞過主要路線和瀨崎他們會合。女童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你真的是初學者嗎?」


    「我說,高砂同學。所謂愛的力量,有時候就是會引發令人難以想像的奇跡。」


    雖然他說得好像是什麽帥氣的名言,但對象卻是個外表隻有小學四年級的女童。


    ○


    我走進附近的休息小屋,向瀨崎說明事情原委。


    原委──雖然是這麽說,我當然還是不能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一切。他一定會覺得我是瘋了或是在捉弄他,不可能把我說的話當真。


    我說明的內容大致上有兩點,那就是女童是我的「妹妹」,而且她還偷偷地跟著我一起來旅行了。


    「原來如此,沒想到你有妹妹……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呢?真是太見外了。」


    我可不能說是因為她最近才變成我的妹妹。而且,即使我真的有妹妹,一旦得知瀨崎的喜好,就絕對不可能介紹他們認識。


    「嗯……一直找不到機會說嘛。話說回來,我也完全不了解大家的家庭成員呢。」


    就在我這樣岔開話題的時候,女童就快步朝著我和瀨崎這桌走了過來。她很珍惜似的用小小的雙手捧著自己買來的冰淇淋。


    「來,像這樣把靴子弄鬆就可以比較好走路……知道了嗎?」


    我把正要坐到椅子上的女童穿著的靴子上半部的固定零件鬆開,這麽說道。因為平常的習慣讓我差一點用敬語和她說話,但用這種口氣對妹妹說話的哥哥實在是有點不妙。於是我慌慌張張地多加了一句。


    女童坐到椅子上搖晃著雙腳,然後將毛線帽與戴在頭上的護目鏡取下。她柔軟的頭發被帽子拉扯著一瞬間往上撩起,然後無聲地順著重力滑落下來。那纖細和輕盈的模樣令人聯想到絲綢。同時還飄散著微微的甜蜜香氣。


    雖然瀨崎基本上總是麵帶微笑,但如果仔細去看他眯起來的眼皮深處,可以發現他有時候會向女童投射出非常銳利的目光。雖然在這件事中,我隻是個局外人,但我的背還是會忍不住冒汗。


    女童完全不在乎這種事,笑容滿麵地吃著冰淇淋。那是杯裝的高級商品。一想到這也是拿走我的一部分壓歲錢買來的,我就突然變得很不高興。


    「分我吃一點。」


    我搶走女童的湯匙這麽說,挖起一口冰淇淋送進嘴裏。高雅的草莓香氣和香濃的冰淇淋演奏出絕妙的和聲。好吃。


    「喂,不要跟我搶!你自己去買!」


    「這可以說是用我的錢買來的東西吧!」


    我一邊這麽哭訴一邊把湯匙還給女童,她就哼的一聲撇開臉,然後把冰淇淋藏著不讓我看到,開始吃了起來。


    「瀨崎你聽我說,這家夥把我的壓歲錢……」


    我話都還沒說完,就發現到瀨崎有異狀。他很專注地凝視著女童拿著的湯匙。


    「你真是……乾脆地做出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你做了不管我們有多麽渴望,都絕對無法被允許做出的那件事。」


    「什麽嘛,原來你也想吃冰啊。喂,你也分人家吃一口吧。」


    我叫女童這麽做,但她卻馬上說「不要!」斷然拒絕了我。真是個小鬼頭。


    「抱歉,瀨崎,她還是個孩子──對了,我再買一個,我們一人一半吧,就這麽辦。」


    「和你吃同一杯冰淇淋有什麽好開心的?」


    他一臉嚴肅地這麽對我說。有一半是真的生氣。好恐怖。


    結果我和瀨崎沒有吃冰淇淋,而是吃了不少東西來當作午餐。因為太過忙碌所以忘記了,自從在列車上吃過早餐以後,我什麽都沒有吃。雖然我也曾經試著聯絡其他的成員一起來吃,但不管等多久都沒有回應。她們應該都各自進行得很順利吧。總覺得我們的非現充特質好像在這種地方也毫無遺漏地發揮了出來,讓我覺得非常哀傷。


    在那之後,女童在我和瀨崎的監督下進行著滑雪練習。她最後進步了非常多,說不定已經滑得比我還要好了。這讓我有點嫉妒。


    瀨崎滑雪的技術果然非常好。該怎麽說呢,他滑行的方式看起來很瀟灑。非常優雅。就像是放鬆身體描繪出原本就存在於滑雪場上的平滑線條一樣,他滑行的方式非常自然。每當他利用邊緣轉彎,銀白色的粉就會就會在空中翩翩起舞,他露出毛線帽的頭發也會因慣性而飄揚。這幅景象對瀨崎的粉絲而言應該是求之不得,但對女童來說似乎可有可無,她好像隻把他當作一個「教滑雪的親切大哥哥」。


    「真是個好孩子。學得真快。」


    瀨崎站在我身邊,遠遠看著從上方滑行下來的女童說道。


    「她的確是學得很快。但是太任性了。」


    她本來就想要把整個地球占為己有,當然很任性了。


    「小孩子本來就很任性嘛。把我們認為對的道理強加到她身上可沒有什麽意義。對吧,高砂同……不,大哥。」


    「我可沒理由被你叫成大哥。」


    瀨崎逼近了我。


    「為什麽……我的愛明明這麽地深。」「可惜是單方麵的。」


    「我一定會讓她注意到我。」


    瀨崎望著開心滑著雪的女童,眼神中充滿了堅定的鬥誌。


    ○


    中午早就過去,到了下午三點,我們終於和領家會合了。我們在走下纜車的地點附近,稍微平整一點的地方碰麵。


    總覺得──沒有臉見她。她好像也和我一樣,堅持不和我對上眼。


    (……你們又吵架了嗎?)(不,沒有啊。我們本來就不是那種會吵架的關係。)


    我小聲回應在我耳邊低聲發問的瀨崎。


    我覺得這種狀況反而比吵架還要尷尬得多。


    「……所以,這個女孩子是怎麽回事?」


    領家指著女童,提出了一個理所當然的問題。


    女童可能是因為無聊,正在玩著做雪球砸我的遊戲。對她來說,雪這種東西說不定非常稀奇。


    「啊,這是……我的妹妹,她好像自己一個人跟過來了。」


    「原來你有妹妹啊?」


    領家很驚訝,頻頻往女童那裏看過去。


    「……的確,聽你這麽一說,好像有點像。」


    要說像不像的話,不隻是我,全人類應該都和她長得很像。畢竟人類就是以女童為範本創造出來的。


    「滑雪場就快要打烊了,雖然導演不在,但要不要在能力範圍內先進行拍攝?」


    瀨崎說道。


    沒錯,我們本來就是為了打破大性欲讚會的陰謀,並順便拍攝電影才會來到這裏的。絕對不是為了玩樂。


    「是……是啊。我們可不是來玩的!」


    雖然領家這麽說,但她感覺就像是完全忘了當初的目的,玩得很開心。


    「中午的時候,我滑雪滑到肚子很餓,於是走進餐廳點了雞排咖哩。因為我沒有和別人一起滑,所以當然是一個人。結果一看,餐廳裏就隻有情侶和攜家帶眷的人!一個人來的就隻有認真想要滑雪的大叔們而已。單獨一人的女高中生就隻有我一個……我在那種令人難以忍受的氣氛中吃著雞排咖哩。年紀輕輕的少女吃雞排咖哩。雞排的麵衣酥脆,肉質多汁,咖哩剛剛好的辛辣讓疲憊的身體振奮起來……非常美味。我用超級快的速度


    吃完雞排咖哩,然後馬上離開餐廳──我不得不這麽做。我想要把這種鬱悶的心情、對現充的憤怒、雞排咖哩的美味全部發泄到電影裏!」


    領家向我們訴說了她的鬥誌。雖然和現充完全無關,但我突然好想吃雞排咖哩。


    「所以……小朋友可以先到旁邊玩嗎?」


    領家蹲下來對女童這麽說道。有點不知道要怎麽跟小孩子相處的感覺,很有領家的風格。


    女童聽了之後很有精神地點頭說「嗯!」然後靈活地運用滑雪屐和滑雪杖走到稍微離遠一點的地方。女童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一瞬間對著我露出詭異的笑容──我有這種感覺。


    我從背包裏取出攝影機交給瀨崎。


    「總之,隻要拍領家同學和你相處融洽的畫麵就可以了吧?」


    「是啊,就是因為像這樣玩樂,大考時才會落得慘痛的下場,這一幕要表現出這個原因,所以一定要拍得看起來真的很開心才行。」


    我點點頭這麽說。


    「兩個人……站在一起就可以了嗎?」


    領家用拘謹的聲音這麽說,稍微滑行到我的身邊。距離有點遠。


    「嗯……看起來不怎麽開心呢。」


    瀨崎苦笑著指出不足之處。


    「就算說要我們相處融洽……我和高砂平常本來就感情不怎麽好……」


    領家讓視線落在自己的滑雪屐前端,這麽說道。


    「是啊……我們反而互相憎恨對方。」


    聽到我附和的話,瀨崎感到很疑惑。


    「是嗎?我覺得你們平常看起來感情很好呢。」


    「沒有這回事。」「領家說得沒錯,我們就連說話時都無法看著對方的眼睛。」


    「這樣啊……可是,現在還是要請你們好好『演戲』,表現出感情很好的樣子。我會暫時拍攝一會兒,拜托你們了。」


    雖然瀨崎這麽說,但因為有升降椅上發生的那件事,我還是沒辦法好好麵對她。即使天氣放晴了,領家仍戴著我送給她的圍脖,她低著頭,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摸著它。


    正當我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


    我的手突然受到從後方過來的猛烈衝擊。因為這股力道,我的手臂被帶往前方。


    我回頭,發現是女童。女童從後方快速滑行過來,抓住了我的手。


    「喂,你在做什……」


    仔細一看,她抓住的不隻是我的手。她的另一隻手握住了領家的手。她介入我和領家之間,牽起雙方的手,把我們連係起來。


    「喂,快點住手!我們可不是在玩。」


    雖然我這麽說,女童還是緊緊抓著我們的手不放。


    另一方麵,領家因為還不習慣和女童相處,不知道該怎麽辦而手足無措。


    「瀨崎,你想想辦法啊!」


    我大喊,但我的聲音卻隻是空虛地震動了空氣──瀨崎擺出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拿著攝影機,穩穩地捕捉著女童的一舉一動。


    「……很好……很好……」


    瀨崎小聲地自言自語,不斷拍攝在我和領家之間開心地笑著的女童。


    女童在原本遠離彼此的我和領家之間架起一座橋,拉近了我們的距離。這就是女童的企圖。


    「小薰姊姊,你討厭我哥哥嗎?」


    女童用極度做作的笑容向領家這麽問道。


    「沒……沒有啊……我沒有討厭他。隻是沒有什麽感覺。」


    「我哥哥在家裏都隻會講關於小薰姊姊的事喔!」


    「喂,你在說什麽,不要鬧了!」


    女童用隻有我看得到的角度微微揚起了嘴角,表示自己沒有要閉嘴的意思。


    「是……是嗎?反正他一定說很多我的壞話吧……」


    「才沒有呢,哥哥都跟我說很開心的事!」


    領家紅著臉嘟起嘴巴,眼珠朝上瞄了我一眼。


    「要是小薰姊姊這麽好玩的人可以當我的姊姊就好了~吶,我可以直接叫你姊姊嗎?可以吧?」


    「我……我是沒關係……可是對不是家人的人用這種稱呼,不會很奇怪嗎?」


    「可是哥哥和小薰姊姊結婚的話,你就會變成我姊姊了呀,才不會奇怪呢。」


    領家聽到「結婚」這個詞就噗的一聲噴出一口氣。我也差一點往前摔倒。


    「結……結……結婚……你的妹妹還真是早熟啊……」


    領家完全沒有往我這裏看,臉部幾乎朝著正下方,用小到幾乎要消失的音量這麽說。我自己也不是可以正常說話的狀態。


    瀨崎則是看都不看我們一眼,繼續用攝影機對準女童……


    ○


    結果因為女童的妨礙,在那之後完全沒辦法繼續拍攝,所以我們決定把這件事留待明天完成。經過一個晚上,應該也可以轉換心情吧。這次一定要想辦法防止女童介入。


    雖然我們決定要在滑雪場的最下方,早上坐過的纜車搭乘處附近和神明學姊與西堀會合……但那裏並沒有神明學姊的身影,隻有西堀帶著極度憔悴的表情佇立著。


    「好想回家,我累了。早知道就不要來滑雪了。」


    西堀說著,平淡的語調中彌漫著深深的悲傷。


    「怎麽了,神明學姊呢?發生什麽不好的……」


    我慌忙地問道,西堀就搖了搖頭。


    「吃過午餐之後,她就不見了。不是因為迷路,而是單獨行動……她說要在旅館會合。」


    「是嗎……那你一直都一個人嗎?」


    西堀點點頭。


    「我稍微學會了一點滑雪,一開始還覺得很好玩……可是我隻有一個人,這裏又有一大堆現充……而且我還被當成小孩子,人家還以為我迷路了。」


    這附近的確有一大群滑雪宿營的學生,在他們開心玩樂的地方一個人滑雪應該很難受。


    「……這個小鬼是怎樣。」


    西堀看到女童,冷淡地丟出這句話。另一方麵,女童好像對西堀抱有很強烈的親近感,她不斷摸著西堀的胸部,臉上浮現笑容。


    「啊,她是……我的妹妹。」


    「我喜歡你!」女童這麽說,纏著西堀不放。見到和自己設計的外型極度接近的個體,她應該很興奮吧。


    「……我討厭小鬼。」


    西堀用不高興的語氣這麽放話,用力拉開女童。不過女童卻完全沒有氣餒的樣子。


    「我喜歡你!」「……放開我。」「和我當好朋友嘛。」「……高砂,你想想辦法。」


    結果我雖然拉開了女童,在那之後女童還是對西堀開心地笑著,而西堀則是一直對她視而不見。


    3


    我們換好衣服坐上公車,前往宮前所提供的旅館。


    旅館從外觀看起來就明顯地很高級。


    旅館用地的入口掛著高格調的招牌,庭園裏有大棵的鬆樹經過雪吊處理。燈籠裏點著橙色的柔和光芒,溫暖地照耀著今天剛下的新雪。


    「……這可真是厲害。」


    領家用有點嚇到的語調這麽說道,來回望著建築物低聲讚歎。我也和她有同樣的感受。老實說,實在令人放鬆不下來。


    瀨崎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了,表現得很平靜;疲憊的西堀則是忙著瞪視女童,根本沒心情參觀。


    我們一走進裏麵,穿著和服的女性便慎重地招呼了我們,然後帶我們到房間去。


    我們的房間是相鄰的兩個房間,一間是我和瀨崎,另一間則是三個女生的房間。明明還有另外的大浴場,房間最深處好像還附有溫泉露天浴池。真的很高級。


    「……這就是戀愛至上主義不斷追求的極限豪


    奢。我們必須深入研究透徹,作為今後的參考……」


    領家的這些話雖然是和平常一樣的內容,語氣卻欠缺了活力。她似乎已經完全被這種氛圍吞噬了。


    我們先將行李放到房間裏,然後聚集在男生的房間慢慢休息,過了一陣子以後,神明學姊就到了。


    「讓你們久等了!話說回來……這間旅館真是厲害。」


    看起來一臉高興的神明學姊這麽說,然後從包包裏拿出某種紙張開始做事。


    我一看,發現那是一張劃著一些線條的素色地圖,這些線的其中幾條被紅色的筆跡蓋了過去。


    「你在做什麽?」


    「這個嘛,這裏劃著鐵道的路線……因為我去坐了這條以前沒有坐過的路線……」


    神明學姊這麽說著,用紅色的麥克筆沿著她指出來的線描繪。


    「這樣就好了。」「這些畫成紅色的路線,你該不會……全部都坐過了吧?」


    我這麽一問,神明學姊就用理所當然的表情回答:「對呀。」


    「這樣看起來,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坐過呢……我要加油才行!」


    「你打算全部都坐嗎?」


    聽到這個問題,她又輕鬆地回答了「對呀」,她說得那麽天經地義,反而讓人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也就是說,神明學姊是為了把路線都坐過,才會在中途離開滑雪場的。畢竟有能夠在一天內無限搭乘的車票,隻有在早上使用說不定真的很浪費。


    西堀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被丟在滑雪場的……但她現在正在電視機前麵和女童搶著遙控器,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對話。永遠不知道也許會比較幸福。


    這時候,在遙控器爭奪戰中敗下陣來的女童,帶著不甘心的表情往這裏快步走了過來。西堀用手臂當作枕頭,腳彎成奇怪的角度,擺出一副大叔樣看著電視。她一瞬間瞄了女童一眼,露出得意的表情。雖然西堀因為今天的事而累積了不少壓力,但她也真是幼稚。


    「人家明明想當好朋友,小優都這樣欺負我!」


    女童這麽向我告狀。是說,為什麽人類的造物主竟然還會搶輸遙控器?


    「這麽可愛的孩子……是哪裏來的!」


    神明學姊一看見女童就雙眼閃閃發亮地這麽問我。


    「啊,呃……她是我妹妹,偷偷跟來的。」「好可愛喔!」


    神明學姊抱緊女童這麽說道。神明學姊的大胸部碰到女童的洗衣板,陷了下去。那種柔軟度──我的視線忍不住被擠壓的縫隙吸引過去。


    另一方麵,女童很明顯地變得不高興。她視為弒親仇人般憎恨的胸部,現在就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她有多憤怒。


    可是神明學姊完全沒有注意到這種事,還用自己的臉頰磨蹭著女童的頭。


    「好可愛喔……欸,高砂學弟,我今天可以和這孩子一起睡吧?話說她可不可以一直住在我家?好不好?」


    她有點失控了。因為神明學姊有一點將西堀當成玩賞動物來溺愛的傾向,所以對女童應該也一樣。在電視機前徹底發懶的西堀可能是對這裏的騷動感到疑惑,於是把目光轉了過來。她發現女童被神明學姊柔軟的身體包圍著,眼神裏燃起冰冷的嫉妒之火。


    正當神明學姊露出非常放鬆的表情撫摸著女童的頭時──女童就發飆了。


    「不要!」


    她這麽說,用雙手硬是把神明學姊推開,再用手從上往下猛力一揮。女童的手打到差點倒下來的神明學姊,讓她的大胸部變形──抖動了一下。


    「呀!」


    她如此發出小聲的尖叫,同時用兩隻手按住胸部。女童故意吐舌頭並用手指拉長下眼瞼罵「活該!」然後小跑步到坐在電視前的西堀身邊。


    「……我被她討厭了嗎?」


    神明學姊用小小的聲音這麽問道。她非常沮喪。


    「啊,請不要太在意。她很善變的。」


    女童跑到西堀身邊,就算還是受到冷淡的對待,依然和她一起看著電視。


    神明學姊看到她們的樣子,用力地咬緊牙關。


    「我……絕對不會放棄!我總有一天要讓你親近我!」


    她握起拳頭這麽說道。不過,這可不是努力就可以成功的事,如果那個部位的分量不減少,她們大概永遠都不會有心靈相通的一天。


    ○


    我們吃完果然很高級的晚餐,稍微休息一下之後,便前往旅館內的大浴場。這裏可是位於溫泉地的旅館,浴場裏當然有引進溫泉。


    畢竟是平日,所以住宿的房客似乎不多,男湯裏好像一個人也沒有。我和瀨崎在更衣處脫掉衣服,走進浴場。


    鋪滿石頭的地麵被溢出的熱水濡濕,閃耀著光澤。滿室的蒸氣使挑高天花板上投射下來的光線散射,讓周圍變得一片朦朧。濃密的濕氣和木材香氣甚至有些嗆人。就算沒有任何人入浴,溫泉水也不斷地大量湧出來,水落在水麵上的聲音非常悅耳地回響著。


    「這還真是氣派啊。」「好像也有露天浴池呢,等一下去看看吧。」


    我們清洗完身體並浸泡到浴池裏以後,隔著一道牆的隔壁就傳來喀啦喀啦的開門聲響。接著有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看來女生們也來了。


    明明沒有和她們碰麵,卻讓我有種不好意思的感覺。不,說不定正是因為看不見,才能夠激發想像力也說不定。


    「我已經累了,好想回家。」


    西堀的聲音一傳過來,神明學姊的柔和聲音就回應了:


    「打起精神來嘛。對不起喔,我今天中途離開。明天我們要盡情地玩喔!」,


    「我已經什麽都沒力氣做了。我要坐新幹線自己先回家。」


    「不要這麽說嘛……來,我幫你刷背。打起精神好不好?」


    「就算洗身體,我也不會有精神……我根本不太喜歡溫……唔喔!」


    「咦,小優,你怎麽了?我做了什麽嗎?」


    「背……背……背部,碰……碰到,那個……很大的……好軟。」


    「討厭,我們都是女生嘛,不需要在意這種事吧。來,我幫你洗頭。把眼睛閉起來。」


    「嗯……唔嗬……嗬。」「很癢嗎?」「嗯……那個,我的背。」「這個真的很不方便。要是可以拿掉就好了。」「絕對不行。」


    …………


    「……好,洗好了!有精神了嗎?」「嗯,有精神了……我也幫你洗。」


    「咦,不用啦,怎麽好意思。」「沒關係,讓我打起精神的回禮……唔嘻。」


    「那就拜托你好了。我好像是第一次請別人幫我做這種事。」


    「第……第一次……交……交給我吧。」


    「呀!總覺得……被別人碰的感覺好癢喔。」「你馬上就會習慣,然後覺得舒服的。按摩不是也一樣嗎?」「……也許吧,嗯……嗯。」「放鬆一點,我不會弄痛你的。」「嗯,可是……嗯!」「你好敏感喔,真可愛。」「討厭~不要笑人家。呀,這個地方我可以自己洗啦。」「順便。」「呀……」


    西堀,你到底在做什麽,真是不知羞恥。


    「對麵好像很開心呢。」


    瀨崎把腳放進溫泉裏這麽說。他不愧是有在運動的人,身體非常結實。肉體光是沒有贅肉,看起來就很有美感。雖然我是同性,還是忍不住覺得他很迷人。


    「嗯,是有點太興奮了。」


    把毛巾放到頭上,在溫泉裏浸泡到肩膀的我說。要是繼續仔細聆聽她們的對話,我有可能會熱昏頭。太不知羞恥了。


    「話說回來,沒有聽到領家同學和……你妹妹的聲音呢。」


    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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