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沼阻擋在出口和我之間。她的手裏握著電鑽。


    發出淒厲聲響旋轉著的電鑽,看起來的確很可怕。可是冷靜下來思考,就可以發現它的戰鬥能力應該沒有那麽高。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將靠在置物櫃旁的角材拿到手上,擺好架式。


    「這種架式完全就是個外行人。你應該從來沒有和別人打過吧?」


    天沼非常直白地如此評論,笑了。


    「……是啊,我根本沒有真正和別人打過。」


    我不屑地這麽說,用力揮下角材。雖然我沒有任何經驗,但角材還是劃破空氣,發出轟的一聲。


    「不過,我的運動神經也有普通人的水準。你的武器就隻有那把沒什麽作用的電鑽吧。就算我隨便揮揮也可以應付你。」


    「沒想到你還滿冷靜在思考的。」天沼這麽說著,把電鑽丟掉了。「我本來還以為旋轉的金屬可以嚇嚇你……你的腦袋至少還是比鳥類聰明嘛。」


    天沼放鬆並垂下空著的雙手,然後左右傾斜著脖子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輕輕握起拳頭擺出架式。


    她的架式很像樣,看起來不像是外行人。她肯定有受過某種訓練。


    「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人喔。我隻不過是為了讓這個社團崩潰而潛入的一個間諜罷了。」


    「你果然是大性欲讚會的手下啊。」


    聽到我說的話,天沼有些驚訝。


    「……你該不會是真的相信有大性欲讚會那種組織吧?」


    她帶著嘲諷的語調這麽說道,但那大概隻是想要讓我動搖吧。我用無動於衷的態度回應她:


    「大性欲讚會是真實存在的。」


    因為這個組織的首領就正在我家當我的妹妹,所以它的存在根本沒有懷疑的餘地。


    「你為什麽相信這種事?」


    「那是因為……」


    就算我說因為我妹妹是大性欲讚會的創始人,她應該也會認為我是在開玩笑吧。於是我決定依靠另一個關係。


    「因為宮前學生會長曾經邀請我入會。她深信我是戀愛至上主義者。」


    我一提到她的名字,天沼就很露骨地擺出嫌惡的表情,嘖了一聲。


    「真是個沒用的女人……我都覺得鬱悶了。」


    「怎麽,你難道不是宮前的部下之類的嗎?」


    我一問,天沼就哼笑一聲,露出傲慢的笑容。


    「我死也不想當那種醜女的部下。」


    看來她們內部好像有很多內幕。


    我要想辦法靠口才逃過這一劫。看過天沼那麽熟練的樣子,我已經完全沒有自信能夠在交戰之中擺平她了。


    為了盡量爭取到思考的時間,我繼續說了下去:


    「那你是宮前的上司嗎?你明明年紀比她小,還真厲害啊。」


    「並不是那樣。我們的關係無法單純地用地位高低來說明。」


    我回想起之前和女童之間的對話。我隱約覺得當初有談到類似的事情,所以拚命地捜索著腦海。


    「是那個嗎,直屬於領導人的那個什麽部隊。」


    「……你知道得真清楚,這也是宮前對你說的嗎?」


    我搖搖頭。天沼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瞪著我。


    不過,她又馬上歎了口氣放棄追問,從包包裏拿出某種小袋子提在手上,步步逼近我。


    「那麽,請你覺悟吧。隻要不抵抗就不太會痛。現在的藥很進步,不用擔心,我不會殺了你,隻是要稍微消除一點你的記憶──副作用是會變得有點笨,反正你本來就很那個,所以大概不會有多大變化吧。」


    「等一下,住手!」


    可是天沼依然沒有停下腳步。我為了牽製她而高舉角材──但中途卻被天沼的上段踢擊中棍棒的側麵,讓我不禁鬆手。我唯一可以依靠的角材就這麽滾落到地麵上。


    在這個走投無路的狀況下,一個起死回生的妙計出現在我的腦中。


    「喂,天沼,我說實話!聽著!」


    我裝模作樣地這麽說,她的腳步就停了下來。


    「其實我……也是大性欲讚會的間諜。就和你一樣。」


    「……啥?」


    「我之所以會知道直屬部隊……近衛兵的存在,也是因為如此。其實在宮前邀請我之前,我就已經進入大性欲讚會了。」


    這其實也不算是說謊。因為實際上我的確有一段時間是在女童的命令之下行動的。


    「我無法馬上就相信你。除非有什麽證據。」


    天沼說的話很有道理。我繼續苦苦思索,在腦海中尋找女童說過的話。


    「那個,對了……關於近衛兵的入隊條件。我記得是那個……對對對,就是胸部。」


    我想起因為女童的嫉妒,所以女性想加入就必須要滿足「胸部不大」的要求。


    我這麽說出口的瞬間,天沼就馬上用手臂遮住自己的胸部瞪著我……仔細想想,這就像是當麵對女生說「你胸部很小」一樣。我實在是太白目了。


    「……抱歉,我說話太不經大腦了。」


    「你為什麽會知道這種事?這可是機密,根本不會告訴一般會員。就連宮前應該也不知道……」


    我本來是想要證明自己是會員才說出內部情報的……但卻因為情報的機密性太高而造成了反效果。話說回來,會把這種事告訴外人(我)的女童竟然是組織的領導人,這個組織沒問題嗎?


    「嗯,這是因為……我是直接受大性欲讚會的首領命令行動的。」


    我無奈地說出接近事實的假話,避免謊言被揭穿。


    天沼聽了我這番話,暫時啞口無言。


    「……學長,你說會長的直接命令?我聽說就連高層都還沒有掌握會長的真實身分……學長你知道嗎?」


    「嗯,我知道。」


    她現在應該正躺在床上看著傍晚的重播動畫吧。


    「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有一個說法是他已經舍棄了身體,隻有腦部還存在,而腦部則漂浮在生理食鹽水的水槽中,連接著讀取電子訊號的纜線……或者是住在西藏深山裏,快要成為肉身佛的僧侶之類的……有些人這麽說。」


    「……這是機密事項,我不能告訴你。」


    她是個看起來大概小學四年級的女童,我實在是說不出口。


    「嗯……光是這樣,我還是不太能相信學長。果然還是先消除記憶好了。」


    「不,等一下!你為什麽要這麽性急啊!」


    「像學長這樣虛弱又膽小的人竟然是可以和會長互動的高層人士,還肩負重要任務,實在太可疑了。而且,就算消除學長的記憶,對我來說也沒有損失。」


    「等一下等一下!我現在就拿證據出來!」


    雖然我這麽說,卻沒有想到什麽可以當作證據的東西。


    如果有什麽可以證明我和大性欲讚會與女童有所關聯的物品就好了──我這麽想,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摸索製服的口袋,手指就碰到了某種柬西。


    那是之前女童對我投擲的折紙手裏劍。她身為大性欲讚會的會長,搞不好那其實是帶有某種其他意義的舉動。仔細想想,女童能夠發揮那麽高等的智慧,她會熱衷於那種幼稚的行為實在是很奇怪的事。


    我如此確信,對天沼投出了這個折紙手裏劍。


    咻咻咻,手裏劍在空中回轉著描繪出弧線,然後輕輕發出啪的一聲打中天沼的額頭,最後掉到桌上。


    「你是小鬼頭嗎?學長。都什麽時候了還做這種事,是故意要惹毛我嗎?」


    這好像沒有什麽特


    別的意義,隻不過是個幼稚的行為。萬事休矣。


    「……嗯?這張紙是……」


    這時候,天沼好像發現了什麽,將折紙手裏劍拆解開來,把紙張攤平。除了折線以外,上麵好像還有一些凹凸。


    「這個鋼印,該不會是……」


    天沼因為敬畏而臉色蒼白,從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一本筆記。看來那好像是類似近衛兵身分證的東西。


    她將蓋在自己的大頭照上的鋼印與剛才攤開的紙張上麵蓋的鋼印放在一起對照──天沼的額頭上冒出汗珠。


    「沒有錯……可以蓋這個鋼印的人隻有一位,也就是那位大人……將這個做成折紙作品再投擲……難道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意義……?」


    雖然她開始思考,但這大概沒有什麽特別深奧的意義。隻是因為手裏劍很帥而已。


    「這我不能說。因為是機密事項……總而言之,這個證據應該足夠讓你信任我了吧。」


    「……我不得不承認。」


    天沼這麽說,像是投降似的舉起了手。死馬當活馬醫的計畫莫名其妙地成功,讓我因為激動而眼冒金星。


    「是嗎……那你應該會協助我吧?」


    我鬆了一口氣,這麽說道,但天沼卻搖了搖頭。


    「應該是相反吧,是學長要協助我。」


    「你啊……為什麽要這麽強勢?」


    「從這個社團的現狀看來,這是理所當然的吧……學長,你根本沒有做好任何工作。而且……」


    天沼暫時停頓下來,然後奸詐地笑了。


    「學長,你在領家學姊麵前根本抬不起頭吧?」


    「什麽話,不要說些沒有根據的事!」


    「跟她長時間相處下來,你對她產生感情了吧。你現在不是完全下不了手了嗎?」


    「沒有這回事!我現在也還在一步一步地暗中行動……」「其實沒有吧,嗬嗬。」


    天沼笑著這麽說,然後坐到一旁的位子上。她接著把腳用力放到桌上,雙手抱胸。她的態度變得愈來愈囂張了。


    003


    「你拚命想要回嘴的態度就很可疑了。我懂,和他們相處愈久,就會愈來愈不忍心破壞這種氣氛。我畢竟也是人,所以能夠理解。」


    「請放心吧,我會一肩扛起工作。阿砂學長就當我的隨從,好好幫我跑腿吧。」


    「阿……阿砂……你是在叫我嗎?」


    正當我因為她如此瞧不起人的態度感到驚慌的時候,天沼就露出真心覺得有趣的樣子開始竊笑。


    「這種地方就是阿砂學長之所以是處男的原因啦。真可愛。」


    「…………」


    我隻能啞口無言。


    不過一個小時前還在對領家熱血地訴說反戀愛意誌的晚輩少女,現在卻用很隨便的語氣鄙視我,還叫我「阿砂」,把我當成自己的手下。


    態度變化之大,讓我一時之間難以理解。


    「啊,對了對了,學長。請不要為了把我趕走而跟別人打小報告喔。我們同為大性欲讚會的會員,就好好相處吧。而且……」


    天沼暫時停頓下來,像是要對我確實下咒般仔細地說道:


    「如果小薫知道阿砂學長其實是間諜,不知道會怎麽想喔?」


    她用愉快到極點的笑容如此說道。


    「不過,我畢竟不是魔鬼。隻要你好好協助我,我就什麽都不會說。我們就暗中引導這個社團走上解散之路吧。在這之後學長要和小薰怎麽樣,都是你的自由。」


    天沼帶著滿臉的笑容伸出手。她的意思是「給我握手」。


    我百般無奈地握住天沼的手,她的笑容就顯露出更加凶猛的光芒。


    2


    我以後到底要怎麽行動才好?


    總而言之,反抗天沼並不是個好主意。即使我成功將她逐出反戀愛主義青年同盟社,隻要她和宮前學生會長聯手,社團就注定會毀滅。因為我們已經把所有的情報都泄漏給天沼,所以他們可以把兩個據點一網打盡。而身分已經曝光的社員們也會被他們輕易地抓住。


    天沼和宮前似乎是敵對關係,這是現在唯一的救贖。天沼正打算不借助握有校內權力的宮前的力量,從內部慢慢破壞掉反戀愛主義青年同盟社。可是,如果我現在把她趕出去,她就會勉為其難地和宮前合作,利用她的力量讓社團毀滅。


    首先要觀察天沼的態度,在不會被她發現的情況下妨礙她──說到我可以做到的事,似乎就隻剩如此了。


    我沉浸在這種悲慘的心情裏回到家中,發現女童正在我的房間裏用認真的表情注視著電腦螢幕。我偷偷一看,發現螢幕上播放著之前玩的遊戲的網路影片。看來她好像正在學習老手玩家的動作。


    我從以前就這麽覺得了,她還真是個不服輸的家夥。


    「……你就這麽迷那款遊戲嗎?」


    我從後麵向女童搭話,她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關掉瀏覽器,然後拿掉耳機。


    「我不是叫你要敲門嗎!懂不懂禮貌啊!」


    女童的臉漲得一片通紅,快速地對我連番大罵。雖然這是我的房間,但我已經沒有力氣吐槽她了。


    「可是,我覺得參考別人的玩法來讓自己進步是很健全的想法。」


    「我就說了!我一點也沒有想要變得很會玩那種遊戲的意思!而且我到底為什麽非得被區區人類做出來的東西玩弄在股掌間不可?根本就學不到任何知識。」


    雖然這麽說,但女童不管是動畫還是漫畫都很愛看。隻要自己喜歡的作品出了最新一集單行本,她就會很纏人地吵著要,一買來又會比我更早開始看。她其實還滿享受人類文化的。


    「對啦對啦,我知道了。」「你這是什麽反應!你應該更尊敬地位比你高的人!」


    我坐到床上,放下包包。


    雖然我因為一如往常的互動而沒了氣勢……但我今天有一件無論如何都要質問她的事情。


    「……我們社團來了一個間諜。」


    我一用低沉的聲音這麽說道,女童剛才的怒容就瞬間轉變為輕鬆的微笑。


    「原來如此,你馬上就發現了啊。我本來還以為她可以撐更久呢。」


    「你想要做什麽?」


    「當然是為了要封殺領家薰了。你忘記我和你接觸的根本理由了嗎?」


    沒錯,女童會和我接觸,就是為了把領家和我送作堆,去除她的反戀愛思想。身為非現充的我被女童一句「可以交到女朋友」的甜言蜜語慫恿,暫時聽從她的命令……但我最後貫徹了反戀愛的意誌,讓我和領家的關係停止進展。


    女童現在依然視領家為危險人物,提防著她。女童先前還竄改了反戀主義青年同盟社製作的短片,將內容替換成讚揚戀愛的故事,用盡各種手段來妨礙我們的活動。


    這次天沼會加入社團,也是計畫的其中一環。


    「你是想要以天沼帶來的情報為基礎,讓反戀愛主義青年同盟社瓦解吧。」


    「才不是那麽單純的作戰呢……算了,你就好好期待吧。」


    我總覺得笑著這麽說的女童眼神深處有深不可測的謀略正在蠢蠢欲動,在一個外表隻有小學四年級的少女麵前,我的背部因為恐懼而冒出一片冷汗。


    ○


    隔天的放學後,成員們一如往常地聚集在反戀愛主義青年同盟社的地上社辦。


    然後……


    「我來晚了!」


    開門後精神飽滿地說著這種話走進來的人,是新社員天沼皐。


    她就像完全不記得昨天的事一樣,大方展露著開朗的笑容。就算我狠狠瞪著她,她依然擺出若無其事的


    樣子,心情很好地坐到領家的身邊。


    「大師!一想到我終於可以加入正式的活動,心髒就興奮地狂跳!」


    「皐,就是這個誌氣!現充終究隻有軟弱的心智,在我們熊熊燃燒的革命精神麵前,他們幾乎是手無縛雞之力!」


    「能夠聽到大師如此稱讚,我非常榮幸!不斷奮鬥到生命的終點,心懷報國之誌戰死沙場就是我的宿願!我們一定要將那些賣國賊現充驅逐出境!」


    明明思想的泉源完全不同,卻能夠得到同樣的結論,還真是厲害。


    我專心地觀察著天沼,調查她的舉動。


    和領家開開心心地討論著現充毀滅計畫的她,看起來就像是打從心底憎恨現充一樣。昨天,她對我說話時完全是狗眼看人低的狂妄口氣,但現在與領家麵對麵時卻說著正經八百的話。變化之大,簡直不像是同一個人。她肯定受過相當嚴格的訓練。


    這時候,天沼停止對話,將目光轉向了我。


    「那……那個,高砂學長……你好像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瞪著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呢?」


    她的表情完全就是個被學長欺負的膽怯學妹。


    領家對天沼露出溫柔的笑容,說道:


    「他的表情的確很恐怖呢。可是皐,我希望你可以原諒他。溝通能力極低又怕生的高砂就是會忍不住警戒著身為新人的你。我想他遲早都會習慣的。」


    「這樣啊……我也想要早點和高砂學長熟識起來!請多多指教!」


    看到她這副堅強的模樣,領家按著眼頭。


    「你有個好學妹呢,高砂。你就趁這個時候複健,慢慢回歸社會吧。」


    「不要說得好像我對社會適應不良一樣!……奇怪,沒有吧。我應該沒有對社會適應不良吧……?」


    我不安地問道,社團的每個人卻都從我身上別開了臉。


    「沒問題,我們會支持你。」「加油吧。」「高砂學弟,我會聲援你的!」


    他們這樣鼓勵我,反而讓我更悲情了。


    「好了,今日的活動無他,正是決定今後方向的重要會議!」


    領家精神振奮地這麽說,然後站到白板前,粗魯地寫下:「以反戀愛革命之領先為目標的四月綱領製定!」


    「我們反戀愛主義青年同盟社藉由率先發起的社員招募作戰,成功達成了規模僅次於上一年度社團增員的戰力擴充!如此一來,這個學校的戀愛至上主義就已經化為風中殘燭,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擋革命的發展了!


    我們現在就要集結成員眾多的反戀愛主義青年同盟社之全力,摧毀學生會,也就是大性欲讚會這個萬惡的根源!直到手牽手放學的男女徹底消失為止,我們都不會停止奮鬥的雙手!


    在即將到來的黃金周,學生會想要藉由鄰近各校聯合舉辦的『迎新祭』,將新生們推入戀愛至上主義的泥沼。這是現充們形成階級之分,排斥我等非現充的開端,是最需要戒備的活動!隻要在活動舉辦前對學生會加以打擊,並揭發他們的企圖,甚至可以達成勸退學生參加活動的目的!


    所以,我們今天就來思考摧毀學生會的方法吧!」


    天沼對領家的發言獻上熱烈的掌聲。雖然我們之間沒有這種習慣,但眾人還是忍不住跟她一起拍手。


    「那麽有沒有人想到什麽點子……」


    領家還沒說完,就有一隻手以驚人的氣勢舉起來了。是天沼。


    「除了正麵突破之外別無他法!我們是擁有大和民族之魂的壯士,與其耍一些小手段,不如動員所有戰力與他們正麵對決,以破竹之勢擊垮軟弱的戀愛信徒!就算在戰力上輸給敵方,我們也必定會有神風的加持。我們就用誓約的儀式請示天意,決定計畫實行之日吧!」


    她的提案未免也太頭腦簡單了。就連領家似乎也難以接受,像是要幫她善後一樣用笑容回應:


    「原……原來如此啊。那的確也是一種方法。」「大師!您果然也願意讚同我的想法!」「哈哈哈……」


    因為平常都是領家負責失控,所以她被別人的氣勢鎮住的模樣實在是非常少見。


    領家用小小的文字在白板上寫下「正麵突破」。


    就在這個時候,叩叩,一陣敲門聲響了起來。


    領家聽到之後趕緊將白板轉到背麵,然後說「請……請進!」招呼客人進來。原本寫著危險性文字的白板現在則是很花梢地用圓潤的字跡寫著「歡迎光臨風紀委員會☆」,旁邊還畫著花卉的圖案。


    「……打擾了。」


    這麽說著並走進來的人是個女學生。從領子上係的緞帶顏色可以發現她和我同年級,也就是二年級生。她的製服穿著方式和發色給人一種乖巧的印象。我曾經在別處見過她──當我這麽想著觀察她的時候,便發現了她的胸口上別著的徽章。


    「你是學生會的成員,對吧……?」


    領家也注意到這一點,向她發問。訪客點頭回應了她的問題。


    「學生會找我們有什麽事嗎?是不是文件有什麽不完整的……」


    「不,我今天是……有事想找各位風紀委員商量。」


    「原來如此,是學生會想要和風紀委員合作,為了學生做些什麽……」


    領家用看似盡忠職守的態度這麽說道,但女學生卻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不是的……是我個人的……戀愛諮詢。」


    ○


    神明學姊泡了熱呼呼的紅茶,放到她的麵前。


    天沼很勤快地拿茶點出來招待客人。看來她似乎會好好看情況扮演風紀委員的角色。我們照例請她填寫表格,整理情報。諮詢者的名字叫做染穀,是個二年級生。


    「……原來如此,你懷疑懷疑對方劈腿是嗎?」


    領家看著表格,帶著嚴肅的表情低聲說道。


    「是的……那個,和我交往的男朋友,好像和其他的女生……感情很好的樣子。」


    領家更深入地追問下去:


    「戀愛這種關係非常地複雜,每一段戀情都是很特別的。因此,為了應對你的問題,我們需要知道更具體的資訊。請放心,風紀委員會是鼓勵學生戀愛的組織,我們絕對不會把在這裏得到的個人資料拿去做壞事。」


    麵對這麽說著逼近自己的領家,諮詢者染穀帶著老實的表情點了點頭。


    「也對,我本來有點猶豫……我會相信各位的功績,坦白說出來的。」


    她先如此開啟話題並喝下一口紅茶,然後開始訴說。她的眼眶裏微微泛著淚光。


    「我有一個從一年級春天就開始交往的男朋友。我國中的時候是個很內向的人,對戀愛也很生疏……所以我想要在高中努力一點,就很積極地和大家聊天,還加入了學生會……因為這樣,我才會和他變得感情很好,然後開始交往。他也是學生會的成員。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發現我的個性其實很陰沉,最近他變得有點疏遠我。就像是雪上加霜一樣,開始有一些傳言出現……讓我懷疑他是不是劈腿了。」


    她的眼睛流下一滴淚。天沼慌慌張張遞出麵紙盒。她用顫抖的聲音道謝,擤了鼻子。


    「原來如此,那真是……」


    「雖然還隻是傳言……可是,我聽過各種目擊證言。」


    一陣沉重的沉默。牆上時鍾的秒針聲音以及遠方棒球社發出的響亮打擊聲更加強調了這份寂靜。


    領家的聲音打破了談話中的停滯。


    「雖然非常難以啟齒……但是為了查明真偽並解決問題,我還是不得不問。關於那個傳言的詳細內容……還有那個劈腿對象。」


    至此,諮詢者染穀的臉色就已經完全發白。她抿著嘴


    唇,緊緊握住顫抖的雙手,說道:


    「他曾經和那個女生一起……從平常鎖著的空教室走出來……或是從卡拉ok包廂裏走出來……大概是這樣的傳言。然後那個對象是……」


    她的聲音像是硬擠出來一樣沙啞。她緊緊閉上眼睛之後,有幾滴眼淚滑落了臉頰。


    她雖然哽咽著,卻還是繼續說下去:


    「劈腿對象是……學生會長,宮前學姊。」


    ○


    我們設法安撫哭哭啼啼的染穀,鼓勵她說風紀委員一定會幫助她,然後把她請了回去。在她回去以後,社辦裏還殘留著一點沉重的氣氛。雖然我們以前也諮詢過劈腿的案件,但這次的狀況有點不同。這件事和學生會有關,而且我們視為眼中釘的宮前學生會長就是嫌疑人。


    領家因為憤怒而顫抖著肩膀,用粗魯的聲音說道:


    「不可原諒!不隻是用宣揚戀愛的惡行染黑自己的雙手,還順從自我中心的欲望搶走別人男友,簡直是無法言喻的罪孽!這就是戀愛至上主義的末路,隻會對人們散播不幸!」


    領家的聲音聽起來帶有比平常更強烈的悲痛……這件事也許讓她聯想到自己的遭遇和母親的不忠了吧。


    「不可原諒。」「我們一定要想想辦法。」「大家來幫助她吧……!」


    大家也都不輸給領家,義憤之情溢於言表。神明學姊甚至還流下了同情的眼淚。


    天沼她……


    「我們一定要除掉暴虐無道的宮前學生會長!現在就應該對她發動總攻擊!」


    則是激動地說著這些話。


    我也對宮前的行為感到憤怒──但前提是那些傳言是真的。


    「首先有必要確定傳言的真偽。而且……如果可以好好利用這個案件,說不定可以引導學生會走向滅亡。」


    我這麽一說,領家就讚同地補充說道:


    「是要利用感情糾紛來弱化並使之解散對吧!沒錯,戀愛至上主義者的弱點就在這裏。因為戀愛關係引起的爭端讓組織無法順利運作,然後腐敗。就算說這個過程是已經組織在他們團體內部的生命周期也不為過!」


    說著,領家再次把白板翻轉過來,將剛才用來開會的那一麵秀出來。然後她在上麵潦草地寫下:「利用戀愛關係反過來從內部進行破壞!」


    「這就是我們這次的計畫!我們要透過諮詢者這個管道得知學生會的內情,應其要求懲罰宮前,同時引導學生會走向毀滅之路!這個作戰可以拯救因為自我中心的戀愛至上主義者而受苦的她,也可以破壞學生會,可說是一舉兩得!反戀愛主義青年同盟社奪取校內霸權的日子不遠了!」


    3


    於是從那一天開始,「風紀委員的煩惱解決」兼「學生會破壞作戰」就開始了。


    首先要進行的是作為計畫主軸的諮詢者染穀與其男友的事前調查。


    綜合以探問等方式從外部獲得的情報來看,眾人基本上都認為他們是感情很好的情侶。其他人不隻經常看到他們在一起,平常也總是可以看到他們親昵地笑著彼此交談的模樣。


    其中,她的朋友果然也知道關於那些傳言的事。


    「聽說他經常被目擊到和學生會長偷偷說著話的樣子。」「有人說他們曾經從會被拿來做那件事而聞名的空教室一起走出來。」「我好像有聽過他們聊著什麽跟戀愛有關的事隋。」


    在如此打聽的過程中,他們的嫌疑變得愈來愈重大。


    大約經過一個星期的調查時間,我們再度召開社內會議。


    「他們果然有鬼。我的直覺是這麽對我說的。」領家很快地下了結論。「而且,我們先前和宮前接觸的時候,她曾經很明白地說自己現在沒有男朋友。她肯定是為了排解寂寞,才會將魔爪伸向學妹的男朋友然後搶走人家。這是絕對不可原諒的惡行!雖然對染穀很抱歉,但果然還是隻能將事實攤在陽光底下,藉此清算他們的關係了。」


    話說回來,她的確有提過這件事。上次我們為了作滑雪宿營的準備而出門采買的時候,湊巧遇到宮前,才聽到她說了這件事。當時她還為了排解寂寞而把領家帶走。


    「那麽……就闖進學生會室,綁架宮前並監禁她,在拷問的時候用吐真劑讓她全部招出來吧!」


    領家用一句「呃,那也是一個方法……」略過天沼那攻擊性太強的意見,然後提議:


    「為了更加了解現狀,為即將到來的決戰作準備,我想要試著從內部窺探學生會的情況。這個作戰……皐,我希望由你來做,就當作你的初次任務。」


    聽到這句話,天沼眼神閃閃發光地握起領家的手。


    「大師!您是打算讓我這個新手執行危險度較低的任務,讓我累積經驗吧!您的深謀遠慮讓我深感敬佩!」


    領家雖然對突然的肌膚接觸感到膽怯,還是露出苦笑點點頭。


    「沒……沒錯。因為你表麵上已經成為風紀委員會的成員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假借去關係緊密的學生會打招呼的名目刺探敵情。」


    「原來如此!我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推敲得如此縝密的作戰計畫!我感到誠惶誠恐,身體忍不住顫抖!」


    「你誇成這個樣子,我會有點害羞呢……對了,你和宮前還沒有見過麵,有個人陪你去會比較好……高砂,你就和皐一起去吧。」


    「等一下,這種事應該要由身為議長的你去吧。」


    雖然極力想要避免與天沼單獨相處的我表示排斥……


    「因為我……那個……我有各種事情要忙嘛。」


    「沒錯!大師要領導這個龐大的組織,根本沒有時間管這種雜務!」


    她們兩個卻一起如此解釋。領家在上次出門采買的時候好像對宮前產生了心理創傷,所以大概是不想要見到她吧。


    ○


    我被迫陪伴天沼,和她一同前往學生會室。


    自從上次那件事以來,我就一直很積極地避免和天沼單獨相處。我在社團和她的交談也隻停留在不會令人感到不自然的程度,盡量不要被她抓到把柄。


    可是,現在放學後的走廊上沒有人影,終於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欸,學長。」「…………」


    當我眺望著窗外對天沼視而不見的時候,她就跑著繞到我前方,和我麵對麵。


    「阿砂學長,你也太冷淡了吧~你就是這一點像處男啦。」


    天沼這麽說道,她在社辦畢恭畢敬的模樣和現在的隨便態度簡直判若兩人。那眼神中散發著小惡魔般的奸詐光芒。


    「吵死了,幹嘛啦。我根本沒有妨礙到你吧,不要管我好嗎!」


    「啊~真是不可愛。我可是學長的可愛學妹耶,你就和我輕鬆地聊個天嘛。」


    「我的興趣可不是說廢話。」


    「鬧什麽別扭嘛~不過,你這種地方也是有點可愛啦。」


    天沼這麽說道,咯咯笑了。即使她打從心底展現出來的快樂笑容所嘲諷的對象是我自己……我還是忍不住覺得她看起來很有魅力。


    「奇怪,學長你怎麽看起來有點怪怪的,你是被虐狂嗎?」


    「才不是!被學妹這樣嘲弄,我氣到血液都衝到腦門了啦!」


    「會集中血液的地方不是腦袋,而是你的下半身吧?」「…………」「對黃腔這麽沒轍的地方也很可愛呢!」


    我完全被學妹耍著玩。為了打破這種現狀,我決定轉移話題。


    「天沼,關於間諜的工作……你打算怎麽做?」


    我是以潛入反戀愛主義青年同盟社的間諜身分在協助天沼。不過我當然隻是假裝。


    「嗯~誰叫某人那麽靠不住~首先應該要


    從打好基礎開始吧。反正還有很多時間,就慢慢地穩紮穩打吧。」


    「……從你在社團裏的魯莽態度實在是看不出來。真令人意外。」


    「隻要偽裝成那個樣子,別人就不會發現我在背地裏操弄著什麽樣的權謀之術了吧。要多用腦袋啊。」


    她的口氣聽來輕鬆,內心卻是個很會打算盤的家夥。她果然不愧是可以通過嚴格選拔的人才。


    「請學長放心吧,作戰計畫全部都由我來構想。相對地,你也要多多幫我跑腿喔~」


    總而言之,天沼好像沒有打算要馬上讓社團崩潰。在這段多出來的時間裏,我必須想辦法擺平她。


    我們一邊對話一邊走著,便抵達了學生會辦公室門前。


    我們敲門後進入室內,上個月見過的那幅優雅景象又出現在眼前。空中飄著花草茶的香味,桌上有盛裝糕餅的盤子,學生會的成員就圍在桌邊談笑風生。


    「啊……」


    看到我們的臉,前幾天來諮詢的女生就發出一個簡短的聲音。


    「哪位,你認識他們嗎?」


    同伴看到她的反應便問道,那個女生卻揮著手否認……


    「那……那個……他們是風紀委員,上個月有來打過招呼。」


    同時這麽辯解。


    我一說我們這次也是來找會長的,一名男學生就從位子上站起來說道:


    「啊,那我去叫她!我想她應該待在隔壁。」


    這個人剛好是諮詢者染穀的男朋友。一提到宮前的事就有反應──他說不定真的有點可疑。


    女方一看到他這樣,臉色就沉了下來。一個可能是她朋友的人看到她這個樣子,就把手輕輕地搭到她的肩上。看來學生會裏麵好像也有人知道那些傳言。


    隻要能夠將這些朋友等人都卷進來,應該就可以在學生會裏製造出相當大的騷亂。也許他們的毀滅之日真的不遠了。


    當我正在觀察的時候,宮前和那個男生就開心地聊著天走進來了。


    「哎呀,高砂學弟,歡迎你。還有……」


    宮前的視線轉移到天沼身上的瞬間,表情就緊繃了起來,我沒有看漏。不過她的表情馬上又轉變為柔和的微笑,溫柔地向天沼搭話:


    「你是新生吧,初次見麵。我是學生會長宮前。」


    「初……初次見麵,那個……我的名字叫做天沼皐!請多多指教!」


    天沼露出緊張的樣子回應──這當然是演出來的。可是她的偽裝非常完美,其他的學生會成員都像是看到什麽溫馨的場麵一樣,臉上浮現出溫暖的笑容。


    「嗬嗬,多多指教。對了,兩位今天有什麽事呢?」


    「那……那個……這個……」


    天沼捏著裙子前襬,低下頭來。真是逼真的演技。


    雖然我心想為什麽我要被迫陪她演著這出鬧劇,卻還是無奈地插嘴說道:


    「這次,這位天沼學妹加入了風紀委員會擔任庶務的職位。我們是專程來向與我們關係緊密的學生會報告這件事的。」


    「是……是的!就是這樣!」


    宮前很做作地用手遮住嘴巴輕笑一聲,然後對天沼開口說道:


    「原來是這樣。學生會和我個人都很期待天沼學妹的加入,可以讓風紀委員會的亮眼成績更進一步呢。」


    「是……是!我會努力的!」


    天沼精神飽滿地低下頭這麽說,其他的學生會成員就很熱烈地為她鼓掌。我還聽到有人說覺得青澀的新生很可愛。


    看準掌聲停下來的時機,宮前繼續說了下去:


    「吶,我等一下可以去風紀委員那裏坐坐嗎?為了讓合作更加順利,我想要加深彼此之間的交流。」


    天沼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高……高砂學長?」


    天沼假裝成不知道該怎麽應對突發狀況的新人。我一邊歎氣,一邊回應了宮前:


    「好的,沒有問題。歡迎你過來。」


    ○


    宮前、天沼還有我,三個人一起走到走廊上。


    學生會室的門關起來的瞬間──宮前看著天沼的眼神就迅速變得冷淡。麵對這種冰冷的視線,天沼卻回以一派輕鬆的笑容。


    「過來。」


    宮前用不容反抗的強硬語氣說道,踏出步伐。我和天沼跟在她後麵前進。


    她要去的地方並不是風紀委員的辦公室,而是遠離校舍的廢棄教室。雖然這裏平常都是上鎖的,但卻有流言說裏麵有時會傳出可疑的聲音。


    宮前用腰上掛著的鑰匙串把門打開,然後看也不看我們一眼,直接走進裏麵打開了燈。真是個冷清的教室。空的鋼製置物架沿著牆麵排列,教室的中央並列著兩張長桌。椅背或椅麵破掉的折疊椅雜亂地圍著桌子擺放。


    「坐下。」


    宮前對天沼冷淡地丟出這句話。她接著重新麵對我,略為放鬆了表情……


    「高砂學弟,我可能要稍微讓你見醜了……」


    並這麽說道,然後自己也坐到椅子上。我也在離她們兩人稍遠一點的位子上坐下。


    「一開始也許需要說一些開場白呢。高砂學弟,我以前曾經和你說過關於組織的事吧?其實天沼學妹也是……」


    「啊,學長他已經知道了喔。」


    我對天沼使了一個眼色。如果天沼說了太多關於我的事,就會和宮前所了解的我產生出入。她好像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眨了個眼回應我。


    「那事情就好說了。天沼學妹,你到底是什麽意思,為什麽你會來到我已經當上學生會長並掌握實權的這所學校呢?」


    「那種事情,你隻要捫心自問就可以知道了吧。不過,說得明白一點,就是因為你太不爭氣的關係。」


    宮前的眼神變得更加凶狠了。


    「不爭氣……?我在這所學校的活躍,以及隨之而來的情侶撮合率可是所有人都認可的成果。」


    「你放任可疑的反戀愛團體大搖大擺地活動,到底拿什麽臉說這種話?我就直說了,上頭覺得你的能力不足,所以才會派我來的。」


    「……你想說你是為了對抗反戀愛主義青年同盟社,才會來到這所學校的嗎?」


    「就和你想的一樣。」


    天沼嘻皮笑臉地用雙手抱著後腦杓。宮前乾咳了一聲,狠狠瞪著她。


    宮前和天沼雖然同樣隸屬於大性欲讚會,但她們的感情似乎並不好。不隻如此,她們甚至還像是麵對敵人一樣針鋒相對。


    我一麵假裝成非常惶恐的樣子,一麵專心地聆聽她們交談的內容──在這裏獲得的情報,肯定可以在我們社團和大性欲讚會交戰的時候發揮作用。


    「反戀愛主義青年同盟社正受到充分的壓製。現在幾乎所有的學生都不會傾聽他們的主張,而是歌頌著青春吧?天沼學妹,根本就沒有你出場的餘地。」


    「受到壓製?你連隻有幾個人的組織都破壞不了嗎?敵人說不定正蟄伏在地底下,並確實地蓄積著力量。你這種隻會悠閑地觀望情勢的做法,以後應該很難出人頭地吧。」


    宮前的目光變得更加銳利了。她那毫不掩飾敵意的冰冷視線和平常優雅的氣質截然不同,瞪視著天沼。


    「難道說你就辦得到嗎……?」


    「應該說我已經在做了。我已經加入反戀愛主義青年同盟社,成為間諜了。」


    一聽到這句話,宮前的身體就反射性地顫抖了一下。


    「原來如此,看來你手腳很快嘛,辛苦你了。那就快點向我提供情報吧。告訴我成員的身分和據點的所在地。隻要使用我的權限,就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了。」


    「我怎麽


    可能提供情報給你。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功勞被別人搶走。」


    「我隻是要協助你。不管你經過了多少訓練,終究還是個新生,應該還無法在這所學校自由行動吧?所以我才會說要支援你的!」


    「是喔,那還真是感激你呢……但請容我拒絕。」


    天沼如此斷然說道,笑臉盈盈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我可以一個人完成任務,所以學姊你就盡情享受青春,和沒出息的男人一起啪啪啪就好了吧。那就這樣,我很忙的,失陪了~」


    「給我站住!」「少命令我,臭老太婆。」


    兩個人在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中對峙著。她們互瞪了數秒,然後天沼一語不發地轉過身去,離開了教室。我則是慌慌張張地追上她,退出教室。


    「喂,剛才是怎麽回事啊。為什麽你要和宮前針鋒相對,你們不是同伴嗎?」


    我終於追上快步前進的天沼,從後麵向她搭話。


    「同伴?希望你不要拿我和那種平凡的會員比較,他們不過是一群隻對交配有興趣的猴子罷了。根本就是想要把我們拚命建立起來的成果拿去揮霍的廢物。」


    看來他們之間的不和好像相當嚴重。似乎有很大的原因在於組織的構造。


    會不會是女童刻意讓組織內部互相爭鬥,使會員無法注意到最上層的真正意圖呢?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也不得不承認她的計畫真的發揮了非常顯著的效果。


    總而言之,多虧她們互相敵視,我們才能夠得救。如果天沼將情報泄漏給宮前知道,我們肯定已經被推入無計可施的困境了。


    「結果連學長你也沒有和宮前明說自己現在的狀況嘛。她完全是把你當成一般人看待了吧?」


    「是……是啊,因為我的任務是機密嘛……」


    我雖然冷汗直流,還是貫徹了先前編造出來的「自己也是大性欲讚會的間諜」這個設定。


    「真是明智的決定。因為那家夥上麵的洞和下麵的洞差不多鬆嘛。很容易泄漏情報的。」「哈……哈哈……」


    當我因為天沼開的露骨黃腔而不知所措的時候,她又露出了壞心眼的笑容。


    ○


    我們回到社辦報告學生會的情況,這一天便宣告解散。


    回家的路上,我像平常一樣和領家並肩走著。白天的時間愈來愈長,和她一起度過的這段時光也可以看見不同的風景。我變得不會因為走在一起而緊張,漸漸可以看到過去所看不見的東西,這說不定也是一個很大的原因。


    「……今天是星期五呢。」


    在我身旁牽著腳踏車走路的領家如此對我開口說道。


    「是啊……最近發生不少累人的事,一想到終於可以休息,我就有種得救的感覺。」


    新學期總會有一些新事物的開始,直到習慣之前都會造成相當大的精神疲勞。而且最費神的就是關於天沼的事,我已經筋疲力竭了。


    「這……這樣啊。那你這個周末不會特別去什麽地方,隻會待在家裏嗎?」


    「是啊,我大概會睡上一整天吧。」


    我這麽一說,領家就像是有點泄氣似的垂下肩膀。


    「……我想要在假日的時候……那個……稍微執行一下作戰計畫……既然你這麽累的話,我就自己一個人去好了。」


    「作戰……?」


    「對,就是上次那個諮詢案件。為了得到確實的證據,不是需要經過各種調查嗎?我想要去視察一下那個男朋友和宮前的傳言中有出現的卡拉ok和咖啡廳附近。而且,到時候和宮前他們巧遇的可能性也很大。畢竟人家都說犯人會回到犯罪現場嘛。」


    領家這麽說道,惡作劇般鳴響了腳踏車鈴。清涼的音調被吸進染上深紅色的天空。


    轉眼間,我們已經抵達分歧的交叉路口了。夕陽西斜,兩人的影子拉長在道路上。


    「那樣的話……其實也不會太累。我也參加……這場作戰吧。」


    「是……是嗎!高砂同誌,你願意獻身參加革命運動,議長我將給予非常高度的評價!」


    在這之後,我們擬定了計畫的內容便彼此道別。


    雖然我已經看不見她的身影,卻還可以聽到鈴聲從遠處傳來。這音色聽來甜蜜,非常溫柔地滲進我的身體裏。


    4


    因為周末要執行作戰計畫,所以我一個人思考著要以什麽樣的順序展開什麽樣的行動,而這時候被我丟在床上的手機震動著發出聲響。我看看螢幕,發現上麵顯示著「天沼皐」的字樣。


    該不會又有什麽麻煩事吧,我這麽想著,不安地接起電話。


    「……有什麽事?」


    『啊,阿砂學長,晚安啊~怎麽一開口就講話這麽冷淡嘛。你這樣永遠都交不到女朋友喔。』


    「沒事的話我要掛了。」


    『等一下啦~!一般人接到可愛學妹打來的電話應該會喜極而泣吧。說不定還有人願意為了這種事付錢呢……真希望你可以多了解這有多麽可貴。』


    「那我要掛了喔。」


    『等一下,我真的有事啦!真是的,我怎麽可能沒事打電話給阿砂學長嘛。自以為是也要有個限度。』


    要不是隔著電話,我現在應該已經忘掉一切,揍扁她了。


    『有好消息要報告學長!這個周末,你可以跟幼齒高中女生1號約會了,恭喜你!所以請你星期日十一點到車站前集合。』


    「……你到底在說什麽,我完全跟不上。」


    『真是的……學長還真是遲鈍。我在邀請你約會耶!真希望你可以理解想辦法委婉邀請學長的羞澀高一女生細膩的心思。』


    「…………」


    『啊,請你不要誤會喔。這隻是為了開會。我不過是想要把在這所學校掌握實權的宮前踹下來,才會跟你商討作戰計畫而已。』


    雖然這些話乍聽之下很像是傲嬌,但她的口氣完全是真心的。


    不管怎麽樣,我沒有辦法去參加這場會議。天沼剛才說星期日十一點,那樣會與我和領家約好的時間重疊。


    「我才不會誤會,我知道你完全是把我當笨蛋耍……然後,關於你說的星期日十一點,我那個時候剛好有事。」


    『咦,學長假日的時候不是隻會睡到中午然後午餐吃炒麵或烏龍麵或炒飯並發著呆看電視接著睡午覺然後再看電視到晚上再沮喪地說「今天什麽事都沒做啊……」之後睡覺而已嗎?沒想到你竟然有事!』


    雖然她的發言非常瞧不起人,但命中事實的程度之高,卻讓我懷疑她是不是見過我平常度過假日的模樣。


    『該不會……是小薰吧?』


    因為天沼這個敏銳的猜想,我的心髒開始猛跳。


    『好像被我說中了呢~啊,比起自己本來的任務,學長會優先選擇掛心自己的女生啊。根本就是一種動物嘛……不過,如果我把真相告訴小薰,不要說是這次的約會了,你們至今為止的關係都會全部毀滅得一乾二淨,你也會被她討厭到死吧。』


    「……你在威脅我?」『我隻是陳述事實罷了。』


    這對我太不利了。為什麽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我知道了,我會取消和領家的約定。」


    『哎呀~真不好意思。變得好像我硬是強迫你一樣。那麽,星期日十一點車站見嘍~』


    她這麽說,掛了我的電話。


    我因為太過強烈的無力感,仰躺到床上。


    我像是要遮住刺眼的日光燈般舉起手機,直接向領家發送電子郵件,告知自己星期日不能去參加作戰的消息。


    幾分鍾後,我收到了回信。信裏隻寫著「了解」一句話。


    ○


    隔天,我拖著睡眠不足的沉重腳步前往集合地點。雖然我平常大多比指定時間更早到,


    但今天差一點就遲到了。不過我還沒有看到天沼的身影。


    比約定時間晚了大約五分鍾,天沼終於現身了。可是她好像是不會在意這一點遲到的性格,所以不慌不忙地朝這裏慢慢走了過來。


    「讓你久等了。因為我想讓你親身體驗等不及可愛學妹到來的渴望,所以稍微晚一點到了!」


    「不,你單純隻是遲到了而已吧。」


    「學長~才五分鍾耶!這樣哪算遲到啊。而且你看,是便服喔!」


    天沼如此自說自話,原地轉了一圈。長度比製服還要短上許多的裙子隨風飄了起來。


    「學妹平常穿著製服,而且服裝儀容非常正經八百。但她的便服是走可愛路線,明明暴露出來的部位並沒有比較多,和平常形象的落差卻令人忍不住心跳加速……你的感覺就像這樣吧!」


    「不要隨便捏造別人的心境。」


    「咦~可是學長,你剛才的眼神四處亂飄耶。」


    「眼前有個突然轉起圈來的丟臉家夥,我隻是很在意周圍的視線而已。」


    話雖如此,但如果我說自己一點也沒有天沼所說的那種心動,說不定是騙人的。


    「你像這樣生氣的樣子真可愛~」「吵死了。」


    天沼很開心地竊笑著。從她平常戴著麵具,總是說著嚇人的話的模樣,實在很難想像她會露出這種與年齡相仿的天真笑容。


    「那麽,我們就出發去約會吧。」


    「喂,不是『約會』吧,你說過我們隻是要開作戰會議而已。」


    「你在說什麽認真到爆的話啊,今天可是難得的休假耶。在開會之前稍微玩一下嘛~」


    「為什麽我要……」「別管了別管了。來,出發!」


    天沼強勢地抓住我的手臂這麽說,把我拉進有一堆情侶蠢蠢欲動的街道裏。


    「哎呀~真是謝謝招待!」


    天沼帶著開朗的笑容這麽說道,大口吃著冰淇淋。


    我上當了。天沼根本就隻把我當成一個移動式錢包看待。


    「人一當上學長,財力果然不一樣。我都想嫁給你了。」


    「…………」


    我對天沼那過於任性的台詞啞口無言,同時舔了一口自己那份冰淇淋。吃起來這麽美味反而讓我很不爽。


    「為什麽我非幫你付錢不可?」


    「咦~人家是你的學妹耶。而且學長,可以向這麽可愛的女孩子進貢的機會,你說不定一輩子都不會再遇到了喔。」


    「我根本不想要這種機會!」


    「等到十年後,二十年後,學長回想起今天的事情,一定會瘋狂感謝我的!」


    但願那種時刻永遠不會到來。


    天沼雖然說著話,還是用很快的速度吃掉了冰淇淋,並用手機不斷拍下店家的照片。


    看準我吃完冰淇淋的時機,她將雙手放到身後,前傾著上半身,眼神朝上仰望著我。她以這個做作的姿勢,開心地用很有活力的聲音說道:


    「好了,我們去下一個地方吧。我有很多想逛的地方呢~」


    在這之後,我被迫陪著天沼逛了大約三個小時的街。


    雖然她沒有叫我幫她付衣服的錢,但在途中進入咖啡廳休息時,我還是被逼著請客了。在某間服飾店,天沼半開著試衣間的布簾,露出害羞的神情說道:


    「怎麽樣,這件適合我嗎?」


    雙手提著她的戰利品,被拉著四處亂逛而疲憊不堪的我隨便回答了她:


    「嗯,很適合你啊。」


    「學長從剛才開始就隻會說這句話!你認真一點幫我看啦~」


    天沼說著,輕輕拉了我的袖子。就算我心裏知道她是在演戲,但碰到她這種做作的舉動,我還是會忍不住有些慌張。真是可悲的高中男生本性。


    「……我不太懂這種時尚之類的東西。」


    「用直覺回答就好了。我最想問的就是男生的真實感想。」


    「是……是嗎……呃,我覺得一般來說還算可愛吧。」


    「什麽一般來說!你講話乾脆一點啦~」


    「……我覺得你穿起來非常可愛。」


    我這麽誇獎天沼,她就發出「嘿嘿~」的笑聲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當我們走出店外,進入擁擠的人群中,天沼就向我開口搭話:


    「話說回來,阿砂學長,你也會和小薰一起做這種事嗎?」


    「我……我和她才不是那種關係!我們隻是一起參加革命運動而已。」


    「咦~你們看起來不像那樣耶。至少小薫是很迷戀阿砂學長的吧。」


    「沒有……那回事。」


    「啊,你剛才口吃了吧。是那個吧,小薰以前曾經對你告白過,之類的嗎?」


    「…………」


    我保持沉默,天沼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學長你超不會說謊的吧!這種地方真的很可愛……欸~你為什麽要拒絕她嘛。小薰不是很好嗎?」


    「……因為我還有任務在身。」


    我說著這種話來掩飾,天沼暫時像是思考著什麽事一樣讓視線在空中飄移,然後像是理解似的再次開始說話:


    「對喔對喔,畢竟被別人單方麵喜歡,感覺很爽嘛。自己想待在舒適圈裏,被動地接受對方的好意。我可以理解學長的心情。」


    「……不是你說的那樣。」


    「不不不,我說得沒錯吧。你隻是自己沒有發現罷了。因為有人會無條件喜歡自己的狀況實在太爽了嘛。可是一旦開始交往,自己也必須要開始付出。那樣很麻煩呢。」


    天沼這麽說,把雙手抱在腦後。


    「你不要擅自斷定。」「我沒有,我真的懂。因為學長你和我有一點像。例如立場或是想法。就算我無法體會,還是可以理解。」


    ……我的確就和天沼說的一樣,從來沒有明確地向領家表達過自己的心意。


    我們在那場情人節抗爭被逼到絕路的時候,領家明確地向我告白了。就連上次去泡溫泉的時候,也是領家主動接近我的。我也許真的完全沒有對她表明過任何態度。


    那是因為我找不到機會──現在說不定就是我一直仰賴著這一點所造成的結果吧。


    天沼所說的話帶著沉甸甸的重量,在我心中持續回響著。我對領家到底有什麽樣的──


    「不管怎麽說,嘴上說著要『反戀愛』,自己卻變成深陷在戀愛裏的少女,小薰還真是有趣呢。覺得萌萌的。」


    天沼就這麽結束這個話題,停下腳步。


    「好,不管這個了,我們快點把今天的目的解決掉吧。就在這裏開會可以嗎?」


    天沼用非常輕鬆的語調如此說道,指向近在眼前的一棟建築。


    ……那是一間看起來不太正派的賓館。


    「不……不行,這裏不太妙吧!」


    「你在緊張什麽啊,好惡!我隻是為了不要被其他人聽到談話內容,才會選擇隔音效果好的密室而已啦。」


    「就算這麽說……還是要顧及形象啊。要是被其他人看到我們走出來怎麽辦?」


    「有什麽關係嘛,反正我們又沒有要做什麽猥褻的事。而且,我們已經是高中生了耶,不過是一兩句那種流言,就當作是一種榮耀嘛。」


    「會承受損失的人主要是你耶。」


    「我沒關係啦。這裏的優點是屬於大性欲讚會(我們)旗下,所以我可以免費使用。學長,你今天已經花了不少錢吧,希望你可以坦率地接受我的好意。」


    「唔……」


    隻要一提到錢的事,我就一句話也無法反駁了。我乖乖地接受天沼的提議,走進了這棟建築物。


    「首先應該要從互通情報開始呢。我們先來好好掌握一下彼此的狀況吧。」


    這麽說著的天沼毫無防備地坐到床上,搖晃著脫掉鞋子的雙腳。


    我坐到窗邊的椅子上,垂直對她投射視線,回答:


    「嗯,是啊。太急著展開行動也隻會搞砸。幸好反戀愛主義青年同盟社現在很難說是有什麽特別的活動成果,我們就慢慢來吧。」


    天沼聽了我的回應後點點頭,率先對我發問:


    「學長,你到底是什麽人?你是基於怎麽樣的命令體製行動的,我完全搞不懂……學長你應該知道……會長(首領)的真麵目吧。」


    為了防止謊話被拆穿,我必須慎重回答。我決定小心不要透漏太多情報,說出口的內容也以實話為主。


    「我想你也知道,我的立場和計畫的細節是機密。這一點你應該也一樣吧?我隻能說出一件事……我和那位創立大性欲讚會的人物見過麵。」


    「他是什麽樣的人?」


    「我不可能說的。隻不過,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其他人對那個女人的真麵目作出的任何猜測,全都和她沾不上邊。」


    「你說『那個女人』……她是一位女性吧?」「…………」


    我一沉默下來,天沼就笑了一下。不過這當然是我故意「不小心」泄漏出來的情報。


    「……我能說的就到此為止。再來就是你也知道的事──我也是上頭為了毀滅反戀愛主義青年同盟社所派出的間諜。」


    「原來如此……可是學長和會長有見過麵的事情好像是真的呢。雖然隻是傳言,但我從以前就時不時會聽到有人說會長可能是一位女性。嗯~這樣一來……算是有接近一點了吧。」


    天沼這麽說道,一口氣往床上仰躺下來,朝天花板伸出雙手。


    「接下來輪到我了。我也想要了解你的事。像是加入大性欲讚會的理由,還有與宮前學生會長的對立。」


    「就算你問理由我也……我從出生開始就入會了,因為父母都是會員。宮前也和我一樣,然後我們的雙親彼此有些因緣。我們的年齡不是差不多嗎?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天沼說得像是事不關己一樣,用輕鬆的語調輕描淡寫地說道。


    「這麽說來……你會入會不就和你自己的意願完全沒有關係了嗎?」


    我這麽一問,天沼就忽然坐起上半身,一臉訝異地看著我。


    「學長,到頭來意願這種東西……真的是必要的嗎?」


    「你在說什麽啊。自己想要怎麽做,說起來應該是最重要的一點吧。」


    「我隻是想要輕鬆地活下去而已。為了這個目的,可以利用父母累積起來的成果的大性欲讚會就是一個方便的道具──父母不也一樣嗎?他們會把我這個小孩的存在當成證明自身正常的證據,他們就是這樣出人頭地的。我對戀愛有什麽看法都隻是其次。」


    我感到不寒而栗。我怕的不是這些話本身,而是天沼可以稀鬆平常地說出這些話的態度。這就是她的真心話。


    她舍棄自己的意誌成為他人的道具,同時也將他人當作道具使用。藉此建立最大限度的成果,平步青雲地輕鬆過生活。


    她打算繼續這麽活下去。


    她將這種難以捉摸的內心展現在我的眼前,讓我心裏覺得愈來愈不舒服了。


    就這樣交換完各種情報之後,我和天沼離開了房間。我聽到天沼對運動的態度和背景,腦中非常地混亂。因為我雖然沒有辦法接受她的想法,卻多少可以理解她為什麽會發展出這種思想。


    我們兩人結伴從賓館的玄關走出去。


    「學長~你現在就要回家了嗎?難得的假日,我們再去玩一下嘛。欸,去電動遊樂場怎麽樣?」


    這麽說著的天沼自然地摟住我的手臂。


    「住手,不要黏著我!而且在這種地方做這種動作,被看到的話傷害太大了。」


    「有什麽關係,你又沒有女朋友。多少流傳一點緋聞,身為男人才比較有麵子嘛。」


    「我才不要什麽麵子,這根本……」


    天沼對我笑著,當我正要拚命甩開她的手時──


    啪沙,前方有聲音傳過來。聽起來像是有什麽東西掉下來了。


    我往那個方向望過去,地麵上果然掉著一個袋子。因為袋子上印著書店的名稱,所以裏麵放的應該是書吧。


    袋子後麵有一雙穿著涼鞋的腳。從大小看來,對方好像是一名女性。我往上看,發現她下半身穿著體育褲,上半身穿著皺皺的t恤並套著連帽外套。就像是要去家裏附近辦點事一樣的輕鬆裝扮。


    我的視線繼續往上移動──對方低著頭,臉色陰鬱。但我可以清楚看見她的嘴唇正在陣陣顫抖。


    ──是領家。


    不會錯的。她是反戀愛主義青年同盟社的議長,同時也是我的同學,領家薰。她穿著非常輕便的衣服,弄掉了裝著剛買的書的袋子。


    她所目擊到的,是我和天沼狀似親密地摟著彼此手臂,從賓館走出來的場麵──


    「等一下,領家,這是誤會。」


    我努力壓抑住快要沸騰的腦漿,這麽說道。


    可是領家依然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我和天沼之間絕對沒有發生那種事!」


    她隻是顫抖著肩膀,一直低著頭。


    「喂,領家,你有在聽我說嗎?」


    我一抓住她的肩膀──


    領家就啪的一聲揮開我的手,向後跳開一步。接著她抬起頭。


    她眼睛睜得老大,筆直地瞪著我。我被她的氣勢震懾住。


    一瞬間,我什麽都無法思考。


    就像是要填補這個縫隙,啪!一陣尖銳的破裂聲響起。領家的右手揮過我的眼前。


    過了一會兒,我的臉頰開始發熱,接著又馬上轉變為刺痛。


    直到我發覺自己被打了耳光,整整花了五秒鍾。


    我隻能呆滯地望著在眼前瞪著自己的領家。她用力睜大的眼睛眨了一下,一滴眼淚便滑落她的臉頰。


    004


    然後她彎下腰,粗魯地抓住自己弄掉的袋子。


    領家一個轉身,便一言不發地跑著離開現場。


    在她的身後,隻有彎腰的時候眼淚滴落到地上形成的幾個圓形痕跡虛幻地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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