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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這個帶著這個麵具的, 就是點墨人了。


    “我說怎麽找不到你們了, 原來是來了這裏。”那女子道, “也好。”


    也好什麽?


    花酌微微向前, 把衡哥兒擋在身後,衡哥兒抬眸看她目光閃過異光,花酌隻是看向那女子,開口道:“夷光?”


    那女子聽到這個名字,身子似乎是頓了一下, 目光緩緩落了過來, 幽幽幾許, 情緒幾番, 像穿過舊時一橫一豎的街道,片刻後,才緩緩道:“好久沒有聽到有人喚過這個名字了, 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去。”


    花酌心下道, 果然是她, 典故中的女主人公, 夷光。


    夷光向前走了兩步, 絳色的衣服在地上逶迤出花樣的旋兒,她緩緩道:“你知道我?你是誰?”


    花酌淡淡道:“隻是恰巧猜到, 無名小輩而已。”


    這話她似乎是隨意一問, 對於花酌的回答是什麽, 並不怎麽在意,走上圓台,手指輕輕落在那棺木上:“你們應該慶幸,你們沒有碰這個棺木。”


    聽這話,她對這棺木看得極其重要,或者說對這棺木中的人看得極為重要。隻是,這棺木中躺著的應該是典故中的男主人公尉堯。這就不太對勁了,她的目的就是複仇,這般情緒又是為何?難道不是複仇?也不對,壁畫上,她是抽了尉堯的皮扒了尉堯的骨的。


    而且,尉堯已經死了,夷光的複仇也算是了結了,現下又為什麽會在尉堯的墓中?還有那旋渦颶風、點睛麵具、中秋賜福又是怎麽回事兒?她一個人撐不起這麽大的局,這中間,被她遺漏了什麽?


    花酌不動聲色思索著,夷光視線落了過來:“不過,既然來了,那就留下來吧。”


    說話間,一揮衣袖就出了手,兩個銀絲線網朝花酌和衡哥兒飛了過去。


    連個招呼也不打,一言不合就開打。


    是伏魔網。


    花酌一手拉過衡哥兒飛身而起,一手掌心凝了水珠朝著那兩張網揮了過去,觸到水,那兩張網就消失了去。


    這伏魔網,看似厲害,不怕火也不怕刀劍,但卻是怕水,遇水即化。其實想想,也挺雞肋。


    夷光看那兩張伏魔網被花酌用水化了去,知道伏魔網對他們沒有作用,也不再浪費剩下的伏魔網,飛身而起,掌風淩厲裹挾著陰氣沉沉朝花酌襲了過去。


    花酌側身躲過這一擊,隨即將衡哥兒推至到了一個安全的區域,雙手如風與夷光正麵交鋒了起來,掌風呼呼如風,一時間空中劈裏啪啦作響。


    這還是她醒來後與人第一次打架,一時間隻覺得筋骨都舒暢了幾分,作為一個魔頭,不打架簡直說不過去。


    這妖鬼不愧為妖鬼,周身散發著一層黑氣,動作迅速狠辣,變化多端,隻是越打花酌越有幾分心驚,倒不是因為她厲害,而是這妖鬼的身手竟然有幾分熟悉,在什麽地方見過呢,她卻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隻是當下情況容不得她作多想,既能成妖鬼,實力自然不容小覷,再加上點睛麵具,更是不容小覷,她現下分心不得。


    打鬥間,花酌倒是覺得他們來對了地方。若是在外麵,那些點睛人大抵早就圍了上來,一個妖鬼本就不好對付,若是再加上那些不容小覷的點睛人,就相當棘手了,畢竟點睛人的破壞力堪稱一絕。


    夷光既然這般看重墓中之人,自然不會讓那些點睛人來這墓中的,若是這在墓中打起來,少不得要把這墓破壞了去。


    其實她對這墓挺好奇的,隻是眼下還要先製服了這妖鬼。想到這裏,花酌動作更迅速了幾分,揮掌間的力也更強了幾分,密密麻麻的動作和掌風朝著那夷光倏倏飛過去,夷光躲閃不及,被一掌擊中,吐了一口血,動作慢了幾分。就是這個空擋中,花酌一不留神,揮出的掌風沒收住,就擊到了那墓上。


    那墓上布了陣法,她這兩掌,一掌把那陣法擊碎了去,一掌擊開了那墓的棺蓋。


    夷光被這一變故激得雙目赤紅,周身的黑色又重了一層又一層,墓中的陰森之氣也越發壓人了起來。這墓中,本就是鬼的主場,這般又將其激怒了去,後果不妙。


    先前兩個人打鬥,都並未用兵器,這一變故後,隻見那妖鬼嘶吼一聲,召喚出了她的兵器。那是一把劍,那劍雖光芒大盛,周身卻透著一股邪氣和怨氣,一看就知道是極陰邪之物。


    花酌盯著那劍看了一瞬,隻覺得這劍似乎也有幾分熟悉,卻還是一時想不起究竟在什麽地方見過了。


    夷光揮出長劍,劍氣一出,周圍的空氣似乎凝了瞬間,雖然因為麵具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從那雙赤紅如血的眼眸中,也能知道,她此刻已經怒極:“你竟敢動他?!”


    花酌心道,雖然她也沒有什麽敢不敢的,但方才那下這真不是有意的。若是她有意為之,那棺木連裏麵的屍骨早就已經稀巴爛了,畢竟她連天都給搗過一個窟窿,一個小小的墓地還能難了她去?


    “我殺了你!”低低沉沉沙沙啞啞的聲音變得幾分尖利了起來,揮著長劍以雷霆之勢朝花酌刺了過去,衡哥兒正要向前,花酌有所感應,一邊對衡哥兒道了句“別過來”,一邊也揮出了兵器,是姹紫嫣紅。


    反正姹紫嫣紅已經被她召喚來了,沒有道理不使用。


    姹紫嫣紅這名字雖然聽上去幾分綺麗,看花花葉葉翩翩飛舞也甚是漂亮,可當觀賞之物來欣賞,但這東西卻在六界不少人的心頭留下了不輕的陰影,那一花一葉比刀劍還凶猛,追得人逃無可逃。


    隻見那原本溫軟綺麗的花花葉葉,一時間變幻得如晶似玉,花花取人性命,葉葉削鐵如泥,墓中一時間劈裏啪啦的都是破空之響和刀劍撞擊之聲。


    夷光在看到那姹紫嫣紅的瞬間,身形卻是猛地一頓,一時瞳孔猛縮,不可置信地道:“……是你?!”


    花酌心下想,聽這語氣應該是認出了她,難道是先前認識的?她正在記憶中飛快尋找,又聽到夷光顫聲道:“花姐姐,是你嗎?”


    花酌這邊聞言,手下的動作也頓住,破碎的信息在她腦海中串成了一個畫麵,那久遠的畫麵清晰了起來,她張了張口,不是很確定地道:“南星?”


    夷光手指動了動,抬手想揭開麵具,剛抬起手,有些訕訕地放下了,那張麵具她已經拿不下來了,那雙眼中的血色已經褪去,仔細看過去,與記憶中的那雙眼睛重合了起來,她似乎是有些小小的激動,微微仰著頭,道:“是我,花姐姐。”


    怪不得會覺得有些熟悉,原來是她,怪不得剛開始打鬥時她會覺得這女子身手幾分熟悉,怪不得在看到那把劍時,她會覺得有些熟悉了,能不熟悉嗎,當初那把劍還是她送與她的。


    多年未見,再加上她帶著那麵具,劍氣也多了幾分陰森,才一時沒有與久遠記憶中的那張臉對上。


    隻是,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花酌看著她,微微歎了一口氣:“現在我是要叫你南星呢,還是夷光?”


    她抬眸看著花酌,眸子中隱隱有水光閃過,道:“花姐姐,對不起,我……”


    花酌又是微微歎了一口氣,上前走了兩步,目光在她臉上那個點墨人麵具上頓了頓,打量她片刻,再次歎氣:“南星啊,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又是怎麽把自己弄成了這般模樣?”


    一句話問出來,南星眼睛瞬間就紅了,眼淚嘩嘩流了出來,周身的黑色也退了幹淨:“花姐姐,我……找錯人了。”


    花酌聞言,一怔。


    原來,是她報仇找錯了人。


    現下知道了她的身份,花酌也就知道了她因何而報仇。


    大約六百年前,南星生前本是深山老林修煉的一條蛇,距離飛升還差一步之遙。後來,她出山曆劫,與人間的一位書生相愛。佳人才子,紅袖添香,本是一段佳話,隻是後來那書生偶然看到她的本體,發現了她的身份,差點被嚇死了過去,被途徑的一位道士所救。那書生醒來後,就與那道士設計將她收了去。


    事情,並沒有到此結束。那書生不知從哪兒道聽途說來了一個傳言,說是吃龍骨可以長生不老。那時,南星雖然並未飛升,卻已經修煉出了龍骨。於是,那書生就把主意打在了南星的身上。最終與那道士一起,剝了南星的皮,抽了她的龍骨,將其熬製成了湯。


    想到這裏,花酌又想到壁畫上抽筋剝骨的一幕,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於南星這般複仇,她也無話可說,更沒有立場去評斷什麽。


    隻是她怎麽會認錯人?


    這不應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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