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牧遙和奚淮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協議。


    奚淮以池牧遙宗門的心法協助他修煉,修煉至築基期後破開禁製,奚淮可以離開這個洞穴,池牧遙也可將壽元再延長二百年。


    歪打正著,成了雙贏的局麵。


    在奚淮被困住的情況下,池牧遙在修煉的時候一直非常規矩,沒有半分逾越。


    他從來不會做多餘的舉動,從開始修煉,再到修煉結束,他們二人之間接觸的隻有那麽一塊地方而已。


    除了第一次他意外暈倒在奚淮懷裏外,之後都是修煉結束後趕緊爬下石床,幫奚淮清洗幹淨後,便獨自去一邊吸收靈力了。


    奚淮最開始還有些應付的心思,想著修煉過一次少一次,後來也漸漸習慣了。


    畢竟池牧遙吸收完靈力走向他了,他才能和池牧遙聊幾句,或者和池牧遙有所接觸,其他的時間他都隻能躺在石床上等待,這竟然是他這段時間裏唯一的“娛樂”。


    不知不覺間,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年,卻在這時出現了意外——奚淮又一次發狂。


    奚淮生來便瘋。


    他從出生起,體內便封印了一半虺的力量,是一種以身為祭,與神獸靈契的法子。


    靈契後,他是神獸的主人,可以號令神獸為自己所用。


    但是虺是在不情不願的情況下被奚淮的父親靈契的,就算真的靈契了依舊鎮壓不住這神獸,還有被虺反噬的可能。


    修真界皆說,卿澤宗宗主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成了神獸的奴。


    靈契之後,卿澤宗宗主的體內充斥著虺龍焰,日日折磨著他。他的確成為了修真界最令人恐懼的存在,也因此付出了極重的代價。


    無奈之下他隻能劍走偏鋒,與另外一位元嬰期天尊產下一子,傳給孩子一半的封印。父子二人一人承受一半,以至於一人頭頂隻有一根龍角,奚淮的龍角在額頭右側。


    可憐奚淮從出生起,就日日夜夜承受著百蟲同時撕咬的痛苦。又因為虺的狂性幹擾,讓他也跟著暴躁易怒,殘忍嗜殺。


    奚淮被虺龍焰折磨到一定程度後會發瘋發狂,失去神誌。


    這段時間內,他連自己的親友都不認識,沒有意識沒有理智。手中提著劍見人就殺,那幾日可以稱之為血洗山河。


    他的法衣都會被血液浸濕,走到哪裏,都會留下一串血印。


    這也是奚淮累積了那麽多仇恨,最後成為人人想要誅殺的魔的原因。


    現在的奚淮十八歲,還是卿澤宗宗主能控製的年紀,尚未發生過什麽大的屠殺事情。


    等卿澤宗宗主去世後,全部封印都到了奚淮的身上,那才是他大開殺戒之時。


    原本的奚淮,月餘就會發狂一次。


    近來被池牧遙吸走了體內很多折磨人的雜質、戾氣,已經有半年沒有發作了,這還是池牧遙第一次見到真正的發作。


    池牧遙原本在打坐調息,聽到了奚淮發狂的聲音被驚擾,強製性掐訣停止修煉,急速起身,喚道:“奚淮!”


    可惜發狂中的奚淮並沒有聽到,依舊在嘶吼,身體努力翻滾,連帶著鐵鏈也在跟著震顫。


    洞穴內的禁製反噬又出現了,將奚淮的發狂判斷為了強製破除,引發了攻擊。


    道道靈力的攻擊像是憑空抽來的皮鞭,在洞穴裏放肆地抽打,且沒有規律可循,不知道下一道會從哪個方向來,又會抽到哪裏。


    洞穴地麵開始震顫,洞壁有碎小的石塊掉落,一陣陣轟隆巨響,如雷擊鼓。


    池牧遙冒著危險到了奚淮頭頂的位置,並攏食指和中指按在奚淮頭頂,想要再次施展禁術。


    可惜這一次沒能成功,反而被奚淮震開,顯然是奚淮體內不受控製的東西意識到這不是好的功法,所以將他趕走。


    上一次發狂隻是夢魘,這一次則是真的發狂,情況不一樣。


    真正的發狂更為棘手。


    他甚至要感謝奚淮被禁製禁錮著,不然他此刻必定被奚淮所殺。


    池牧遙隻能雙手掐訣,從眉間寄出一滴血來,展開了一道屏障保護奚淮不被反噬靈力攻擊到。


    可惜他的靈力實在太過微薄,屏障不出片刻便被擊碎。


    池牧遙別無他法,手掌一撐上了石床,將自己的身體蓋在奚淮的身上幫他擋著反噬靈力的攻擊。


    一次次的攻擊抽打在身上,靈力裏帶著雷電之力,身體破損後雷電還會在傷口的位置停留片刻,持續加重疼痛。


    鮮少出宗門的池牧遙,遭遇了有生以來的最激烈的攻擊。


    就算這樣,他還是努力移動自己的身體,手臂蓋著奚淮的手臂,腿蓋著奚淮的腿,最大範圍地保護奚淮。


    兩個人第一次這般接觸,他才突然發現奚淮的身材真的很高大。


    這樣疊在奚淮的身上,胸口在一條水平線上,他需要伸直腳尖,腳尖才能到達奚淮腳踝的位置。


    臂展也是如此,他將手掌伸直,指尖才勉強碰到了奚淮的手掌。


    他們的身高原來差了這麽多?


    他此刻居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難怪那麽疼……


    “奚淮!奚淮你醒醒!”幫奚淮擋上後,池牧遙再次嚐試喚醒奚淮。


    好在這一次奚淮發狂的時間並不長,持續了一刻鍾的時間便悠悠轉醒。如果不是被池牧遙持續吸過半年,他每次發狂都會持續幾日才回神。


    奚淮睜開眼睛,漸漸察覺到了不對。


    洞穴內灰塵彌漫,吸進鼻翼裏的空氣都是渾濁的,顯然是經曆了大的波動,落石加毀壞的石壁帶來了塵埃,才會造成這樣的情況。


    他的身上有一個人,在他醒來後移動了位置,雙手撐著石床起身,似乎正看向他:“你醒了?”


    他聞到了濃鬱的血腥味,池牧遙的動作也很艱難,顯然是受了傷。


    他開口問:“我又發狂了?”


    之前嘶吼過,此刻的嗓音有些不舒服,低沉裏還帶著些啞。


    “嗯。”池牧遙回答完,動作艱難地想下石床,然而身體一晃直接摔到了石床下。


    奚淮下意識想接他,但是動作間被束縛,才重新想起自己被困著。


    奚淮不傻,此刻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在他發狂引發禁製反噬靈力攻擊的時候,池牧遙幫他擋住了攻擊。


    他又問:“你傷得很重嗎?”


    看不到,不能動,隻能聞到血腥味,什麽都做不了,這感覺真的很糟糕。


    池牧遙則是撐起身體,艱難地爬到了一邊,回答:“挺疼的。”


    聲音帶著哭腔,估計是要被疼哭了。


    池牧遙動作遲緩地將自己的門派服裝脫掉,他怕血凝結了痂會讓傷口沾在衣服上。


    接著從自己的儲物鏈子內取出藥粉,用控物術往後背撒藥,藥粉碰到傷口又是一陣疼痛。


    每一次他倒吸一口氣,一邊的奚淮都會跟著心口一顫,多少有些愧疚。


    奚淮啞著嗓子說道:“其實我的法衣有防禦性,你可以不用管我,自保即可。”


    池牧遙這才回過神來,奚淮是大門派少宗主,身上的法衣絕非凡品,情急之下他給忘了。


    “我忘了……”他想了想又問,“那為何之前的靈獸會攻擊到你?”


    “它在之前已經朝著那一個地方攻擊了幾日,才破了一個洞,之後也是朝著那個洞的位置來的。”


    “原來如此。”


    “你的門派服沒有防禦功能嗎?”奚淮再次問道。


    “有,不過低階修者的門派服裝也是低階的,畢竟我們門派沒有那麽富裕。”


    “如果以後我再發狂,你躲我法衣裏來。”


    “那豈不是很冒犯?”


    提起這個奚淮反而來氣了:“最不能冒犯的地方你冒犯了整整半年,其他無關痛癢的位置你倒是碰都不碰。最不能做的都做了,其他還有什麽不能做的?”


    “可、可我冒犯那裏,是正當理由。”


    “我許了,你就可以碰。”


    “你之前還不許呢……”


    “你!你……”奚淮突然說不出來什麽了,隻是憋悶地握住了雙拳,呼吸都有些粗重。


    以前說的話就聽,現在說的卻不聽。


    也不知道池牧遙是乖巧還是死心眼。


    池牧遙繼續安安靜靜地上藥,接著低聲說道:“之前估算的時間可能要推遲了,我恐怕得養一陣子傷,不能繼續修煉了。”


    “我的萬寶鈴被那龜縮老兒拿走了,不然還能給你一些好的藥膏,不至於這麽疼。”


    “裏麵有很多好東西吧?”


    “嗯。”


    這些日子,奚淮第一次提及自己的萬寶鈴。


    普通修者的乾坤袋隻有三十個儲物格,合歡宗弟子身上的白蝶桃花鏈也隻有百格,萬寶鈴卻有一萬個儲物格,裏麵都是品階極高的寶貝。


    丟了這個萬寶鈴奚淮也沒表現出什麽,第一次提及,隻是因為不能給池牧遙拿出好的傷藥,覺得十分懊惱。


    奚淮再次開口:“我的左耳有一個黑玉的耳釘,還有脖子上有一個黑玉的項鏈你拿去,都是防禦法寶,下次我發狂了你也能抵擋一二。”


    “等會吧,我現在不想動。”


    “還是很疼嗎?”


    “嗯……”


    奚淮此刻什麽都不能做,隻能徒勞地問:“何必替我擋著?”


    “我想著我能運功療傷,你不能,所以這傷我來受好得快。”


    奚淮聲音又弱了幾分,氣勢全無:“那、那你為何還不運功療傷?”


    “太疼了……讓我緩一緩……”


    奚淮沒再出聲,隻是呼吸都不太順暢,呼出來的氣息帶著似有似無的發顫感,也不知是不是也跟著疼了。


    池牧遙緩了一會,才開始打坐運功療傷。


    他依舊沒有穿上門派的衣服,仗著洞穴黑奚淮看不見,他也不會不好意思。


    他的打坐調息很快結束了,維持了不到四個時辰。


    太冷了。


    想來洞穴外已經入了冬,洞穴內雖然不會太過寒冷,卻也不適合他這樣的狀態打坐。


    他冷得打了一個寒顫,感受了一下身體上傷口的狀態,似乎已經好了一些了,不至於像剛才那麽狼狽,於是開始在自己的鏈子裏翻找換洗的衣服。


    穿上之後,他又從鏈子裏取出了一個被子來,走過去蓋在了奚淮的身上。


    奚淮:“……”


    你知道我的身體裏常年著火嗎?


    你對虺龍焰的溫度一無所知。


    池牧遙隻給自己剩下了一個夏季用的薄毯子,蓋上之後朝著角落走,說道:“我想睡一會,你也好好休息吧。”


    說完,簡單地收拾了一個地方,蓋著毯子躺下。


    在他的概念裏,身體不舒服了還是得睡一會,像其他修仙者那樣用打坐代替睡眠,其實並不符合他這種大徹大悟後決定養生之人的理念。


    奚淮也不打擾他,隻是覺得蓋著被子太熱,又怕讓池牧遙拿走駁了他的好意。


    過了一會,他聽到了池牧遙冷得瑟瑟發抖的聲音,還在一個勁地蜷縮身體。


    池牧遙受了傷身體虛弱,年紀還大,受不了這種寒冷的溫度。


    “喂。”奚淮叫了一聲。


    池牧遙沒醒。


    “阿九。”他又叫了一聲。


    “怎麽了?”池牧遙悠悠轉醒。


    “你睡到石床上來吧,我體內有虺龍焰,會散發一些熱度。”


    “對哦,你身體總是很熱,好幾次被你的燙到……”池牧遙捧著自己的小毯子走了過來,上了石床,又往奚淮身上蓋了一層毯子,接著掀開雙重被子,躺在了奚淮旁邊。


    躺了一會,池牧遙便被被子裏溫暖的溫度感動了,沒睜眼睛喃喃自語:“年輕小夥子就是火力壯……”


    接著又睡著了。


    奚淮格外無奈,他熱得一陣煩躁。


    正思考著晃一晃身體能不能把被子晃掉時,睡夢中的池牧遙又動了。


    池牧遙開始往他的身邊靠攏,像是本能地尋找溫暖的地方,接著將腳往他的腿下放,用他的腿蓋著自己的腳取暖。


    他有點不自在,思考著要不要躲開時,池牧遙用手指拽著他的衣襟,靠著他睡得很沉。


    他頓時一動都不敢動了。


    這熱……也不是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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