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被夜晚的黑暗所包圍的森林之中,隻有那一處地方亮的和白天一樣。


    這裏是拉古拉斯王國西南方,國境附近。在一片突然開闊出來的圓形場地裏,異國的軍隊安營紮寨,升起了無數的篝火。


    他們是五千卡維爾軍。前幾天,他們穿過了國境進入了拉古拉斯領內。因為他們已經向統治這一帶的加耶夫進行過確認,所以這不是侵略行動。


    營帳的中央,是第二部隊指揮官隆加維爾的帳篷。作為第一指揮官及總指揮官的萊桑達的帳篷,則設置在東邊的角落。


    這個配置,實際上就是在表示隆加維爾才是實質上的總指揮官。但是,萊桑達並沒有表示任何不滿,老實的順從了他。


    現在,在隆加維爾的帳篷裏,這名老將正和另一個男人待在一起。


    他是本尼迪克特。在這趟行軍中,每逢日落他就會來到隆加維爾這裏,逐一報告萊桑達的行動。


    本尼迪克特的臉上露出了膽怯之色。三天前,他給出了「有人逃走了」的報告,被隆加維爾給瞪了。前天和昨天的報告都是「正在尋找逃跑者」,接著他被隆加維爾投以了侮蔑的視線。今天也依舊是同樣的報告。


    在心裏憤慨著這種事不應該讓萊桑達去做才是嗎,本尼迪克特給出了「還在搜索中」的報告。


    「——本尼迪克特」


    隆加維爾突然,叫起了報告者的名字。今天已經五十三歲的老將,瞪向了本尼迪克特。摸著細窄臉頰上大大的鷹鉤鼻他說道。


    「你,不會是在袒護萊桑達,在搜索上麵放水了吧」


    「怎麽可能」


    本尼迪克特慌忙搖了搖頭。看著他,隆加維爾低沉的笑道。


    「開玩笑的。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但是,最遲我也希望在通過拉古拉斯之前報告能有變化」


    「屬下盡力」擦著臉上的冷汗這麽答道,本尼迪克特退了出去。


    在正在吃晚飯的士兵們之間悠然的走著,他朝著萊桑達的帳篷走去。他隱藏著內心的憤慨,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一副悠然的樣子。


    「——走狗麽」


    被人用侮蔑的說法喊著,本尼迪克特停了下來。他看著周圍,士兵們都在忙著吃飯和聊天,並沒有人看著自己。


    聽錯了吧。這麽想著,他再次走了起來。


    在萊桑達的帳篷前,有兩名騎士在站崗。


    本尼迪克特用冷淡的視線看向了他們。談跑的康拉德,和這兩人一樣,都是萊桑達自己帶過來的隨從。也就是他一手培養的騎士。


    進入帳篷裏,萊桑達正坐在鋪在地上的絨毯上,看著幾張地圖。他隻是瞥了一眼本尼迪克特。


    本尼迪克特在立場上是萊桑達的副官,所以這種冷淡的態度也說不上是失禮。但是,本尼迪克特卻覺得很火大。隔著地圖,他坐在了萊桑達的對麵。


    「總指揮官閣下。您在思考什麽呢」


    本尼迪克特的聲音裏,帶著優越感和惡意。雖然在一個人的時候他也會焦躁的歎著氣反省自己的言行,但今天因為有康拉德的事在,所以他無論如何也抑製不住感情。


    「看了就知道了吧。我在看地圖。為戰鬥做準備」


    萊桑達態度堂堂,聲音也很冷靜。這些刺激了本尼迪克特的神經。雖然有預感實際上見到他之後會失望,但本尼迪克特還是希望萊桑達能對自己謙遜一些。


    「您真的,是在備戰嗎。難道不是在想趁著晚上逃離這裏,返回王都救出心愛的夫人」


    讓萊桑達明白自己的立場,他從昂巴特那裏接到了這樣的命令。關於作為人質的哈米婭的事,本尼迪克特幾乎每天都在提。


    「本尼迪克特卿。我也是卡維爾的騎士。已經來到了這裏,是不會去想王都的事的。——那個時候,也是如此」


    忽然的,萊桑達低聲補充道。本尼迪克特皺了皺眉。


    「那個時候,是?」


    「你也知道。指的是我在名為裏斯提昂的戰場上,和帕爾米亞軍廝殺時候的事。那個時候,圖謀不軌者在王都盜取了王座」


    本尼迪克特變了臉色。從王都出發以後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麽猛烈的譴責。萊桑達表情冷靜的繼續說道。


    「現在我也經常在想。如果有我在一直牽掛王都的事,如果我有再看清楚王都的那些家夥們,是不是就能防止那個悲劇」


    「這,這些話我可不能當做沒聽到……」


    本尼迪克特勉強的擠出了這麽句話,但因為緊張和感銘,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被萊桑達那明明剛把哈米婭的事擺出來,卻還敢說這種話的態度給壓倒了。


    「不能當做沒聽到,那你想怎麽做」


    「自然是向王都報告,對您采取應有的處置。即便多少受些傷,隻要還活著人質就是有價值的」


    本尼迪克特這麽說道,但他的話中並無感情。因為他隻是把事前就已準備好的話,從嘴裏說出來而已。


    他無法傷害萊桑達。


    因為法爾謝菈,在那個叫做蓋伊瑟斯村的地方。那個率領帕爾米亞兵肆虐著戰場,給予卡維爾兵敗北和恐懼的「常勝王女」。


    那位聖劍姬,擊敗了諸多卡維爾有名的指揮官和騎士。裏斯提昂一戰,據說她也和萊桑達打的不分高低。


    遲早,要把她的存在告訴士兵們,到那個時候,士兵們會仰仗的就是萊桑達了吧。不管是自己,還是隆加維爾,都無法勝任這個工作。在打倒法爾謝菈之前,不能讓萊桑達受多餘的傷。


    不知道是不是威脅起了作用,萊桑達陷入了沉默。本尼迪克特用事務性的口吻,告訴萊桑達讓他用信賴的部下去搜索康拉德。


    「留一個人在營帳裏。隻要有一個人想要逃跑,就殺了留下來的人」


    萊桑達一臉詫異的看著本尼迪克特。


    「你想這麽做就這麽做吧。但是,如果有人逃跑了,責任就會在你身上。還是說,隆加維爾將軍會負起責任呢」


    本尼迪克特語塞了。他並不是無法反駁。隻是因為自己行為的不堪被指摘出來讓他很在意。


    用力的歎了口氣,栗色頭發的騎士站起來離開了帳篷。


    吹著夜晚的冷空氣,他回想著剛才萊桑達的話。


    ——到底要不要向隆加維爾將軍報告……。


    考慮到自己的立場,應該告訴他才是。但是,本尼迪克特在迷茫。


    在至今為止的行軍裏,他重新認識到了萊桑達能力之高。不愧是年紀輕輕便被選拔為四將的男人。在行軍中的氣氛裏,也能感覺到士兵們大多數都和本尼迪克特抱有同樣的想法。


    走狗。那真的是聽錯了嗎。


    如果士兵們聽說因為他們的失言使得萊桑達被處罰了,他們會怎麽想。


    「這次,就先算了吧」


    報告的機會要多少有多少。考慮到士兵的士氣,現在,不能讓萊桑達受多餘的傷。因為接下來還要通過他國的領地。


    在路西德他們整理好對策時,天已經亮了。


    背對著滅了火的爐灶,五人成一個輪型坐在那裏。年輕人,首先看向了法爾。


    「你會蓋伊瑟斯村去。到席艾汀為止,會派拉古拉斯人給你帶路」


    像是在說交給我一樣,羅帕辛對法爾點了點頭。想要在不習慣的土地上連夜的趕路,無論如何都需要帶路的人。


    「是要村子裏的大家去避難吧」


    法爾確認般問道。路西德點了點頭。雖然他打算盡力阻止卡維爾軍襲擊蓋伊瑟斯村,但必須要以防發生最壞的情況而做好準備。


    「然後……。幫我說服村長他們讓他們去未踏地的廢墟蓋伊瑟斯那裏」


    路西德的發言,讓在場的四人都很驚訝。康拉德也知道未踏地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那裏並不是避難的可去之處。


    但是,法爾馬上重振了心情。她相信路西德。她馬上就知道年輕人的決定並不是被衝昏了腦袋,而是有著什麽理由。


    「是將驅魔的圖案完整的保留下來把房子解體,再搬過去的那件事嗎。村長說過」


    「沒錯。我想要把整個未踏地當做防壁。沒有那些圖案的卡維爾軍,不會到未踏地去。另外,還有一件事,想讓你做」


    聽了路西德的想法的法爾很吃驚,但還是認真的「我知道了」這麽回答道。


    「我留在這裏。看看能否用卡維爾的兵把卡維爾軍給趕回去,就算不行,哪怕是半天我也會努力爭取時間」


    路西德的表情十分苦澀。他覺得,本來應該是由自己去蓋伊瑟斯村的。因為如果對村民們說「逃到未踏地去」,肯定會被大家投以非難的眼神。他這是把扮演黑臉的任務,推給了法爾。


    但是,這種陰暗的想法馬上就消失了。因為金發的劍姬,正用純粹的笑容看著路西德如此說道。


    「我會在那,等你回來的」


    「——啊啊」


    路西德感覺到,從身體內側湧出了自己也嚇了一跳的熱度。


    絕對要回去。如果可以的話,還想帶著能讓她高興的成果回去。


    這是毫無疑問的。如果是能讓這位美麗的戀人高興的成果,那也必須是會讓蓋伊瑟斯村的大家感到高興的成果。


    「兄長大人,我該怎麽做才好?」


    康絲坦斯碧瞳放光的探出了身子。


    路西德一瞬間,看上去有些猶豫。因為雖然已經決定了她的任務,但那個非常的危險。


    但是,別無他法。路西德輕輕的,把手放在了妹妹的頭上。他揉了揉她那亮紅色的頭發。接著故意裝作麵無表情的說道。


    「我要讓你向卡維爾軍投降。和康拉德一起去」


    「領命」


    妹妹並沒有苦澀的下達決定的兄長那般悲觀。康絲坦斯正確的理解了路西德話的意思,露出了微笑。


    「是要向卡維爾軍投降,見到萊桑達,就出她的夫人對吧?」


    路西德歎了口氣。他覺得自己是個不中用的兄長。如果是伯父的話,肯定不會把這種活交給母親做。


    這是,一個拳頭大的人偶從康絲坦斯的長袍內側掉了出來。他是這麽覺得,但那個人偶靈活的在地上翻滾著,跑到了路西德的膝蓋上。那是用粘土做的石隸。


    路西德俯視著石隸,為了揮除雜念搖了搖頭。伯父和母親,跟自己不一樣。一路以來,自己不也依靠了康絲坦斯很多次了嗎。


    路西德繃緊了表情後,重新看向了康絲坦斯。


    「除了你之外沒人能勝任這個任務。但是,小心一點」


    「兄長大人你平時也這麽依賴我也沒問題哦。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吧。兄長大人的有點,就是有我這個妹妹在」


    康絲坦斯挺起了胸。像是對被兄長依賴感到自豪一般。石隸也挺起了身子。


    「話說回來,萊桑達的夫人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名字是哈米婭。我最後一次見她是在一年半之前,個子要比法爾稍微矮一些吧。詳細的事你去問萊桑達吧」


    「因為萊桑達的評價可能用偏袒,所以我才想問兄長大人的啊。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我見到她的時候,覺得稍微有些陰暗,給人的感覺就是個文靜的美女吧。但是,聽說她和外表不同,相當的有行動力」


    「我很期待見到她呢」


    路西德對康拉德「拜托了」這麽低下了頭。他費了那麽大的勁掏了出來,現在卻又得回去。但是,知道卡維爾軍正確位置的隻有他。


    「哪怕拚上性命也在所不辭」康拉德用頗有騎士風的話這麽回應道。


    接著,路西德他們展開了行動。


    在士兵們大部分都已經睡下的半夜裏,有一個驚人的報告傳到了萊桑達的帳篷裏。逃跑的康拉德,悄悄的回來了。


    這麽告訴他的,是跟康拉德一樣都深受萊桑達信賴的部下。如果是被本尼迪克特那夥人發現的話,營地肯定會出現大騷動的吧。


    萊桑達告訴部下讓他先把康拉德帶到自己的帳篷裏來。


    接著來到帳篷裏的,不隻有康拉德一人。


    「王,王女殿下……」


    萊桑達發出了不像是他會有的顫抖的聲音。


    跟在康拉德後麵,康絲坦斯來到了萊桑達的麵前。她穿著康拉德的外套,用兜帽遮住了臉,才來到了著。


    康拉德退下後,帳篷裏隻剩下了康絲坦斯和萊桑達兩個人。


    「一年不見了呢,萊桑達。你很健康真是太好了」


    「王女殿下才是,能平安無事的……。看您這麽精神,比什麽都好」


    萊桑達拚命的抑製著忍不住提升的音量。然後,他馬上取回了一名騎士應有的冷靜。因為他注意到康絲坦斯的表情很認真。


    「沒必要下跪。現在是爭分奪秒的形勢」


    「屬下明白。那麽屬下便站著聽從您的吩咐」


    雖然心裏清楚,但嘴上還是會這麽說是萊桑達的秉性。康絲坦斯輕輕的笑了出來,確認著從康拉德那裏聽來的事。


    「你的妻子被監禁在王都裏是真的嗎」


    「實在慚愧」


    康絲坦斯溫柔的對一臉慚愧的萊桑達搖了搖頭。


    「隻是對手太卑鄙了。向惡人屈服可能對你來說是屈辱,但想要保護妻子的這份心意沒有什麽好慚愧的」


    萊桑達深深低下了頭。他胸口發熱,無法用言語表達。


    「話說回來,昂巴特真是淨想些自私的事啊。不止抓人質,還逼你服從他」


    「雖然很不甘心,但這是非常有效的手段。不隻對我來說」


    萊桑達咬緊了牙關。正因如此,他現在才在這裏。


    碧眸之中充滿著不會就此罷休的氣魄,康絲坦斯看著萊桑達。


    「萊桑達。如果能保障你妻子的安全的話,你願意來我們這裏嗎?」


    「這是,讓我追隨王女殿下的意思嗎」


    「不,是我的兄長哦」


    康絲坦斯即答道。萊桑達露出與其說驚訝不如說是覺得納悶的表情俯視著康絲坦斯。當然,他並不是不希望這麽做,但他不覺得這是能輕易實現的事。


    「您有什麽辦法嗎」


    「沒錯。為此,兄長才把我派到這裏來的」


    康絲坦斯簡略的說明了路西德的計劃,萊桑達再次吃了一驚。


    「你意下如何?」


    金發的騎士,並沒有馬上回答。過了兩次呼吸的時間,將路西德的想法深入腦髓的萊桑達,突然輕笑了一下。那是從王都出發以來,不,是從妻子被作為人質以來,他人都不曾看到過的爽朗的笑容。


    「真是十分有路西德殿下的風格」


    這句話,就是他會順從焦茶色頭發的年輕人的方案的意思。康絲坦斯向前半步探出了身子,對萊桑達伸出了手。


    「跟我們來吧」


    「領命」


    也是在半夜,一份驚人的報告傳到了本尼迪克特的帳篷裏。


    具體來說,就是在逃跑的康拉德悄悄的帶著王女殿下返回卡維爾軍的營地,過了一小時之後。


    「不,不好了。萊桑達卿他……!」


    跑到本尼迪克特帳篷裏的士兵,慌的在那裏大喘氣,快要上句不接下句了。


    正在睡覺被吵醒,本尼迪克特明顯一臉不快,但理解了事態不一般後,拿著旁邊的


    劍站了起來。


    「帶我過去!」


    如果說萊桑達有什麽動作,那就是為了營救妻子而逃跑了吧。


    ——如果是那樣,可別以為能簡單了事啊。


    讓幾乎所有的第一部隊士兵出動,去追捕萊桑達。當然,本尼迪克特也會去。然後,接到報告的昂巴特,會給予萊桑達的妻子處罰。進攻蓋伊瑟斯村那邊,會由隆加維爾指揮的第二部部隊繼續進行。


    ——萊桑達卿。你不想讓妻子受傷的吧。可別做些要不得的事啊。


    這麽想著,本尼迪克特來到了萊桑達的帳篷。


    接著,他因為太過吃驚瞪大了眼睛,傻杵在了原地。


    被幾處篝火照耀著,在士兵們的包圍下,旅裝姿態的萊桑達正騎在馬上。如果光是這樣還在本尼迪克特的預料範圍之內,他也不會吃驚。


    但是,萊桑達身後會有一名少女,超乎了他的想象。而且,那名少女,還是他也很熟悉的卡維爾的王女。


    「康,康絲坦斯殿下,怎麽會……?」


    本尼迪克特的聲音越來越小,變的很沙啞。他的話像是被萊桑達聽到了一樣「白銀之盾」嚴肅的點了點頭。


    「沒錯。殿下穿過了拉古拉斯境內,逃到了這座營地來,由我保護了下來」


    用能夠響徹營地一樣的嘹亮的聲音,萊桑達繼續說道。


    「現在,我必須要平安的將王女殿下帶回王都。這裏的事,就全權交給身為副官的你負責了」


    這完全是單方麵的宣言。但是,不知是不是因為萊桑達那坦蕩的談都,士兵們都呆然的看著事態的流向。


    「總,總指揮官要把士兵們丟下來,離開崗位……?」


    本尼迪克特絕非無能,但被衝擊麻痹了的思考,讓他隻能說出這句話。另一方麵,萊桑達則十分的鎮靜。


    「這是十萬火急的事。再說,副官不正是為了總指揮官有要事的時候不在而存在的嗎。把唯一繼承了先王陛下的血脈的王女殿下平安帶回王都。你難道要說有比這還重要的事嗎。還是說,你覺得能把王女殿下交給士兵們」


    本尼迪克特一瞬間回答不上來了。


    當然,他也有幾名熟知對方性格,能夠信賴的士兵。但是,如果要說能夠是把康絲坦斯交給他的人選,那人數就一下子減少了。


    如果在返回王都的途中康絲坦斯有個什麽閃失,就不單是護衛者的責任了。選出那個人的本尼迪克特,也會被處罰。即便不是死刑,也肯定不會有現在好過。


    另外,他也沒能提出既然康絲坦斯回來了,那就直接讓全軍打道回府的提案。


    可以放任蓋伊瑟斯村不管嗎。說好的要協助加耶夫的軍隊的事又該怎麽辦。這些事,不能以他的獨斷來決定。但是,也沒法扔給萊桑達。


    「很抱歉,一切都拜托你了」


    康絲坦斯向這邊迅速的低了一下頭。接著,萊桑達夾了一下馬腹。把士兵們推開,馬跑了起來。沒有一個人出手阻止他們。


    當本尼迪克特終於鎮靜下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將近三十聲數的時間了。


    在一片漆黑,月亮散發著寒冷光芒的天空下,卡維爾軍的營地一片騷然。篝火的數量一下子多了起來,在睡覺的士兵們接連醒了過來。


    隆加維爾,也是察覺到異變而醒來的人中的一個。他剛剛起身,士兵邊告知了他本尼迪克特的來訪。


    「萊桑達回王都了?」


    收到報告的隆加維爾,摸著作為他的特征的鷹鉤鼻,皺了皺眉。


    他也認為萊桑達遲早有一天會逃走。但是,他並沒想到他會帶著康絲坦斯。


    命令本尼迪克特去讓士兵們鎮靜下來,隆加維爾一個人陷入了沉思。


    「不是說,王女殿下應該在那個叫蓋伊瑟斯村的地方嗎」


    隆加維爾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名年輕人的身影。他是路西德。


    「是察覺到我們的目的了嗎。如果他就在附近的話,可能會和逃走的騎士匯合啊」


    他不覺得這會是萊桑達的主意。老將所知道的「白銀之盾」,在戰場之外的策略上,有些過於耿直。


    ——如果是路西德的主意,那王女是本尊,還是假冒的。


    「萊桑達的馬術雖然很精湛,但如果帶著一個小姑娘的話,多少會慢下來啊」


    隆加維爾喊來了兩名騎士。那兩人很快便來到了他的跟前。


    他們無論在馬術還是武藝方麵都是高手,但隆加維爾會挑他們兩個並不是因為這些。這兩個人,能默默的接受他下達的髒活。嘴也很嚴實。


    「萊桑達逃到王都去了。給我追」


    隆加維爾下達了簡短的命令。接著,又附加道。


    「他還帶著一名少女。把他們一起殺掉,毀了容埋起來」


    本來他應該下「活捉那名少女」的命令才是。但,隆加維爾並沒有那麽做。


    對手是萊桑達。雖然這兩名騎士身手相當不錯,但就算他們兩個一起上大概也很難打贏他。那麽,就不應該猶豫直接衝著少女去,讓萊桑達露出破綻。


    ——就算萬一那是真的王女也無妨。


    隆加維爾,對王家並沒有忠誠心可言。如果昂巴特聽說了這件事,起碼還是會準備一個假冒的王女的吧。那麽,剩下的就是燒掉蓋伊瑟斯村,取下路西德和法爾的首級了。如果她是真的王女,也可以把一切都化為灰燼來掩蓋事實。


    「但是,還得準備一些小手段」


    光憑這些辦法還不夠。路西德也不會隻準備了一種策略。隆加維爾叫來了一名近侍,讓他把地圖和葡萄酒拿來。


    在「白銀之劍」攤開的地圖旁邊,一邊往銀杯裏倒著葡萄酒,近侍用有些火大的聲音說道。


    「話說回來,為什麽昂巴特會對隆加維爾閣下下達這種命令呢。更加用得到閣下的力量的事明明要多少有多少」


    「不滿嗎?」


    隆加維爾露出了揶揄似的笑容。近侍露出了很困惑似的表情答道。


    「雖然通過拉古拉斯的領內可能會有些困難,但隻要穿過這裏,剩下的不就隻是燒毀一座村子了嗎。即便敵人是『常勝王女』,但我們有這麽多的兵力……」


    隆加維爾喝著葡萄酒,像是讚同一樣點了點頭。隆加維爾知道,不隻是這名近侍,幾名他所信賴的騎士也抱有相同的想法。


    「這是為了儆戒」


    沒能理解隆加維爾的話中之意,近侍歪了歪頭。隆加維爾覺得很好笑似的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膝蓋,詳細說明了起來。


    「在我們卡維爾,昂巴特篡奪了王位。而在隔壁的帕爾米亞則是那個叫克洛古斯塔的占領了王都,和走運逃掉的阿爾特蕾婭公主激戰著。席艾汀,還有眼下這個拉古拉斯發生內亂都是在那之後。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近侍思考了一會兒,但似乎還是不知道的樣子。隆加維爾繼續道。


    「在幾年前,大陸上的居民大概都是這麽想的吧。遲早,卡維爾會和帕爾米亞決一雌雄,勝利的一方會吞並諸國統一大陸」


    「我現在也這麽覺得。閣下會逐一擊破諸國的軍隊」


    近侍的表情和發言都很認真,完全沒有諂媚的樣子。正因為此,隆加維爾才把他安排在了身邊。即便擁有優秀的能力,這名老將也討厭拍馬屁的人。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回到話題吧。現在,覺得卡維爾和帕爾米亞其中一方能統一大陸的人,已經下降到半數以下了」


    「這是因為篡位使得他們覺得王國的內政不安定的緣故嗎」


    「也不能說沒有這方麵的因素」


    隆加維爾用喉嚨深處嗬嗬的笑了出來


    。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不管是在卡維爾,還是在帕爾米亞,都是應由強者來治理國家的。所以,席艾汀和拉古拉斯才會發生紛爭。再加上,路西德建立了新國家。這也很讓人吃驚。擁有想法和力量的人,連那種事都辦得到,現在很多人都知道了這點。是叫什麽來著,最近,在我國東邊建立的……」


    「您是指威爾克德嗎」


    「就是它。那個自詡的王國,不也是誕生在這片混沌之中的產物嗎」


    對卡維爾王國來說,這種新興勢力是很麻煩的存在。但是,要發兵的話就得花錢。可能的話他們向讓別的國家來處理。


    當然,這種事不隻是卡維爾,拉古拉斯和格裏斯托爾迪也會這麽想,現狀就是這三個在就對應威爾克德的事情上互相推脫。


    「所以,昂巴特才想要把路西德,還有那個蓋伊瑟斯村給粉碎掉。這樣一來威爾克德,還有對昂巴特抱有叛變之意的家夥可能也會老實下來」


    「原來是這樣啊」


    側近理解了似的用力吐了口氣。接著,他像是又覺得奇怪似的問道。


    「但是,感覺閣下很樂在其中的樣子呢」


    「當然了」


    隆加維爾麵露無畏的笑容即答道。他所追求的就是戰爭。無論和擁有大軍的強敵交鋒,還是蹂躪兵力雖少卻善用智謀的敵人,他都很熱衷。


    「隻要敵人不消失,這個世界上的戰爭就會持續下去。這不是好事嗎」


    這麽說著,隆加維爾喝起了葡萄酒。


    翌日早上,隆加維爾從本尼迪克特那裏,收到了萊桑達培養的十名騎士一起逃跑的報告。(a:看到這一句不知為何我突然笑了出來)


    離開營地後,已經過了一天。萊桑達和康絲坦斯不分晝夜,急忙趕著路。雖然萊桑達已經習慣了強行軍,但他顧忌到了康絲坦斯。作為一國王女的她,長時間坐在馬上是不是會累。


    但是,他想錯了。康絲坦斯的麵色絲毫不失爽朗,在下馬休息的時候,還問了他很多事。


    「現在的王都是什麽樣子呀?」


    萊桑達不知該如何回答,接著老實的告訴了她。


    「和以前一樣繁榮。民眾也沒有非難昂巴特的樣子」


    「昂巴特的話,是能做到這種事呢。畢竟他是宰相」


    並沒有特別生氣的樣子,康絲坦斯如此表達著感想。


    「陛下和王妃情況如何呢」


    在提出這個問題時,康絲坦斯的聲音倒是有些不安。


    「雖然我並沒有謁見過他們,不過據謁見過的人所說二位似乎很健康」


    「是嗎。昂巴特應該也不會對陛下做什麽,那就可以先放著不管了」


    康絲坦斯冷淡的說道。對著用擔心的視線看過來的萊桑達,康絲坦斯別過臉繼續說道。


    「我並不是很喜歡母親大人。討厭兄長大人的話別管他就行了,她卻還硬要去故意譏誚他……」


    「康絲坦斯大人,真的很喜歡路西德殿下呢」


    萊桑達試圖通過這些話,多少修正一下康絲坦斯的自覺。康絲坦斯稍微歪著頭看向了萊桑達。她輕輕笑了出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我是真的不喜歡母親大人喲,萊桑達。母親大人隻會疼愛兄長他們」


    康絲坦斯所說的兄長,是她那早已亡故的兩名兄長。


    「年上的兄長稱呼我為政治道具,年下的兄長又對我不是敲就是掐。可是,母親大人卻從不責備他們。兄長們去世的時候,我反而覺得安心。但是,如果兄長大人死掉的話,我可能會哭出來呢」


    萊桑達表情複雜的聽著王女的話。一年前,康絲坦斯會選擇路西德就是因為這樣的背景。然後,剛才她的那句「放著不管」的意思,金發騎士也正確的理解了。就是說即便進入王都,也不打算理會他們的意思。


    康絲坦斯很幹脆的改變了話題。


    「不過話說誰來,既然王都那麽安定,士兵和騎士應該也都向昂巴特宣誓忠誠了吧。那你打算怎麽救出哈米婭」


    萊桑達先沉默了一會兒,接著難以啟齒的答道。


    「老實說,我還什麽辦法都沒想」


    「那麽,在到達王都之前想一想吧」


    並沒有責備萊桑達,康絲坦斯如此說道。言畢她還輕輕的笑了出來。


    「如果是兄長大人,肯定會這麽說的。雖然是個麵相凶煞頭腦又笨讓人頭疼的兄長大人,但在非常事態時他還是很努力的」


    他們注意到有兩個追兵,是在太陽下山卻仍舊在策馬趕路的時候。


    「——殿下。後麵有兩個人在追我們」


    能知道是兩人,是因為追兵毫無隱藏馬蹄聲的意思。


    雖說太陽已下山,但周圍是廣闊的草原,隻零零散散的長著幾棵樹。那些樹也因為時值半秋葉子都掉光了,沒辦法用來藏身。


    ——隻是急使嗎,還是說刺客。


    為了得到康絲坦斯,他覺得隆加維爾有可能會放出刺客。


    萊桑達勒住了馬。這是考慮到和自己不同,敵人的馬可能已經換過好幾次了。比起就這麽繼續逃下去,等馬跑不動了再被他們逼入窘境,還不如趁還有餘裕的時候迎擊他們。


    「康絲坦斯請躲到馬的後麵去」


    「我知道了。拜托你了,萊桑達」


    讓馬來到有些偏離大路的地方,把康絲坦斯偷偷的藏了起來。


    萊桑達右手緊握著槍,站在大路的正中央盯著前方的黑暗。


    忽然的,馬蹄聲變成了一道。是兩人中的一人停下了馬。接著,黑暗中出現了一道紅光。


    ——準備了火把嗎。


    伴隨著一道馬蹄聲,亮光朝著這邊接近了過來。沒過一會兒,黑暗被驅散他看到了光的正體。那個人體格壯碩,身上穿著各處都用鐵片加強的革鎧。他右手拿著火把,馬鞍上捆著槍。


    雖然不知道名字,但臉萊桑達有印象。他是隆加維爾的部下。


    「聽到了馬蹄聲所以把馬停下了麽」


    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萊桑達對那名騎士說道。


    「隆加維爾卿有什麽話要傳達嗎?」


    「正是」那名騎士簡單的回答完後下了馬。把火把換到左手,他拿起了槍。


    「康絲坦斯王女殿下在何處?」


    在黑暗的幫助下,他似乎並沒有察覺到躲在馬後麵的康絲坦斯。騎士邊環視著周圍向萊桑達如此問道。


    「因為長時間騎馬的關係。殿下正在樹蔭下歇息」


    「原來如此。話說回來,這是隆加維爾閣下的傳話」


    騎士用漫不經心的步伐縮短了和萊桑達的距離。


    「——死在這吧」


    刺出的一記銳利的槍擊,被萊桑達用手裏的槍給彈開了。他沒有離開原地,實在警戒對方的飛行道具。


    ——這個男人是誘餌。


    比他還要早停下了馬,潛入黑暗中的另一人。萊桑達覺得,那個人應該帶著飛行道具。眼前的騎士會特意拿出點著火的火把,也是為了告知同伴萊桑達的位置。


    騎士邊接連的揮出槍擊,邊左右的移動著。萊桑達雖然一直在防禦對方的攻擊,但也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在自己的身體暴露出來的瞬間,大概就會有箭或者之類的東西飛過來吧。他並沒能立馬想出拿這名騎士當盾牌之外的方法。


    ——問題,就是那個拿著飛行道具的敵人能改變位置。


    隻要那名敵人繞到右邊或者左邊,再借助火把的照明就能狙擊萊桑達。在變成那樣之前,必須要想辦法。


    萊桑達依舊照之前一樣,彈開了騎士刺出的槍擊。


    但是


    ,他並沒有就此停下動作,又將槍橫掃了出去,把對方手裏的火把給擊落了。萊桑達用槍尖挑了一下掉在地上的火把讓它滾到了遠處。


    二人的周圍被黑暗所包圍。


    在變暗的瞬間,萊桑達覺得,對手笑了。


    下個瞬間,伴隨著風被撕裂的聲音,萊桑達的左臂傳來了燒傷一樣的痛楚。他被對手的槍尖給掠到了。


    預想不到的痛楚讓萊桑達皺緊了臉,向後退了兩,三步,但腦海中閃過了某個疑念,接著他猛的撲倒在地。


    剛才萊桑達還站著的地方,被槍貫穿了。如果萊桑達的動作再遲一會兒,現在槍貫穿的就應該是他的腹部了吧。


    ——能夜視嗎,這家夥。


    緊張化作了冷汗,在萊桑達的脖子上滑落。


    如果繼續這麽在黑暗裏待著很危險,但保持撲在地麵的姿勢去拿火把也很危險。


    「——於八導之門所現,遵從吾之意誌」


    就在這時,他從馬的後麵聽到了嘹亮的咒文詠唱聲。


    不隻是萊桑達,騎士也很吃驚。騎士不禁向馬的方向邁步,但萊桑達並沒有聽漏他的腳步聲。他瞄準對手的腳,壓低槍由左至右橫掃了出去。緊接著沉悶的手感後傳來了一聲簡短的呻吟,騎士打了個趔趄。


    接著,康絲坦斯的魔術完成,她從馬的後麵放出了小孩子的拳頭一般大的火球。火球描繪出拋物線,直擊了遠處的火把。細小的火焰化作火柱扶搖而上,通紅的照亮了周圍。萊桑達正確的掌握了騎士的位置。


    萊桑達刺出的槍,貫穿了騎士的喉頭。那是連讓對手架好武器的空檔都不給的迅速,銳利,又無情的一擊。


    萊桑達迅速的將槍抽回,在地麵翻滾著。過了一個呼吸的間隔,有什麽從黑暗深處飛了過來。那個東西貫穿了空無一物的空間消失在了黑暗裏。雖然萊桑達沒有看清楚,但以他以往的經驗和聲音來看,能推測出來。


    ——大概是弩箭。


    那是弩弓所使用的箭。它擁有能夠貫穿鐵製鎧甲的威力,正麵吃下的話就會血肉橫飛,骨頭碎裂。萊桑達在思考該怎麽辦,但在想辦法對付遠處的敵人之前他還有事要做。確認剛才打倒的騎士完全斷氣之後,他慎重的走向了馬,小聲喊著康絲坦斯。


    「殿下,您沒事嗎」


    「嗯。抱歉剛才嚇到你了」


    「不,您幫大忙了。非常感謝」


    的確,如果康絲坦斯沒有用咒文的詠唱和魔術吸引敵人的注意,這場戰鬥肯定會被拖的更長。萊桑達無論是作為一名騎士還是在過去的記憶中,都認為她是應該被保護的存在,但那可能並不正確。


    「敵人還有一名嗎?」


    「是的。隻是,對手應該拿著類似弩弓的飛行道具,應該無法輕易接近他。所以,我決定去引誘敵人。非常抱歉這可能會讓殿下暴露在危險之中」


    「你不用在意,萊桑達」


    康絲坦斯的聲音,帶著戰意和緊張有些微微的高亢。


    「讓他嚐嚐我們的厲害」


    金發騎士把自己的計劃說出來後,便離開了康絲坦斯。


    萊桑達先用土,熄滅了地上的火把。


    然後他坐上了他們的馬,抓住了敵人的馬的韁繩。康絲坦斯並沒有上馬,而是蜷縮著身體躲在黑暗中。


    萊桑達騎馬跑了起來。他拉著韁繩讓敵人的馬也一起並駕前進。


    ——這樣一來,馬蹄聲就有兩道。對方應該會覺得是兩個人在騎馬。


    沒過一會兒,萊桑達從後麵聽到了馬蹄的聲音。


    另一名敵人追過來了。萊桑達靈巧的調轉馬頭,折回了大路。


    月亮和星星的光芒,朦朧的照亮了敵人的輪廓。


    萊昂大勒住了馬。接著架好了槍。另一方麵,敵人則沒有勒馬的意思。他應該也剛才打倒的騎士一樣,擁有夜視的能力。


    下一個瞬間,敵人的背後出現了火焰。火焰一瞬間變成了拳頭大小的火球,在黑暗之中拖出一條紅色的尾巴襲向了敵人。當敵人注意到火球時,為時已晚。


    左肩被火球砸到,敵人落下了馬。萊桑達迅速的下到了地麵,朝敵人跑了過去。他挑飛了對手手裏的槍,將自己的槍伸了過去。


    「姑且,先問你一句。是誰指使你的」


    萊桑達用冷淡的聲音問道。敵人隻是來回喘著氣,並沒有回答。在黑暗之中,敵人隻有雙眼放著白光抬頭看著萊桑達。


    萊桑達並沒有繼續多說,貫穿了他的喉嚨。他並沒有在這浪費時間的餘裕。因為來追自己的,可能不止是他們兩個。最重要的是,他已經下定決心比起自己更要保護好康絲坦斯。


    他確認著敵人是否停下了動作。就在這時康絲坦斯走了過來。


    「結束了嗎?」


    「非常抱歉。沒能問出他們的來曆」


    萊桑達向康絲坦斯謝罪道。在黑暗之中,康絲坦斯搖了搖頭。


    「你沒必要道歉。你幹的很好。而且,既然是衝著我來的,那即便對他們嚴刑拷打,大概也不會招吧」


    康絲坦斯和兄長路西德不同,仍是卡維爾的王女。隆加維爾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白銀之劍」想要偷偷的殺掉康絲坦斯。


    康絲坦斯身體輕輕顫抖了起來。她重新感受到了,兄長不在身邊的不安。萊桑達用擔心的視線看向了她。


    「夜風很冷呢」


    亮紅色頭發的王女這麽說著笑了出來。


    二人再次騎上了馬,牽著兩匹馬在大路上跑了起來。這樣一來,他們就能讓馬邊休息邊前進了。這應該能加快他們之前預定的行程吧。


    在康絲坦斯和萊桑達一起朝望都繼續前進的時候,路西德和羅帕辛一起騎著馬,沿著大路北上。


    二人的目標是叫做戴亞爾的鎮子。那是加耶夫所統治的薩奇阿姆的中心城市,領主的宅邸就坐落在那裏。


    「你是說要讓加耶夫的士兵打起來嗎」


    在為了讓馬休息而放緩腳步的時候,羅帕辛懷疑的問道。


    「能辦得到嗎?」


    「啊啊,能辦到」


    已不再用禮貌的口吻,路西德自信滿滿的答道。接著又苦著臉答道。


    「隻是,如果能見到他的話」


    讓路西德難辦的就是這點。年輕人並沒有去見加耶夫的手段。


    那可是會把向他直接上訴的人給砍了的男人。應該沒辦法拜托羅帕辛做中介吧。


    路西德把這些事老實告訴了他,接著向黑發的拉古拉斯人問道。


    「你有沒有熟人。能讓見到加耶夫的那種」


    羅帕辛沒有回答。在黑發的後麵他似乎陷入了思考一樣沉默著。路西德也在默默的等著他的回答。事實上他隻能依靠羅帕辛了。如果現在才去找方法,那卡維爾軍就會穿過拉古拉斯了。


    「有一個,人選」


    在左右被森林夾住的大路上,羅帕辛勒住了馬。雖然覺得他的態度很奇怪,路西德還是照著他停了下來。羅帕辛下了馬,背對著路西德看著森林。


    「請讓我,確認一件事。你打算,為了私利而利用拉古拉斯的百姓嗎」


    二人之間,一瞬間變得沉默起來。從馬上下來的路西德,用生硬的表情答道。


    「會吧」


    「那麽,我就不能接受你的提案」


    說話的同時,羅帕辛拔出了劍。他轉身砍向了路西德。


    金屬音響起。路西德勉強,彈開了這突如其來的斬擊。


    羅帕辛嚴肅的看著路西德。


    「很抱歉,你就死在這裏吧」


    鈍色的刀刃,反射著陽光在閃耀著。路西德貫徹防禦,抵


    擋著接連襲來的斬擊。這種情況下,他隻會被削減體力,敗北隻是時間問題。


    「作為一個舍棄國家的人我知道這麽說很可笑,但我也是拉古拉斯的百姓。我無法讚同你的想法」


    「等一下!好好談談……」


    路西德想要解釋,但羅帕辛的每一擊力道都十分的大,十分的沉重。


    終於,劍從路西德的手裏飛了出去。順勢,年輕人也倒在了地上。他呼吸急促,累到沒法馬上站起來。


    羅帕辛帶著殘酷的表情,站在了年輕人的旁邊。路西德想用右手拔出插在腰帶上的魔銃,但又打消了主意。因為他感覺羅帕辛的表情上有著些微感情的波動。如果這是錯覺的話,路西德就會被爆頭致死吧。


    「你不想讓我見的話,我也沒辦法見到他吧」


    胸口劇烈的起伏著,路西德說道。事實上,他並不知道羅帕辛為什麽會砍過來。路西德也不覺得他是被憤怒衝昏了頭腦。


    「我覺得,你能辦得到」


    羅帕辛淡淡的說道。無法揣測這句話的意思,路西德皺緊了眉頭。


    「我覺得即便我不幫你,你也能用某種方法見到加耶夫,成功說服他。如果不在這殺掉你,肯定會變成那樣」


    路西德呆然的仰視著羅帕辛。年輕人因為過高的評價要被殺掉了。他反到是想大喊如果有那種方法的話就告訴他。


    「殺了我之後,你打算怎麽辦?」


    不帶有感情似的,路西德用壓抑的聲音問道。比起加耶夫,年輕人必須要先說服眼前的羅帕辛才行。


    「忘了蓋伊瑟斯村的事,尋找新的移居地」


    羅帕辛的回答,讓路西德抱有了一絲希望。必須要慎重的選擇言詞。隻要他一來勁舉起劍,一切就完了。


    ——這不隻關乎到我的性命。


    根本不知道之後蓋伊瑟斯村。法爾。村民們和普羅蒂斯,耶馬爾。還有康絲坦斯他們會怎麽樣。他並沒有在這裏被殺掉的餘裕。


    「是啊。然後,得到卡維爾軍協助的加耶夫,就如虎添翼了」


    羅帕辛露出了苦澀的表情。長久以來飽受加耶夫折磨的他們,應該很容易想象那樣的未來會是什麽樣的。路西德繼續道。


    「還有一點,也有這種可能性。——燒毀蓋伊瑟斯村之後,卡維爾軍會在這片土地上肆虐」


    羅帕辛的臉上閃過了驚訝之色。


    「你在說什……」


    「隆加維爾就是那種人。萊桑達不是就是了」


    像是事不關己一樣,路西德說道。他這不是在胡說。年輕人認為,如果是隆加維爾的話大概就會那麽做。


    「如果那麽做的話,別說卡維爾軍會失去介入拉古拉斯紛爭的借口了,他們還會變成整個拉古拉斯的敵人啊」


    「不會的」路西德強有力的否定道。


    「是叫阿列克謝吧,因為有那個家夥在支持卡維爾軍」


    這次,羅帕辛終於愕然的呆站在了那裏。他放下了手裏的劍,但路西德繼續維持躺在地上的姿勢說道。


    「你也從威爾克德那二人組那裏聽說了吧?卡維爾軍和阿列克謝進行了接觸。也就是說,就是這麽回事。覺得卡維爾軍是自己人而大意的加耶夫,是最容易被幹掉的」


    羅帕辛再次,將劍尖指向了路西德的臉。


    「並沒有卡維爾軍和阿列克謝,做出了那種密約的證據吧」


    「的確沒有。但我知道隆加維爾的秉性。他不單會說謊。那個陰險的臭老頭,應該會做好不管是加耶夫還是阿列克謝都能撂倒的準備。根據情況,說不定在你們去想新移居地的期間他們就會被幹掉」


    是不是有點誇張了,路西德這麽覺得。但是,隆加維爾大概就會那麽做。


    「那你說該怎麽辦」


    羅帕辛顫抖著劍尖。他的聲音,也有些許的顫抖。


    「我說過了吧。趁現在去打擊卡維爾軍」


    路西德平靜的斷言道。他將視線從劍和羅帕辛的身上移開看向了天空。夾雜在森林之間的天空,清澈又透明。


    「去鑽那些大意了的家夥們的空子。如果能削掉他們三成的兵力,他們應該就會放棄撤軍了。而能夠做到那種事的,隻有現在」


    羅帕辛把劍尖,指向了路西德的鼻尖。年輕人吞了口唾沫。不行嗎。自己的臉就會這麽被貫穿死掉嗎。


    但是,羅帕辛卻反手一轉,將劍收了回去。他伸出了手。


    「我就相信你吧」


    路西德,緊緊的握住了那隻手。


    戴亞爾給路西德的印象,是要比戈斯卡塔大上兩號的大城鎮。


    這裏與其說是充滿活力,不如說很慌亂。和進入拉古拉斯後,一路上路過的村鎮比起來,這裏要混亂上不少。


    「畢竟這裏是加耶夫的根據地呢。軍隊和巨獸都在這裏」


    羅帕辛這麽耳語道。他穿著外套,深深的戴著兜帽。


    「這麽說,加耶夫還養著巨獸嗎」


    「是的。而且還有兩頭」


    羅帕辛像是知道路的樣子,筆直的走了起來。路西德慌忙跟了上去。


    若無其事的環視著鎮子,他看到了武裝的士兵。他們一副革鎧加短槍,短劍的裝束。那與其說和卡維爾兵的裝備一樣,不如說是在模仿他們。


    「看來加耶夫沒有完全放下警戒心啊」


    他希望如此。


    終於,他們看到了加耶夫的宅邸。讓路西德吃驚的是,在宅邸的旁邊,有座巨大的像是馬廄的建築物。


    「那就是馬廄喲」


    是注意到路西德的視線了吧,羅帕辛輕輕笑道。


    「不過,是給巨獸用的」


    這句話,讓路西德想起了剛來到這個國家就看到的那頭巨獸的身姿。的確,要讓那種大小的生物休息,是需要相應的建築的。


    來到宅邸前路西德才注意到,圍在宅邸和馬廄周圍的牆壁,在設計上下了功夫。馬廄附近的牆壁上,設置著用鐵製柵欄做的門。從宅邸那裏直行穿過門的話,就算是過城門一樣。


    「那是為巨獸設置的門嗎」


    「同時也是為巨獸運送糧食的門。因為塊頭很大,所以它們食量也很大」


    路西德吃驚的看著羅帕辛。


    「你知道的挺詳細啊」


    「以前,也在這裏待過一陣子」


    羅帕辛的腔調感覺像是很懷念的樣子,但他的表情卻形成對照般很苦澀。


    讓路西德在這等著,羅帕辛去和站在宅邸前麵的門衛搭話。在他們聊了一會兒後,他轉向這邊對路西德招了招手。


    「讓我們去客房等。我們走吧」


    二人穿過了大門,在庭院裏朝著宅邸走著。庭院裏都是裸露在外的土色地麵,隻能在細心打理的花壇中看到綠色的草。剩下還算顯眼的就是石像和噴泉了。眺望著這些景色,路西德向羅帕辛問道。


    「是嗎。你以前,是加耶夫的騎士啊」


    他想起了法爾說過他習慣騎馬的事。能夠壓倒自己的劍技。不用事前打招呼,就能到領主的客房去的立場。


    把這些綜合起來考慮,隻能得出這麽個答案。


    羅帕辛用親切的表情看著路西德。他像是肯定一樣點了點頭。


    他們來到的客房裏並沒有家具,但設有暖爐,裏麵生著火。


    坐在椅子上,羅帕辛談起了自己的經曆。


    「我以前的名字是伊萬。旅行藝人和傭兵都是說的謊,就如你推測的一樣,我作為一名騎士追隨著加耶夫」


    「那我該怎麽稱呼你?」


    年輕人暫且,隻問了這個問題。「羅帕辛就好了」黑發的拉古拉斯人答


    道。


    羅帕辛在戰場上的勇敢和強大,被加耶夫的父親認可,成為了騎士。


    他成為騎士不久,加耶夫的父親便亡故,加耶夫繼承了家業。


    「關於加耶夫暴政的事,都和我跟你們說的一樣」


    羅帕辛比他的同僚們,向加耶夫進言的次數更多。雖然在他的話不被聽進去這點上和同僚們一樣,但羅帕辛並沒有被斬首,或者流放。加耶夫也認同羅帕辛作為一名戰士的本領。


    作為騎士侍奉加耶夫的那段時光,對羅帕辛來說隻是不斷的在加深他的空虛和痛苦而已。


    不管說什麽加耶夫都聽不進去。就算要處罰作亂的士兵,但因為加耶夫會饒過他們,所以就隻能當場處理一下。即便他退治了山賊野獸,人們的日子也不好過。他被主子疏遠,被同僚嫉妒,被部下憎恨。


    接著某一日,終於出現了決定性的龜裂。


    羅帕辛,斬殺了毫無理由就痛毆領民的加耶夫的部下。


    這激怒了加耶夫,對羅帕辛進行了處刑。


    「他們不讓我拿武器跟水和食物,把我扔到了森林的深處。因為據說那麽做無人能夠生還」


    森林裏的野獸們知道,人類這種生物隻有在他們拿著武器的時候才會很難對付。羅帕辛隻能先生起火,把它們作為武器。


    日落之後,體力被夜晚寒冷的空氣剝奪,他知道野獸們都在黑暗深處窺伺著這邊。還必須要警戒山賊。因為森林裏有熊,所以就算爬上樹也不能很放心。然後,如果持續睡眠不足的話判斷力就會變得遲鈍。


    羅帕辛早早的便發現了河流,沿著河邊走了起來,但在第三天他便開始承受起饑餓和寒冷的折磨。盡管如此他依舊在走著,在他終於力竭倒下的時候,被來到森林裏的特馬那克村的人給撿了回去。


    「我因為害怕,所以撒了謊」


    如果知道自己是加耶夫的騎士,肯定會被趕出村子,羅帕辛有這種確信。雖然羅帕辛已經盡了他的最大努力,但結果依舊沒有成效。而在被虐待的領民們看來,加耶夫的部下全都是一丘之貉。


    「我裝作是觸怒了加耶夫而被扔到森林裏的旅人羅帕辛,在村子裏受了他們一段時間照顧。我一點一點的幫助他們做照顧家畜之類的工作,最後得到了他們的信賴。沒錯,能被人信賴,真的很讓我開心」


    「然後,就那麽直至今日嗎」


    路西德以這句話作為總結,羅帕辛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門被打開,加耶夫招呼都不打的走了進來。


    據羅帕辛所說,加耶夫今年四十二歲。身材雖然矮小卻很強壯,臉也不賴。穿著絹服的樣子,也要比路西德氣派上許多。


    「好久不見了,伊萬」


    加耶夫對羅帕辛這麽說著,在二人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他轉動視線瞪向了路西德。


    「你們似乎帶來了對老夫有利的事啊」


    他的視線,重新轉向了羅帕辛。加耶夫露出了嗜虐性的笑容。


    「就告訴你們,為何老夫會見你們吧。是為了如果覺得你們的事對老夫無益可言,就把你們兩個一塊扔到森林深處去。第一次你是似乎生還了,第二次又如何呢」


    「在追隨加耶夫大人的時候,我向加耶夫大人提出過有益的意見。今天,我會拜訪這裏也是托它們的福」


    羅帕辛承受著加耶夫的視線,淡淡的答道。加耶夫用鼻子哼笑了一聲。


    路西德把自己關於卡維爾軍目的的想法,說了出來。他們會在加耶夫的大意的時候襲擊他。


    「這就是有益的意見嗎」


    就像是在說無聊一樣,加耶夫打算從椅子上站起來。路西德立馬繼續說道。(a:這裏有個bug,剛才說加耶夫坐在他倆對麵沙發上,現在又說從椅子上站起來…原文如此並不是我看錯了)


    「那麽,請您去調查一下又如何呢」


    「去問阿裏克謝,有沒有卡維爾軍的使者來訪嗎?」


    「不,要詢問的對象應該是你們雙方都認識的人。畢竟如果問阿列克謝,他肯定會隱瞞自己見過卡維爾軍的使者的事」


    加耶夫眯起眼睛陷入了思考。這時,路西德確信了勝利。


    「你們倆個,在這裏住一天吧」


    這麽說完,加耶夫離開了客房。路西德和羅帕辛對視了一下。


    在這一天內,加耶夫肯定打算快馬加鞭抓緊去調查的吧。卡維爾軍已經進軍到薩奇阿姆領內了。如果等他們過去了,那就已經晚了。


    第二天,加耶夫在過午時分來到了客房說道。


    「這幾天,老夫就打算進攻卡維爾軍。伊萬,你也來參加。給你一百名步兵。用新的戰功來抵償你過去的罪過吧」


    這個男人總是自說自話。原來如此,路西德在心裏歎息道。


    ——這下還得麻煩羅帕辛啊。


    「加耶夫大人。這位年輕人——」


    羅帕辛用手示意向了路西德。


    「他很了解卡維爾軍的動向。請務必,聽取一下他的意見」


    「說來聽聽」


    加耶夫老實到讓人吃驚的點了點頭,看向了路西德。年輕人當場呆住,沒能馬上反應過來。路西德了解了加耶夫那好戰的秉性。大概隻要是和戰爭有關的事,他多少是能聽進去些人話的吧。


    路西德讓他準備了地圖,詳細詢問了卡維爾軍在哪條路上行軍,以及他們的隊列相關的事。接著知道了卡維爾軍是由本尼迪克特率領的第一部隊為前衛,隆加維爾率領的第二部隊為後衛的配置。


    路西德指向了地圖上的第一部隊。


    「先從他下手吧。隻有步兵容易對付是一方麵。而且隻要攻擊前衛,後衛就會變得進退兩難。隻要被我們攻擊的前衛敗退,後衛就會變得混亂」


    路西德真正的想法,是避開和隆加維爾戰鬥。但他不能對好戰的加耶夫說出來。接著又列舉出幾個理由後,加耶夫認可了他的意見,像是覺得很敬佩一樣。


    「不愧是『卡維爾的智將』啊。戰場仗打完後,要不要來老夫這裏」


    路西德驚訝到了極點。因為他知道加耶夫並不是在開玩笑,而是認真的。


    「等到戰鬥結束後,我們再從長計議吧」


    在戰鬥結束之前,都不能壞了他的心情。所以,路西德這麽答道。


    卡維爾王國的王都雷瑟提,擁有兩層城牆,東邊是河流,西邊是險峻的群山。東邊的河雖然沒有架橋,但那裏有數十搜由王都管理的渡船,所以對人員來往並無大礙。西邊的群山,也在王宮的管理之下。從王都向南北延伸的大路,沒多遠就分成了好幾條岔路,向東或者西邊延伸著。


    「如果是在雷瑟提都弄不到的東西,那不管在哪個國家的都市都弄不到它」


    卡維爾的商人們,如此驕傲的說道。當然,這也並非豪言壯語。卡維爾確確實實是在七個王國之中數一數二的大國,雷瑟提的市場規模,也要比其他國家的王都大。


    不隻是鄰國帕爾米亞和席艾汀,拉古拉斯以及格裏斯托爾迪的人,連遠方的艾爾德姆和歐斯瓦特的人也會來到這裏。這裏還有幻棲民。


    康絲坦斯和萊桑達,成功的潛入了王都。從他們離開卡維爾的軍營,已經過了六天。太陽現在正掛在天空的正中央。


    萊桑達作為騎士擔任王宮和城牆的警備工作,在鬧市裏巡邏的次數數不勝數。康絲坦斯也隱瞞身份和兄長來到過大街。這兩人都知道一些避開警備士兵的眼線偷偷潛入的方法。


    「和一年前沒什麽變化呢」


    從深深蓋著的兜帽裏看著王都繁華的樣子,康絲坦斯說道。


    她和萊桑達都穿著外套,深


    深地蓋著兜帽,臉上纏著繃帶。這是為了即便脫下兜帽,他們也不會被馬上認出來。


    康絲坦斯和萊桑達,在這座王都裏都是名人。很多人都知道他們的長相。不管再怎麽用心都談不上過分。順帶一提,萊桑達的白銀鎧甲和馬,都藏在了王都外麵。


    身著旅人裝在街上走著,二人對話道。


    「問題有兩處。哈米婭在王宮的什麽地方,以及如何潛進去,呢」


    王宮,位於王都的東側。那裏雖然沒有牆壁圍著,但要想進入王宮,必須得穿過幾乎沒有遮蔽物的廣闊的前庭。而且,前庭那裏當人也有放哨的士兵。另外還有每過一段時間就會來巡邏的士兵。


    若無其事的走著,二人觀察著城門,以及士兵值班室附近的那條延伸向王宮的大街的情況。來萊桑達看來,這裏並沒什麽變化,也不像是發生了什麽事件的樣子。在街上來往的商人們的對話裏,也沒出現萊桑達逃跑了之類的字樣。果然,還沒傳到這邊。


    「潛入王宮的方法,我會想辦法。你對哈米婭在王宮的什麽地方有頭緒嗎?」


    「我也不知道,但在王宮裏有幾名朋友。應該可以問他們」


    雖然萊桑達並不喜歡這種想法,但由於昂巴特的命令而將四將的妻子關押在了某處,這不可能不成為他們的話題。


    「那麽,今晚就得行動了呢。畢竟不知道隆加維爾會什麽時候快馬趕回王都」


    隆加維爾放出的追兵,隻有和萊桑達展開死鬥的那兩人而已。但是,他們不覺得那名老將隻有這一招。他應該也向昂巴特派出了急使。


    「妻子如果沒事就好了……」


    「這一點我想你可以放心」


    和表情沉痛的萊桑達形成對照般,康絲坦斯用若無其事的口吻答道。萊桑達皺緊了眉頭。他覺得亮紅色頭發的王女,並不是為了讓自己打起精神,而是有什麽根據才這麽說的。


    「殿下為什麽會這麽覺得呢」


    「這並不是什麽有趣的事,昂巴特可是一個非常小心的男人喔」


    「這我也有同感……」


    看著困惑的萊桑達,康絲坦斯撲哧一笑。


    「昂巴特確信,人質對你非常有效。畢竟你遵守了他的命令率兵到達了拉古拉斯,途中也有好好的寫報告。那麽,至少在你回來之前他是不會對人質出手的。雖然可能是會降低一下待遇之類的啦」


    萊桑達覺得可能的確如此。他的妻子,擁有著讓人不覺得是貴族女兒的行動力。雖然他很喜歡這點,但其他人並不見得如此。


    「昂巴特說,讓她在最高級的房間自由的生活著」


    「這我覺得還是聽聽就算比較好」


    康絲坦斯嗤笑道。


    「我承認那個男人作為宰相的能力。他應該擁有卡維爾的統治者應有的一切吧。但是,他行事的好壞就是另一碼事了。而且,他有時還會奇怪的想出一些幼稚的主意。那可是個你稍微亂來一點可能就會把你扔到監獄去的男人」


    「我覺得應該不會到那種地步吧」


    萊桑達的台詞,與其說是在擁護宰相,不如說是不想去想象自己的妻子入獄的樣子才這麽說的。


    「那麽,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等待深夜吧」


    王都的西邊角落,在從大街上分離出的一條岔道裏,那尊石像宛如是在掩人耳目一般靜靜的佇立在那裏。那是五代前的國王的女兒的石像。


    萊桑達雖然知道這尊石像,但迄今為止並沒有特別留意它。


    在天還亮著的時候,二人躲在了附近建築物的陰影處。日落之後他們仍未行動,到了深夜之後,他們摸著黑展開了行動。


    「萊桑達。幫我看著點周圍」


    康絲坦斯一反常態神色認真的這麽命令完,揮動起了輝晶杖。她輕聲詠唱起了咒文。接著,石像無聲的在地麵滑行,移到了右側。


    然後,石像本來佇立的地麵,出現了一個圓形的洞。洞的大小連高個子的萊桑達也能輕鬆的進入。


    看到這一幕,萊桑達也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了。


    「這是通向王宮的密道嗎……」


    「正確來說是將王宮和鬧事,以及王都外這三個地方的密道。這也隻是諸多密道中的一個而已。之所以卡維爾既不招募魔術士,又沒打算培養他們卻被稱為『魔術士的王國』,就是因為這個」


    康絲坦斯若無其事的答道。


    萊桑達先進入了洞中,康絲坦斯緊隨隨後。洞的內部等間隔的設置著用於讓手或腳攀登的突起,雖然因為黑的關係稍微花了些時間,但二人最後平安的下到了下麵。


    康絲坦斯把石像的位置還原後,用魔術做出了照明。這裏有一條筆直的路。天花板的高度隻要高個子的萊桑達彎著腰就行了。牆壁由石材堆積而成看起來十分堅固。


    「——萊桑達」在高個子的騎士後麵走著,康絲坦斯說道。


    「這條路,隻有我和父親大人知道。你是第三個人呢」


    「路西德殿下不知道嗎」


    萊桑達會下意識這麽問,是因為他以為康絲坦斯應該會告訴路西德的。但是,康絲坦斯也是一國的王女,可能也有著即便是哥哥也無法告訴他的重大秘密。


    「我是打算告訴兄長大人的。但是,結果還是沒能告訴他」


    康絲坦斯的聲音,顯的有些自嘲。


    「並不是因為作為王女的自覺,才沒有告訴他。隻是無聊的虛榮而已」


    「虛榮……?」


    萊桑達不知該不該問,但還是問了出來。有一部分是因為這條路實在是又黑又細長,空氣還又冷又幹燥,即便是豪膽的萊桑達,也想找人說說話。康絲坦斯放下架子回答道。


    「如果王宮發生了什麽事,我是打算颯爽的救下兄長大人逃出去的」


    雖然到此為止她都是挺著胸回答的,但一轉康絲坦斯又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


    「但是,就隻有兄長大人在幫我,反過來卻……。離開這個國家的時候也是如此」


    「恕我直言,康絲坦斯大人」


    萊桑達溫柔的說道。必要的話語,用不著思考便自然的脫口而出。


    「康絲坦斯大人可能的確沒什麽機會出風頭。但是,路西德大人替您出了,您當做是這麽回事如何呢」


    康絲坦斯呆住了。萊桑達繼續說道。


    「路西德殿下當然很重視康絲坦斯大人。不過,和這個想法是另一回事,作為一個兄長想為妹妹做些什麽,他經常如此思考」


    「你是說,作為兄長的虛榮嗎?」


    「雖然無法向路西德殿下確認,不過恐怕是如此」


    萊桑達這麽回答道,過了一拍時間,康絲坦斯撲哧的笑了出來。


    「真是的,不管何時都是個妹控的兄長大人真讓人頭疼呢。不過,如果兄長大人這樣就能滿足的話,那我作為妹妹就照顧一下兄長的麵子吧」


    雖然話說的像是很無奈一樣,但她的聲音卻將高興感暴露無遺。


    終於,路走到了盡頭。康絲坦斯詠唱起了咒文,感覺天花板的一部分動了起來,接著牆壁上出現了突起。萊桑達把手腳攀到突起上向上爬,鑽出了密道。和密道裏幹燥的空氣不同,流動的大氣在輕撫著臉頰。


    萊桑達的周圍,被黑暗所包圍。但是,並不是完全一片漆黑,在遠處有像是紅色的火焰一樣的東西等間隔的浮在那裏。


    ——這裏是……。


    萊桑達盡可能的彎下腰,隱去了氣息,靜靜的看向黑暗之中。


    他會知道這裏是王宮的中庭,是因為他注意到就在自己身旁的雕像,是初代國王的妃子薇奧拉。數十天前,他就是在著等昂巴特的


    。


    ——算是知道現在在王宮的什麽地方了。


    康絲坦斯也鑽出了密道。她也注意到了薇奧拉的雕像,抬頭看了過去。


    「這個雕像是……」


    萊桑達把背轉向了她。現在可沒有懷念石像的時間。


    「請上來。康絲坦斯大人」


    回過神來的康絲坦斯,不可思議的問道。


    「背著我,不會礙到你嗎?」


    「這個方法不論對我,還是對康絲坦斯大人來說,都是最安全的」


    因為很暗,所以魔術士少女看不到萊桑達的表情。但是,那個聲音讓人聽起來非常值得信賴。


    康絲坦斯讓萊桑達背了起來。將那份重量和溫度視為重要之物,金發的騎士說道。


    「隻要康絲坦斯在我的背上,我就不會讓任何敵人碰到您」


    身為四將的萊桑達,幾乎對王宮的構造了如指掌。擔任王宮警備工作的經驗,也讓他十分熟悉士兵的配置。


    「請小心不要咬到舌頭」


    說完,萊桑達就用像是滑行一樣的步伐動了起來。他最先朝向的,是在王宮裏過夜的友人的房間。


    雖然個子高,又背著康絲坦斯,卻完全沒有被放哨的士兵發現,萊桑達到達了目的地。


    「這種深夜裏他還醒著嗎?」


    「在王宮裏過夜的人,都睡得很晚」


    萊桑達確認了周圍沒有士兵的氣息後,輕輕敲了敲門。


    門被打開,一個手裏拿著點著火的燭台的男人探出了臉來。萊桑達伸出手,迅速的捂住了男人的嘴。不管是以什麽形式,發出聲音都不太妙。


    「是我」萊桑達壓低聲音這麽說道,男人的眼中露出了驚訝和懷念的神色。萊桑達就這麽捂住男人的嘴,進入了房間內。現在沒有為再會感到高興的時間。


    「你知道我妻子在哪嗎」


    他這麽問道,確認了男人表情的變化後,萊桑達靜靜的放開了手。男人大出了一口氣後,告訴了他哈米婭被關押的房間。


    「謝謝你」


    道謝完的萊桑達,用房間裏的男人的衣服,綁住了它的主人。還細心的用東西堵住了他的嘴。這麽一來,這名友人就會變成受到萊桑達威脅的受害者了。為了不給他添麻煩這是必要的處置。男人也完全沒有抵抗。


    他們離開了友人的房間。二人再次混入黑暗之中,朝著目標的房間前進。


    雖然萊桑達他們並沒費什麽勁便來到了那間房間附近,但他們停了下來。房間前站著兩名放哨的士兵。他們穿著鎧甲,拿著短槍和盾牌。


    「把女性關起來,還安置了哨兵……。該說真是小心眼嗎」


    用感到無語的聲音這麽低語著,康絲坦斯看向了萊桑達。


    「沒辦法了。想辦法突襲他們吧」


    金發的騎士聲音緊張的說道。對手隻有一個人的話先不說,兩個人就有點難了。康絲坦斯歎了口氣,對萊桑達笑道。


    「萊桑達。我就稍微幫一下你吧。等我點頭後你就開始行動」


    康絲坦斯閉上了眼睛,用喃喃私語一般的聲音詠唱起了咒文。


    在詠唱的中途,她向萊桑達點了點頭。萊桑達站了起來,光明正大的走到了哨兵的跟前。


    哨兵們想當然的確認起了萊桑達的樣子,但在出聲之前他們先歪了歪頭。因為他現在應該正在拉古拉斯的國境才對。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這時,康絲坦斯的魔術完成了。


    「——於八導之門所現,遵從吾之意誌。沉澱靈魂使其安靜之物,汝乃暗」


    和天花板之間黑暗的一部分像水滴一樣滴了下來,靜靜的擊中了兩名士兵的頭部。黑暗的團塊在擊中士兵們的頭盔的瞬間,便無聲的飛散,消失了。


    哨兵們一臉呆然的杵在了那裏。在短槍從二人手裏滑落掉在地上之前,萊桑達迅速撿起了它們。


    「白銀之盾」隱藏著內心的驚訝按順序揍向了二人,打昏了他們。他注意著不發出聲音,將二人放在了地上。看到一切都結束後,康絲坦斯向這邊走了過來。


    「幹得漂亮,萊桑達」


    「哪裏,這都是托康絲坦斯殿下的力量的福」


    這是他的真心話。萊桑達在哨兵們的衣服上摸索著,找到了門的鑰匙。壓抑著急切的心情,他打開了鎖。


    衝入房內的萊桑達,瞪大了眼睛。室內有兩名女性。


    被燭台照亮的兩人之中,有一位擁有一頭黑發長發的女性。那毫無疑問是他的妻子哈米婭。另一名似乎是中年的女官。那名女官坐在椅子上,在看到進來的萊桑達後,她跳了起來想要大叫出來。


    但是,在她叫出聲之前,哈米婭便從背後毆打了女官。她用的並不是拳頭,而是束縛住她雙手的鎖狀的枷子。女官保持著張大了嘴的姿勢,踉蹌著倒了下去。


    萊桑達首先奔向了女官。確認著她是否昏了過去。接著他站了起來,看向了心愛的妻子。他的妻子也喘著氣抬頭看著丈夫。


    「哈米婭……」


    萊桑達呼喚著妻子的名字。他不知道盼這一刻盼了多久。金發騎士將所有的感情,全部融入到了這一句話中。接著,他的妻子也一樣。


    「親愛的……」


    「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萊桑達張開了雙手,哈米婭也用手捂著胸口打算撲向他。但是,在那之前她看到了某個東西。那就是在萊桑達旁邊的康絲坦斯。


    康絲坦斯本打算在一旁默默的看著這對夫妻相親相愛的擁抱在一起,但哈米婭看向了自己,並走了過來讓她皺了皺眉頭。她露出了帶有戰意的陰暗的笑容也是如此。


    「——你是誰」


    站在康絲坦斯的麵前,哈米婭稍微彎下腰看著魔術士少女的臉。康絲坦斯反射性的向後退去,但哈米婭又追了上來。少女有一種看著自己的那對黑色的眼睛失去了光彩,化作無底的深淵一樣的錯覺。


    「竟然離我心愛的丈夫這麽近……。一副在欺騙他的眼神呢。對不對。如果不是的話是不會站在能夠聞到我丈夫的味道的位置的」(a:嗨嗨嗨太太你病嬌屬性暴露無遺啊…….)


    雖然聲音沒有起伏,但確認種奇妙的恐怖感。康絲坦斯覺得身上起了雞皮疙瘩。她用嘶啞的聲音向不在這裏的兄長求救了起來。哈米婭的手,抓住了康絲坦斯的肩膀。


    「快住手」


    如此慌忙出聲的,是萊桑達。他溫柔的把哈米婭的手從康絲坦斯肩膀上拿了下來,轉向了自己的妻子。接著用力抱住了她。哈米婭也把臉埋在了丈夫的胸口,把手環到了他的後背。終於從緊張中解放的康絲坦斯,邊拭去額頭上的汗邊看著這對夫婦。(a:這裏又有一個bug,之前還說太太手是被手銬鎖住的,這就能環到萊子背後了…我又看了回去看了一遍的確不是我漏翻了)


    待兩人的擁抱結束,已經是十幾秒之後了。


    萊桑達鬆開了手,哈米婭雖然一臉遺憾不過在聽到他「馬上離開這裏」這麽說完後,還是點了點頭。看到倒下的兩名士兵,就能理解狀況了。


    「但是,真沒想到連屋子裏都還有放哨的啊」


    「非常抱歉。都是因為我說了『如果丈夫出了什麽事我也要去死』這樣的話,還在天花板上係了好幾次繩子的緣故……」


    萊桑達選擇了沉默。他知道妻子就是這樣的人。


    二人回到了康絲坦斯那裏後,亮紅色頭發的王女露出了微笑。


    「你們再稍微享受一下二人時間也沒關係喔?」


    「不,可以的話這些事我想放在可以安心的環境下做」


    搶在妻子開口之前,丈夫迅速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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