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島開始下雨,青草和泥土與樹枝皆被雨珠沾濕。


    戴起夜視鏡的四名蒙麵人悄悄前進,每人手裏握有一把小型自動手槍。


    他們彼此把背後托付給對方,在沒有死角的情況下尋找目標。


    ——視野搖晃,以及野獸般的氣息。


    那些家夥推開草叢並鏟倒樹木後,在夜晚的森林邁開步伐,接著捕捉到前進中的四道人影。


    野草高聳,矗立的樹木稠密。


    兩名蒙麵人拉開距離並深入森林深處。


    其中一人通過沼澤旁。


    第二人遲一步也打算跟著通過沼澤,但沼澤湖麵卻有隻手伸出來。


    「唔!?」——伸出來的手抓住第二人的腳,拖他進沼澤內。


    沒過多久第一人轉過頭,發覺原本理應同行的同伴不見蹤影。


    一名蒙麵人嚷嚷的同時胡亂掃射小型自動手槍,他在開槍過程中上半身被咬掉。


    一名蒙麵人撥開樹枝前進。藤蔓無聲無息地從上方垂吊下來,蒙麵人沒察覺到藤蔓,當藤蔓自己靠近男人的頸邊時——


    「唔呃!」——男人頸項被吊起後,宛如一條上鉤的魚般斃命。


    兩名蒙麵人胡亂逃竄,他們拿小型自動手槍朝後方射擊後再度奔馳。


    跑在後麵的一人上半身被捏碎,跑在前方的一人被龐然大影吞沒。


    三名蒙麵人小心翼翼留意腳邊的草叢並悄聲前進。


    領頭人的夜視鏡捕捉到星星點點的血跡。判斷血跡來自目標艾倫,隨即遵循血跡追蹤。領頭人撥開高聳茂盛的草叢。


    「唔!?」——草叢內卻是同伴蒙麵人的屍體。


    此時三人腳邊有兩顆被拔掉插拴的手榴彈。


    三名新的犧牲者製造完畢。


    森林內傳出槍響,不時還有人的吶喊聲。


    蒙麵人拿小型自動手槍胡亂掃射,其視線與槍口均不穩定,他不斷東張西望並改變槍口位置因而平白浪費子彈,在前方現身的人是的艾倫。


    發動改造人體的他不受視線昏暗的不利條件影響。再者,在其動態視力前,機關槍子彈等等在他眼裏看來,都與慢動作的下手投球無異。


    判斷彈道,然後回避。艾倫在做此動作途中撿拾瞥見的石頭。


    艾倫一剎那便擊碎狙擊他的蒙麵人的夜視鏡。


    敵方暗殺部隊就此被接連血祭。艾倫使七人、九人、十一人相繼無力化,時間總算經過將近兩小時——


    雨勢開始確實增強。


    黑色部隊服被雨水浸濕,好幾具蒙麵人的屍體翻倒在地。


    森林中的一人,艾倫駐足。看見他的手就會發覺滿是鮮血。


    染成通紅的手掌被雨水打濕,滲入雨水後血色變淡。


    蘊藏艾倫心中的是混雜達觀的後悔。


    來到這個世界後他初次殺人。甚至不小心讓學生們看見他殺人的模樣,艾倫心中依舊牽掛此事。


    ——不是從很久以前就做好覺悟了嗎?


    做好即使被回濺赤紅鮮血,依然披上軍服的覺悟。他為了拯救弱者,選擇與某人抗戰的道路。然而,或許是跟不曉得汙穢為何物的學生們共渡時光,才造成他產生這種誤會。


    「還真是……很湊巧呢。」


    艾倫吐露的話語被雨聲消弭。


    雨水浸濕鮮紅瀏海——艾倫在頭發縫隙間平靜凝視〔那些家夥〕。


    凝視那群跟自己一樣興高采烈狩獵人類的惡鬼們——


    四隻【士兵】從森林深處現身。約四公尺左右的身軀,缺少嘴唇的嘴被吞噬的人類血液沾得通紅。如巨蟒般的舌頭延伸至喉矓邊。手臂粗壯宛如圓木,其利爪滴落鮮血。


    「鶴來,如今我就相信……你賦予我的這具改造人體吧。」


    艾倫彷佛要阻擋對方前進般敞開雙手。


    「從這裏開始禁止通行。我不會讓你們……碰她一根寒毛。」


    艾倫的目標從人轉換到怪物。


    雨勢停止,海潮回歸平穩,天空開始泛起白光。


    紫貴獨自抱膝坐在洞窟深處。


    附近有被吃完的軍糧留下的塑膠垃圾,還有籃球大並持續送出求救信號的通訊機。紫貴心不在焉地投射視線於軍靴腳尖。


    ——繁殖型時也是如此。


    無論何時他總是奮不顧身阻擋在馬裏斯麵前。


    隻是因為喜歡艾倫,崇拜艾倫,光憑這些理由就有辦法賭命戰鬥嗎?就有辦法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置之死地而後生嗎?


    那些舊傷也是如此。先不論打扮或語氣,有人可以連舊傷都一並重現嗎?


    ——他究竟……是什麽人?


    紫貴下意識咬住食指的肉。


    入口處冷不防傳來聲響,紫貴的身體因驚嚇而顫抖。


    「九重會長——!冰室總隊長——!你們在嗎!」


    是前來援救的聲音,紫貴立刻飛奔到入口處。


    洞窟入口駐足中年的陸軍自衛官,身穿上下成套的迷彩服,頭戴附有照明的頭盔。


    中年自衛官的表情瞧見紫貴後鬆懈下來,紫貴也露出類似表情,但是——其自衛官部屬卻臉色驟變。


    「隊長!大事不好!」


    上氣不接下氣的部屬報告道,他的話讓紫貴與中年自衛官膽顫心驚。


    無數株樹木被折斷後傾倒——被鐵鏟反覆挖掘過的泥土痕跡——


    森林所見之處的樹幹跟地麵,全都附著紅與黑的血跡。


    一隻士兵失去頭而倒臥在地麵翻滾。


    另一隻士兵的頭顱在巨岩上被砸爛後斃命。


    即使雨停,即使朝陽升起,艾倫的激烈戰鬥仍不止歇。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艾倫的咆哮轟響整片森林。


    他單眼紅腫,渾身浴血,衣服撕裂,上半身幾乎全裸。


    汗珠飛散的艾倫跳躍,高度輕鬆超越七公尺。


    拿在手裏的軍刀,殘破刀刃反射朝陽而顯得光輝耀眼。在重力加速度下,艾倫揮舞折斷的刀刃。


    漆黑鮮血噴灑,折斷的軍刀插在士兵頸邊。接著艾倫立刻拔出軍刀,上臂好幾根血管浮凸。


    軍刀畫出v字,士兵比圓木更粗的頸項出現切口。


    艾倫以士兵肩膀當立足點,藉此繞至後頸處,然後用力抱緊士兵頭顱。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


    士兵的頭伴隨艾倫的雄吼被拔斷。


    噗滋噗滋的刺耳聲響起,士兵剛被摘掉的腦袋垂直往上飛。


    下個瞬間,最後一隻士兵的利爪橫掃,艾倫上半身被撕裂。


    艾倫口吐大量鮮血後身體被彈飛,樹木彎折,身軀像皮球般於地麵彈跳,即使如此衝擊仍不遏止。


    艾倫邊翻滾邊將兩指插進地麵,刺入地麵的雙手指甲剝落。


    急踩煞車的艾倫迫使身體停止翻滾,呈現四肢匍匐在地的姿勢猛烈抬頭,這次他朝被彈飛過來的路線呈一直線急馳。


    艾倫往打算前去紫貴身邊的士兵方向猛衝,他反覆使出堪比炮彈的擒抱,士兵跌坐在地。


    「唔哦哦哦哦!」


    艾倫騎馬般坐士兵身上,拳頭無數次陷進士兵臉孔。


    響徹噗滋噗滋聲的拳頭連手腕都埋沒,臉孔凹陷的士兵噴出漆黑鮮血。


    渾然忘我的艾倫將右手刺進士兵粗壯的脖子,抓住頸項內的動脈後再一口氣拔出。即使如此士兵也沒死亡,它咬住艾倫右肩。


    艾倫肩膀宛如間歇泉般噴灑通紅鮮血。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倫彷佛要把


    士兵扯斷般發狂,無數次毆打其頭部,踢踹頸部。不過士兵的銳利尖牙卻逐漸陷進艾倫的身體。


    「嘎啊啊啊!唔啊啊啊!啊啊啊!」


    劇痛使艾倫狠狠地死命搖頭。他的進化鎧骨骼遭到破壞,斷裂聲因此響起。


    使出吃奶力氣的艾倫抓住士兵的上顎與下顎。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士兵嘴巴被硬生生撬開,艾倫的臂力勝過士兵的咬合力。士兵下顎斷裂,怪物的顏麵遭到撕裂。


    迎向死亡的士兵發出誇張聲響後倒地,艾倫的身軀同樣在地麵翻滾。


    艾倫雙手支撐大地並站起身,他按住右肩,氣息淩亂地仰望天際。


    【插圖】


    ——怎麽……會有這種事。


    紫貴待在岩流掌心上茫然自失,她的視線老遠就找到艾倫。


    少年仰望天際,其周遭有好幾隻士兵殘骸倒臥。


    他沐浴在朝陽下的身影實在過於充滿幻想性——太過缺乏現實感致使紫貴身體僵硬。最後她終於吶喊般對岩流搭乘者說:「放我下來!」


    紫貴靠自己的雙腿佇立大地後,立刻飛奔至艾倫身邊。


    運動不足的身體才稍微跑幾步就氣喘如牛。


    艾倫的身影逐漸鮮明。


    混身染血的戰士浸浴撒落樹木間的陽光下,反覆發出恍若受傷野獸般的撩亂呼吸。


    ——為什麽……怎麽會!


    紫貴掬起淚水,泥濘的立足地幾度絆住她的腳。紫貴視線內的艾倫身體大幅搖曳,她毫無迷惘地飛奔到他身後。


    艾倫向後仰倒,紫貴岌岌可危地撐住他,接著——


    ——怎麽、會……


    艾倫原本鮮紅燃燒的發絲——在紫貴麵前變回黑色。


    紫貴不小心看見,〔勇者〕變回〔少年〕的瞬間。


    紫貴哭泣的同時望向自己感到濕黏的手,雙手沾滿通紅血液。


    ——怎麽……會有這種事。


    紫貴搖頭,因眼前的現實驚慌失措。


    隔日早晨六點五四分——帷幕就這樣在兩人成功獲救的結果前拉下。


    翌日十三點,此處為第貳富士市區某處的綜合醫院。


    艾倫=巴劄特同冰室夏樹,被運送至vip專用的特別病房。


    夏樹在加護病房沉睡。


    口鼻被人工呼吸器覆蓋,每當夏樹呼吸一次,口罩就會覆蓋白色霧靄。


    臉孔泰半包覆繃帶,指尖同樣纏滿繃帶,簡直化身為木乃伊男。手臂延伸出點滴管,病床附近放置以心電圖為首的成堆醫療器材。


    為防止雜菌進入,周圍有塑膠製的無菌罩環繞。


    枕頭邊還有金屬製的紅色小方盒【醫院方塊】釋放藍光。


    賽蓮透過玻璃牆看護變成這幅模樣的夏樹。


    徹夜哭泣的雙眼紅腫,雪白肌膚因失去血色更顯蒼白。


    賽蓮在昨晚聽說此事。


    也不顧早就超過探病時間,賽蓮仍舊衝去病房。


    然後就一直看護夏樹,即使護士勸她也不肯吃飯,也不曾入睡,隻是不停等待夏樹從那張病床起來——


    醫院走廊有九人走動。


    雷鳥位於正中央,左邊有穿黑衣的護衛,右邊是穿白袍的主治醫師。


    其後有大塊頭的眯眯眼整備部長橘柔吳,與返回島嶼的紫貴、葵、大地、奧爾森、山武等人。他們在千拜托萬拜托下才被特準探病。


    主治醫師閱讀夏樹病曆的光學書麵資料。


    「左耳膜破裂,左眼窩骨折、頭蓋骨骨折、鼻骨骨折、第七顆牙缺損、左上臂完全骨折——」


    「我討厭拐彎抹角,挑重點說。」


    不得要領的雷鳥不隱藏厭惡態度說道。


    年輕的主治醫師說「我很抱歉」,隨即把病曆往後翻好幾頁。


    「經過整理就是,肌肉撕裂、斷裂傷二十四處,皮膚擦傷、裂傷一八二處,骨折、扭傷等五八處……是痊愈最快也要三個月的重傷。由於接下來得確認有無後遺症,還要進行複健,等徹底康複可能要……」


    學生們的臉色更加陰沉,其中紫貴感受到無窮盡的責任。


    「都怪……我。」


    都怪自己待在那座島,才把位處近海的馬裏斯引過來。說起來,假如自己沒從直升機摔下去就根本沒這些事。


    「要是在這種情況下……馬裏斯跑來的話。」


    紫貴腦內浮現的是夏樹能夠回歸戰線的時間。


    假如病情如醫生所言,那麽複健需要花多少時間?


    如果殘留後遺症的話呢?


    直到艾菲娜的運用能回歸軌道為止,最終必須耗費多少時間?


    紫貴的疑問化為砍傷自己的刀刃。


    「你們兩人都活著回來了……目前先為這點慶幸吧。」


    葵安像是安慰人似的將手置於紫貴肩頭。另一方麵,葵背後的大地卻流下男兒淚。


    「隊長~~總隊長啊啊啊。」


    「大地我說你,他又沒死。」


    「醫院要保持安靜。」


    兩名部屬哄起大地,他來到醫院後就一直是這副德行。


    「話、說、回、來……亞賀沼你好吵!給我回去!」


    「好啦好啦,畢竟這小子也是擔心冰室,你們好好相處嘛,好嗎?一之瀨?」


    柔吳表情抽搐地安撫葵,反觀葵卻自始至終看起來一直焦躁不已。


    假使引起亂鬥那他可受不了,所以柔吳也不敢放鬆神經。


    九人就這樣來到加護病房前,但賽蓮卻出現在此處,九道視線跟賽蓮的視線交纏。


    看見他們的賽蓮態度驟變,湧現連自己都難以想像的憤怒。


    碧藍眼眸蒙上敵意,大喊出幾近尖叫聲的音量。


    「別過來——————!」


    全員瞪大雙眼,在這段期間賽蓮依然發怒。


    她拔起走廊的觀景植物丟人,不過卻因為力道太弱而沒砸中。觀景植物在走廊滑動,潔白地板沾上髒汙,然後賽蓮跑去敲打等候用的長椅。


    「嗯!嗯嗯!」


    賽蓮接二連三翻倒長椅,等沒有東西能翻倒後,這次她從盆栽內一把抓起泥土,朝醫生與黑西裝護衛投擲。


    「夏樹!都怪你們才不起來!全部!全部全部!都要怪你們!」


    賽蓮哽咽的同時繼續投擲泥土。


    黑西裝護衛打算出麵阻止,卻被雷鳥說「等等」製止。


    「賽蓮!你稍微冷靜點!」


    葵似乎想安撫對方而邁開步伐,賽蓮卻像拒絕般連對她也投擲泥土。


    「賽、賽蓮。」


    紫貴難掩驚訝,畢竟她還是初次見識這樣的賽蓮。


    無論如何責罵、如何毆打,賽蓮也隻會恐懼並畏縮。


    或許是天性過於溫和,她甚至不曾想過要與誰爭執。


    因此可以說即使強迫她搭乘狄絲特布倫,卻也不曾對誰抱持明確敵意——不過,現在的賽蓮不同。


    「把夏樹還回來!把我的同伴!還回來!快還回來!」


    總之賽蓮就是想讓他們知道,自己怒不可遏。


    等盆栽裏沒有泥土可丟後,賽蓮疲累地坐在走廊,不斷放聲痛哭。


    「夏樹、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啦啊啊啊啊啊。」


    雙手沾滿泥土變黑,賽蓮抽抽噎噎地哭泣。接著——


    叩叩——敲打玻璃窗般的聲音傳出。


    賽蓮倏地停止哭泣,再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其他人也跟賽蓮轉往同樣一處。


    首先是紫貴潸然落淚,接著輪到葵、山武、奧


    爾森,最後則是大地。


    雷鳥與柔吳安心似的綻放笑容。


    賽蓮咽息,雙眼圓瞪。


    加護病房內,從床上坐起身的夏樹敲著玻璃。


    他臉色蒼白到看上去相當痛苦,不過似乎是想讓賽蓮安心才強顏歡笑。


    「夏樹嗚嗚嗚。」


    賽蓮哭著跑到夏樹身旁。


    夏樹纏滿繃帶的手指透過玻璃,跟賽蓮沾滿泥巴的手指重疊。


    「我、沒事、的……」


    夏樹以氣若遊絲的聲音無數次說「我沒事」,然而賽蓮卻沒聽見。


    「夏樹、你明明說過、會立刻回來。誰知道會受重傷!不要!不要啦。」


    賽蓮敲打玻璃窗,同伴們排列在她身後。


    位於中央的雷鳥彷佛要讓夏樹放心般說道。


    「辛苦你了……之後的事就全部交給我,你現在就放心睡吧。」


    夏樹邊笑邊頷首,接著殫精竭力地倒在病床上。看見這畫麵的賽蓮以為夏樹死掉,於是更加嚎啕大哭。


    第七地下庇護所,此處為艾菲娜專用的機庫。


    右半區陳列手臂或裝甲等外裝零件。


    左半區則整理好能變成飛行型態【法拉莉卡】的零件堆。


    附近還有超巨大的緋紅超級跑車【法拉莉卡?核珠】停放在此。將這些全部組裝完畢,就會化身宛如字母a的戰鬥機【法拉莉卡】。


    然後中央區有全長十七?二公尺的美女休息般端坐。


    模樣看似在樹蔭下午睡的〔淑女〕。


    她身穿緋紅禮服,頭頂斜戴應該頗符合貴婦喜好的寬沿帽。帽子、禮服袖口還有裙襬皆有荷葉邊作點綴,裙襬有薔薇當裝飾。


    她是夏樹的愛機【艾菲娜?倫音列瑟】。


    位於其咽喉部分的藍色胸針冷不防發光,於是從艾菲娜內部鳴響馬達聲。


    主引擎【倫音輪盤】擅自開始以次速度旋轉。


    首先除雷鳥以外的探病訪客全都回去,夏樹再度入睡。


    賽蓮坐在加護病房前的等候用長椅,手裏抱緊海豹布偶。雖然她暫時先冷靜下來,但神情仍舊陰沉。


    另一方麵,雷鳥則因為知道夏樹的真實身分是艾倫=巴劄特,所以並不太擔心他。


    從旁看來隻會以為他是陷入昏睡狀態。


    不過實際上卻是夏樹的改造人體進入【強製睡眠】的緣故。


    夏樹的身體正以驚人速度積極修複身體器官。


    老嫗知曉一切,她流露微笑說道「嘿咻」後坐在賽蓮身旁。


    「所謂英雄……真是不論在哪個世代都遍體鱗傷呢。」


    賽蓮轉向雷鳥,雷鳥送給賽蓮皺巴巴的笑容。


    滿是皺紋的手疊在賽蓮懷抱布偶的手上,卻不見賽蓮露出厭惡態度。


    「今天特別告訴你婆婆的戀愛故事吧……是隻屬於我跟賽蓮的悄悄話。」


    盡管賽蓮疑惑地略微側首,最終仍輕輕頷首。


    雷鳥開始緩緩訴說。


    「我從前就兼具美貌跟金錢以及權力,莫可奈何的是最想要的東西似乎注定無法得手。實在是世事無常……或許你很討厭變成鄰近者,但我的情況卻跟你相反——」


    語畢,雷鳥撫摸賽蓮右手背的六角形刻印。


    「我呢……一直很想要這個刻印。一個還是兩個都無所謂,我就是想成為鄰近者或赫奇薩。」


    賽蓮瞪大雙眼,雷鳥的嘴靠近賽蓮耳邊。然後——


    「因為我迷戀的男人變成鄰近者了。」——直搗悄悄話的核心。


    賽蓮震驚地咽息。


    「雷鳥、喜歡武藏?」


    雷鳥對賽蓮的提問笑著頷首無數次。


    結成武藏——墮落為美國走狗,熬過赫奇薩黑暗期的日本人。


    半世紀間,以變成美國領地的四國為舞台,真真實實從馬裏斯襲擊中保護日本的英雄。


    他曾陪過剛來到第貳富士的賽蓮玩,因此她記憶猶新。


    但雷鳥腦海浮現的卻是一位青年的身影。


    身穿漆黑駕駛服,肩頭架起日本刀,凝視填滿地平線的怪物們。她浮現的,正是某位男人寬大的背影。


    《雖然我怕到快閃尿——不過我卻想讓大家見識自己帥氣的一麵。》


    此為大英雄年少時期的回憶。


    「那個人的確是十足結實的男人。雖然現在成了單純的色老頭,不過他沒皺紋的時候可是帥氣非凡。畢竟能隻靠一柄劍就衝到五千隻的馬裏斯前……隻會擺架子又自以為是的膽小鬼們,一旦看見那個人,眼珠子簡直要飛出來。」


    其曰,〔日本的斬山刀。〕


    其曰,〔武士之刃。〕


    其曰,〔那家夥隻是個白癡。〕


    他在自衛隊是第一項,在國外各地是第二項,在冰室義塾則是第三項,這些通稱全都遠近馳名。


    另一方麵,賽蓮回憶起來的則是壯漢肌肉爺爺,也就是武藏(現在)。


    戴著紅色頭巾還蓄滿胡須,身穿牛仔夾克跟牛仔褲的崇美爺爺身影。在賽蓮印象中,最深刻的記憶就是被盯著看胸部。


    雖然她不認為對方是雷鳥描述的人物,不過賽蓮卻老實相信雷鳥的話。


    「那就像夏樹一樣。」


    雷鳥豎起食指來點出賽蓮的錯誤。


    「不不不,那位小朋友要帥氣五十倍。」


    「……夏樹比較帥氣。武藏、老是看胸部。」


    「你要這麽說我就無話反駁了,那個人對大奶確實異常執著。」


    當賽蓮蹙眉語畢後,雷鳥用演戲般的口吻說道,於是賽蓮總算稍微打起精神。


    賽蓮挪動臀部讓身體依附雷鳥,雷鳥像是對待孫女般說道「真是愛撒嬌呢」,然後撫摸賽蓮的頭,最後賽蓮詢問雷鳥。


    「我要戰鬥?」


    「——我明白你狀況不好,所以盡管放心。正式隸屬聯合國的馬裏斯鎮壓部隊,名為【皇家護衛】的鄰人團隊,昨天派遣過來了。」


    先前賽蓮曾差點被名為【模仿型】的強大皇後殺死。


    原因或許是當時的心理陰影,造成她無法順利操縱鄰人。


    「其他鄰近者也會過來,你盡管擦亮眼睛看清楚就好……看清楚鄰近者是如何被對待的。或許我的說法不太妥當,不過還是有你的人下之人。」


    賽蓮不太懂雷鳥的說詞而側首。


    雷鳥認為機會難得,於是道出她一直埋藏的真實故事。


    「武藏老頭也是如此……鄰近者的人生就是如此艱險多舛。」


    如今是二〇七〇年,在不承認赫奇薩人權的國家,該國麵臨確認到有赫奇薩出現的情況時,普遍會進行〔排除人格〕。


    不僅廢除人格,還會歸於國家管理下。簡言之,就是終其一生都被當作鄰人的零件。


    日本政府的思考模式,幾乎是以此為基礎。


    特種作戰時,也就是馬裏斯來襲時,賽蓮與狄絲特布倫的運用權將轉移至日本政府手上。甚至可說政府職員會把賽蓮視為物品對待,是因為把賽蓮囊括進世俗認定的鄰近者範圍內的緣故。


    「我們可是對外歌頌赫奇薩人權的組織。所以才老是頑強抗拒,政府違反冰室義塾創立理念的排除人格要求。」


    防衛省之所以包含賽蓮在內,想從冰室義塾手上搶走狄絲特布倫的管理權,起因也出於此。日本政府想培養賽蓮徹底成為狄絲特布倫的零件。


    不過隻要賽蓮在冰室義塾的庇護下,她的人格就無法被排除。


    賽蓮顫抖的雙手抱緊布偶。


    憤怒,跟幾乎要趕走憤怒程度的恐懼萌生。


    「決


    定你跟狄絲特布倫投入一般運用……是七個月前的事呢。雖然我不曉得是從哪邊聽說的,不過有傳出部分學生陳情要排除你的人格,這件事一口氣在學園內傳開。」


    賽蓮受到打擊,不過她立刻認為這也是情非得已。畢竟自己跟狄絲特布倫,正是做出如此要不得的事。


    「不過你現在卻還能保持原本的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賽蓮不知道,所以搖頭。雷鳥說道。


    「是紫貴……她一直在暗地裏行動。為了不讓遍體鱗傷的你更添心靈傷口,她遮蔽一切情報。政府官員到學園進行交涉卻被她趕走,而且還不隻一次兩次……她直到最後都向學生們提出要尊重你人格的訴求。」


    在狄絲特布倫的初陣,〔死亡恐懼〕在孩子們之間蔓延。


    多數學生們為追求安逸或基於私怨,向學園方訴求排除賽蓮的人格。不過這些抱怨聲之所以被壓下,可說全憑當時紫貴幹練的手腕。


    ——*****


    七個月前的學生總會——紫貴於體育館的講台對全校學生說道。


    「隻要曾有一次顛覆創校理念,棄同伴於不顧……隻要出現過一次前例,冰室義塾主張的赫奇薩人權就會化為紙糊的空談。若至此程度,屆時就會輪到我們……各個國家、機關、人們會趁機對我們伸出魔掌。不論形式為何,一旦我們現在對政府擺出順從態度,我們的未來就會蒙上莫大陰影。」


    她毫無迷惘的能言善辯,傳達進眾多學生心中。


    「待過其他保管領的經驗者理應明白,這座第貳富士是何等優待赫奇薩,是何等易於安居。所以我們目前非忍耐不可,不論有多艱辛、有多痛苦……但是,隻要我們熬越這場風雪,方可證明冰室義塾高舉的赫奇薩人權旗幟是貨真價實!」


    她將事實化為說服力,其中還隱藏自己的任性。


    「因此我們冰室義塾的學生不得排除鄰近者的人權!不允許非人道性對待!直到最後都不偏離人倫正道,做為人類跟馬裏斯持續奮戰!這就是我們目前能辦到的,對這個世界最低限度的抵抗!」


    她偶爾裝飾強勢單字,讓學生們的目光從賽蓮身上移開,藉此導引他們的思緒。


    這場演說結束後,首先是非戰鬥科學生給予零星掌聲,再來是以柔吳為首的整備部贈予鼓掌,最後掌聲化為巨浪覆蓋整座體育館。


    「少開玩笑了!」


    機兵部的女生突然踹飛鐵管椅後起身。


    周圍學生看見手臂跟頭都纏滿繃帶的她不禁屏息,機兵部的人泰半是這副模樣。


    坐在附近的葵不發一語,僅僅垂落虛脫般的視線。


    「你所說的將來是幾年後的事!我們可是今天或明天就會死掉耶!首先,部長就因為那家夥的緣故死了!你不是部長的青梅竹馬嗎!你不會想替部長做點什麽嗎!那至少也讓我們做個了斷吧!」


    其他成員替她的反駁掮風點火,機兵部學生們接連起身,並開始朝講台咆哮怒罵。另一方麵,紫貴卻始終不褪去寒冰麵具。


    「那位神無木綠——」


    紫貴透過麥克風訴說,聽見她的聲音後,罵聲迅速回歸靜謐。


    跟紫貴激烈辯駁的女性成員,受紫貴的氣勢壓迫下後退。


    「宣稱在座的全校學生都是家人……那位天真的腦包……真的有可能說要獻上一位家人去當祭品嗎?」


    紫貴的眼眸甚至棲宿殺氣,然後壓低聲音反問對方。她拚命壓抑怒火,聲音與表情溢出漆黑汙濁的情感。


    「別把我同伴的死……利用在你們自己的主張上。」


    紫貴麵容憤怒,並流下一道淚水。


    ——*****


    「紫貴……保護賽蓮?」


    賽蓮訝異詢問雷鳥,她說「是啊」並強烈肯定。


    「如今她還在煩惱,哪種做法對你來說才算幸福——」


    像洋娃娃般全都無所謂才是良策呢。


    還是當個會哭泣吶喊,即使厭惡卻能明白傷痛的人類比較好呢。


    然後紫貴做出選擇,她希望賽蓮能繼續當人類。


    「既然她自己說出希望你別當零件,而是能繼續當個人類,那她無論如何都必須把你送上戰場……若不這麽做,你就會總是迎合大人的要求從而被殺。她的作風看似以整體為優先,不過她重要的部分總是有考量到你。」


    賽蓮俯首。賽蓮認識的紫貴很害羞。


    但是當自己傷腦筋時,她就會牽起手並告訴自己該前往何處。


    剛來到這座島嶼時,第一位找形單影隻的賽蓮搭腔的也是紫貴。


    「這位小朋友也是如此……他願意待在這座島上最大的理由,就是因為看見可憐的你。」


    賽蓮震驚地仰望雷鳥。


    「當然還有很多複雜緣由……其實這位小朋友何時從我們眼前消失都不奇怪。不過他就是曉得你跟這座島的內幕後,如今才會像這樣助我們一臂之力……不過把小朋友多到有剩的善意拿來當藉口的代價就是這樣。」


    雷鳥自嘲般說道,賽蓮的藍寶石眼眸顫抖。


    紫貴曾保護自己的事——夏樹留在這座島上的理由——然後除自己以外,代替自己賭命跟馬裏斯戰鬥的葵以及其他學生們——


    自己繼續這樣下去好嗎?賽蓮開始捫心自問。


    「複雜的話題到此為止。去吃牛排吧,感到沮喪的時候就要吃厚實的肉……這是老太婆我的格言。」


    雷鳥牽起賽蓮的手。隔一陣子後,賽蓮用力頷首,於是兩人起身去吃飯。賽蓮被牽起手的同時,好幾次惋惜般地回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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